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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空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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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具棺木停驻在大湖边的一座小庙,由北到南,夏家人都十分低调,深怕连安葬送灵都要受到干扰。

然而,夏家父子为边塞百姓请命,却遭奸臣所害,忠义闻名天下。棺木一入江北、江南地区,就有许多微服的新知故友来探望,那些不得其门而入的,就在庙外留一柱香和一些纸钱、牲果。

采眉是乘船而来,一身缟素。

“依礼俗,你要跪爬,再扑棺痛哭,哭你未婚夫英年早逝、哭你自己的命薄,必须一生孤独。”吕氏在女儿耳旁提醒,表情悲戚。

采眉不知道自己是否哭得出来,她向来是个大家闺秀,声音不曾大声过,更没有公开嚎哭的经验。

渡口就在庙的後门,孟家一行人到时,已有夏家宗族人前来迎接。

三具棺木并列,前面各放著牌位和香炉。采眉还没有看清楚,吕氏就小声地说:“跪下,大哭。”

每双眼睛都直瞪著她,事关她的名节,也是她演的第一个戏码。於是,采眉俯在团蒲上,微一抬头,就看到了“夏怀川”三个字,还有一把牛首纹柄的剑,剑鞘上结著一个红色的梅花荷包。

那是他的遗物吗?竟与剑相随?如此说来,这两年来,她心里念著他,而他随身带著她的绣品,也表示他对她的牵挂吗?

以荷包为凭,人亡仍在,赌旧物,勾起了采眉所有的伤心。她失声痛哭,千斛泪、万斛泪,不知从何而来,由天上哭到黄泉,一旁的人听了,也无不跟著低泣,尤其是丧夫又丧子的卢氏,又再一次哭昏过去。

“儿呀!可以了,你婆婆已经受不住了。”吕氏扶著采眉说。

不!不!采眉仍止不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悲痛,但大家都不明白,是因为那个荷包,他们两年来偷偷地交心,虽不曾见面,却仍有情有义,终究是夏情流露呀!

在泪眼模糊中!她看见自己亲手写的挽联由梁上垂挂而下……

君壮士心未酬,即遭天妒,驾羽鹤而西归,何其无辜,竟使忠义埋君,听黄泉魂,声声悲切。

妾芳华待字,却令虚度,难结发而两散,何其命苦,竟使姻缘误我,看画采燕,双双情绝。

白纸飘如带……不!写得不够好,那时的心情还不够真,为的也只是自己的命。

到此刻,才有为怀川的感觉,但咫尺却是天涯。她活著,他却是死去的人,尸骨将寒,唯有哭声相送。

无缘至此,又岂是一个梅花荷包能道尽的呢?

第三章

追魂

君壮士心未酬,

即遭天妒,

驾羽鹤而西归,

何其无辜,

竟使忠义埋君,

听黄泉魂,

声声悲切。

嘉靖四十年,岁次辛酉,冬。

永寿宫大火,缭绕的灰烟在西方天空弥漫成一片!与雪夜凝重的气息相互纠扰著。

怀川随著郭谏臣往南门逃逸,原本宁静的北京城因为这场突发的火灾,人声鼎沸有如白昼,也破坏了他们所有的计画。

在怡春院没有挟持成严世蕃,自己反倒差点入网的事,令怀川十分沮丧。幸好任之峻出手相救,以严家女婿的身分阻挡了锦衣卫的搜索,才让他有脱逃的机会。

去年秋天在淳化一别後,任之峻果然中了进士、娶了娇妻,只可惜这娇妻是严嵩的女儿,富贵中带著杀气,祸福仍是个未定数。

而他自己呢?真如浮萍般失去了根,流浪的日子更似一条不归路,看不见尽头。若没有家变,他或者是另一个任之峻,得功名、娶美眷,但……诸事无常,功名美眷就表示好吗?看多少人在黄金屋及颜如玉後,只落得杀头的下场……

混乱中,他们沿著暗黑的巷弄避开守城兵马,来到一个排水的地下渠道,一个仅供容身的小孔道。

“你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平日这儿也有侍卫的,大概都救火去了。”郭谏臣说:“而且,现在是隆冬时分,你不必泡在污水里,只要小心冰封路滑就好。”

“我会注意的,多谢了!”怀川对与他在少林寺一同练过武的老友说。

不宜久留,也不宜话别,他一说完,就立刻钻进黑洞中,另一头将是冻结的护城河。

过去的一年,他有大半的时间躲在安徽一个叫鼓溪的小山谷中,一方面藉著歹谷里的草药治疗身上酷刑後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方面抚平内心的创痛,昨死今生,整个人脱胎换骨,以达复仇之目的。

他活著是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出山谷时,他发下重誓,不除魏顺及严家不倒的一日,他绝对不恢复原名,诸天诸地为盟证!

於是,他成了留胡髭、戴草笠的江湖人土狄岸。要杀魏顺容易,秋天时,魏顺在回边塞的途中嚣张扰民,并无防备,当人头落地时,双眼直突,还以为自己看到的刺客是从阎王殿来的索命鬼。

总督被刺是件大案子,而官府却误判为白莲教滋事,往地方上侦查,使得怀川顺利的潜回北京城。

不过,要对付严家父子可困难多了,甚至想接近也得花上一番功夫,因为严家树敌太多,警备森严,试著要除奸的人都没有成功过。

在朝有内阁次辅徐阶,在野有义士王世贞。

王世贞於夏家父子在保田遇难後,愤而上京,展开一连串的计画。当他看到还活生生的怀川时,那惊喜自是不用说,两人激动得如亲兄弟般地抱头痛哭。

隔世再相逢,就不免谈到江南的消息。王世贞一一叙述怀川母亲如何扶柩南归,地方父老如何悼念,还有孟采眉如何进夏家未婚守寡,妇德为众人所褒扬等等。

怀川顿时哑口无言。他不该意外的,不是吗?采眉生於国子监祭酒之家,受孔孟之礼薰陶!守节是她的第二生命,她又怎能不顺服呢?

想起那精致美丽的梅花荷包,所有的情怀已然消失,他内心里只剩下怜悯。最後,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女人?”王世贞瞪他一眼,“这是你唯一能说的吗?她可是你的妻子哩!”

“妻子又怎麽样?有家对我们这种人而言反而是种拖累,只能当作没有。”怀川说。

王世贞想反驳,但他自己的妻儿、老母不也在故乡长久不见了吗?终於,他叹口气说:“老弟,你才不过二十二岁,心境竟同我一样老了,无奈呀!”

没错,江湖岁月催人老!

以前的夏怀川有父荫庇护,率直热情、一身傲骨,人生的目标就是有朝能进天子堂,除尽天下的恶人,怀著满腔的仁义理想。

如今的狄岸,热情已褪、零丁独行,藐视仁义高调,能让他安身立命的,只有“复仇”二字。

情义既然淡如水,生命亦轻如烟,连对远方的母亲和妹妹都无法承担思念,更何况是没有见过面的采眉呢?

地道终於穿过,上了护城河,西方的烟火依然可见。

怀川以飞快的脚程趁天尚未亮时回到荒僻的野店,和衣倒头就睡。望著垂裂的梁壁、躺著霉腐的枕被,他不禁自嘲,真是十足的天涯浪客,彻底的粗野与落魄呵!

今天有缘遇已入翰林院的任之峻,不由得感慨生死富贵一线间,那个曾英姿焕发、相貌堂堂的夏怀川,更像是戚戚然地恍如隔世了。

※※※

怀川在一阵拍门声中醒来,他机警地握住手里的剑,“是谁?”

“我,王世贞。”门外人说。

怀川立刻打开门。王世贞闪了进来,他那模样真的很惨,脸皮浮肿、眼布红丝,颊上还有一大片青影,八成是几天几夜没有睡的结果。

“又熬夜写书了?”怀川问。

“没办法,严世蕃那混蛋天天在催我的“金瓶梅”,他看出了淫心,像吃了春药般欲罢不能。我呢?早是西门庆、晚是潘金莲,硬给它挤出灵感来,振笔直书,连宫中的大火也阻止不了我。”王世贞发完牢骚後,放下当早点的芝麻饼和豆汁,小声说:“看到大火,我就想,完啦….救人一定又不成功了。”

他们这次要救的,是受洪炳之案影响的人。洪炳是他们志士会的一员,有一身好武功,自愿去取严嵩父子的命。他在严府乔装卧底了数个月,好不容易才得到严世蕃的信任!再趁左右无人时一举擒住这奸贼。

可严世蕃亦经验老道,假装哀求著写遗书,但谁想得到他手里的毛笔竟成为暗器射中洪炳,让洪炳成为阶下囚,当然,也连累了一些无辜之人。

“本来是有机会的,但偏偏起了那场大火。幸亏是任之峻帮忙,否则我也入大牢了。”怀川无奈的说:“看来,挟持或暗杀的策略都不是可行之道,要救洪炳他们,似乎不可能了。”

“有了那场大火,洪炳他们反而安全,因为严嵩忙著应付皇上,大概有一阵子管不到刑部的事了。”王世贞咬一口芝麻饼说:“我在想……”

“王大哥又有什麽好计谋了?”怀川急促的问。

王世贞站起身将窗子关紧,并把炭火拨热一些,又走了两步才说:“记得很久以前,先父和我有过一段争执。先父为官保守,认为要革新政风,除去奸党,就是不断地上疏直谏,直到皇上能接受为止。”

“这根本行不通,看那些直谏者的下场多凄惨就知道了!你我的父亲不也都因此丧命,我们不也都因此有家归不得吗?”怀川激动的说。

“没错!我当时年轻气盛,主张刺客暗杀,但先父反对,认为这是以暴制暴,只会使朝纲更坏。”王世贞叹口气说:“想想也对,太操之过急了,反而付出更多的代价。”※

“文的来不行、武的来也不行……”怀川低头深思著。

“连我写、金瓶梅。看来都极天真,好个异想天开的计策,只徒白了我一堆头发。”

王世贞素有文才,知道严世蕃好色、好淫,便想了一招淫书施毒计。

他特选“水浒传”中潘金莲通奸的那一段,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刻划出男女私欲情色的丑态,极为煽动人心。他每写完一章,便付油印,油墨中掺有毒液,想让严世蕃以手翻书页时,慢性中毒而死。

但不知为何原因,毒液并未发生效用。

“也不见得天真,至少现在严世蕃满脑子的淫书,淫心大起,更加放荡沉迷,连守丧期间都逛妓院,与姬妾们鬼混,他迟早会遭天谴的。”怀川说。

“可惜天谴仍然来得太慢,让好人不长寿呀!”王世贞忍不住摇头叹气。

怀川喝一口豆汁说:“我昨夜碰到任之峻时倒有个想法。任之峻是属於徐阶那一派的,他们有好几次想斗垮严嵩却都失败,我觉得这是两边合作的好机会,将在朝和在野的反严嵩势力连结在一起,或许能成功。”

“怎麽个合作法?”王世贞极有兴趣的问。

“中间要有个媒凭,也就是宫中道土。”怀川深思著说:“如今皇上信任他们更胜於严嵩父子,是个不容忽视的力量。”

[那些道土各有来头,也不是好攀结或惹得起的人物,只怕不容易吧?”王世贞皱起眉说。

“那些道土大都来自武当山,我若亲自去武当山游说,以我父亲旧日的交情,应该还有些作用,所以,我想去试试看。”

王世贞看著他,笑出来说:“老弟,你可真是後生可畏呀!既能知又能行,连我都甘拜下风,以你的才华,不荐用於朝廷,还真是国家社稷的损失。”

“王大哥爱说笑了,你是堂堂进士,我只不过是被废的举人,怎敢相提并论呢?”怀川说。

“我可是虚长你十几岁,依然报不了父仇,同是天涯沦落人呀!”王世贞以豆汁代酒,仰头一乾,饮尽生不逢时,无法力挽狂澜之痛。

腊月方过,雪尚未溶,怀川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武当山。驰驰向西,披星又戴月,峰一重、水一重,跨越莽沼荒泽,进入那烟岚萦绕的丛峦深处。

於是,他离江南愈来愈远。那傍海的绍兴,有几个女人正守著空有他名字的墓,在被任务占满的心里,那只是一个渺小的点,无暇回首,也无暇牵挂。

※※※

嘉靖四十二年,岁次癸亥,春。

一辆由几个侍卫随从的马车,辘辘地穿过绍兴城的青石板大街。天灰蒙蒙的,落著丝丝春雨,黑瓦下有燕子斜飞。家丁们时时停下来问路,有人摇摇头,有人手指著前方,令车里的人有些焦虑。

跨过一条溪,又是一座湖,彷佛无止尽似的。明明说是绍兴,但走过了热闹的大街,竟又奔波了两个时辰才到达一座偏僻的小村,有青翠的稻田、遍山的绿林、叠积的酒坛,仔细的话,还能闻到一点海风的味道。

这极普通又不见经传的地方叫竹塘,是马车的最终目的地。

车里的人由婢女扶著,虽妆扮淡素,但自那流光闪动的丝绸看出妇人来自官家,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就是孟家的二女儿,也是北京李都御史夫人采芬。

在墙院里迎接的是采眉,她一身自织的浅蓝色布衣,乌黑的发只缠了两个木梳,年轻的面庞看起来极为清纯,如她身後秀净的山水,不纷不杂。

多少年没见了?算算孟家由北京贬到南京,那年采眉十五岁,到今天也有五年了。

两姊妹相见,恍如隔世,手紧握著,眸泛泪光,但孟家家教一切拘於礼,於是,她们只得强忍住内心的激动。

采芬第一句话也只是,“说你住绍兴,但这里离绍兴还远得很呢!”

有婆婆和小姑在,采眉不能细说。两年前,当她哭嫁到夏家时,的确是住绍兴,但任驻於杭州的闽浙总督胡宗宪属於严嵩党,对三具棺木回南方所引起的民愤十分有戒心,再加上严世蕃一直想要流空剑,一些无品的地方官就不免常到夏家来骚扰。

夏氏宗族怕再生横祸,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将夏纯甫的遗孀和孤女移至更隐密的竹塘,由一名忠心的老仆夏万照顾。

这两进的小庭院,因采芬的到来,打扫得极为干净,但仍不掩其土落墙剥的。鄙陋和粗简。

夏夫人卢氏因哭夫哭子太过伤心,致使身体不好,眼睛也差不多盲了,需要技著拐杖。巧倩年近十八,遭逢家变,使得那原有活泼的天…早已被消磨殆尽,青春中带著哀伤,幸好有采眉嫂嫂,才让她享受到些许亲情友谊的寄托和扶持。

在亲家母面前、采芬极为客气,见到屋後几畦青绿的菜园时,她说。“你们自己种菜呀……哦!好个田园之乐。”

见到前厢屋里散布、纺绵和纺织机,她又说:“你们自己织布呀……哦!当炉又耕织,妹妹真是好能干呀!”

当她看到那粗木硬床,没有五彩缤纷的锦帷丝帐,不禁哽着心酸,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便是妹妹守寡的生活吗?

及至前厅堂,有夏家父子的牌位,采芬拈香祭拜,才敢借机流泪,在心里偷偷地说:“夏怀川,你太委屈采眉了,她才二十岁,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但采眉的心却非常平静,她侍奉婆婆、友爱小姑,内外持家,谨守了自己的本分。

姊姊一行人来,她也由巧倩和夏万的帮忙,砍柴的砍柴、摘菜的摘菜,再以所织的布和村民换几只鸡,巧手做起羹汤,更让采芬大开眼界。

夜里,门关上了,两姊妹同床而寐,这才有机会说点贴心话。

采眉铺上了最好的枕被,看看寒碜的四壁,忍不住说:“二姊一向锦衣玉食惯了,要你和我挤这麽个窄陋处,真过意不去。”

“还说这话,你这不是要揪我的心吗?你当年可是家里最娇的女儿呀!”采芬坐在床缘,手帕抹著掉出眼眶的泪,“你十四岁那年被选封为“雾里观音”,穿著宫里缝制的“水田衣”,色彩鲜艳夺目,都是没见过的布料,金织银编的,好不华丽,还有你头上的蓝孔雀冠顶、珍珠宝石垂挂,说多美就有多美。我们那时就想,你不被封后妃,至少也该是将相夫人,谁知……谁知……”

“我早忘记那些事了。”采眉违著心说:“一切都是命,我也不怨谁。”

“那次的封选,倒像是被谁下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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