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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狐狸不成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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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景白抬头看了本仙一眼,摇摇头。
  
  “如今你换了人的身子,总归要有个名字称呼。……你可有自己想取的姓名?”
  
  狐狸景白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泥,取,就,豪。”
  
  本仙坐在床边,沉思了一会儿,方道:“如今你用了景白的身子,在宫中需得处处谨慎,万不可露了破绽。若是用旁的名字,被人听了,难免出事。何况修行之人,讲究因果报应,虽是景白杀你在先,你却也占了他的身体。本仙想,你不如就仍以景白二字为名,狐族多取苏、涂之姓,以后你便姓苏吧。”
  
  狐狸景白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本仙便当他应了,起身道:“今日与你说得已经够多,本仙得回去了。等你伤好,本仙也差不多该‘伤好’的时候,其他再说。”
  
  苏景白抬眼,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他却是问:“泥,姓,什,么?”
  
  本仙一怔,随即笑道:“本仙自凡间飞升已经七百多年,从前的姓早就忘了。飞升之后,倒是得了道号叫清微,没人的时候你也可以叫。”
  
  狐狸“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本仙叫清微,他当是知道的,为何又问这种问题?……难不成他想跟本仙姓不成?
  
  想想也觉得好笑,便不再理会。起身走到门口,紫曜便在那里站着。
  
  方才与狐狸说了许久的话,竟把他给忘了。本仙心中有一丝愧疚,再看他脸色,似乎也不是很好,想要请他帮狐狸治伤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便没有敢说出口。
  
  紫曜又为本仙施了匿形术,两人回房,一路无话。到了房中,本仙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道:“只要确保景白三年之后,被元归斩首就可以了吗?”
  
  紫曜看向本仙,他眸色幽深,一下便明了本仙想说而未说的话。
  
  “是。但在那之前,必须逼得元归率众起义。”
  
  本仙终是心存顾忌。若要让狐狸按景白的命数走下去,他必要满手沾满鲜血。——但那样的事,本仙又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不管?
  
  紫曜道:“——你倒是很为他着想。”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他不待本仙接话,又接着道:“或者便什么都不做——如今王朝已经从内而外腐朽,即使景白什么也不做,三年之后,或许也能顺理成章地崩垮。”
  
  本仙苦笑了一下:“但即使不亲手杀人,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却不施救,终究也是孽债。”
  
  紫曜笑了一下,不知为何带着些冷意:“景白杀了他,便用己身来还。他在景白位上三年,便用最后的一刀来还。因果都已定好,你大可不必太为他操心。”
  
  本仙识趣地住了嘴。一来,紫曜这话让本仙稍稍放下了心。二来,这一日里,紫曜的心情像是越来越不好了。虽然不知为何,本仙还是不开口的好,免得说出什么不知不觉让他更不开心的话。
  
  过了许久,紫曜仍没有走的意思。本仙如今凡身肉体,这几日下来已经十分疲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仙君不先回天庭?”
  
  不知是不是本仙眼花,紫曜眉间的不豫之色瞬间加重了几许。他微合了眼,像是在压抑情绪,许久方重新睁眼,道:“我留在你这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三日的时间,我还等得起。”
  
  从方才起就一直在瞄着床铺的本仙,听到这句,猛地有一种被雷劈到了的感觉。正眼看了紫曜半晌,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只好认命地起身,往外间走去。
  
  紫曜抬手拦住了本仙,眉宇间愠色更甚:“作甚?”
  
  本仙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睡床。我去外间打地铺。”
  
  紫曜盯着本仙看了半天,一贯的面无表情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他开口,语气已是一如既往冷静:“我睡外间。你如今一介凡人,早日养足精神才是要紧事。”
  
  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本仙便不再坚持。紫曜转身往外间走,未走几步,又停下来。听得他问道:“清微,你不好奇我为何能这么快赶到吗?”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本仙在人间虽是已经呆了半年有余,在天庭,也不过只是半日的时光。
  
  那时候有鱼明明说,她与紫曜要远行十几日方得回转的。便是天君的旨意,也没有如此快的道理。
  
  本仙心中微微地触动,抬眼看向紫曜。他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离开。




☆、第二十二节

  待到苏景白伤愈,已经是那一年的初冬。本仙估摸着自己被刀捅了个透心凉,好得当比苏景白慢一些,便又往后拖了拖,直到那年第一场大雪落下,才正式“伤愈”,出门干活。
  
  苏景白说话已经十分流利,本仙“伤愈”后第一次见他,他却一副爱理不理模样,嗯了几声,便装模作样地去品鉴一旁的珍奇古玩。
  
  你说你一只狐狸,品什么古玩哪?
  
  本仙估摸着怕是哪里惹这小心眼的狐狸不高兴了,但他这别扭性子,问他他必定也不说,索性视而不见,直接往原本郭禄喜的位置上一站,与从前一般装背景。
  
  殿内人来人往,魏双贤那老太监被发配去了敬事房之后,还时不时过来探个头露个脸,给本仙两记绵里藏针的小眼刀。苏景白将那些人统统当做空气,只是百无聊赖地在那里玩一个玉雕的鲤鱼戏水的笔洗。磨磨蹭蹭到了下午,魏双贤第三次进来启奏些鸡毛蒜皮小事的时候,苏景白终于突然将那笔洗拿起来摔在地上,眼睛一立:“都出去!”
  
  魏双贤吓了一跳,连头也不敢抬,生怕景白是怪罪于他,低着头迅速地退了出去。本仙右眼跳了跳,也跟着一帮内侍宫女行了礼要退出,苏景白啪地又摔了一个鲤鱼戏水的笔筒:“你留下!”
  
  殿里人都退得干干净净,留下本仙与苏景白两人,一人气鼓鼓地坐在上首,一人立在下首看地板。
  
  本仙看了半天的铺地金砖,终于听见苏景白放软了口气,小声唤道:“清微。”虽不曾道歉,那声里却含了些讨好的意味。
  
  本仙斜着眼睛看他:“王不生气啦?”
  
  苏景白脸色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最后又唤了声:“清微。”声音愈发地低了,还带着些委屈。
  
  本仙慢慢地往他那里走:“几日不见,王的脾气是愈发的大了。”
  
  苏景白的脸色愈加心虚起来,讷讷道:“不是要装暴君的样子么……我又不能打他们杀他们,只能摔摔东西吓唬吓唬人了……”
  
  本仙走到他身边立定,仔细打量他。这段日子,他将养得应当不错,但毕竟当胸一刀那么重的伤,面色还带了些憔悴。景白本是要比郭禄喜高出一个头,只现下本仙站着,苏景白坐着,倒显得本仙更有气势一些。
  
  “你跟本仙,生什么气哪?”
  
  苏景白又讷讷了,眼神左顾右盼。只是如今他已经不是狐狸,不能像从前一般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地掉头就甩着尾巴跑。僵了半天,终是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招认:“这几个月,过得一点都不好。”
  
  本仙的心倏地软了下来。他过得提心吊胆,本仙当然知道。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如今本仙陪着你了,放心吧。”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出口,苏景白那控诉的眼神立刻就嗖嗖射了过来,和当时本仙将他从竹林逮回天庭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拖了这么久!你把我都忘了!”
  
  本仙哭笑不得,手停在他脑袋上:“本仙是为了掩人耳目,怎么可能会把你忘了?”
  
  苏景白不依不挠地控诉:“你说谎!你就是为了陪紫……”
  
  他忽然住了嘴,眼神心虚地一下移开,上下飘忽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抓起桌上鲤鱼戏水那一套里硕果仅存的镇纸玩来玩去,问道:“那个,最近我还要做什么?”
  
  苏景白自从第一次见本仙说漏了嘴之后,再见本仙便又有些回到了从前装模作样的样子,嘴紧得和蚌壳一样,常常顾左右而言他。本仙瞧他虚张声势当暴君当得有模有样,便也不管他。此时本仙那边,还有一个更需要烦心的人在。
  
  紫曜虽是那次说要留在本仙这里住,其实第二天起便不见了踪影。
  
  本仙多少能估摸出他干什么去了。人间之命数,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虽是有本仙与狐狸这两个冒牌货在这里顶着,却毕竟不是景白那个货真价实的暴君——紫曜允了本仙只要两年无所作为便可,但这一允诺,却不知给他自己多了多少的事要做。
  
  何况他身为上仙,毕竟受身份道义约束,许多事不能真正去做,束手束脚,这其中的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如今本仙仗着苏景白,在宫中炙手可热,西侧殿整个的院子就住了本仙一个。一路回来,雪下得鹅毛一般。本仙摘了斗篷,跺了跺脚上积雪,自己取小壶,在廊下慢慢地煮一壶茶。
  
  茶香在雪中传得很远。渐渐地,弥漫的雾气中有一个人踏雪而来,大雪纷飞,却不能沾湿他头发分毫。本仙将茶壶从铜炉上取下,笑道:“你回来得正巧。茶刚烹好。”
  
  紫曜踏进廊下,眉梢疲惫却弥漫浓浓的暖意,几乎连纷飞的大雪都可以融化。他在本仙身边坐下,两人各捧了一杯茶,慢慢看廊外飞雪。
  
  天庭里常年四季如春。有如本仙一般无聊的或者风花雪月的仙人,偶尔会在自家小院里做个法,造些云雾雨雪的幻境。但紫曜这般的正经仙人却向来对此等事情嗤之以鼻。
  
  “毫无意义!”
  
  被他这般说了几次之后,本仙便再也没在自家院子里搞过这种事情。偶尔心痒了,也只是钻进须臾幻镜里,自娱自乐。
  
  ——说到须臾幻镜,本仙心头一动,不由转头看向紫曜。恰好他也在此时看过来,四目相对,一时都怔住。
  
  这次倒是本仙先回过神来,笑了笑:“倒是委屈你陪我赏一场毫无意义的雪了。”
  
  他这次却没有说本仙,只是接着道:“从前你院子里海棠开得好的时候,落花也如同这雪一样。”
  
  本仙倒茶的手又顿住。
  
  本仙院子里的海棠,从与他断交之后就一棵不剩了。倒是前些时候在他院子里,却看见四处种满了海棠——更不提与他一同在须臾幻镜里,就着碧水桃花,赏的那一场绚烂之极的海棠花雪。
  
  本仙看着前方廊外大雪,终于轻声问出声:“那时候在须臾幻镜里,你知道是我?”
  
  紫曜亦是直视前方,不曾偏头,轻声道:“嗯。”
  
  铜炉里的木炭噼啪作响,火渐渐地暗了下去。那一壶茶,终究是冷了。
  
  本仙起身,将大氅裹得紧了紧:“变成凡人,倒是觉得冷得紧了。回屋去吧。”




☆、第二十三节

  早晨起床,收拾完毕,不经意向一旁的铜镜里瞥了一眼。
  
  都说相由心生。
  
  郭禄喜这太监的长相并不怎么样。年纪不大,面白无须,五官分开看勉强算得上端正,可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带着点奸猾的样子。故而本仙用了他身体之后,并不喜欢多照镜子。如今本仙用这个壳子也一年有余,今日偶尔往铜镜里多看了两眼,竟觉得这死太监的模样顺眼了不少,眉眼不再是以往那样凑在一起,倒是渐渐带了些本仙原本的神韵。
  
  一路往正殿走去,清晨的薄霭还笼罩着这幢寂静的宫殿。轻手轻脚却又迅速走过的宫女与内侍,见到本仙之后都急忙纷纷行礼,诚惶诚恐地退到一边。
  
  本仙踏进正殿,里面一片寂静。宽大的龙床上隆起了一座小山也似的被子包,下面严严实实,不知道包着什么。
  
  走过去在山头拍了两下:“王,起床了。”
  
  被子山包下面传来呜里呜噜的声音。因是隔了不知多少层棉被,根本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本仙也不逼他,很有耐心地坐在床边,取了一本书来看——狐狸是不看书的,放在床头纯是为了本仙早晨过来叫他起床的时候,能有点事情做。
  
  翻过去十多页的时候,被子山包终于抖了抖,苏景白披头散发地露了一个脑袋出来,周围都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他吸了吸鼻子,恹恹地说:“清微,冷——”
  
  本仙瞟了他一眼。他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裹成这样没有什么说服力,又吸了吸鼻子,说:“我以前住的竹林,都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而且那时候我还有毛……”
  
  苏景白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成功地勾起了本仙的愧疚之心,得以顺利蒙混过关。但如今,他这点不入流的手段对本仙早已不起作用。是以本仙只是应了一句:“哦。”又把手里的书翻过去了一页。
  
  苏景白可怜兮兮地看了本仙半天,仰面一躺,裹着不知多少层的厚厚的被子,开始在床上艰难地打滚:“清微,晚上睡觉很冷啊,你过来跟我挤挤吧,一起睡觉暖和……”
  
  他裹成那么大一个球,只是滚了半侧身子就再也翻不过去了,只能又再翻回来。本仙瞥了他一眼:“你如今不是狐狸了,在床上打滚也没人觉得你可爱。这么大男人,怪恶心的。”
  
  苏景白控诉的眼神又飘过来了:“你嫌弃我不是狐狸了!我以前是狐狸的时候,你还跟我一起睡!”
  
  明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这副无赖的模样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苏景白撒泼打滚了好一会儿,见本仙始终不理会他,终于不情不愿地从被子团里钻了出来。一到外面,就狠狠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把一旁的衣服一把抱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都往身上套。
  
  本仙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书丢到一边,揪着苏景白过来给他一件一件穿好。他这时候倒是十分乖觉,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到了领口的扣子那里,苏景白配合地微抬下巴,一副大爷模样。本仙仰着脖子给他扣了半天,最后不耐烦地揉着脖子后退一步:“自己扣!”
  
  苏景白低下头,委委屈屈地自己扣好了扣子,突然说道:“清微,我们钓鱼去吧。”
  
  本仙本来坐在一旁揉脖子,他这句话一出,揉着脖子的手直接将脖子揉僵了。
  
  苏景白却一下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坐下:“你看,我们整天在宫里也没有事情做,花园里又有一个大湖,听说冬天破开冰下面鱼很多——我会做鱼竿的。”
  
  本仙知道他会做鱼竿——他会拿竹竿做根本没有钓钩和鱼饵的鱼竿么。
  
  从前景白在宫里,闲暇里找乐的方式也很有限,无非叫人互殴或者殴人,再要不然带着一队侍卫出宫四处乱跑。如今这些草菅人命的事情本仙与狐狸自然不会再做,但这样一来,苏景白便每日里只有和本仙大眼瞪小眼一件事可以干
  
  本仙终于叹了一口气:“也罢,就和你一起装一回昏君吧。”
  
  大冬天的,本仙指使了一群太监,将后花园的湖边砸出了一个大洞。这事情倒不是很难办,从内库里拣用黄金做的最沉的物件,往冰上使劲砸就是了。
  
  苏景白看了半晌,突然转头悄悄问本仙:“清微,那些东西是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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