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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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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在此做起买卖?”严微笑道:“严某曾言,世间如大人一般官员者,屈指可数矣。今天下官吏,无不谋官牟利,高官牟大利,小吏牟小利。牟利之法,或贪污、或索贿、或经商。官吏经商,即谓官商,其中便利,不言而喻。大人少见多怪也。”苏公痛惜不已,叹道:“既如此,我等且回桃花斋。若上得阁去,无意逢着王大人,岂不尴尬?”严微笑道:“我笑大人迂腐当不为过。那王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杭州父母官,此处何须劳动他大驾前来?自有下人张罗。实不相瞒,那王大人在杭州城并余杭诸县有数处酒楼、妓院,此外另有绸庄、茶庄、银庄等。”
苏公听得,连连顿足,叹道:“荆公误也,荆公误也。”严微笑道:“怎的误了?今朝廷用的便是这般官吏。诸如苏大人、张睢大人一般官员,皆不可用也。”苏公叹道:“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苏某虽读得万卷诗书,却也学不得严爷言语。”严微笑道:“还有一事不曾告知大人。”苏公道:“何事?”严微道:“大人勘破明珠奇案,寻回夜明珠,而后完璧归赵,送回王敦之手。实不知,那王敦并不在乎此夜明珠。”苏公诧异不解。严微道:“王敦巴结朝中权贵,非止王荆公一人。其运送京城之财宝,何其之多?岂只这一小小夜明珠?所谓遣人护送夜明珠进京,不过是其一诡计也。”苏公大悟,道:“他早料到沿途必有事端,故此以明珠投石问路,引出劫贼。”严微笑道:“正是。”
正言语间,黑暗中二人迎面冲将过来,险些撞倒苏公,幸亏严微、苏仁眼急手快,拉过苏公,避开来人。那二人冲将过去,丝毫不理会苏公等。接面之时,苏仁瞅见得二人面目,鼠目獐眼,神色甚是惊慌,一眼便知此二人非为善辈。严微、苏仁恼怒,飞身追将上去。那二人如兔子一般跑得飞快,严微、苏仁追出数十丈远,忽的不见二人踪影。正东张西望时,忽闻得后面有叫喊之声,严微、苏仁急忙回头来看,却见得七八人追将过来。苏仁暗道:“却不知那二人干得甚勾当?”严微恼道:“恁的腿快,若被我捉得,定叫他下辈子不敢走夜路。”
严微、苏仁正欲返身,却不曾料那七八人追将上来,竟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怒指苏仁,喝道:“你这两个腌脏泼才,兀自胆大包天,竟敢打劫魏爷,恁的不知死活。快快交将出来,饶你不死。”苏仁辩道:“那二人已逃走,非我二人。”那人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且将你等拿去见魏爷。”严微忽冷笑道:“却不知这魏爷是甚物什?”那人闻听,勃然大怒,挥拳便打。严微身法甚快,躲过来拳,飞起一脚,正踢中那人胸口。那人怎受得严微一脚,后退数步,仰天倒地。众人见状,纷纷扑将上来。严微、苏仁毫无惧色,一顿拳打脚踢,打他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七八人东倒西歪,连连求饶。正在此刻,又见二人追将过来,那为首之人急忙爬将起来,道:“魏爷,他二人好生厉害。”来者姓魏,名之郎,乃是一大商贾,做些茶叶、丝绸买卖,往来于杭州、大名府间。魏之郎大惊,急忙上前细看,方知错了,连连赔礼。严微见其礼数周到,笑道:“今日若非看在魏爷面上,定打得你等不知爹娘姓甚。”自与苏仁去了。魏之郎即令众人追寻那二人,不题。
苏公、东方清琪见严微、苏仁久未回来,心中疑惑,正欲去寻,却见他二人回来,询问缘故。严微便将前后说与他二人听。东方清琪笑道:“你二人本欲擒贼,却不想贼未擒着,反成贼了。”苏仁道:“亏得我二人省得武艺,若是寻常百姓,岂不被他等拿了。”严微道:“亏得那魏之郎会言语,饶他等则个。”苏公道:“却不知那二人偷窃得甚么?”严微道:“想必是银两。此等商贾,家财万贯,挥金如土,不去偷他又偷何人?休要再言。我等且上西子阁。”
那西子阁临坡而建,楼阁前有垂柳数十余株,相传乃白居易亲手栽种,其下便是西湖水。主楼阁共四层,楼分贵贱,阁有雅俗,其价亦有高低不同。连着西子阁又有三园三院,名为红院、香院、温柔院,共有厢房三十六间。苏公见得西子阁旁又有一厅,厅前摆放十余挺轿子,厅内十余张桌椅竟无虚位,喝酒猜拳,你吆我喝。苏公、苏仁、东方清琪甚是不解。严微笑道:“他等皆是轿夫,老爷大人等自去西子阁上逍遥,他等便在此歇脚。”苏公惊道:“我见其中多为官轿,莫非”严微笑道:“大人切勿出言。若言,又恐是少见多怪矣。”
苏公苦笑道:“罢罢罢,今日只当初来西湖,还望严爷一一指点。”严微笑道:“此西子阁虽有上等佳肴、陈年佳酿、绝妙好茶,可最最令人趋之若鹜、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如痴如醉的却非这些,而是阁楼后的三园三院,即所谓红院、香院、温柔院。红院实是赌坊,香院实是妓院,温柔院实是客栈。”苏公惊叹道:“原来如此。吃、喝、玩、乐、财、色、酒、气,皆在此也。”严微笑道:“此正是风流销魂地、温柔富贵乡。”东方清琪冷笑道:“却不知严爷在此销魂几夜、温柔几人?”严微笑而不言,苏公、苏仁大笑不已。
苏公近得西子阁下,却见数盏大红灯笼一字悬挂,阁正中有一匾额,其上有“西子阁”三字。不看则已,此一看竟惊住苏公,原来那三字竟是苏轼手迹。苏公愣道:“却不曾记起何时书得此匾额。”严微笑道:“大人且细看则个。”苏公细细看去,恍然大悟。原来,“西子阁”三字虽是苏公手迹,却非一气呵成,乃是摘剪而成。严微笑道:“大人墨宝竟成帮凶也。”苏公叹息道:“苏某之名尽毁于此匾矣。如此还有甚脸面见杭州百姓?”严微笑道:“大人休要忧心。杭州百姓心如明灯,此番伎俩怎可蒙骗千万人众?”苏公闻听,方才安心。
严微引三人径直入得西子阁,早有酒保过来,严微昂首挺胸,道:“可有上等雅阁儿?”酒保唱个喏,满面堆笑,引四人上得三楼,寻得楼角一阁里坐下。苏公坐了主位,严微、东方清琪、苏仁依下首坐了。严微道:“但有时鲜果蔬、上好馔点,只管将来。又要美酒西湖春一坛。”酒保下去,不多时便来铺下果蔬、馔点、美酒,随即又端上清蒸鱼鸡等,摆满一桌。四人饮得数杯,说些闲话。譬如杭州民风民俗、古迹寺庙、险峰幽涧、山泉飞瀑等等。
说的兴致盎然,忽闻得隔壁雅阁内大笑声,其中杂有一女子娇滴滴笑语,甚为妖媚。东方清琪怒道:“这女子怎的如此放荡?”严微微微一笑,道:“勾栏粉头,以此为生,何足为奇?”东方清琪道:“此处甚为龌龊,不如另寻清静处。”苏公笑道:“清静便在心头,任他笑去,我等且饮。”严微道:“自古姬妓中亦不乏奇女子,或才艺双全、或重情重义,切不可蔑视。”东方清琪笑道:“原来严爷竟是如此这般多情公子。”苏公道:“严爷之言,令苏某思起一人。非是他人,乃是二十余年前故去的屯田员外郎柳耆卿。”严微道:“莫非人称柳三变者?”苏公道:“正是。此人乃是个有名才子,景佑进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长于填词作赋。京城姬妓,无不敬慕。那柳屯田为人孤傲,功名利禄全不在眼中,故此得罪权贵,罢了官职。后贫困而死,只留得《乐章集》数卷存世,除此别无一物。京城众妓家无不叹息,纷纷捐出财帛,为其制买衣衾棺椁。出殡之日,满城妓家,无一未至。后每至清明前后,众妓家皆往柳耆卿坟上拜吊,竟成风俗,唤作'上风流冢',直至今日依然。呜呼,妓家尚且如此重才重义,我等世人岂不自惭形秽。”众人叹息不已。
正言语间,酒保却在阁楼门口道:“诸位客爷,可有吩咐?”严微道:“若有时,自会唤你。”酒保唯喏,正待离去。苏公忽招手道:“小二哥且进来说话。”酒保入得阁来,道:“客爷有何吩咐?”苏公笑道:“我等久闻西子阁乃杭州第一阁,今慕名而来,果名不虚传。只是这隔壁阁间稍稍喧嚣些,却不知是些甚人?”酒保笑道:“诸位客爷且担待些个,隔壁非是外人,乃杭州府衙王大人、宋大人。”苏公闻听,不觉一惊,道:“莫非是王敦王大人?”酒保道:“非是知府大人,乃同知王兴王大人。”严微道:“另一人可是通判宋盛宋大人?”酒保点头笑道:“正是。另有一女子,你等且猜他是何人?”苏公暗笑。严微有意问道:“却不知是哪家闺秀?”东方清琪扑哧一笑。苏仁道:“当是千金小姐。”酒保笑道:“你等皆猜错了。此人便是杭州行首,田真真姐儿。”严微惊道:“莫非便是天姿国色、千娇百媚的田真真?”酒保笑道:“正是正是。这秦楼楚馆、花街柳巷中,若言及田真真,无人不知,哪个不晓。这雌儿长得”那酒保嘻嘻笑着,似觉不该多言,故言一半竟又止住,随即告退出去。
苏公笑道:“严爷亦识得此行首?”严微道:“严某确曾会过此人,端的天生尤物。杭州城中众多名妓,少有他这般美色者,即便有他姿色,却无他五分妖媚。其来杭州不足一年,多少公子王孙、商贾绅缙情迷意荡?或一掷千金、或亡命相搏,有倾家荡产者,有命丧黄泉者。杭州南门有梅、杜二员外,乃是故交,虽年过五十,却也是风花雪月,闻得田真真名声,结伴来会。却不知那田真真施得甚法,竟使二人如仇人般死命搏斗,事罢,一伤一残。自此好友竟成死敌。古人所谓红颜祸水者,便是他也。”东方清琪笑道:“却不知严兄一掷几金、博斗几人?”严微笑道:“严某虽如登徒子,却也学得柳下惠。”东方清琪笑道:“若那猫不吃腥鱼、狗不吃臭屎,我便信你言。”苏公、苏仁皆笑。严微道:“那田真真非比寻常勾栏粉头,却只与那达官贵人、富商豪贾厮混,怎理会我等布衣百姓。”苏公笑道:“若得时机,苏某意欲一会。”第六卷《神秘窃案》 第二章 家贼难防
次日,苏公换身青布衣裳,裹了头巾,出了桃花斋,往杭州府衙而去。苏仁、严微紧随其后。于路上熙熙攘攘,苏公察观两旁屋舍、店铺,少有变化,大致如数年前一般。有所变化者,不过几家店铺易主,或店家年长苍老许多,亦有几家店铺已败落闭门。苏公重归旧地,目睹故人旧景,不免伤感。唯恐被熟识百姓辨认,只得低首前行。至杭州府衙前,却见几名门吏无精打采,聚在衙门旁东拉西扯,不知说甚。苏公识得其中一人,名唤何五,乃是当年门吏,为人殷勤厚道,安常守分。苏公见何五满鬓斑白,寻思道:“细细想来,这何五竟年过五旬矣。”近得前去,苏公询问道:“敢问诸位公爷,王大人可在府衙?”那几名门吏丝毫不加理会,惟有何五来看,不觉一愣,惊道:“莫非是苏大人?”苏公笑道:“何五哥,一别数年,竟已老矣。家中老母安康否?”何五急忙爬将起来,上前施礼,道:“果真是苏大人。承蒙大人挂念,小人老娘西去已三年矣。”原来,苏公在杭州之时,何五之母曾身患重病,家中无钱求医,幸逢苏公救治,故此何五一家感恩戴德,以苏公为恩人。
众门吏闻听,急忙起来施礼。他等皆不识苏公,常闻何五言及苏大人平易近人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果如其言。有门吏急忙入衙禀报,王敦正喂夫人黄氏汤药,闻听苏公到来,甚是诧异,道:“某早遣人前往迎候,令其见得苏轼一行,便速回城禀告。怎的苏轼已到府衙,却未闻传报?”夫人道:“想必那苏轼另行他路,故此错过。”王敦思忖,道:“苏轼为人随和,不好张扬,恐是走眼忽略了。”遂出迎苏公。
苏公见得王敦,不觉一愣。原来,那王敦本是一贫困书生,颇有才华,寒窗苦读十余载,于嘉佑年间中进士,因受王安石识拔,遂成荆公门下。其与苏公乃是同年进士,故有往来。那时刻,王敦虽骨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却胸怀凌云壮志,一片忠心欲报效朝廷。不想十余年后,王敦竟变得体态臃肿、大腹便便,满面肥肉抖三抖,似笑而非笑,双眼眯成一线,隐含一丝狡诈。苏公惊叹,道:“数载不见,王年兄竟成佛矣。”王敦闻听一愣,细想方才醒悟,原来佛乃指弥勒佛,大笑道:“年兄兀自滑稽,取笑敦也。敦整日无所事事、饱食终日,不觉间竟成此般模样。”苏公笑道:“如此甚好,夜间便可省却一条被褥。”王敦哈哈大笑。
入得府衙,宾主坐定,早有丫鬟端上香茗。王敦道:“年兄,自你我京城相识,今细细数来,竟已十余年矣。”苏公叹道:“世事如梦,恍惚间你我已过而立之年。”王敦叹息道:“每每思忆往事,感慨万千。”二人言及往事,便有无穷话语,滔滔不绝。不觉间,到得午牌时分,王敦早令家人备好酒菜。又引夫人黄氏出来相见。苏公急忙施礼,抬眼望去,那黄氏身着锦绸棉袄,却有畏寒之意,富贵之态隐杂病相。苏公道:“嫂夫人莫非身染寒疾?”王敦叹道:“正是。去年冬月,偶感风寒,不想日益趋重。后请得杭州名医董济世医治,经数月调理,方才愈好七分,今尚有三分病疾在身。”苏公细观黄氏,欲言又止。黄氏遂告退回房。
二人且饮且絮。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那王敦与故交重逢,兴致甚高,不由多饮些酒,言语益发多了。二人言及昔日同年、同僚,或步步高迁、或罢官离职、或贬谪僻乡、或英年早逝。王敦叹息不已。苏公已有五分醉意,笑道:“诗曰:聚散有期云北去,沉浮无计水东流。王兄醉矣。”王敦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醉者非醉,非醉即醉。苏兄,你道我醉否?”苏公大笑,道:“道你醉,你便醉;道你非醉,你便非醉。”王敦笑道:“原来苏兄早深谙其道。”苏公笑道:“闲时无趣,却与高僧禅师学得禅语。”王敦叹道:“言语虽如此,苏兄却只是知之,而不善用之。”苏公笑道:“望王兄点拨。”王敦道:“苏兄之才,胜敦百倍。本当居庙堂高位,为朝廷效力,却屡遭谪迁,屈居江南一隅。何也?乃苏兄不知醉与非醉也。世人皆醉,独汝未醉否?世人皆醉,你亦醉。世人非醉,你亦非醉。当醉则醉,当醒则醒。”
苏公笑道:“王兄竟自醉中悟出玄机,可谓千古妙论。”王敦笑道:“苏兄之耿直,敦甚为钦佩,却不敢苟同。自古忠臣,难得善终;自古奸臣,难得好死。惟有不忠不奸之臣,方可长久。正所谓天地万物,不可极阳,亦不可极阴。惟阴阳相生,方得以生存。为官之道,尽在于此。朝廷之中,既要与忠臣往来,又要交结佞臣;居官之职,不可过高,亦不可过卑;为民谋事,不可尽善,亦不可过恶。尽善易招嫉恨,过恶则招民怨。结交往来,既要与君子相交,又不可疏远小人。若悟出其中道理,便可久安也。”
苏公闻听,感叹道:“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不想王兄竟得其精髓,八面玲珑,实可喜可贺。”王敦面有悦色,道:“不瞒苏兄,非敦不可入京为官,乃敦不愿也,何也?敦记得苏兄一阙《水调歌头》,其中有云:高处不胜寒。可谓精辟至极。又道那张睢,清正廉明,颇有才干,将那湖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缘何遭贬?事不可尽善也。其善名远播,故招致众多同僚官吏嫉妒,暗生恶语。若有失闪,便造谣诬蔑,落井下石。又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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