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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 番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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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端王面色一沈,似要发作,却又忍了下来,叹了口气,“我这还是第一次对人这样说话……算了,你既要听那些,我对你,其实也没有什麽可瞒的。”微一沈吟,“这次宣诏,来得很急,连我在京内的消息都没来得及传过来,想是千里加急快马送的,诏中又命我带三千亲卫入内,这三千亲卫是个关键……我猜是宫禁内有变。至於是哪位主逼宫,就难说得很了。”
  叶长风静静听著,黑发散落在白色衣衫上,更衬出眼神如星般清明,凝神想了想:“太子用不著做这傻事。剩下来无非就两个。前些时日,我听说因征讨王小波李顺有功而封宣政使的王继恩──”忽然停住,望著端王笑了一笑,“其实那仗是你主指挥,说起来还是他沾了你的光,可惜天下人却不知道。”
  “天下人知不知道,有什麽打紧,小小一个宣政使更不在我眼里,”端王傲然扬眉,“难道本王会和王继恩那个宦官去争?何况,会打仗这个名声,能比得上治国平天下好听麽?”
  一番话叛逆之意显露无遗。叶长风素知他野心,也不去理他,继续道:“王继恩最近与参知政事李昌龄那班人走得很密,这人用兵虽然不错,心思却过於阴柔暴横,又是一介宦官,素不为太子所喜,皇上染病多日了,他只怕要生出点事来。”
  “那是老三的事。我乐得旁观。”端王冷冷一笑,“我这次入京,就是趁乱瞧瞧,还有给你将毒解了。我大军在手,谁也不能拿我怎样,长风,你不用担心,我定会要你活下去。”
  我担心的不只是这个。叶长风心中一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这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王爷,如何知道离乱的苦处呢?却不便多说。
  随意又道了几句,叶长风究竟精神不佳,眼看著神色倦了,端王轻轻一笑:“你睡罢,逞什麽强呢。我下去看看路程。你放心,你的想头我知道,再议吧。”
  叶长风微微合起眼,端王推开门正要下车,叶长风忽然问了一句:“萧达凛……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是麽?”
  端王停了一停,并不转身,语气平平,听不出是何情绪:“长风,你不该问。既补还不了,何必空留心结。”
  叶长风默然不语。端王也不再多说,身影一掠而出。 



31
  大军护卫,兵戟森然,一路平平安安,渐入中原繁华之地。
  叶长风的命虽然有端王的秘门药物续著,又成日价山参雪蛤饭一样地吃,醉飞花的毒倒底霸道,眼看身体还是一日日弱下去。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旁人都已脱下了夹袄,他却还须时时披著重裘狐衣。
  “手还是这麽冷。”
  蓝珊送参汤进来,顺便摸了摸叶长风的手,叹了口气,开始输送内力。
  “别费神了,”叶长风挣不脱,无奈一笑,“其实也没什麽,别真当我是纸糊的架子。”
  “你倒不是纸糊的,你是冰做的。”蓝珊没好气地示意参汤,“快趁热喝了。”
  “先放著罢。”叶长风闻到这熟悉得已不能再熟的味道,微皱起眉头,看也不想看。  
  “我可不管,反正自会有人来问。”蓝珊哼了一声,“到时还不是一样要喝。”
  蓝珊说的人,自然是指时时紧盯,不曾稍懈的端王了。
  “那不如你替我……”
  “想都别想。”蓝珊毫不犹豫打断叶长风的试探,眼看叶长风面露失望,忍不住放软了口气,“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喝药这种事,我可帮不了你。”

  “怎麽,又不肯喝药了?”蓝珊话音未落,端王的语声已接著响起,一袭轻袍英武俊朗,潇洒跨入车内,“珊儿,你下去罢,这里让我来。”
  “是。”蓝珊垂下头,默默松手退出。
  见蓝珊离去,端王在床边坐下,长臂一伸,将叶长风搂在怀里,笑道:“跟一个孩子吃醋未免有失身份,不过瞧著他拉住你,我心里可真有点不舒服。”
  叶长风早知蓝珊对端王所怀敬慕爱恋之情,闻言不由好笑,却也不愿多作分辩:“今日京师有什麽消息?”
  “外面的消息都封锁了,宫禁极严,里面传出句话,说皇上快不行了,看情形大约是真的。”端王解开自已的外衣,拿体温去焐怀里的人,一手端过参汤,叹道,“你先喝了这个罢,我倒不怕亲口喂你,可你总跟自个身体过不去,存心急谁呢?”
  “我也不是矫情,是真不惯这味道。”叶长风苦笑,就著端王的手喝了一口,推开碗,“也不知你们加了什麽,总叫我觉著想吐。”
  “良药苦口嘛,这是老话,喝光吧。”
  “宁非,且让我缓一缓。”叶长风皱眉躲过参汤热气,无意间更贴紧端王的胸膛。
  这声宁非听来殊为不易,乃是端王不知用了多少软磨硬施,白天晚上威逼利诱,叶长风被他缠得烦不胜烦,只得改口。这一路叫下来,倒也渐渐习惯了,这时叶长风有求於端王,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端王心中一甜,当下便想对准那两片楚楚可怜的薄唇深吻下去,然而这药汤却是定要他喝光的,只得抑住绮思,
低笑:“我快忍不住了,不如还是我喂你?”  
  叶长风横了端王一眼,不作声拿过碗,皱眉一口口啜饮,终於喝光。

  端王含笑看著叶长风举动,眉梢眼角尽是爱宠之意,连他自已也不知,何以有一天,会为一个人如此牵挂,大失常理。
  叶长风放下碗,正要说话,车外传来一串急速蹄声,由远而近,停在队前。
  接著一阵对答语声,因相隔太远,也不大听得清楚,有个声音却象是颇熟,叶长风心中一动,端王也听了出来,眉头一皱:
  “你身子吹不得风,不能见客,省了这心吧。”
  一句话才说完,已有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奉太子手谕,求见王爷,叶大人。”
  叶长风笑了起来,满心欢喜:“子若,是你麽?”

  端王皇族贵胄世家子弟,吃住均极为考究,一辆马车,也是造得又宽大又舒适。
  然而再大的马车,若是坐进了三个人,终究有些嫌挤,何况这三个人中,有两个还是各怀心机,互相猜忌。
  端王略放开叶长风,一手却仍搂定他的腰,斜睨著对面的张子若:“几天不见,你又换了个主子了?手脚倒是不慢啊。”
  “王爷过奖,下官鲁钝,只知忠君忠国,还未想及其它。”张子若只作听不懂端王的讽刺,笑容依旧和蔼可亲,转向叶长风时,眼里却多了一丝欣喜,“见过叶大人。”
  “不敢当。都承旨大人了啊,你的职份可不比我低了,”叶长风笑看著张子若的官服,“几时升的?恭喜恭喜。”
  “就在昨日。”张子若微微一笑,“印还没捧热呢。听说叶大人病了,我是特地送药来的。”
  叶长风随端王返京,一路上须瞒不得人,端王对外只称说叶长风身染重疾,回京求医,倒也无人怀疑。
  
  “奉太子之命,前来送药?”端王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瞧住张子若。
  “太子猜著,你们想要的,大概是这个。”张了若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盒,掀开盖,三粒碧绿晶莹的药丸在里面滴溜溜地转,“毒既发作,便再也不能一粒粒分服了,剩余几粒,只能一次服完,少一粒都不行。”


32
  宫中情势,竟如此险峻了麽?
  端王不动声色,笑著忖思,目光与叶长风微微相撞,不意外地瞧见对方眼底的凝重。
  皇室中人,做事素向讲究的是个不露山水,太子的性情又是何等沈稳老练,若非行到急处,怎会如此沈不住气,拿解药来直接要胁?
  皇上肯将毒药一事告之太子,并传之解药,情形更是不妙。如果不是命在垂危,如何会将这般见不得人的手段述於第二人知?
  而不管事成与否,张子若的性命,其实危险。
  
  风轻拂过车厢。数步外岗哨往来,刀兵森然。
  “子若,你怎会牵到这种事里来。”叶长风叹了一声,神情有些忧郁,“你那麽聪明警醒的人,要是想躲,难道还躲不开麽?”
  张子若想不到叶长风会先说这个,怔了一怔,目光微微柔和:“我来总比别人来要好。若不是太子告知我此事,我又怎会知你是中毒,而非染病?”
  一句话说来轻描淡写,叶长风却知他背後不知用了多少心力,才得太子信任,委以重托──而这重托过後,泰半是杀人灭口,子若这是何苦!
  端王目光闪动,微笑打断了叶长风的思绪:“太子连等我们进京面谈都等不及了,我猜,他八成被软禁了?”
  张子若静静瞧著端王,缓缓道:“前太子爱弟心切,特意派了侍卫前去日夜贴身保护,那也是他为人兄长的一片好意。”
  “禁军呢?难道不再由皇上节制?”端王目光锐利。
  “皇上病重,非重臣机要事,不得前去打扰。”张子若悠悠一叹,“这是宣政使王继恩王大人他们的一片好意。我们这些份位低的,也只好遥为祝祷了。”
  
  情形比自已想象的还要严重。而已方的劣势,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端王还在沈吟,叶长风已看向张子若,正色道:“子若,你是知我的。决不至为了解药而循私。”
  “我明白。”张子若浅笑,“可这不是循私。太子是皇上亲封,宣之天下的,名正言顺,叶大人助他,也是天经地义啊。”
  “不同的。”叶长风摇了摇头,“名义不一,牵及的人事也不一。”惘然望向窗外透入的一缕阳光,丰狐长裘映衬著他的脸色分外苍白透明,半晌,才轻轻道,“我想,世间波折,总是一件接著一件,没有休止的,小节我已是顾不得了,只求大节大义上,问心无愧。”
  “拥立太子,这是国之重事,而非我一已私利所图。我自当尽我所能,相助太子,但是他,”叶长风目光移到端王面上,“若是因为我之故而被胁,我於国乃是不纯,於友乃是不义,这种事,我不会做。”
  端王与张子若听得呆住,谁也料不到叶长风竟在这关节处执拗上了。
  待要分说,却见叶长风摆了摆手,倦怠闭目,再不说话。

  一路急速行进,马蹄伴著车轮辘辘中,不多日,京师已至。
  端王帐下自有人去兵部办理一应缴旨清点手续,端王为人豪爽,出手又慷慨大方,例行打赏之外,各部馈仪也各丰足,蠃得京师上上下下,一片赞好如潮。
  叶长风冷眼旁观这一切,却是更加沈默,皇上固然病重难以召见外官,太子出入皆有人盯视,见面却也不易。
  偶然收到封塞外军报,却道辽国因天寒粮缺,已远远退兵,临行又掳掠粮草奴隶不在少数。萧达凛三字,只是廖廖提及,却微微牵动一份心结。
  当日之事,究竟真相如何,萧达凛是否放纵,或终将无解,渐渐湮灭在漠漠黄沙烟尘里。

  这日黄昏,宫中突然传出旨意,传端王入内。 



33
  端王走後不多时,天便黑了,窗外淅沥地下起雨来。春雨绵密细碎,象一张看不出边际的网,湿气和寒意都微微地渗进屋里,烛光也象更朦胧了几分。
  蓝珊才陪叶长风用过晚膳,边吩咐下人收拾碗筷边叹道:“你身子那麽弱,怎麽也得多吃点不是?偏你总是不理。”
  “节食惜福嘛。”叶长风漱了口,拿过手巾净面,突然望著蓝珊笑了起来,“你怎麽也变得跟以前的三儿一样,唠唠叨叨的?”想及久已不见的三儿,眸中惆怅一闪。
  蓝珊自然不会错认叶长风眼中的怀念,心中大不是滋味,见下人都退了出去,索性咬了咬唇:“你……你叫我珊儿时,是不是还在想著他?”
  叶长风怔了一怔,他倒是真没留意这两个名字叫起来一样,不禁失笑:“哪里。你就是多心。”在桌前坐了下来,剔灯翻开书卷。
  蓝珊知他是要等候端王消息,也不去拦阻,取过裘衣为叶长风披上,闷闷道:“你这样想著他,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也这样念著我?”
  “胡说些什麽。”叶长风转过头,见蓝珊皱起双眉,神色忧郁,却因人物俊秀而只显其可爱,忍不住揪了揪蓝珊的鼻子,“你这麽机灵,武功又高,比我可要活得久多了。”
  叶长风素性深沈宁静,极少与人玩笑,被他这麽惩戒似的轻轻一拧,蓝珊的心砰砰直跳,趁势将整个身子腻了上去,半倒在叶长风怀里:“我们都别死,好不好?”
  “好,好,都不死。”叶长风是被蓝珊时不时搂抱一下成习惯的,也没注意这次已换了姿势,眼光又回到桌上的书札,心中却忖思著端王今日去宫中,不知变故如何。
  蓝珊见叶长风心不在焉,大为不满,却也乐得腻在他怀中,听著他微微的心跳,和著窗外沙沙的雨声,只觉这一刻温暖动人已极,若是以後十年,二十年,叶长风就一直这样住在端府里,自已也一直能守在他身边,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瞬间,又象漫长过了一生,门外突然传来仆人恭敬的声音:“叶大人,外面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拿著宫里的玉牌,指名要见您。”
  叶长风微一沈吟,也不多问:“厅里人多眼杂,带他们到这里来罢。小心别让其它人瞧见。”
  “是。”端府的仆人俱是训练有素,闻言会意而去。
  蓝珊从叶长风怀里溜出来,他的双刀原是随身携带的,适才取下放在了桌上,这时重又拿起,佩在腰间,脸色沈凝。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非常时节,又挑了这个时辰来拜访求见的,必有大事。而皇家的大事,靠得最近的便是血,阴谋,暗杀。蓝珊怎敢掉以轻心。
  叶长风依旧安详翻著书页,神定气闲,仿佛什麽事也没发生一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关上,房内已多了两道身影。
  叶长风终於明白为何仆人会说他们奇怪,俱是一身蓑衣,头面也被遮掩了大半,若不是露出一截深色下袍,倒真象个鱼翁似的。
  为首之人解开蓑衣,凝视著叶长风,笑道:“长风,别来无恙?”
  灯光下照得明白,这人面目儒雅,神色和蔼,却自有一股华贵气象,迥异常人。
  叶长风呆了一呆,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前来,撩起衣角便要下跪:“见过太子殿下。”
  
  “这里不是宫中,没有外人,长风不必多礼。”太子原名元侃後改恒者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叶长风,笑道,“倒是本宫来时淋著雨,身上颇感寒意,长风可有热酒来暖暖脏腑?”
  叶长风素不沾酒,房内热茶不少,热酒却是半滴也无,闻言忙示意蓝珊去取。蓝珊微一犹豫,迅捷窜出。
  “你这侍从,身手倒好。”太子不经意地道了一句。
  叶长风心中一凛:“回殿下,这孩子原是……”
  “我知道。”太子截断了叶长风的话,在椅上坐下,笑道,“原是端王府中的高手麽。长得真俊,难怪你会为了他连自已性命也不顾,白白废掉一粒解药。”
  叶长风与窗外檐下远远偷听的蓝珊同时心中一震。叶长风是心惊太子如何会知道这等细节,蓝珊却是第一次听说叶长风还不顾性命救过自已。
 
  “这有什麽奇怪的。”太子看出叶长风所疑,莞尔一笑,“老大他们能在你军中安下奸细,寻机射你,难道本宫便没有耳目麽?除开醉飞花的解药,你身上还有何药能解那箭上剧毒?何况後来你即重病──实是毒发了罢?”
  “臣以身献国,生死小事,早已不在心上。”叶长风定下神来,心道索性讲清了也好,难道我是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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