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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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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的肩平稳而镇定,十指在银亮的月光所铸的琴弦上飞掠停驻。
我想我会听到兵戈相向,烽火翩连,听到山咆海哮,乱石穿空,听到旌旗蔽日,车轮交接,这是我应该听见的声音!乱世的人心里,最深处盛着的应该是这些声音!
然而我没有听见。
孔明微微地闭着眼,他告诉我:旭日初升时云霞的浮动,鸟儿 “啪喇喇”地离巢,花朵娇羞地舒展那粉嫩的瓣儿,牧人时隐时现的欢歌与笛音,翩翩的蝴蝶入梦;清风拂发而过,幽兰芳香沁人,骏马疾驰,美酒被 “哗哗”地倒进杯中又满溢出来,鸿雁掠过晴空不留痕迹的羽翼;弹剑倚柱醒而又醉的微笑,吴歌楚舞纷飞姑苏,女人的织机 “轧轧”地轻唱,炊烟袅袅地婀娜飞升,铜镜里映出青春的脸;烛光中清茶浮动,毛笔落在素宣上晕开,西施还在湖边采撷莲子,浣洗轻纱,年复一年草长莺飞,翩然衣襟鼓风,回眸一笑……
用你的心去贴近这乐曲,与它相融,你就可以听出你根本听不见的声音来,比如:明眸闪亮的声音?素手纤纤的声音?云朵聚散的声音?天空的声音?
直到孔明的手又一次抚住我的肩,我才知道一曲已尽。
“结束了?”我恍若隔世。
“没有。这首曲子是可以无尽延伸下去的,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一直听下去。”孔明笑道,“它很普通,它是你在生活中时时可以发现的。”
“这样的……美丽,可以时时地听见?”
“你用了心去听,自然可以听见,因为它就是生活的声音。明鹏,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遍地可拾的美呢?如果你以往忽视了它们,你就该从如今开始留心了。快乐不是别人赋予的,是自己寻觅到的。”孔明静静地说,他的声音这样富于魅力,“尘世很值得留恋,也许有无穷尽的烦恼,但也随之地有无穷尽的欢乐。你享受的是你的生命,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你也无须过多地去为别人承担那不属于你的重量。”
“那么,丞相你呢?你承担起的,仅仅是你的生命吗?”我迟疑着问。
“我?我涉世太深,用心太苦,当然早就无法脱身。”他略无感伤地一笑,“但我不会劝任何人选择与我一样的生活,这本就过于操劳了。人,本是不该这样地活着的,可惜我已洒脱不得。”
“如果丞相可以再一次选择呢?”孔明又是笑,他笑得总那么风雅四溢,似乎再重的担子也可以化解:“我大概还会这样罢,我有些偏执……但你不同,明鹏,你有权力去享受生活还未发掘的美丽,你纤巧的心灵可以因此快乐。珍惜你拥有的一切,我的意思。”
“当我拥有的,要弃我而去了呢?”
孔明的眼好深,深得充溢着慑服与关爱:“不要急于去挽留,明鹏,这是我的劝告。你拥有的是无限,失去了一些你有的还是无限;你去挽留,恐怕会失去更多。陆将军与刘羽,他们需要自己去承担生命,不是要你去帮着承受。”
“我可以不帮么?”我梦呓般地问。
“你可以。即使没有他们你也拥有许多,你明白吗?”孔明拨了拨在渐渐黯淡下去的灯芯,“那首曲,没有他们你也一样可以听到,但它必须由你来听,你,亲身地感受。”
孔明问我是否明白他想对我说的是什么,我说我应该是懂了。
他要我把目光投向整个广袤的生活,他要我洒脱,譬如庄周。他还说 “鹏”本身就是极潇洒的一个字,一种姿势,一种状态——— 一如风。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怨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我说我可以试一试,但我未必能做到。
我其实是个狭隘局促的小女人,我没有资格叫———“鹏”。
10。 天空好蓝,蓝得恰似海洋。小小的人鱼儿,海的女儿,升天之后收集人类的灵魂去了。
我没有做到,也许我连试,都没有去试一下,我的举动只出自本能——— 当我看到伯言的剑几乎要逼入子悦胸口时,我冲上去拥住了伯言的臂,回身看时,收势不住的子悦的枪刺穿了我,刺,穿了我。
世界崩塌一样地,我向后倒去,从马上跌落,我还在向后倒着……万籁俱寂,我好像已没有了世界?只有———
痛!痛! 过度的疼痛因为我的僵硬麻木而不那么明显了,我看到浓得像红米粥的血挟着同样浓重的腥味涌出来,混混浊浊像新打开的井水。还记得我们去打井么,我双手的茧都磨破了呢。血就这样不可遏制、争先恐后往外蹿,一群打劫我生命的强盗,妈的。冷!铁的兵器的冷硬搅和着我滚烫的血,糊成乱糟糟的一团。恍惚中我似乎被劈成两半,赤裸裸的,一半搁在南极,另一半搁在赤道……小时候,阿音与我打雪仗,曾冷不丁地把一团冷得透骨的雪塞进我的领口,它就贴着我热乎乎的脊背融化了冰水很顺畅地流下来,我 “咝咝”地发抖,然后骂……奇怪,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事呢?
所有的回忆是在闪电般的飞逝中掠过的,小时候把墨汁弄得满身都是,剥了藤条的柔韧外皮当弓弦,考试成绩不好就冒充家长签字,和一大堆男孩子趴在地上拍画片,倒爬滑滑梯被值日生抓个正着……
我的肩有点感觉了,于是回忆中断。子悦?子悦……他好像在很远的地方,你听,他的声音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那么远地传来——— “醒一醒,醒一醒,睁开眼看看我,你是我的,我不准你睡,不准!”但他既然离我那么远,又怎么能这么紧地揽住我的肩呢?我很荒诞地想起莫非他的手臂很长?那么长?嘿嘿。
我被他抱住,忽然觉得很温暖,像是四月的天气躺在学校大草坪上仰面朝天晒太阳。太阳很耀眼,像雅典娜披挂整齐的金铠,我细眯着眼,背了两个单词就把英语课本给抛开了,懒懒地只是躺着,想一些如何找借口逃课的事儿,身子下面的小草使足了劲想推开我……
他抱得好紧,用那冰冷的颊贴住我的脸:“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我的女人……不可以死!我不准,我……没有答应……”他的声音好哑,哑得像喉咙都破碎了。
他的唇,仿佛是在摸索却又于猛然中攥住了我的唇。我们的唇都很冷,但却慢慢地热起来了。我很迟钝,迟钝得根本没有气力回应他,我只知道他软软的唇在我僵硬的唇上摩擦,似乎想把他的一切都通过这种方式挤压进我的身体。他在拥有我!他是在吻我!我俩的舌尖甚至缠纠一处,他在品尝我!我很想积极地把他想得到的都给他,都给他,即使我必须为此死去一千一万次,我也想撇开了日后的炼狱将一切交给他,他可以得到,因为我爱他!然而不行,我没有气力,我没法子——— 他其实是在将他的生命传给我,他要将他的所有,都白白地送给我!
软软地靠在子悦怀里,他一手揽定我,一手稳住那支枪,银亮的杆子,火热的缨。我睁开眼,他还在吻我,这是我第一次被人 “吻”,昨夜伯言只是 “亲了亲”我的唇——— 但,我为什么就要死去了呢?我睁着眼,看到了伯言,他提剑站在子悦的身后,子悦宽阔的背部一定像一大片未经开垦的黑油油的土地……
我怕!我怕他举起剑来,然后让这三尺银雪自然地落下,像钉死一只甲虫一样把子悦——— 这个我爱的男人,钉死在我身边。子悦这个笨蛋,他怎么可以把毫不设防的背留给敌人?
我怕得发抖,像在筛糠。
但伯言,他只是提着剑,站住。剑尖在嗡嗡地颤动,阳光留驻在剑锋上,灿灿烂烂。
重又闭上眼,我好累,也许真的该休息了。
“你睁开眼,快!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做我的妻!你快睁开眼,你,你还没有享受快乐,睁开眼啊,你!”
“地图……在……怀里……你回去……你回……到……20 世……回去……”我在心里狂喊,但我听见我的声音低而空旷,像空谷回音的最后一响。
“好的,好——— 你睁开眼看看我,快啊!”
远远的有 “啷——— ”的蕴着余音的刃锋着地的声音,是一柄上品的剑掉落了;
而这时,地图也被子悦捏在了手心。
我,我超越了吗?“回去”可以超越这个幻境,那么“死亡”呢?死亡可以打破这可恶的迷局吗?还是,这个游戏,本就设计好了这样残忍的一个结局?她,她没有这样地死过吧,吴王明年还为 “她”去夷洲取了解药呢,是我死了,是惟一的我,死了吗?是……这样的吗?
突然清醒——— 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也许是因为受了太猛烈的震动。我看到伯言一脚踹开了子悦,他踹得很猛,又及时地抱住了我。子悦在地上滚了一滚,以半蹲的姿势定住了;他的左肩,留着个灰灰的靴底的印迹;他的眼,凶煞煞的如一只黑豹。
“是你杀了她,你知不知道!”伯言吼道,不复淑均风采,楚楚之姿,“是你,你还惺惺作态干什么!”
子悦愣住。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我有点留恋。”我低声喘息道,瞬息的灿烂明晰之后就是永久的黑暗——— 我懂。
“你不会的。”伯言的声音,何其温柔也掩饰不住张惶,“你不会!”
“对我笑笑吧。”伯言真的笑了,他笑得好好看,好好看,均匀的阳光洒在每个角落,除了好看我没有别的话。我记得子悦双手染满了我的血,他方才按住我的伤口好像要堵住那源源而出的生命;而伯言,他只是在轻轻地抚着那枪尖,他的手指,白玉一样温润修长,漂亮极了。
“我要杀了他,我会杀了他的。”伯言低声道。
“不要,他不会再是……将军……求你……不要那样……”我又是一阵痉挛,我为什么还不死!我痛啊,我不要死得那么丑陋,我痛……血已不再外流,生命在剧烈地收缩,我……我被火烧灼,我燃起来了,燃成一个火球——— 血淋淋的大洞,空空如也……
我痛啊——— 痛!
伯言捏紧我的手,捏得我的骨头都要碎了。
“你难受么?你真的那样苦?你知道,我爱你,我爱你,我要你……死在我的怀里,好不好?你知道?”
他在向我耳语,他的手,坚定地握住那致命的枪。
我微微地喘息,我想说好。
“不要,她会死的——— 不要——— ”
是子悦的声音,裂开了,像什么东西被粗野地折断一样。
“是你杀了她!”伯言别过脸冲子悦平淡地说。他执定枪杆的手往上一抬,血箭一样飞射起来,飞出了冲跃开闸的水样的气势。箭一样的血,飞上了伯言的脸颊,然后和着他滚热的泪缓缓地流下又流在了我的颊上。
他仍旧抱住我。
我注定只能死在他的怀中。
“明鹏,你梦见的色彩,很可怕哩,是陈旧的死亡之上叠加着新的死亡……”
我懂了,我完全地参透了我的梦,完全地明白:一颗浑圆的血的太阳,现世中不可能存在的太阳,只有将死的我才看得见!死的,是我,是我!!但我好像,懂得有点迟了?
这时候,我只是忽然地,好想冲孔明抱歉地笑一笑。我想说他的琴音真美,可惜我是个傻瓜,我作践了他的礼物。我真的想,冲他笑一笑。我要谢谢他……我拥有那么多的美好,却无知地强要挽留其中的一点点,我很抱歉,很……不能想了,不能了。
死去的我在刹那有种复活的感觉。天空好蓝,蓝得恰似海洋。小小的人鱼儿,海 的女儿,升天之后收集人类的魂魄去了,她只要努力工作三百年,就可以为自己制造一个灵魂。
子悦站起身来,淡漠地往前走,淡漠地走过伯言;伯言一动不动,只盯着怀里一个冰冷的女孩。
子悦回了身,奔到伯言面前,说:“把她给我。”
“不。”伯言仍旧看着女孩,淡然道。
“求求你,我要带她回去,给我。”
“不。”
“给我,回去后,她也许会活过来,她一定可以活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误的梦幻,她会醒来的。”
伯言抬眼淡淡地看了子悦一眼,他的眼清澈宁静,然后嘲讽地一笑:“她是属于这里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将她带走。无论怎样的生命不都是一场古怪的梦幻么? 给她一份宁静,不行吗?”
“求你!”子悦缓缓地单膝跪地。
“让开。”
然而子悦不让,所以伯言只能绕开他,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你答应过她的你就该做到,如果你不快些走,我就杀了你。”
子悦哀哀地喊了句谁也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流星一样地跑开了,他跃上那匹沾满鲜血的骏马,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也没有人再看到他。
月色清新,天地苍茫。
“你早已为自己设计了一曲绝美的歌,让我再吟唱一遍给你听吧,我想你一定可以听见的,对么只是……不知我这多情的古弦,是否承受得了那样伤感的悲哀……”
“君其灵兮以旷放,寥廓忽荒兮超然自丧。路幽昧兮君高翔,意有所载兮梗其德扬。出不入兮往不返,三军悲哉兮心内摧伤。平原忽兮何渺茫,魂兮归来兮恋故乡——— ”
就在这悠长奇诡的曲调飞旋中,一个男子用目光忧郁地问一个女子:“你呢?你怎样办?”
女子摇摇头,轻轻地说:“你放心。”
尾 声
微微的风在沉沉的天宇低吟着一份关于生命质地的神秘,土色的秦川冷漠地蓄着一贯的静谧与凝重。它就像一个持重平和而看透冷暖的老人,眯着眼睛蹲在灰黑的墙根旁。
地平线上灰蒙蒙的,远远地被雾裹得严严实实。一轮极其单调的太阳懒懒地顺着山脊爬上去,冷笑着宇宙的永恒和生命的短暂。
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韶华……
这里早已面目全非,没有碑石也没有陵墓,甚至土地,也没有因为吮吸了太多的血液而显得殷红。平坦的秦川一望无垠,静得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延伸向不知哪里的远方。
他下了火车坐出租到了这里,摸出一包中华牌的香烟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脚下,还是那一方土地?昨日,变成了……历史?这未免显得太过滑稽了。他抬手揉了揉眼。
秦川根本不屑于回顾千年间的那番浸渍在血泪之中剑与火的苦涩,这是否是因为它已经尝过太多的血泪?它只是于无意中偶尔感受了一下历史的脉搏,之后又触电样迅速松开,听凭是惊心动魄还是味如嚼蜡,秦川都不愿侧目一视了。
美丽的生命,年轻的灵魂曾经含笑远去,与眼前的太阳一样鲜艳的血液,静静地流淌,润着秦川这方土地。
你在这里么?这风是否就是你的呼吸?
你曾告诉我,你将永远欢笑,你,真的在笑着么?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把它扔在地上踩成扁扁的一小块。他忽然想到一句十分经典的话:真正的付出往往是寂寞的。
她雅致的灵魂是只能偎依在秦川广袤的胸膛中的么?谁也留她不住,唤她不回了?
四周依旧是静的,静得只听得见秦川的心跳。瞬间的扑朔迷离令他觉得自己仍身着戎装头顶金盔,可习惯性地去摸腰间佩剑时,他只摸到质地很好的西装料。
没有东西可以证明她和那段历史存在过,她早已融入这淡漠的空间,化成了一些毫无意义的砂石或者尘埃。
“我回来了,你知道么?”他喃喃着。
然而没有人回答。甚至当他俯身去仔细倾听时,他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是超越了,还是沉沦了呢?……阿音,如果时空可以交错,她是否与我站在同一个地方?”
秦川实在没什么好景致,于是他决定离去。
临离开时仍旧忍不住回首一望:秦川还是没什么好景致,只不过太阳又红了几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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