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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孽 by 绪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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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在闪动著,吸引了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
而後那些穿著胄甲的仙人拿出了一个个织结缜密的网子往空中散洒,网起了所有试图窜逃的萤火。
大殿内没有一丝声响,朝臣们纷纷伏首跪地,屏气凝神不敢妄动。天兵天将下凡现身,他们只是卑微的凡人,不得以目光直视的。
然而,玉璃却挣扎著,要夺回那些本该属於他的东西。
笙是他的,他的心在嘶吼呐喊著,却没人理会,也没人听得见。
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温暖,为何要被夺走?
他是如此地喜欢著他啊……
寿是个枷锁,牢牢地捆著他让他不得动弹。他悲痛的心就要不能承受这些打击了,若这些都是寿的报复,那寿也太过残酷。寿失去了伯邑考,就也要让他失去笙?为什么?他从未想过与寿为敌啊!
萤火被捕尽,犹如他的心被掏空了。
渡过无数岁月,却渡不过这只情劫。天让他存活这世间到底有何用,得不到所爱,盼不到所想,空尽一切悲凄,只得茫然独活著。
寿的手又缓缓覆下了,在那缝隙中他最後凝视著笙雾中卸尽笑容的脸庞。
他好想笙再用那张脸朝著他微笑,好想笙再用他水般柔情的声音细细对他说话。听他一字一句地说著……
我想见你……我想吻你……我想守著你……
第十九章
天兵天将才搜毕天相星四散元灵欲回天界覆命,怎料才踏上云端,却有神人飘然降临,衣衫翻扬,身旁括起的大风就这么吹散了云雾,也吹走了天兵天将所驾彩云。
「见过湘公主!」一群将士发觉竟是湘水女神到来,皆为之拱手作揖,神色恭敬不已。
湘君形单影只孤身前来,她望著天兵天将手中捕仙网内的粲粲星辉,指著问道:「天相星?」
「禀湘公主,确为天相星!」
「交给我!」湘君单掌朝上,善目慈眉间却有股英气窜生。她是天帝最宠爱的么女,也是行事最不受天规局限,只依自己喜好断善判恶的神人。对於商末这场闹剧她已看够,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了。
更何况那白玉琉璃石也是她一时大意赠与天狐,才将商导致今日田地,她责无旁贷,更对白玉石有著亏欠。
「末将等受令押解天相星回天庭受审,请湘公主勿要阻拦!」这群将士见湘君要起人来,连连退步。湘水女神作为特立独行天人早多耳闻,他们眼神互相交视,暗中决定若湘君执意抢夺人犯,便由几名兵将先为阻挡,其余将士立即驱来云彩回奔天庭。
「你们别如此紧张,我亦是深谙天规戒律,只想见一见过天相星,与他道别罢了,并无他想。」湘君笑道。
众将士们相觑了番,却没半个敢松开手中那只网。
湘君见他们犹疑著下不了决定,随即水袖一卷,便将捕仙网给散了。瞬间点点银光飘出,和著云混著雾,缓缓凝聚成了人形。
「公主啊!这实不合规矩,您叫我们回去怎么向天帝交代?」如果给天相星跑了,那他们的罪可大了。
「照实说就成了!」湘君望著轮廓已然清楚的天相星,忽尔执起他的手来,裹住天相星的大掌。这天地有太多既定的事是他们无法凭一己之私去违背去改变的,既然不能明著来,那她只有暗渡陈仓,瞒著所有人偷偷地做。
天相星原神凝聚不全,一颗闪著微弱光芒的萤火并未依附已成形之形体,而是在所有人视线都集中湘君身上之际,飘然远离。
湘君察觉了,她幽幽地笑著。
「你早已情根深种,意念偏颇,就与破军星般要沈伦魔道了。杀孽一起,便注定了被除去仙籍的命运,也被裁定得堕落阿鼻地狱永受受火焚水溺之苦,不得翻身。神也好,人也好,魔也好,我如今把这东西交给了你,以後要是如何造化你自己看著办,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善後。」掌心交融处,某种沁凉如水的物体由湘君体内化出,穿透入笙的体内。
笙静默地接下一切,再已无言无语。
倘若这是场宿命钦定的悲剧,他也不想要有选择的余地,他将倾注所有去守护玉璃,就算此生要为他化为尘烬,也不可惜。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湘君浅笑,见著笙眸中的那抹依恋,那抹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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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北门边,摆设了灵棚。城内大臣皆前往吊唁,以祭悼一名纣王残虐下无辜丧生的忠节臣子。
直至夜晚,守灵的人不散,火把点点燃著亮著,群众围著亚相比干的灵柩,为他尽最後的一点心力而默默地守著夜。
朝歌深苑内,亦是一地的寂静。
玉璃独自一人躺在寝宫内冰冷的石板上,双目半合,无神地直视著不远处的阴暗角落。
天凉了,寝宫外有阵阵寒风卷入,吹得满挂於梁柱与壁间的廉幔纷飞狂舞,舞得凄沧,舞得孤凉。室内阴暗无光,有孩童的身影在月色下忽隐忽现,相竞追逐嬉戏。
商末已然近了。
远方的夜色下,一点闪烁著浅浅银光的萤火在空中飘飘沈沈著。它用仅剩的微弱光芒努力地绽放著,希冀有人得以发现它的存在。
很美很美的光芒,在狂风肆虐中,始终就是要往前行著。它飞呀飞,不管挡在面前的阻碍有多大,飞呀飞,哪怕是高山横亘大海阻隔,飞呀飞,它只想回到心爱的人身旁。
终於,它来到了他的面前,但他却见不到那抹光芒,就算它再如何努力绽放,发出多少柔和温暖的光辉。
它最爱的那个人始终听不到,也看不见。
最後,它停在他微启的手掌心中,暖暖的一小簇火燃起永恒不灭的炙热,直渗入了那个人紧锁不放的心扉,温热了他最深处的恶寒。
它是天际众多星子里毫不起眼的一颗,它选择降世来到了他的面前。冉冉浮生中他们翩然相遇,在乱世里织就一段无悔情缘。
尔後,他手掌轻轻合上,将萤火握入手中。虽不能看也不能听,他却以心作为了感觉。
缓缓闭上双眸,他让盈出的泪水滑落脸庞。
======================多年多年以後,周文王姬昌辞世,武王姬发於西岐起兵,以灭纣暴政为名目,号招四方诸侯共同制商。後得庸、蜀、羌、微等方国力助,於孟津誓师,率大军沿黄河而去,与商兵大战於牧野。
时商纣二十八年,战事越演越烈,牧野之战惨败,周军兵临朝歌城。征战下几番斯杀至尸横遍野,朝歌护城河水染成凄红血色,最後一些阵前倒戈的朝歌军士不愿再为商纣征战,於是大开城门,迎周军入主皇城。
武王策马进城,立即对将士下令:「所有人听著,马上将纣王找出来,纣王无道,今日便是他的死期,我要拿他祭胞兄伯邑考,以慰兄长在天之灵!」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城中高耸入云的鹿台而去,那处是纣王搜括民脂民膏,徵奴役数千,整整两年零四个月日夜不停才竣工之琼楼玉宇。照理说纣王在这危及时刻无处可躲,应该会往他最常前往的地方而去。
怎料鹿台虽是灯火通明,但却遍寻也不得纣王身影。原来,鹿台虽美,但在纣王心目中,却远远不及另一处庭台楼榭。
「摘星楼,纣王在摘星楼!」士兵匆忙来报。
「众将听令,立即往摘星楼去!」
第二十章
楼台之下,大军群聚嘶喊力拼兵刃对决之声不绝於耳,楼台之上,满天星辰闪烁刺目过千年而不歇。
寿离了窗台,别开那场嚣乱,他平静自若的神色并未受周军破城而入有过任何改变。从来,就已明了会有这么一日的来临。在这之前他未曾抗拒过命运为他安排的一切,他受天命将商引向灭亡,如今本身责任已尽,也是他能够放手抛下的时刻了。
他转身回到席上,玉璃就倾卧在他的身侧,宛若一尊华美精致的玉雕人偶。
玉璃不言不语,长年以来左手始终紧握著没有松开过。
轻轻抚著玉璃柔细的发,寿知道那是玉璃最珍视却最渺远的美梦。
「听见了吗,外面的声音?」
摘星楼外无数的呐喊嘈乱混杂著,束缚朝歌百年之久的灵魄们因久盼的的时刻即近而鼓噪不已。其中有著商的战奴,有著殷的臣子,有著纣王手下冤魂,有著无枉牺牲的人民。
在这片土地上统治长达六百年的商,终於走到了尽头。没有人惋惜,没有人感叹,商的灭绝带来的是所有人的解脱,他们终於可以由这个荒谬残虐的恶梦里挣逃离去,再不用相互伤害了。
玉璃那双无神的眼中,渐渐有抹情感融化而生。他听见了,那些孩童在吟在唱著古老的歌谣,就要回家了,就要离开束缚他们百年的城邑了。
月色下,朝歌的城墙屹立不倒,白灰的城池散著冷冷寒光,它倨傲耸立於洹水南岸的高原上,四方诸国都得臣服於它的气势,在它脚下伏首称臣。但如今城破了,是守护朝歌的牲灵们积聚的怨气无处散发,蛊惑蒙蔽著城内所有人的理智,将朝歌化为了魔都,一步一步地推著他们走向灭亡。
伯邑考自刎,纣王发狂,妲己噬人,比干剖心,谁都逃不过这场决绝的命运,只得与朝歌共同步向毁灭。
摘星楼内,仅剩寿与玉璃二人,其余宫娥侍卫不是逃走就是正与周军誓死作战著。
狂风吹来,回汤在空寂的楼阁之内,肃瑟清冷。
筑西逐星的摘星楼是寿所兴建,玉璃取的名。琼楼虽然落成,但他们所冀盼的却是永远不得实现的空想,是以寿只能日日夜夜望著洹河水任他的思念葬於大海,玉璃只得掏空所有不闻不视。
摘星楼,纵然多大能耐,星子炫美却是遥不可及,他们如蝼蚁般渺小的力量又哪能摘星呢?
远方夜空忽有银蛇划过,燃起黑幕中一声轰然巨响。瞬时光芒奋力四射,映得夜晚犹如白昼般明亮,也映出摘星楼内两人苍白漠然的神情。
天雷近了。
「走吧,躲过这第三次的旱天雷,你便得升於仙籍,从今尔後再也不会是众人唾骂的妖孽,而是天界神人了。」寿解开了长久以来对玉璃的控制,朝歌已经不须要他们两人,他也该还玉璃自由了。
玉璃瞳中浮现了淡然神采,静静地,他起身了。
「天雷会落在北方,你别往北方去,或许逃得过。」这是寿最後所能做的了,他这些年来见到的皆是玉璃受了雷击的景象,或许是天不给玉璃一条活路走,杀孽太重,非要灰飞烟灭否则不得偿其罪孽。
「北方……」玉璃喃喃念著。
「你走吧!」寿的手离开了玉璃的发,他往西侧庭台走去,注视著摘星楼下点点火把与奋战不停的朝歌兵将们。
他感到自己已无法再力撑下去了,伯邑考死去那夜,他的心也随他狠狠刺入胸口的那剑入殓了。是恨呐,为倾心所爱的人背叛,那伤害远比笙划过他咽喉的那剑深,深到胸口的伤痕不愿退去,深到那夜的记忆永永远远地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却不了。
直到如今他仍无法忘怀,恨意已然深烙,恐怕生生世世都无法休止了。
火把再他的注视下炙焰猛然窜烧,诡异的火光随狂风起舞,燃起了摘星楼下飘扬翻飞的廉幔,瞬间大火蔓延,火舌沿著梁柱盘绕直上,急速窜上摘星楼顶,将半边天际烧映成了橘红色。
楼阁之内突成火海,炽热的烈焰在狂风孤魂的助长之下迅速地燃烧著窜生著,要吞灭摘星楼,噬了朝歌最後的君王。
玉璃视著寿凝视远方的身影,犹如以前那段无虑的时光,他遥望著西岐那片梦土般。寿背对著他,他瞧见寿丝织绞制的天子服燃起了瑰美的火焰,寿在那簇焚热的光里无惧地浅笑著,傲然而立。
寿完成了天赋与他的使命,再无需逼迫自己为这商朝苟活下去了。所以寿可以走得无愧,走得昂然。
但他呢?
什么也不剩了……
顷尔,他放开了手中一直紧握不放的微弱萤火,下了摘星楼,欲往北方而去。
若世间已无可留恋,就算让他成佛成仙又有何用。他唯一想要的东西只有笙一个,除却了他,他便再也没有赖以存活的气力。
朝歌城内处处混乱不堪,有人大喊著:「纣王燃火自焚了!」
但他才出了摘星楼,便见周军列队围困於前,那支队伍之後的是死伤累累朝歌兵士,与为数者众的宫女。这就叫仁义之师了吗?还不是假借反暴政之名行强取豪夺之实的刽子手。
「妲己,那女子就是妲己!」周军之中,那些归顺姬发的朝歌将士们指著由大火中安然步出,半点儿伤都没有的玉璃大叫大喊著:「快啊,快杀了她,是她迷惑了商朝天子,是她诛杀忠臣,是她淫乱宫廷,是她亲手挖了亚相比干的心。
比干丞相可是连文王与伯邑考公子都敬重万分的人啊,那妖孽竟下毒手杀了他!」指责中,他们认定了妲己倾国倾城的容颜是所有祸端的起因,朝歌君王身侧的红颜,必是殃民祸水,否则怎会覆灭了商!
玉璃没有理会,他早已无力去应对了。
在那尸横遍野中,他找到了翠。於是他穿过周军重重人墙,想捉他的,想阻挠他的,皆让他随手一挥,碰飞了出去。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他知道,但总觉得无所谓。但是当他来到翠的身旁,低头凝视著已无血色,已无气息的她时,那股悲怆却随即翻涌而至。
「小璃……」
第二次了,每回,他都来不及保护她。
轻柔地,他缓缓抱起了她。感觉她失温的身躯还留有一些柔软、一些属於她的独特气味。血由她的背後溢出,流到了石子地上,形成一地触目惊心的红。狂风吹来,风砂覆上了她的面,她的脸庞上沾著些许血迹,蒙尘了。
深深地,他将她抱进怀里,对她虽是仅次於笙的依恋,但心里那股无助与揪疼却是一样的。
这夜天让他失去所有,全然无剩。
於是,他往北方牧野之原而去,揽著她,迎向那千年一度的天雷。
======================萤火遁入了层层黄沙底下,穿透岩层,渗过水脉,直闯九幽地府,坠下阿鼻地狱。
一处滚热的涌泉边,氤氲的雾气因极热的水温而不断蒸散。鬼差们将大罪大恶之人推进泉里,让烧滚如火的水灼红他们的肌肤,让他们惨叫连连,第二天再将他们捞起推入另一处冷得结著薄霜的寒泉里,任他们挣扎,任他们颤抖。
四季不断,这般酷刑持续不歇。极寒极热,痛苦无尽。
萤火飞呀飞,降在一张摊平的手掌之上,带来人世间最後的讯息,带来它所爱之人的消息。
顷尔,萤火微弱的光芒隐入了那手掌之中,回到了它最终的归属之地。
「你,为何一直待在寒泉之内,还不快到另一头去!」鬼差拿著铁耙往泉中停滞不前的男子刺去,要逼他挪至临泉川烫皮骨。
「纵使你是天上神人,犯罪堕狱也同这些鬼魂一样身分了,还不快走!」另一鬼差语出嘲讽,管他是人是神,在上头的时候又有多风光,到了这地府来就轮到他们看管修理了。
笙挪移了脚步,但当年湘君在他掌中所留的刻记蠢动发热著。天雷近了,他必须赶去救玉璃。在冥狱苦熬如此之久,为的就是瞒过天界睽睽众目,让所有神只对他卸下戒心,以为他安分留滞冥狱是为诚心悔改。
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甘心受罚,为的是静待这千年天劫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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