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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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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太低估了些他的道行也说不定……

“姑娘。”在被他领至前廊尽头,通往主屋的方向时,停下脚步的他轻声唤着想到出神的她。

“嗯?”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在袖中防备地握紧了左拳,再微笑地向看他。

他顿了顿,以复杂的眸光望向她,“你……可还记得我?”

“咱们曾见过面?”没料到他会说这话的青鸾一愕,面上意外的表情显露无疑,而这也令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在失望之余,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

“……算是吧。”

“你总算是到了。”

足足盼了几个月,这才终于把一心要找的贵客给盼来了魔界,身为魔界之首的火魔画楼,在火凤一将客人送进他的房里后,随即对那尊走路总是摇来晃去,连性子也晃来晃去总没个正经的老友拉下了老脸。

“我还以为我得派人扛顶轿子才能将你给扛过来呢。”安稳坐在太师椅里的他,丝毫不掩一脸的埋怨。

“你老人家就别学霸下唠叨了,晚到总比不到好吧?”由于外头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没空同他先来个叙旧的青鸾,以指轻轻推开窗扇一些,直朝着庄外天际瞧。

妖界的妖气冲天不散她是见过,但她可从没见过这等惊人的魔瘴弥漫,眼下聚在庄外的群魔,以她来估,为数若不是上千肯定也好几百来着。

“啧啧,你外头的客人还真不少……”她可不认为,会有这么多魔想来同他作伴,是因为他的名声太好,或是人气大增之故。

也知今日会有如此,全是他一手造成的画楼,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自神魔大战我败了后,外头就总是这样。”打从他败在神界手下后,一天到晚都有着想要窜他位的魔类,以兴师之名,特意前来考验他不想杀同类的原则。

他明白众魔想向他这魔界领袖兴师的心情,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堂堂一魔之首,竟败在雨位神界武神将之下的心情,这一些,他都能收进心底,但那些在他手底的魔类,却是无法接受这等结果。

可他们却不知,神力已达至巅顶的藏冬与郁垒,只要他俩合璧,哪怕妖界与魔界联手,恐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能侥幸自他俩手中留下生机,并仍好好的活至现今,不敢再多奢求点的他觉得,他已够走运了。

站在窗前的青鸾,再将窗扇稍稍推开了些,两眼自远处的天际往下一降,直降在站在外头院中,正吩咐着手底下人打点庄内事务的火凤身上。

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勾了勾指,“哪,外头的那个冒牌总管,你是打哪儿找来的?”

“昆仑山山脚下。”

原本整个心思都停留在火凤身上的她,在听见那几字后,总算是只手合上了窗扇,缓缓转过身子,仔细瞧起这个许久未见,才刚见面,就让她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的老友。

“我说画楼……”她左摇摇右晃晃地走向他,而后两手撑在他的桌前,朝他笑得暧暧昧昧,“几百年不见,没想到你面子可是愈来愈大,竟大到连西王母身边的神仙也都给你请来了?”他不是才自一堆神仙的手上吃了个大败仗?在这群魔皆恨神界之神之际,他居然好本事地交上了神力探不出底的可疑神仙?

他自桌上的糖盒里取来一颗由魔界蜂魔,以百花之蜜亲制的甜糖,而后带笑地将它塞进她的嘴里。

“我薄面还没那么大。”外头的那尊神仙……若他不愿,只怕天帝也请不动他半步。

“那他为何会在这?”被口中之糖甜了一嘴的她,不客气地坐上桌面,再一手取来糖盒,将盒中之糖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他狡狡一笑,卖关子似地两手朝她一摊。

“因他有他的目的,而我有我的,因此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她转了转眼眸,在一嘴的糖甜过头时,端过他桌上的茶水灌了好几口,而后,她神色一敛,清澈澄明的目光,像面照妖镜般地,诚实地映照出他一脸投机与利用的模样。

“你想推的,是什么舟?”魔类的本性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平常耍弄人心、玩弄人性那一类的事就算了,但这一回,她就算不爱管闲事,恐怕在她置身其中后,她也很难再来个不见不闻。

他爱笑不笑的,“打何时起,你有了同僚之爱了?”

“我只是不想也被你利用罢了。”她轻盈地跳下桌面,很清楚他会大费周章的找她来魔界,准不会有啥好事。“对了,你与那个叫火凤的,做了什么交换条件?”事关她的同类,即使她与画楼算是好友,但再怎么说,她仍旧不能让战败后的画楼,再打她同类的主意,或是又想再与神界一战。

“此乃天机。”他仍是坚不吐实,“总之,他早你们来了一月有余,眼下,他是此庄的副庄主,为我暂理庄内与庄外的大小事务。”

不急着逼他说出实话的她,只是将眼往外一扫,透过窗缝,发现一双黑眸在与她不期然的对上了后,马上就转首离去。

“除了霸下外,你还额外带了个客人?”画楼盯着她动来动去的右袖,在里头的两个已经快打起来时,适时地提醒她一下。

“吵着来凑热闹的。”她笑笑地再揍袖里的两神一拳。“不过是尊连胡子都长不出的土地公,你不会连他这小角色也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坐在椅中的他想换个更舒适的姿势,才动了动身子,他的两眉便微敛。

她叹了口气,“你伤得很重。”看来联手的藏冬与郁垒,这回,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我以为我瞒得很好。”

“你若能瞒得好,那今日的魔界便不会这么热闹。”她收起所有的笑意,面带遗憾地问:“你大限将至了,是不?”

“没错。”他大方承认。

记忆中,绿意遍布的盛夏林中,午后,大雨方歇,蒙蒙的细雨仍在天际缠绵流连不肯散去。

重伤方愈的她,寂寂走在林间,林间绿草上的雨珠濡湿了她的裙摆,漫不经心走着的她,抬首瞧着上头树梢与叶尖上豆大的雨珠,何时会自上头落下时,一柄红竹伞忽地遮去了她的天际。

她转首一望,正是她的命救恩人画楼,因担心她而来接她回庄,而这时,远处另一柄雪白的伞,持伞之人也朝她这方向走来,她抬首看去,面上尽是温柔笑意的冰兰,手上抱了件干爽的新衣,正等着她更换……

那两柄雨中的红白竹伞,以及浙沥沥的细雨……

她将头甩了甩,用力将藏在心底的回忆甩了个老远,将双眼拉回眼前气色完全不能与几百年前相比的画楼身上,半晌,她冷静地问。

“专程找我来这,你是想托我什么?”

“这事不急。你远道而来,定是累了,你先去歇歇腿吧。”画楼朝她摇了摇首,并转头朝外一唤,“来人!”

“画楼……”

“来日方长,有话,咱们再找机会谈吧。”当守在门外的小厮推开门站在外头等她时,渐渐掩不住面上疲惫的他,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既然他不急着说,她也不想逼他……走在小厮的后头,一路被领至客院里后,青鸾方推开客房的大门并遣走小厮,早就显得迫不及待的霸下,便马上自她的袖里跑出来,一骨碌地爬上客桌,与她眼眉齐对地问。

“画楼怎会有火凤这等神界的朋友?”

“都多久没见画楼了,我怎知他这些年来又交了什么新朋友?”

打从遇上了那个火凤后,心头便一直不安得紧的霸下,眉心深锁地在桌上坐下后,语调闷闷地说着。

“或许,那个火凤是天帝派来收我的……”

“我看不像。”她拉开圆椅坐在桌边,不以为然地摇首,“他的目标应当下是你。”

“那会是谁?”猜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他,在见着她的右袖又动来动去时,有点受不了的哼了口气,“你就放他出来吧,省得他老在里头扭来扭去碍人眼。”

经他一说,青鸾这才想起,她还没把偷带进魔界的望仙给放出来透透气。

她抖抖右袖,差点被闷死在袖里的望仙,一出袖,就先指着霸下的鼻尖气跳跳的问着青鸾。

“为何他不必躲,而我就得偷偷摸摸的躲进来?”

霸下一脸不屑,“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一个是神兽,道行数千年,而另一个,则是连一小撮胡子都长不出来的没用神仙,就凭这个香火从没旺过的土地公也想同他比?

赶在他俩又吵起嘴皮前,青鸾一手拎开还坐在桌上的霸下,再转身以两指敲向望仙的额际。

“说想瞧瞧魔界的是你,一路上拚命扯我后腿的也是你,下回你再不安分点,我就把你扔到那堆魔里头,看他们不拆了你吃下腹当点心?”

“不扮大家闺秀了?”霸下凉凉地瞄她一眼。

“在你俩面前不必当。”她可不想人前人后都那么辛苦。

被敲了一记的望仙,搓了搓发红的额际后,突然想起他在袖中最想出来证实的一件事。

“青鸾,方才领咱们进庄的可是灯神火凤?”

“灯神?”她挑挑眉,“怎么,你知道他?”她记得那位美男神仙可没同她说过他在神界的职称。

望仙忙不迭地大嚷,“眼下全神界和全魔界都认得他这尊神仙!”就知道这两个完全不关心神界之事的同僚,一定都不知道先前所发生的那些糗事。

“喔?”他俩互看对方一眼,接着各自一手撑着下颔,靠在桌边等着听望仙开讲。

望仙清了清嗓,将这事从头说起。“这个火凤呢,他其实并不是咱们天帝这边的神仙,他是西王母的手下头号大将,由于神魔两界大战战事即将掀起,故天帝才远从西王母那儿将他给借调过来。”

“难怪……”她就觉得她在天帝这边没见过他这号人物。

“事前,全神界之神都以为,在昆仑山颇富盛名的他,应是能为神界立下赫赫战功,好与天帝的两位武神藏冬与郁垒一别苗头,可没想到,他非但没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反倒是将神界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此话怎说?”

“唉,大战之前数百场与魔界的小战役,泰半的战功,的确都是由他一神领军辛辛苦苦给打下来的,可,就因他一个在大战前的失常,导致前功尽弃。”

“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他们两个愈听愈感兴趣。

望仙叹了又叹,“也没什么,只是在最后一役未开始前,也就是两军对垒的那个当头,没想到神界的三位统帅之一的火凤,居然临战被那等大场面给吓得两眼一翻,当场……晕了。”

听得两眼暴睁的两位同僚,在沉默半晌后,皆大力拍桌站起齐声喝问。

“晕了?!”

望仙愈想就愈觉得丢神,“大概是……被那等大阵仗给吓晕了吧。”虽说他们神界在这场神魔大战里,最终还是胜了魔界,可这笑话……不管再过几百年,魔界应当都不会忘记吧?

震惊到哑口无言的青鸾和霸下,只是僵着脸,说不出话地瞧着他。

“唉,多亏他那临阵一晕,接下来所有战事与功劳,就全都落在藏冬与郁垒身上。”讲到后来,望仙也顺便说了说,他那一晕的后果,“因此后来当天帝论功行赏时,他只勉强捞到了个灯神之职,而藏冬与郁垒,则是双双当上了战神。”

愈听愈沉默的两神,面上的神态也变得愈来愈诡谲。

“谁晓得那个火凤在当上灯神后,他照样没什么长进,就连个小小灯神也当下好。”

“怎么个当下好?”

“他头一夜上工,任职天帝御案上的照明火烛,他就大放其焰,差点闪瞎了天帝的双眼。”望仙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竟然有神敢在天帝面前如此放肆。“就在火神祝融与天帝数落了他几句后,岂料打那时起,他便总是黯淡无光,夜夜要亮不亮、忽明忽灭,害得天帝差点因他而成了个盲帝!”

“这真是……”勉强自喉中挤出声音的霸下,两眼中充满了闪闪的崇敬之光。

“真是大不敬是下?”望仙忙不迭地争取他们的同仇敌忾,“身为天帝的灯神,他竟连天帝也不放在眼里,连什么叫职业道德都不清楚,就连被天帝逐出宫中,他也不痛不痒,真不知那个西王母是怎么教导手底下的神仙……”

一迳说得高兴的望仙,兀自滔滔不绝地开讲下去,始终没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两位同僚,他们与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分明能力与修行高到深不可测,可他却能一口气推掉身上所有的重责大任,快快乐乐地做个名正言顺的逍遥神仙,且放眼整个神界,众神竟只是忙着数落他的不是,而没神去理会他的逍遥?

过了很久很久,青鸾才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嘴边嘀咕完霸下方才未竟的话。

“……高啊。”

天未亮的清早,蒙蒙晨雾似将整座庄园内外笼罩在白色的薄衫里,大清早就来到这座庄园唯一一座楼台上的青鸾,身后披了件衣裳,在一日比一日更冷的风中远跳着这座庄园的全景。

几百年没看这景了,只是,景虽似,该在的人,却不在了……

忽远忽近的白雾,令她不知不觉地打开了那只藏在她心头深处的箱子,释放出一阵她不舍的回忆,那回忆里的女子,肤色白得就像眼前的白雾般,正笑婷婷地朝她走来,而后以略嫌冰冷的素手轻挽着她的手臂,边走边以柔美且她百听不厌的温柔声调告诉她,这世界,其实有多美好……

她都已经忘了那名被奉为冰魔,与火魔画楼齐名的女人,已经放开她关怀备至的双手,有多久了……

“天色还早,你怎不睡着?”

当刻意放轻的步伐即将来到她身后时,她缓缓回首,瞧着面色苍白的画楼,边扶着围栏边走向她。

熟悉的笑意依旧挂在他的脸庞上,但若是仔细瞧瞧,便可发现他不仅仅是清瘦不少,在他身上的魔力,也正一旦点地消失中,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个名唤大限的巨兽,正远远躲在画楼的身后,随时伺机想一口食他下腹。

当他终于慢步走至她的身旁时,青鸾取来身后所披的衣裳改披至他的身上,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试图在她身旁站直了身子,与她一起看着以往他们也曾看过的景致。

“青鸾。”

“嗯?”

“你在乎过什么?”

她在乎过什么?

若说是眼下所有关于她之事,她一点都不在乎,但,她在乎别的,例如,她身上所欠的人情债;在人间肚子能不能吃饱;在各界众生的眼中,她是否还是一块无比的上肉;自冰魔冰兰先走一步后,在画楼这仅剩的唯一朋友死后,她身边,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你太寂寞了,总是独个儿,从不在意谁,也从不在乎什么。”侧首看着她平静的脸庞,知道她天生少根筋,又不懂得什么叫在乎,画楼索性直接说出想告诉她的。

“这不好吗?”反正日子不也同样是这么过?且,不在乎太多,那,是不是也不必在失去后感到太伤心?

“不好。”他最担心的就是她这等性子。“因此我在想,我若是真的非得离开这人世不可,那么,我定要为你留下些什么,我想冰兰也一定希望我能这么做。”

为什么,这对与她似友又似家人的夫妻,总是要这么为她着想呢?他们分明就知她是何身份,却还是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提供了她一个庇护之所,并且教会她许多事,以及认识了各众的众生,可是,他们一个个,却先后都要离开她的生命中了……

胸臆中那浓浓不愿分离的情感,没来由地占据了她,她紧握着双拳,哑声地说着。

“你和冰兰,已经给了我一个霸下了。”她很知足,也从不在这上头贪心。

“不,我真正要给你的,还有另一个。”千挑万选,他才照冰兰的遗言为青鸾找着了一个,他可不能白白错失这回的机会。

她挑高黛眉,“还有?”一个六岁的小老头加上一个神力不济的望仙就够她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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