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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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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陪伴着他,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但摆在他们眼前的鸿沟却始终没有改变过,申屠令点出了他一直不太愿意去面对的事实,她是人,不是永生不老的妖,就算她的心是真的,她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身份之别。现在放手的话,痛楚会少一点,若是带她走,虽会有短暂的快乐,只是迟早,他们还是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在彼此的,沉默又即将成形之前,叶行远自椅里起身,大步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四神镜。

“你要上哪?”无音在他错身走过之时叫住他他刻意不看向身旁的她,“请藏冬帮我处理这面镜。”镜里的申屠令,他再压也压制不了多久,若是不早点将此镜交予他人处理,迟早申屠令又将跑出镜外兴风作浪。

“你还会回来吗?”她问得很艰涩,想拉住他的素手,停在空中怎么也伸不出去。

他不答反问:“你愿意陪我多久?”

这是要她许下承诺吗?不曾给过人承诺的无音犹豫地看着他的侧脸。

她很想答他的,可是到了舌尖的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就算是脱口答应相偕到老,这份期限,也只属于她个人,然而他的生命,并没有期限,到时,当她的时候到了,她能放得下、走得开吗?而被她留下的他,又该怎么办?

那些他曾爱过的女人们当年的心情,此时的她忽地有些明白,在坚守爱情之余,她不知自己是否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年华老去,而他依旧年轻如故,青春是一种折磨,而永恒,更是一个试炼的刑期。

叶行远紧屏着呼吸,甚是希望能听见她的亲口挽留,于是他默然地等待着,但她始终没有开口,没有要求他留下,也没能对他说出个令他能够再次赌一赌的答案,直至胸腔再也受不了这份苦闷的烧灼感时,断下决心长吐出一口气,举步又复朝外走去。

永远太苦。

这点,或许已活了千百年的他早已深刻知晓,但她不过只是个凡人,仅想在有限的生命里绽放一回而已,她没有勇气,与他一同分担生命永不凋谢的无奈。

当叶行远离去的足声已远,无音缓慢地回过身来,面对外头不见光明的夜色,积蓄在眼中不甘的泪水,落人了夜色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清醒方知,原是陌路人。

美梦易醒,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

“这东西我可收不起。”藏冬两手环着胸,紧锁着眉心直对摆放在桌上的烫手山芋摇首。

特意跑来灵山的叶行远,没料到得到的答案会是这样的。

他难掩脸上的错愕,“你没办法处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不务正业的山神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岂知藏冬竟也有做不到的事?

“这家伙不是神界可以处理的。”收不下也不想收下的藏冬,拒绝之余替他提点了一盏明灯,“找佛界吧。”这个老友也真是的,百年没见,好不容易重逢了,居然带了这种东西来给他找麻烦。

“佛?”叶行远霎时茅塞顿开,“他是魔?”

藏冬再仔细瞧了瞧铜镜后,头疼地拧紧眉心。

“恐怕是。”他才为了只呆兽躲了一阵天兵,好不容易清闲了数日,他可不想又为了一只魔而搬家。

一直探不出申屠令底细的叶行远,诧愕之余,恍然大悟地调过头瞪视着桌上的铜镜。万分没想到,这些日子来与他交手的对象,来历竟是如此,在对申屠令另眼相看的同时,他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耳边,犹清晰地回响着那日申屠令的警告,申屠令说的没错,这些日子来,申屠令的确是一直在对他放水,也幸好申屠令愿意与他这般周旋没失了耐性,不然……

决定把麻烦接下来的藏冬叹口气:“这面四神镜就暂放在我这吧,我会去找人把它处理掉的。”看样子他得去那座和尚庙逛逛了,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对方还记不记得他。

“嗯。”他闷闷地应着,兀自站在原地不动。

藏冬怪异地扬起眉,“你还不回去?”事情都办完了,他还杵站在那干嘛?他不回家看着他的主人?

在听见他的催促后,叶行远依旧沉着声不说话,满脑子所想的,是那时与无音擦身而过的心情。

藏冬在他的沉默中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双眼瞧着,半晌,在看出了些许端倪后,开始有些埋怨铜镜里那个兴风作浪的申屠令。

“你在躲什么?”对他了解过头的藏冬大大地吐了口气,“躲人?还是躲你自己?”为什么花朵的性情都是这样子的呢?容易受到风儿的摆弄,一颗心也这么禁不起动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都有吧。”在老友的面前,他并不想若无其事,也不想去苦苦掩饰。

“找到你的眼泪了吗?”打算解决他这件小心事的藏冬,转眼想了想后,边搔着发边问。

“还没有。”经他这么一提,叶行远这才想起忘了问他,“为什么我的眼泪会在那里?”当年他分明就将眼泪丢弃在这里的,怎会无故流转至花相园?

藏冬朝他挤挤眼,“因为有人把它拿去那里呀。”

“谁?”未和他商量就把他的肉身轻易给了外人?叶行远反感地皱起了剑眉。

“一个你老是看不见她的人。”藏冬伸指敲了敲他的额际,刻意笑得很暧昧,“是我把眼泪交给她的。”

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的叶行远挪开他的指尖,“你到底交给了谁?”

然而藏冬却抬起一手先要他缓缓,收去了笑意后,将两手收进袖里,肃穆着一张脸看向他。

“先告诉我,你还是认为每个将你种出来的人,最终都会遗弃你吗?”还是先把他这个根深蒂固的问题给先解决了再说好了。

叶行远听了,眼眸顿时闪烁不定,似是被踩中了心中的痛处般,不得不别开他直视的目光看向一旁,喉际硬涩地低吐。

“事实……就是这样。”这一点,他不都以身证明过好几回了吗?

藏冬怯怯地举高右掌,说得很无辜,“可是,上一回你真的弄错了。”

“弄错?”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叶行远,愣愣地瞅着他显得很内疚的脸庞。

“嗯……”知情未报的藏冬,很是希望自己的这份歉意没有来得太晚。

叶行远百思不解地拧着眉心,“我弄错什么?”当年在他又被种出来时,还是藏冬告诉他那一回的主人是谁呢,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百年前将你种出来的人,不是瑰夏……”他边说边清了清嗓子,有些抱歉地拍着自己的后脑勺,“换句话说,上一回,你爱错人了。”那一回的乌龙事件都怪山魈啦,没事灌他酒灌得那么凶,使得他在神志不是很清醒的时候指错了人,也害叶行远认错了主人,但眼看叶行远爱都爱上了,因此后来他们也只好将错就错。

“不是她?”被蒙在鼓里的叶行远根本就不知这些来龙去脉,“那百年前是谁把我种出来的?”

“你忘了吗?”藏冬扬了扬黑眉,一掌拍上他的额际,“就是跟在瑰夏身边的那个小丫环呀。”

有这个人吗?一径搜思索肠的叶行远,一手抚着下颔,迈开了步子在屋里踱起步来。

那段他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有这个人的存在吗?

在模糊的印象里,好像有……是了,他记得每回他与瑰夏相见时,在他们身后,似乎总有一道身影在瞧着他们,他也还记得那个总是将自己藏在远处的女人,她常手托着一只托盘,上头盛着他爱喝的茶汤和瑰夏爱吃的枣糕,若非瑰夏唤她,她永远也不会主动走近他们面前来……

她生得是什么模样呢?一时半刻间,脑海中的人影面孔显得很模糊,但愈是深想,某张熟悉的面容,却缓缓进驻了他的脑海,并覆盖在那抹人影的身上。

他忽地旋过身来,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直视着早有答案的藏冬。

声音里的抖颤,连他也控制不住,“无音?”

“上辈子的无音。”藏冬干脆一股作气把窝在心头百年的往事全都托出,“在你离开人间后,她来到我这赤手掘土,掘了三丈之深才找到了你那时落下的泪,她将眼泪带回花园埋在芍药花下,等着你回来将它取走,可是,你却未曾回来,为了等你,她一生未嫁,死后,就葬在那片芍药园里。”

叶行远震惊地抚着额,“我不知道……”

“她和你一样,这一世,什么都不记得了,惟一记得的,就是如何种芍药花。”藏冬走上前地拍着他的肩,更进一步向他解释,“山魈就是因为认出了无音,所以才会把你交给她,好让她再把你给种出来。”

太晚知情的真相搁浅在他的脑海,他失神地坐下,一时之间思潮起伏。

千百年来,离弃接二连三,令他心生畏惧,难以再取信于人,但他从未想过,他也曾如此遗弃过他人。

“上一回,你的主人并没有弃你而去,相反的,她一直在等你。”藏冬坐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游移不定的眼眸,“这一次,你愿给无音一次机会吗?”

不定的眸子止顿了下来,他无言地看着藏冬那双似是明镜的眼眸。

“你该不会是想放弃无音吧?”已经把他可能会做的事推断出来的藏冬,有些头疼地按着两际。

“我……”

藏冬想也知道他被困于哪个老问题,“因为又怕自己一个人被留下?”

“对。”爱再深再浓,也终将有告终的一日,他实在不忍见到,当无音生命之火熄灭的那天来临。

他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怎么就是不会动动脑子呢?”既是有障碍,那就想办法解决嘛,何需为了这种小事又选择放弃呢?

叶行远狐疑地睨向他,“你有解决之道?”怎么他的主意还是一大箩筐?

他笑咪咪地伸出一指,“天火那夜,当我赶到钟灵宫时,舍利已被偷得只剩一颗。”

“你偷舍利做什么?”身为山神,他居然去做小偷?

藏冬可没忘了他百年前的心愿,“你还想不想为人?”上回那颗替他找来的舍利,已经赠给殒星那只命运悲惨的鬼吃了,他不再去找一颗来顶替怎么成?

“不想。”他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百年来的心情仍是没变。

“若是你不愿为人,也不愿使用这颗舍利,那么何不让他人来使用它?”藏冬慢条斯理地自袖里取出一只绣袋,搁在掌心里递至他的面前。

叶行远意外地怔了怔,“他人?”

他眨眨眼,“例如想求得永生不老的凡人。”

屋内有一刻的沉默,不过多久,藏冬就看脸色大变的叶行远,伸手拿走了舍利后,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奔向屋外,但跑至外头时,又突然止住脚步掉头转看向屋内。

“谢谢!”打通心结的叶行远大声地朝他喊了喊,随即飞快地跑下山。

“别客气。”藏冬走至门外扬手远送,脸上漾满了满意的微笑。

当叶行远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时,一阵闷雷忽响,远处天际携来了重重密云,藏冬抬首瞧了瞧不佳的天候一眼,皱眉地转身踱回屋内,一脚方跨进门槛里,一道急窜而过的黑影霎时与他擦身而过。

来不及拦住夺门而出的黑影,藏冬连忙冲至桌前拿起铜镜,当他反过镜面见着了破裂的镜面后,心神一骇。

“哎呀……”他一手掩着唇暗暗叫糟,“这下麻烦大了。”

晨曦刺眼,金色的朝阳走过窗棂、路经芙蓉色的纱帘,洒落在佳人的面容上。坐在妆台前的碧落,整张俏脸犹带浓浓睡意,手上拿着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对镜梳着发。

悬于皓腕上的银色铃环,在她梳着梳着又将闭上眼睡着之时,环面的银铃先是悄悄地摇曳晃动,过不了许久,它便像是个警钟般地铃声大作。

碧落的睡意霎时都被它给摇散,当下变得再清醒不过,她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瞪视着手上的警铃。

“又被找到了?”那小子怎么愈追愈勤快?她不才甩掉他清闲了个把月而已吗?深深记取教训的碧落,没时间去猜想对方这回有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找到她的,她连忙抖擞精神,转身准备去打点待会逃难的行囊,但才走了不过数步,阵阵不适令她又急急停下脚步。

好似某种禁锢遭人打开了,碧落一手捂住胸口,感觉那股长久以来,一直处于她胸口里的那份闷郁的感觉忽地一扫而空,她诧愕地站在原地,脑中不期然地映出申屠令的笑脸,心念一转的她,飞快地转身来到妆台前,但在台上遍寻不着她的那面四神镜,她索性拿起另一面方才在用的铜镜来打探它的下落,一探之下,赫然发觉她长久以来的栖居之处已遭毁坏。

清早就在园子里忙碌的无音,在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在自己的房理梳洗完毕打算过来唤碧落一块用早膳,但她方推开门步进房内,便站在门边纳闷瞧着碧落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瞧她脸色,惨白惨白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要走了。”忙着打包行囊的碧落,边对她说着的同时两手并没闲着。

无音有些错愕,“去哪?”她又要出门流浪?

“申屠令毁了四神镜,我没办法留下来了。”碧落简单地解释着,在路经她的身边时拍拍她的肩。

无音伸手拉住她,对这不在意料中的离别满是措手不及。

“你要再次去另觅新镜?”一直以来,碧落就是以镜为家的,虽然碧落在外头有无数个家,但她总是以四神镜为归处,只要四神镜在哪里,她就一定会归来,但这回……她再也不回来了?

“嗯。”神色紧张的碧落不时瞄瞄窗外,“而且我的行踪似乎又被那个人察觉了,不走不行。”那小子不会那么快就杀来吧?。希望她能来得及落跑才好。

无音并没有追问碧落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只是看着形色匆忙的碧落在屋里来来回回地收拾着东西,依依的离别之情,如潮水般泛满了她的心房,一声又一声地拍击着。

虽然她常告诉自己,与非人之辈相处,就要随时做好他们可能任何时候都会离去的准备,但当碧落真要离开了,她却依然无法抛下与亲人离别的伤愁之感,这份似亲又及友的感情都已那么多年了,——下子要她舍下……

“跟我走吧。”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打包好后,碧落将包袱背上了肩走至她的面前,“我带你离开这里。”眼看她就要被嫁给那个什么堂哥了,不带她一块走不行。

她不语地看着碧落脸上溢于言表的关心之情,许久过后,缓缓地摇了摇螓首。

碧落告饶地拧起秀眉,“无音……”她不会是真的想照那些人的意思出嫁吧?那么叶行远在她心中又算什么?

面对这个提议,无音不是不心动的,可在心动之余,她还是得看清现实。

她知道,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容人外头的世界,她并不想离开花相园,跟着碧落四处流离、到处玩耍看人间,那种日子并不适合她,而不喜牵挂的碧落,也不适合有个人跟在她的身后绊住她。

她努力释出坚强的笑意,“不必担心我,你陪我够久了,我该长大试试一人独行了。”

碧落听了不禁担心得更多,“婚事呢?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我还要想想。”一时之间,她也没有主张,只是敷衍地推着碧落,“你快走吧。”

“你真不跟我走?”急于要走的碧落,怎么也没法搁下她这块心上石,忍不住再三确定她的意愿。

“嗯。”无音轻声应着,边她帮整理好衣衫。

“好吧。”心情沉重的碧落紧紧握住她的两肩,再三地向她叮咛,“若有困难或是想我,就托镜告诉我。”

“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无音带笑地伸指揩向她纠结的眉心,“别皱眉,咱们又不是不会再见面。”

碧落向她点点头后,转身走没两步,又忙绕回来,“对了,我走后你就替我毁了这面镜,要是有人找到这来问起我,你便一概推说不知。”

“好。”

“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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