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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俏新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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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她无意中撞见段拂在练武,会发出咯咯笑声说:“瞧你像什麽?武大郎练把式——王八架子!”也不必太吃惊了。

若说段拂从此讨厌习武是她害的,也有几分真实性,因为她事後又发表了一段颇为中肯的评语。“段拂,凭你这一身文人骨头想学好武功,简直是老和尚看嫁妆——下辈子再说吧!你们段家的独门武功让你来学,那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白白糟蹋好东西!太可惜了。”原本他想“勤能补拙”的,最後也给她评断得信心大丧。

一个男人,尤其是有尊严的男人,总希望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强人;让心上人感到与有荣焉,是最令男人感到骄傲了。

偏偏,他的心上人喜欢“斜眼”看人。他的长处,她视而不见,他的短处,她牢记在心。有时他不免怀疑,是不是他曾做错什麽,让蝶儿对他嘴坏心冷?因为不记得从何时起,她不再娇语唤他段哥哥,而直接叫他段拂,不高兴就叫他段乌云。

或者,只是单纯的没缘分?不,他不相信。段父有心和“风雷山庄”结成亲家,当时蝶儿和花霞都尚未出世,论年纪,小他三岁的雷洞春应该是第一个被考虑的对象,段父带他来也有要他自已亲眼看一看的用意,若非天意安排,怎会那麽巧,阴错阳差的先见著二庄主,听说了他的苦恼,双方便击掌为誓,指腹为婚起来,教他连选择都没得选择。这不叫有缘分,怎样才算有缘?

但若真有缘,为何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

他不懂。那麽多女人奉承他,唯独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孩不理睬他;那麽多可以选择的对象,他偏偏今生只想娶她。

他用心打造一座筑梦织锦的皇宫要献给她,她依恋的却是户外的山青水秀、湖光竹影,爱听鸟鸣更甚於他的琴音箫韵。

十七年的痴心,到头来,会不会落得了如春梦一场空?

或许是他作茧自缚,自寻烦恼?大多数人都是成了亲之後才开始学习互相迁就,不也双双白头偕老吗?叹只叹他的浪漫性子,向往“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莹柔月光轻照下的浪漫相约,何等喜悦!风蝶影从来不曾赴约,她属猪的,爱睡成癖。段拂痴痴地等待伊人来相约,到最後,结局总是自顾自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迷恋她哪一点?为何能牵动他心弦的一直是她?他真的不懂,只知自已什麽都忍得,忍受她的无礼,忍受她的活泼好动、不安於室,忍受她的天真任性、自比一代英雄,就是不能忍受失去她。

虽然她很吵、很没气质,他依然深深恋慕著她。

这笔情帐该怎麽算?是他傻,傻得死心塌地不肯另择良配?还是她傻,傻得不知珍惜他的百般好处?

朝廷所表扬的是烈女节妇,痴男义夫可有人来称颂?

说出来,只怕赢来一声哧笑。“傻!”

段拂迎风吁叹,愁思在抱,低著眉头拨动琴弦,按捺著一条一条的弦线,一声一声的思量著,好像在述说他心头的苦楚,弦声转为急促,道尽了他心中无穷的情事……突然,绷地一声,断了一根琴弦,他怔住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他感应到不良的预感,寒意由心底冒上来,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莫菲蝶儿出事了?”他心中的想法,跑马灯似的转来转去。

冷不防,天外飞来魔音:“可恨啊,琴音恼人眠不得,铁弹射弦,弦断我欢喜。”

段拂乍听愕然,旋即心领神会的低头细看,膝上的古琴琴弦断得奇突,脚边赫然惊见一颗铁弹子,月色昏黄,若非有人提醒,他也不会留意到。

“是谁这样恶作剧,出来!”

段拂恼了。在月娘的拥吻下,只觉被得一身诗意、潇洒与浪漫,即使情愁也是很美丽,这般气氛甚难得,却教恶人硬生生的糟蹋了。

“呵,我不找你出气,你倒先来惹我,怎麽我不过在家里隐居半年,这外边的人全变得不懂礼教,恶人先告状啦!”

声音甜美,口气很大,语意更是傲慢,听得段拂眉头紧锁,起身想发作,却见从天降下一位仙子也似的美貌姑娘,一股气瞬即消弭无踪。看她作少妇妆扮,气质仍像个少女,肤如凝脂,面貌姣好,艳采里微带刁顽神气。

一股邪气写在她的眉梢,可是任何男人只要见到她那楚腰一握、弱不胜衣的清丽身影,便都无法对她太生气,而她显然知道这一点,不免更加恶霸的指著人家鼻子骂。“三更半夜,你不睡觉跑来这里鬼哭神嚎扰人清梦,该罚不该罚?”

“无知少妇,仙乐入耳竟然嫌弃?”

“你才无知到自以为是,什麽仙乐?是噪音!”

段拂大大的不悦了,感到被人拿牛粪抹了一脸似的侮辱。他的琴音名震公卿,放眼江南无人能出其右,今天对牛弹琴,被说成是“鬼哭神嚎”、“扰人清梦的噪音”,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小女子是耳朵有毛病,还是他倒楣的遇到音感特差的“风蝶影第二”?

“你是谁?”

若是一般的小户人家,自然没那份耳力,他倒可原谅。

她傲然一笑,摇头道:“我嘛,大名鼎鼎的秦药儿。”

“没听说过。”

“什麽?”发亮的眸子诉说著不满。“儒生无礼,孤陋寡闻,成天只知吟风弄月,哪知天下之大,有个鼎鼎大名的秦药儿。”

“很抱歉,小门小户却夜郎自大的家伙,实在不值得记忆。”

“该死!你竟敢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秦药儿脱口说出她洋洋洒洒的来历。“我爹是一代神医,人称太湖医隐的秦守虚;家姊婚配威远侯杜放鹤,堂堂一位侯爵夫人;我的公公是江南青龙社的大当家;夫君龙湖是唯一继承人。听明白了吗?我就不信在江南,有人的来头比我更大。”

你怕了吧?她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原来如此。”段拂语气热烈。“那麽“白云公子”是你的师叔对不?”

“不错。”秦药儿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小师叔那张冷漠的脸孔和那双洞悉一切的寒眸,心里竟有几分毛毛的,不愿再见。

“太好了,请问他老人家什麽时候光临“风雷山庄”为二庄主治病?”

“老人家?”地暗暗好笑,这书虫大概以为成名人物都已一把年纪了。“你是“风雷山庄”的什麽人?”

“我与二庄主的千金自幼订了亲,他老人家是我的岳父。”

秦药儿挑眉一笑,别过了脸,暗自思忖:看情形,小师叔无意到“风雷山庄”的浑水,他不来倒好,由得我拣这个便宜。此番留言出走,打算重入江湖博得一番名声,怕只怕师兄老公发出“警告逃妻令”,三两天便把我逮回去,那可扫兴得很,不如在“风雷山庄”待一阵子,再取道江北去找姊姊。

她天性中有一股很邪门的特质——利用他人面不改色!她倒是从无害人之心,只不过很擅於挖掘别人的长处加以利用。

“少夫人,”因有求於人,段拂也不得不对小恶女礼让三分。“令师叔“白云公子”可接到音讯,他会来救家岳吧?”

“你若怀疑小师叔,大可另请高明。”这是以退为进。

“不,不。”他语塞了。一位妇道人家敢在树林里栖身,可见胆子大得很,绝非寻常女子,段拂一时不敢小觐。

“你奇怪我只身一人在此地做什麽?”这种老实人的心事太好猜了。

“是有点纳闷。”

“这种浅显的迹象也看不出来,你不是普通的呆哩!”她轻蔑的斜瞟他一眼,使对方不得不信服她的话。“我身为青龙社的少夫人,平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非小师叔有所差遣,公婆和夫君是不容我独自外出的。”

“请教他老人家可是劳驾夫人跑一趟风雷山庄?”

“正是,原来你也不笨嘛!”她喜动颜色。“小师叔捎讯来,说他有急事耽搁数日,要我前去知会贵庄一声。”

段拂听了连忙点头,没去想白云公子若是那麽“通情达理”,也不叫白云公子了。“可是……唉,病人可经得起延宥吗?”

“所以他要我来,我在家父身旁也学了十数年。”

学什麽?骗死人不赔命之术?一皮天下无难事之学?她可没有声明,全赖段拂自已自由心证。

她灿著一张笑脸,彷若夜星照亮段拂的心、眼:檄天之幸,若能一举医好岳父的怪病,蝶儿势必对我另眼相看,到时会爱上我吧!

於是,他兴匆匆的引导秦药儿“风雷山庄”,一点都没想到自己正引狼入室呢!

这有一比:睁眼吃黄连——自讨苦吃。

这世上的人,生而不平等,有人贫困潦倒、粮米不继,也有人“不种泥田吃好米,不养花蚕著好丝”,同样生著两只手却不必劳动,闲来没事净转脑袋瓜子,想东想西最後总想到终身大事,春心荡漾不已。雷洞春对镜欷吁,她有著翩翩动人的气韵,落落大方的风度,出身名门,尊奉三从四德的规范道义,为何姻缘路上反而走得比刁钻古怪的娇蛮女还要不顺?

“莫非天妒红颜?”她吁叹。如果连秦药儿那种货色都可以嫁得如意郎君,没道理像她条件这样优秀的姑娘至今仍待在闺中,这差错究竟出在哪儿呢?千错万错,都是月老的错,唯一没错的是自已选丈夫的标准太高。“大小姐,”她的贴身只婢如意和吉祥端来她的早膳,恭请小姐进食,顺便提醒她。“龙夫人已起身,正等著你呢!”

说到吃,可是雷洞春的另一隐痛了。

话说她不论在面貌、性格方面都神似风太君,很令她引以为傲,但连体形都相像,便令她深觉苦恼了。天生骨骼略微粗壮,活到风太君这把年纪,颇具太上皇的赫赫威仪,反而是一项优点,但对一个未出嫁的少女而言,体态不够苗条可是件要命的事。

爹娘生的体质改变不了,只有克制食欲,力行减肥了。

世上的事便是这麽怪,穷人一个月难得闻一次油腥,日思夜想若能长上几斤肥肉不知有多体面,而富人的油水多,却巴不得瘦得像病西施,看到肥肉像瞧见仇人。

日味浓重让人光想到就流口水的烧鹅、熏鱼、烤乳猪、富贵鸡、鸡汤面、炸芋块、烩鸭腰、炖牛肉、八宝甜糕……等等好吃的料理,她能够做到视而不见、不偷偷吞口水,这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啊!只敢吃一点清蒸的鱼、虾或白切肉之类,蔬菜也不用油炒,改以热水川烫,再洒点盐花,如此努力控制体重,维持外表的体面。

可想而知,除非家宴,平日她都是一人进食,没人吃得消那份菜单。

今天的早餐是半碗米饭,一个白煮蛋,两条腌渍的辣椒,一个小番石榴。

虽然食之无味,但想到能因此挑一个自己中意的夫婿,便令她甘之如饴。

“段公子可用过早膳?”

“小姐安心,有二夫人派去的丫头银瓶伺候著。”

雷洞春“嗯”了一声。大家闺秀就这点不好,不如一个丫头可以顺理成章的接近段郎。

她慢条斯理,也可以说是食不知味地吃著,然後想到什麽似的问道:“那位龙夫人早膳吃些什麽?”尊秦药儿一声“夫人”实在刺耳,想自己不大她岁数也大她月份,一听风太君命她招待贵宾,竟对她摆起了架子。

吉祥揣摩主人心意,大惊小怪的说:“那位少夫人哪,似乎几天没吃到好东西了,胃口大得很,不但将五碟小菜吃个精光,米粥还吃了三碗。”摇摇头、撇撇嘴。“教不知情的人听见,以为我们在养猪哩!”

“不仅如此,一天还要两顿点心、一次消夜。”如意加入补充。

“老天,你没说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样贪吃的女人,她丈夫竟然没给她吓跑,迟早青龙社也会教她给败光了。”

“可不是,伺候她起居的丫头都吓坏了。”

两婢相视,掩嘴偷笑能少夫人。

“你们少贫嘴,”小姐笑在心里,恼在脸上。“一个女人吃得再多也不至於吓跑夫婿,何况以青龙社的财势,她再贪吃百倍也吃不垮的。快别乱嚼舌根了,不小心传到龙夫人耳中,还以为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两婢齐声应诺。其实做下人的往往比主子知道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房内事,没事便东厢房西厢房的互相交流情报,什麽样的怪客没有呢,岂会在乎有谁多吃一碗粥的。只不过大小姐爱听某某女人有多贪吃,她们有义务满足她。

但这次雷洞春听後并没有满足感,反倒不知该羡慕抑或嫉妒。人家一天吃六顿,还顿顿净挑好的吃,吃到饱为止,身形依然苗条如同楚楚可爱的少女;反观她,吃的不如下人好,时常呈半饥饿状态,才勉强控制住体重。苍天不仁,莫此为甚!

用膳後,来到莲园。

秦药儿早等得不耐烦,丢石入池塘,惊见鱼儿出。

“真是的,没点夫人相!”洞春内心暗骂,益发确信龙湖肯娶她,绝对是看在师恩难报的份上,不得不娶。

“你终於来了。”秦药儿见到她却很开心。“走吧,坐船出去玩儿,听说附近有个船市,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各船家载货来买卖,很想一见。”自个儿出门揽客船,怕给“青龙社”的眼线瞧见,但人们绝想不到她藏身在“风雷山庄”的旗帜下。

“不去给二叔看诊?”

“早看过了,还是一样,看不出什麽病。”

若非顾忌龙家人,洞春几乎脱口质问她是不是来骗吃骗喝骗住。

“船市那种地方,不大适合我们的身分。”

“什麽身分?”药儿想的没她多,满脑子贪图新鲜好玩。

“我们一个是未出嫁的闺女,一个是有地位的夫人,去那种龙蛇混杂之处,怕日後龙少主得知,会说敝庄没有体统。”

“笑话!成亲之後就不能去那种热闹好玩的地方,鬼才和他结婚哩!”

“可是……”

“你存心扫我的兴,算了!”眼珠子一溜,瞧见来人,笑开脸。“不过,我自有人奉陪。嗨,段公子!”

段郎?洞春喜上眉梢,一回身将目光准准投注在段拂身上。

“你怎麽来了?”

“来看看少夫人可缺少什麽?”段拂以半个主人自居。经过两天来的观察,发觉秦药儿和小蝶有一点相似之处,两人都是坦率而不造作的人。

“我正想去船市走走看看,碰巧雷姑娘没空奉陪,段公子可愿替代主人?”

“乐意之至,也请花霞一道去吧!”可以避嫌。

“有何不可。”她同意。

段拂吩咐丫头去请人,不多时,向花霞淡妆而来。

秦药儿活泼又主动的向眯眯眼的花霞打招呼,以女性的本能飞快地扫描她全身上下,确定她美不过自己,就更加开怀啦!

“我可以直接叫你花霞吗?你不但模样标致,名字动人,一双丹凤眼儿更足以勾魂夺魄,嗳,可惜我不是男儿。”

“龙夫人过奖了,你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嘻,我师兄也这麽说。”她不懂谦虚两字怎样写。“我们结伴出游,夫人长夫人短的好不别扭,你叫我药儿吧!”

“这怎麽敢当?”花霞娇怯的瞟了段拂一眼,不希望留给他不好的印象。每一个暗恋段拂的少女,在他面前都不由得文静起来,大家闺秀得要命。反倒段拂本人不是那样的拘泥不化。“少夫人的好意,霞妹就别固执了。”

“段大哥这样说,小妹便恭敬不如从命。”秦药儿拍手笑道:“这才对嘛!做人洒脱些、爽快些,活得才自由自在,充满乐趣嘛!你们可知,我生平最怕还到一种人?”

“哪种人?”花霞被她生动的面部表情给牵著鼻子走。

“晚娘叫心肝——嘴甜心冷的人。”她有意无意的总是望向雷洞春,教人想忽视她的暗示也很难。

段拂轻咳一声,垂眼看著袖口,好似那里有多好看似的。

花霞心想这位少夫人一定自幼被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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