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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 嫣子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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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你竟偷听我们说话!”公绅童生气了。
“谁偷听你们说话?”我敛起笑意,也生气了。
“那你怎么知道薛小姐跟我说什么?”公绅童不懂掩饰,脸上刷地就红起一片。
用脚趾头都猜到的事情他却当是天机,真叫人受不了。
我不但能猜到薛小姐与他说什么,我还可以猜到这傻小子对薛小姐说了什么。今天看薛小姐双眼通红地自我面前跑掉,是人都猜得那结果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替她惋惜:
“可怜小姐痴心一片。”
“小三你似乎很喜欢薛小姐?”
“薛小姐天姿国色,温婉闲淑,自是人见人爱。”
公绅童忽尔笑了,他说:
“小三你说话本是机巧,可恨满嘴谎言。”
我气绝。
“你怎这样抵毁我,我哪里说什么谎言了?”
公绅童看我嘴硬,好笑地盯着我看了一阵,才说:
“小三你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都爱笑,而每当你说谎,脸上便会笑出一个小窝来。”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在我脸上一边点了一下,我如遭电击,捂住脸突然倒退一步。凶狠地瞪着他。
公绅童呆了一下,没料到我反应如此激烈,他有点不知所措。
我哼了一声:
“我就是说谎成习,改不得的了。”
公绅童垂下眼睑,他说:
“小三,我想过了,你本性不至大恶,若是你肯发誓不再害人…”
我默言不语,听着他说。
他抬眼呆呆地凝望我,只合上了窗子。
他走了。
或许只是他一时撞邪,才会废话连编,竟还忘记了在我屋外贴符。
我站在屋中,看着紧闭的窗,外面的院子静悄悄的,隐约还可以听到虫子的呜鸣。
我思忖一阵。
最后我觉累了,竟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倒头一睡到天明。
三天时间,转眼便过。
今日正是薛小姐十三岁生辰,薛家上下张罗庆贺的物事,到处挂上喜色贴子,红红绿绿的一大片,又高悬大红灯笼,我看那阵仗不似庆祝生辰,倒似小姐要行大婚之礼。
小姐这天真奇怪,过了今日小师傅是要走的了,她不来抓紧机会诉说离别之情,倒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公绅童也不多想,只顺着主人家的意思,给做了个祈福挡煞的法贴,送予薛家作礼。
我蹲在薛家的池塘旁边喂鱼,鱼儿们都快认得我了。
下人们在我身后来去匆忙,倒显得我闲得慌。
难得公绅童被薛老爷请了去,我便一人在薛府中闲逛。我吃了他的符,要去哪里他自然是知道得清楚。自从那晚他偶尔忘记在我屋子上贴符,之后他又反悔了,仍处处牵制我的行动。他师傅的教诲是道圣令,他虽一时摇摆,却始终违抗不得。
我沿着墙壁游走,来至一个园子中,这里的花草长得极美,场地宽广却无一杂物,倒是旁边一排厢房,全都上了锁。
这么美的地方,却不住人,实在有点浪费。我听着外面脚步纷沓,这里却乏人问津,仿佛分属两界。我走近门边,摸了摸上面的锁,上面并无积尘,看来这些房间是常常打扫着的,那到底是作什么用处?
16
我施法直接穿门而过,走到房间里面。原来房间都是相通的,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处处铺盖着白布,正中停放着一副棺木。
棺木是上等材料的木质所制,簇新光亮,却严密地封着,四周压贴着缚咒的符纸,不知里面躺着的是谁。
在屋内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便按原路返回走出园子了。
因着沾了小姐的喜,薛家合府上下也是一片安乐平和之象。一直闹至夜里,小姐才从闺房里款款步出,向众人道了谢。
小姐这一度的生关死劫之忧便算告一段落。公绅童意欲请辞,薛家却因天色已晚为由,再强留了他一夜。
我自然是不得不跟着。
在薛府的最后一晚,公绅童似乎有很多心事。他坐在我屋子外面的台阶上,对着外面的院子发呆。
出了薛家,我们仍然是敌人,他有点踌躇。
我倒是一点也不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条船能不能到桥头还成个问题,我猜也快沉了。是以我特别热心地关怀起小师傅的烦恼来。
我移坐到他旁边,陪他发呆。
“今晚的月好圆,风好凉,花好香。”我笑眯眯地对他说。
“月是圆,风是凉,但哪来的花香?”公绅童并不热衷。
“怎么没有?”我用手一指,叫他看院子前面的一丛小小的红花。“刚刚才开的,好香呢。”
听我这样说,公绅童用力嗅了一阵。他说:
“根本没有味道。”
“这花生长在深谷,需要特定的条件才会开花,普通人家里轻易不多见。”
“这么矜贵?”
“说它矜贵倒也不是,这花野生野长并不需刻意照料,就是花期怠了些,性情有点儿古怪。”
公绅童不禁笑起来。
“听你形容不似在说花,似在说人。”
“此花唤作‘醉无靡’,看似不登样,却算花中一强,无靡一开,必有人要醉倒在花间。”
“这花看来也就那般模样,怎有如此魅力?”公绅童不信。
我笑:“世间万象,众生表相,切勿轻言。”
公绅童听得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谨慎地问:
“小三,你可是要告诉我什么?”
“不急。”
我抬眼示意他看向院外廊处,一童子正向这边方向赶来。我说:
“小姐来请了。”
果然,小童来至面前,向我和公绅童稍作个礼,便道:
“小姐请两位赏面到宝心斋一叙。”
公绅童与我对望一眼。
我与他一同前往宝心斋。
薛小姐艳抹红妆,玉骨雪肌,在那一袭飞霞锦锈的红衣下,越发映衬得清幽的眼眸星子般晶亮。
她今晚真是美,美到极致。
宝心斋中设了席,只摆了些小酒小菜,清清淡淡的气氛,似欲邀客人浅酌雅谈,小姐看我们自门外走进屋内,连忙颔首作礼,并请了个手势。
在这最后的离别之际,薛小姐显现出她最彻底的妩媚,带着几分不可挽回的哀婉,深情且软弱,明知不可留,却又舍不得。
她对绅公童道:
“明日一别,恐后会无期,小女子别无所求,只请大师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便倾身下拜,公绅童何时受过如此礼数,吓得连忙伸手去扶,他急急地道:
“小姐不必如此,快请起来。”
薛小姐自低处盈盈仰望,双手还被握在意中人的手里,她一阵伤感,烟云过眼,便落下两行清泪:
“公绅大师,小女子这一生都会记得阁下的恩情,今生无缘,且望来生有幸能报。”
公绅童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别过脸去。
才几日的辰光,这两人已然生死相许了一般。可惜这里不是十里长亭,薛小姐纵有千言万语,也得就此打住。
她背手轻拭泪痕,重新打点笑容,起得身来,为我俩斟酒。
得抓紧时间,度这最后良宵。
院外的微风拂得人心陶醉,外面的无靡如血,开得鲜红一片。
薛小姐谜般的眉目,透出诡色艳影,她只是人间女子,连我也差点被迷住,怎么竟有如此绝色?
她微合的唇,嗔怨的眸,直似凶器杀人于无形。我不觉喝着她的酒,一杯紧接一杯,公绅童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只轻湿嘴唇,倒无心品尝。
席间薛小姐话语连绵,间惑浅笑如莺,我只觉摇摇欲坠,昏头转向,公绅童察出我的异状,轻轻凑过来问:
“小三,你没事罢?”
我醉眼朦胧,公绅童人在眼前,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我眯起眼来,最后呜咽一声:
“头好晕…”
然后直接砰的一声倒在桌上。
公绅童吓得跳起,他连忙来摇我:
“小三!小三!”
“小…”
他的声音突然中止,也砰的一声,倒在某处。
接着是薛小姐的惊叫声:
“公绅大师!”
唤了一阵,房内无人再应,她便高声道:
“来人!”
果然有人窜入房内,小姐不加指示,来人也知晓意思,我只觉得自己被腾空架起,由几个不知名的家伙抬了出去。
转了好几转,我被带至一个空置的杂物房内,有人把我扔倒在地,我吃痛地皱一下眉,只听到外面咔嚓地横插一锁。
待所有人远去,我攸然睁开两眼。
跳到门边细听,可听到远处有脚步行走,是下人们正张罗着什么,那方向正是早上我偶入的那个园子。
我隔着门板,伸出头去两面张望,近处无人,我便直接飞跳檐上,迅步疾行。来至一屋顶上稍歇,我听得下面的人说道:
“所有事情皆备妥,只等老爷小姐支唤。”
我微微探头,屋下薛老爷摆了摆手,低声道:
“小姐马上就来,你们守着便是。”
下人们又退下,薛老爷离开。
我提起脚步,飞檐过瓦,又飘落在宝心斋的屋子上。轻轻搬开半块瓦片,屋下灯光便透了上来。
17
只见公绅童已被换过一身火红衣裳,正是新郎官的服饰,他闭眼躺在桌边的长椅上,人事不醒。薛小姐侧坐一旁,轻轻抚过他的脸,又为他平了平衣服上的皱褶,公绅童无知无觉,全然任由摆布。
薛小姐痴痴地看了一会,缓缓站起,走至屋子中央,声音徐徐而至:
“屋子上的人,还不快下来?”
我暗叫一声不妙,只得翻身跳下。
薛小姐初看我时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屋上偷窥的人是我,但她转瞬便恢复神色自然,冷冷地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小三兄弟。你躲在上面干什么?”
“可不就是我。小姐的酒真是厉害,我只喝了两杯,不觉就睡了一觉,只是回来时不小心,行错了路。”
转眼看了看公绅童,我又惊讶道:
“咦?莫非是我醉眼昏花,怎么才一转眼,我师傅便穿得这副模样?”
“你师傅改变主意,说不走了。”薛小姐怕我与她抢人似的,拦在前面。她说:“他吩咐我与你说,叫你一人回去。”
“回去?”我盯着她,问:“他叫我回哪里去?”
薛小姐与我默然对峙,良久无人搭话。
她挡在公绅童前,我朝她步步进逼,小姐神色警戒。我人还没碰到她,这小姐突然翻身扑向墙边,抽出一把利剑。
“小姐何以取剑?”我停住。
她脸上失常地青白,正与那艳抹的红妆辉映成趣,显得好不阴森。
她清雅地道:
“小女子自小体弱,故在屋子里放一宝剑,借借它的煞气。”
看她握剑的姿势似模似样,我又说:
“小姐弱质纤纤,还是不要搬弄这般粗鄙的器物才好。”
她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眼中现出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小三兄弟你别看这剑样子丑,却是一等一的宝贝,不识者不知,我且舞一段你看看!”
说罢竟挥起剑向我舞来,我左闪右跳,仰头低身,一边躲避一边赞道:
“小姐好剑法!”
她挥来舞去,剑身都带不到我半片衣袂,就看我满屋子跳前跳后,她也跟着满屋子追前追后。
我着实觉得有趣,正玩得高兴,谁料她一个旋身,反手竟把剑锋直指公绅童,我灵光一闪,这女子终于要出手了!
我一按桌子,提脚飞踢,一只酒杯凌空扫出,哐的一声,险险震飞她手中长剑,我翻身向空中跃起,正好抢了她失手的宝贝。
薛小姐气得眼都直了,看着抵在自己下巴上的利器,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怎忍心下得了手?”我啧啧冷笑两声:“他好歹还是救了你一命的恩人哪。”
长剑直指她的喉咙,薛小姐干瞪着我,房间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薛老爷和一众家丁扑至门前,眼看便是这样一副景象,都吓得作不得声。
“小三兄弟,你这、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老爷见爱女被挟,唬得脸上的肉都惊跳起来,一叠声地求说:
“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这其中必有误会!”
“这误会还真是不得了。”我说。
“原以为你家小姐对我师傅爱慕有加,倾心相许,原来是我看错了。”
“小三兄弟怎么这样说?”
薛老爷看了爱女一眼,声音虚虚实实,有点闪烁其词:
“小女确是喜欢大师,且对你师傅有相许之意,虽然她是急了些…”
“是吗?”
我转回目光,落在小姐脸上,她全身冰凉,目光相接的瞬间她蓦然惊跳。
我的剑稍稍一偏,离开了她的下巴,却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下,她咬紧牙看着那利剑轻薄地游走至胸前,我用力一挑,她的红衣便唰地被一分为二。
下人们见状莫不倒抽了一口冷气,薛老爷几乎晕倒过去。薛小姐悲愤交加,紧紧抓住被削破的衣襟,我戏谑地道:
“薛小姐大喜日子,红装下面穿的却是丧服,你和我师傅尚未行大礼,这么急着要替他办丧啊?”
薛小姐紧咬樱唇,对我怒目而视。
薛老爷在一旁哈气不断:
“小三兄弟,你请听我说…”
我打断他:
“薛小姐总说自己命薄,说来也真是命薄,据批命的先生算到,她应该过不了六岁,而非十三,何以生生多出了七年阳寿来?”
薛老爷一呆,随即道:
“小三兄弟,薛家流言众多,以讹传讹,期间又有人恶意中伤,你千万别道听途说,轻易取信他人!”
“虽是道听途说,但我可不是取信于‘人’。这些事宜都是你家前院那个池塘里的鱼儿说与我知。”
众人一愕,都不知我是说真说假。
我接着又道:
“你家鱼儿还说,为保小姐性命,薛家每年必行一丧,需生葬一人,而此人又必要与小姐行过堂之礼,以夫妇之名替她折寿。这七年来,你们请了不少高人来为小姐挡命关,可惜道行不够,替小姐枉死者众。薛老爷便依族书所说,把他们的尸身供养在棺中,以邪符压镇,小姐所有夫君皆以一生抵她一年寿命。可怜小姐总遇不到‘贵人’,只得年年行这有伤天理的红白喜事。”
“原本这邪门的祭礼也行不久已,就算有人肯为小姐续命,这方法也撑不过七年,十三算来也确是她最后一道鬼门。说来可笑,你们最后请的人是我师傅,却没料到他竟可轻易克煞小姐多年的宿命。小姐定是想,若能以此人作祭,便可保日后岁岁平安了吧。”
“小三,你误会我了。”薛小姐明知到瞒不过了,便在这个时候和盘托出:“的确如你说的一样,我命不过六载,却有幸活到十三,原想一切无望,却又在紧要关头遇见你师傅,我是一片真心要待他的…”
“如果你的行事再精细些,我定会相信你是真心。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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