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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冥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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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团的人们,与扮着一张大黑脸吓人的药王。
“来这做啥?”心情恶劣的药王,边问边把烟圈吐至他的脸上。
“他们……咳,他们有要事与王上相谈。”他咳了咳,在药王又吞云吐雾前赶紧把口鼻掩上。
药王回头看了眼坐在桌畔边等消息,边沉默地盯着神器沉思的马秋堂,接着想也不想地就代马秋堂回绝。
“王上无暇。”
幽泉为难地皱着眉,“但……”难得天宫的人愿意打破成见来地藏,还主动拉下身段要与王上商谈,若是错过这回机会,恐怕就不会再有下回了。
“照办就是,没什么但不但的,”他烦躁地挥手赶人。
“天宫的使者也说了,王上若无暇,请药王大人——”
为了个女人已经一整夜没睡的药王,在他还没把话说完即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泛满血丝的双眼直戳向无辜的他。
“你没见你家大人正和王上忙着找人吗?”为了那个平空消失的女人,他不但已将整座王宫给翻过一遍,还派人在地都里四处寻找,偏偏就是不知她到底上哪去了。
“找谁?”处于状况外的幽泉咽了咽口水,有些怕怕地看着张牙舞爪的他。
“还不就那尊咱们地藏的先祖?”也不知那个睡了百年的女人究竟在搞哪门子的鬼,他家表弟好心好意的把她自地底弄出来,结果她在睡醒后,先是给他们来个跳楼,以为安抚了她的情绪后,她连个谢字都没有,下一步就是趁夜给他们搞失踪。
“花咏不见了?”他呆愣了一下。
“你没见着现下全宫上下的人都在找她吗?”药王愈吼嗓门愈大。
“那……”无端端挨轰的幽泉,好不委屈地再把问号奉上,“那天宫的人怎么办?”
“那尊被长老们供起来拜的先祖都还没找着,谁有空去管天宫想谈些什么?”懒得再多废话的药王,干脆两手扳过他的肩,再火爆地一脚将他踢出门外,“去告诉他们,本大人没空,叫他们改日再来!”
比起年纪长他一截,却还是毛毛躁躁的药王,马秋堂就显得较为沉稳从容。
“冷静点。”他的坏毛病就是心情一不好就踢人。
药王抓着发,“怎么冷静?那女人可是咱们黄泉国的国宝啊,你以为这种国宝是你随随便便在地底挖—挖就找得到的吗?”为了那个女人,他已经被那票长老结结实实地骂了一整夜.要是真找不到这个女娲时代硕果仅存的女人,他打哪去给长老们另找一个先祖?
“王上。”就在药王又开始鬼吼鬼叫时,被马秋堂振出宫的干竺已回到他跟前回报。
“如何?”
“启禀王上,她没通关……”干竺边说边抹去一头的大汗,“东
南西北四个关口和八条水道道口,同样都没有她的踪影。”
马秋堂听了不禁竖紧眉心,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初醒乍到的女人,如何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消失在他的地盘上,让他翻遍了整个地都找不着,她是生了翅不成?
干竺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我在想,她该不会……”
“直说无妨。”马秋堂朝他颔首示意。
“她不会是到地上去了吧?”既然地底找不到,那地上呢?到目前为止都没人去地上找过。
“怎么上去?”药王头一个反驳他的话。“通往地面的国门重有百斤,别说个女人,就连咱们这些大男人也要数人才能打开,更何况还有重兵困守在门前,就算她没走国门,自关口或水道走,那也早被人给拦下了。”
“这……”干竺搔搔发,把话全都吞回肚子去。
然而马秋堂却在听了他的话后,怀疑地起身走至窗边,抬首看着宫顶上为让地面上的日光能够照射下来,而开凿的一座座天井。
他朝后勾勾指,“药王。”
不明就真的药王走至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随他一道看去,赫然发现,宫殿某一角的宫项,与天井的距离约莫只有数十丈。
药王僵硬地扯着唇角,“你说笑的是吧?”就算能从天井出去,可这么远的距离,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跳得上去。
“我有那个心情吗?”马秋堂横他一眼,转身问向干竺,“史册上可有记载她的故乡在哪?”
“等等……”干竺连忙冲至桌畔,手忙脚乱地在书册里东翻西找。
药二瞄了瞄马秋堂,“你肯定她会去那?”
“按常理推断,她应该会去。”将心比心,换作是他的话,他也
会这么做,至少他会亲自去证实一番,才会命自己相信。
“她的故乡在罗布陀!”埋首在书堆里的干竺兴奋地大叫,张亮了一双眼看向马秋堂,“王上,那里距我国只有五里。”
“我去找她。”马秋堂起身向药王吩咐,“你在这等消息。”
药王苦哈哈地在他身后摇手恭送,“这回找到了后,你就想个法子,别再让她做出惊人之举了。”
“我试试。”马秋堂取来御漠地风沙的披风边说边披上。
步出宫门跃上为他备妥的马匹,马秋堂策马直奔地面的国门,在数名守门将合力开启国门后,眼前迎接着他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此时在花咏面前的,也同样是一座沙漠,一座,她觉得很陌生,不得不怀疑自己身在何处的沙漠。
靠着记忆,走过百年来风貌已改的黄泉国国土,花咏在蔓延似海的漠地里找到了她的故乡,可她在这并没找着记忆中的家,而是只找着了在一大片沙漠中荒废已久的城市遗迹。
风沙过眼,被风携来的沙粒颗颗打在脸上,令人要张开双眼都有些困难,但花咏仍坚持地张大双眼看着前方,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试图想追认出一些过往。南风吹扬起她的发丝,她身上的白裳也不住地在风中舞动,四下一片默然的沙漠,没有告诉她丁点曾发生过的故事,只肯透露出已渺的岁月到底走了多远。
她原以为,在看到了故乡后她就能稍稍安心一点,可她万没想到,来到这一见后,触目所及的种种,令她差点失声哭出来,她惶惑不定的眼眸一一落在眼前所见的景物上……
遍地的残石碎瓦,几乎遭大漠的风沙所吞噬,只剩几座不肯倒下的城跺顽固的露出在沙丘外,默然地接受大汉的摧残。以往这儿不是这样的,这里有着一座处处涌泉的雄伟绿洲城市,女娲和她所认识的人们就住在这儿!大漠的风沙吹不进这里,在城外甚至还有一眼望不尽的草原,可曾几何时,无情的沙漠取代了一切,将她所拥有的记忆,全数埋葬在看不完、淘不尽的黄沙里。
她的双眼漫无目的地流浪,以往女娲避居的雄伟宫殿,没有;宫旁的白榆树,没有;白宫外通向四方,总在风中招展的绿柳,没有;那一片收藏了她心事的草原,也都不见了……她所知的一切皆尽消失,无论她的双眼落在哪一处全都是陌生、皆是面目全非,找不着任何一样可让她心安的熟悉事物,有的,只是占领大地漫无边际的风沙。
顶上浮云轻掠过穹苍,似朵朵力催迷子返乡的归烟,但沧海桑田在与她擦肩而过的岁月里,像子夜里的一尾鱼儿偷偷地滑曳溜过,没有告知她任何消息,她仓皇失措地站在原地,像头不知去向的歧路亡羊,不经意地闯进了她不该进入的异域,就再也找不着回家的归途。
淌下的泪珠在沙地上形成点点的浅印,她心痛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家固,懊丧悔恨顿时占据了她整个胸臆间。
当年为什么没个人来告诉她,别轻易离开故乡?因为她不知,她这一走,就走了那么远、那么多年,她并不知道,一旦松手放弃了手中所拥有的,就再也无法再次挽回它。
一幕往昔熟悉的画面取代了眼前数之不尽的黄沙,她还记得,那日在刺眼的阳光下,女娲那头耀眼的红发如火焰似的,干燥的风儿将它吹散,丝丝色泽光滑的发丝,衬着顶上蔚蓝的晴苍……
就连她的记忆也都已成了历史……
难以拘管的泪滴在风儿的吹拂下滑过她的两颊,可停留在颊上的泪,很快就被这座焦渴的沙漠狼吞虎咽地吞噬掉,就连一丝泪水也不肯留给她,脚下发烫的沙粒令她真真正正体会到,这种灼伤刺痛人的彻底孤独,将从此烙印在她的身上,无论先前她再如何自欺,再怎么怀抱着一丝希望,到头来,仍是只徙留一地的黄沙,与她无言地对照着伤心。
许多生生死死的念头,在心房极度刺痛的片刻间掠过她的脑海。
人们不都说,心碎欲绝吗?那么为何此刻她胸坎里的那颗心,仍旧规律地跳动着?假若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直站在这片沙漠里,是不是这些摧毁了往事的风沙,就可以将她埋葬在同样的往事里?是不是只要她一直站在这里,她就可以等到那些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
只要她一直站在这里……
清脆的铃声隐隐自风中传来,远处沙丘上,一队队不知欲往何处的商队载运着商货远行,几串足迹扰乱了沙面上的平静,系在骆驼上的驼铃声,则伴着无垠的风沙,孤零零地声声在大漠里作响。
踩在沙地上的马蹄声,很快即遭沙面吸收了,顶着强烈烧灼一身的日光,花咏缓缓回首,看着找到她的马秋堂,正下马朝她走来。
她将他的身影留在身后,继续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不一会,一只水袋递至她身旁,似要她先解解渴,但她没接过,反而向前迈出了已快力竭的步伐。
“你要上哪?”马秋堂跟在她的身旁问。
花咏抬首看着前方的沙丘,不语地跺着易陷的沙粒朝它前进。
“在那后头不会有女娲,也不会有你的亲人。”侧首看着她执着的目光,马秋堂不得不劝上一劝。
“在那后头有着什么?”她吃力地拔起深陷在沙中的双脚,额上布满了汗珠,与她先前已干涸的泪珠混合在一块,分不清汗与泪,就像她与这个世界般,她再也分不清谁是现今谁是过往。
“还是沙漠。”
花咏听了,更是奋力前行,就算在那后头有的只是同样的沙漠,她也非得亲眼看看不可。
看着她在沙丘上挣扎的小小身子,走得万般辛苦,在令人恍惚的热气下,马秋堂把她的身影和另一个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了,他深吸口气,赶上前在她欲跌下时拉起她的臂膀,他本想拉她往回走,但她在站稳后又再往上爬,他只好跟在她的身畔,任她去亲眼见证现实。
焚烧般的南风仿佛要灼痛人面,总算爬上沙丘顶的花咏,瞠大了眼眸看着眼前一座又一座数不尽的沙丘,就这么在风中躺卧着,在那里,没有任何她想寻找的东西,有的“只是更多的伤心,更多掺着泪水而堆起的遗迹。
马秋堂静站在她的身侧,不语地看着她。
在她那双眸子里,似藏躲了千言万语,他猜想着,或许是几则曾经属于她的故事,也可能只是一些令她心碎的记忆,这般看着她,他觉得她像一幅尘封了百年的历史书卷,白灰飞烟减的时光洪流中醒来,四下一看,发觉早已人事皆非,唯独她还被留在历史里没有走开。
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将她自地底带出,若是不唤醒她,那么她仍会在那段被永远停留的岁月里安睡,不知任何忧愁,不必泪流伤心,而不是得在清醒后,狠狠的逼自己去承认不愿发生的现实,然后惶惑不安地继续面对茫茫未知的前途。可当时封住她的晶柱已毁,他若是对她置之不理,没将她一并带回黄泉国,或许她可能会因此而死在地底无人闻问,亦无人知晓。
救与不救皆是两难,他进入圣地,只为神器,他从无意闯入她的世界,也无意让她闯进他的世界里,只是这事由不得他,同样也容不得她选择。
疲惫与打击已至一个极限,再也站不住的花咏跪坐在沙地,任风儿将她的长发打散,一下又一下地鞭打着她的面颊,她不想再移动自己分毫,也不想再知道更多,她甚至想让自己成为大漠里的一粒风沙,不必再对命运挣扎或是抵抗,就这么留在这里,再被吹散至她不必再去多想的故事里。
“回去吧。”马秋堂弯着身子,柔声地劝着。
“回去哪?”她木然地问,游离的目光飘无定根。
还能上哪去呢?眼前的这些就是她的归处了,而她所拥有的,也只剩下这些残迹了。
无法回答的马秋堂,沉默了许久,将身上的披风仔细地披盖在她身上,而后蹲在她的身畔转过她的面容,直视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瞳。
“你在想什么?”
“我想和她们在一起。”隐忍许久的她一开口,成串的泪珠随即落下。“我不要只有我一人被留下……”
聆听着那令人心痛的细碎哭声,马秋堂伸出一指勾留住她落下的泪滴,而后将其他纷落的泪滴盛在手心里,在她哭得难以自抑时,他伸出双臂将双足已被烫伤的她抱起,面对面地看着她的泪眼问。
“那么,我不就无法遇见你了?”
透过薄薄的泪雾,花咏强忍着眼泪看着他在阳光下的脸庞,在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清楚地映照着她自己,就在他将她压进他的怀中,抱着她走向马匹时,她听见了自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
就像以往在大姐的怀抱里般,没有纷纷扰扰,只有结实的拥抱与令人安定的心跳声,漫天漫地的温馨就存在这双手圈起来的臂弯里;外头的风雨打不透、沙粒吹不进,只要她一如以往地闭上眼,就将什么事都没有。
攀上马背并将她抱稳后,马秋堂低首看着怀中抽泣的她,他将她身上的披风再盖妥些,免得日光会晒伤了她,当他策马前行时,他隐隐约的地觉得,在他的指尖与掌心上,还残留着她那泪滴的触感,一种难言的情绪,顿时将他给掳获,勾曳出那份藏在他心底多年的往事。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再将她抱紧一点。
第三章
帝国。
艮泽宫内,帝国的两名日月宰相,日行者与月渡者,此刻不语地坐在一旁,看着特意请来的两位四域将军,在他们面前上演着可能会演变成结局很火爆的戏码。
素来在各方面有意互别苗头的夜色与紫荆王破浪,对立于殿上互视着彼此,身上隐隐四散的冷意,已让一票跟来的下属识相地避得远远的,以免待会倒楣的会被扫到。
“北域之事,不劳你费心。”难得有机会与他面对面,夜色首先将先前未算的帐找他算清,“希望你下回别再踏上我的地盘多事。”
破浪也冷声应着,“本王是为免你有妇人之仁,故才代你出手。”
从不容人质疑她的性别、她的能耐,夜色霎时眯细了一双眼。
“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了。”破浪瞥她一眼,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惹恼她。
“喂,他们吵起来了……”日行者擦着额上频冒的冷汗,低声向身旁的同僚警告。
“他们若是不吵,就枉我特意找他们来了。”年纪轻轻就当上宰相的月渡者,笑靥如花地一手抚着面颊,很期待那两人的战火最好是能更炽烈些。
无视于日月宰相也在场,夜色将一双美目扫向破浪,并不忘把规矩说在前头。
“擅入我域,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我是为陛下的江山着想,陛下若遭威胁,我自是得为陛下打。”
“你还杵在那?快帮帮忙拉住他们啊!”
“何必呢?”月渡者还是一脸的如沐春风,凉凉地坐在一旁跷脚,压根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石破天惊的吼声,在下一刻响通整座艮泽宫,让两名正想到外头一较高下的男女,顿时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
“都给我慢着!”一路由外头吼至里头的孔雀,拖着一脸像是还未睡醒的石中玉,赶在他俩真的大打出手前的紧要关头赶到。
“真热闹。”早料到这两个迟到的四域将军定会赶到,万事不急的月渡者,慢条斯理地起身走至日行者的身旁,将他给拉回去继续看另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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