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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白玉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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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从前我看你养的鹰挺威风的,后来我一个人无聊,也就养了一只。”
顾惜朝道:“哼。”
戚少商接不下去了,只好自己笑了笑,去解开鹰腿上的圆筒。
众人听说是京城来的消息,心想必是要紧大事,都伸长了脖子望着戚少商手上的圆筒。铁手亦道:“可是大师兄又有新消息来?”
戚少商旋开盖子,倒出里面的东西,忽然脸就红了。
众人也都怔住。
他竟倒出来几颗相思红豆,几片尚未干枯的白色牡丹花瓣,还有一段精致的折叠起来的桃红色锦缎,上面似乎有字。
战岳离他较近,看见锦缎面上的字就下意识念出来道:“少商亲启,师师字。”这人虽然鲁莽无脑,可念完之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尴尬地摸摸脑袋喃喃解释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白牡丹姑娘给戚楼主的,呃,‘那个’信啊……”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戚少商更尴尬。旁边响起一阵轻笑声,神枪会的“惊天金枪”胡立炎大笑道:“相思豆,白牡丹,锦书传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姑娘当真是解语妙人,戚楼主当真是风流侠少,真让我等羡慕万分啊!战老兄,你就别在这煞风景了,难道人家李姑娘给戚楼主的情书你也要偷看不成?”
众人都笑着退开,只见戚少商展开锦书,脸色仿佛得意又甜蜜,不禁都羡慕万分。戚少商一眼扫过便即读完,将李师师的信物收入怀中,送走黑鹰,却见众人仍都望着他,便大笑道:“人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众位,我们也该出发了!”当先走出山洞。
见他神采飞扬,白衣风流,便有许多人自叹不如,心道:也唯有戚少商,才能得花魁李师师的垂青,旁人还是莫要做这美梦了。
三 楼高愁长思难断
顾惜朝不肯再让戚少商扛。戚少商也不愿扛顾惜朝。
扛着一个人飞奔总是要费力的,何况这人还双腿修长,一路上总在你面前晃荡来晃荡去;纵然隔着衣料,手上也能清楚感到肌肉的结实与弹性。
顾惜朝径自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反正路已不远,中午时必能走到,不用轻功可保存内力。更何况……”他却冷冷一笑,道:“多看看这蓝天白云,花草树木,也是好的。”
——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说,万一进了白玉楼,死在里面,就再也看不到这蓝天白云、花草树林了?
看见不少人隐有怒气,戚少商只好出来解围,只对顾惜朝笑道:“顾公子,你这一招激将法用得果然厉害。”众人都一愣:莫非顾惜朝竟是好心激起大家斗志?不禁自己在心中琢磨:没想到这人虽嘴硬,心却也不坏的。
回头却瞥见顾惜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顾惜朝竟是故意的,竟是算准了他会出来解围的?
于是顾惜朝悠悠地走,众人也跟着他悠悠地走。
中午时,已看到面前山谷环绕,树林掩映中,隐隐露出白玉一般的楼宇。这白玉楼竟是依山而建,山中有楼,楼中有山。楼宇全是白色,冷冰冰,死沉沉。两扇红漆大门上,已是漆皮脱落,锈迹斑斑。两个铜门环,亦已暗淡无光。因为是石料所建,所以并未被当年一场大火毁去。
战岳忍不住啐了一口道:“哪有造楼用这种死人一样的白色!”顿时发觉众人都狠狠地瞪着他,自知失言,赶紧低头。
顾惜朝、戚少商与铁手走在最先,众人本来走得越近心里便不自觉地想慢下脚步,可这三人脚步丝毫不乱不慢,其它人便谁也不肯示弱,步步跟上。
离门口只有一丈距离,顾惜朝忽然停下,众人只好也随着他刹住脚步。每个人都望着那大门,却没有人敢上前敲一下。他们委实已被那毒蛇的剧毒吓怕了,生怕这门上又下了什么毒,十几双眼睛都只望着顾惜朝。
顾惜朝却道:“这门,还要劳请大当家的敲上一敲。”
铁手已忍不住变色道:“顾惜朝,你竟要让戚少商来试毒?”不少人已心生不耻之意。顾惜朝冷冷一笑,却不答话。
戚少商叹了口气,道:“铁兄,你误会顾公子了。顾公子岂是这种人?”
他凝视着顾惜朝的双目,一笑道:“顾公子是要考较一下我的功夫,看看五年来有没有进步,是也不是?”话音未落,眼内却似有一道精光闪过,锐利逼人。
可顾惜朝却不发一言,只嘴角边仍挂着那带点戏谑,又带点嘲讽的浅笑,能令青龙利剑般的目光也化作春水一汪。
旁人瞧不见他俩这眉眼交锋,心里却都在想:连戚大侠都这么说,看来我们又误会顾公子了,顾公子这般才学这般风华,岂能总被错认?竟已有不少人心中暗生愧意。
戚少商向着大门,长袖一振。三丈之外的那铜门环,竟被他的袖风振起,连敲了三下。众人不由都是一惊,这传说中不借任何外物,全凭手下真气“隔空打牛”的功夫,江湖上真正能练成的已是寥寥无几,要练到像戚少商这般随心所欲,岂能不令人震惊?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的,几年不见,你的功夫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了。”
戚少商亦微微一笑,道:“过奖,顾公子才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笑语下,可是各藏心思?
忽然却有“吱呀”声响起,那扇大门竟自行缓缓开启了。
大门内,竟然是黑漆漆一片,只能借外面光线看见青石地板,左右是墙壁,其它什么也看不见。
门里,有什么在等待着大家?
顾惜朝燃起火折,第一个跨进门槛,戚少商和铁手紧随其后。铁手仍不忘叮嘱众人紧紧跟随,注意左右同伴。通道狭窄,仅容二人并行,戚少商便与顾惜朝并肩而行。
最后一人迈过门槛,那大门竟自行轰然关上。走在最后那人忙试图去开门,门却纹丝不动。顾惜朝听得背后响动回身喝道:“不要碰门!”但为时已晚。只见那人已经摇摇晃晃地倒下,浑身青黑,已然死了。众人都悚然心惊,对顾惜朝的话再不敢有违。顾惜朝道:“不管什么地方,都不要乱碰,这里处处可能有毒有机关,自己的命都自己拿捏好了!”便自往前走去。
只见前方一条长长的通道,前方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左右都是山壁,还生有青苔,原来竟是建在山中。沿着通道往前,岂知这一走,竟走了不知多远,这一条通道却犹不见尽头。火折子却已灭了好几个。顾惜朝便令众人都灭了火折子以节省,只留下他手上一点火光,这通道更显得阴森可怖。走得久了,人人不由都焦躁起来,就连松鹤道长也不由迷惑不解道:“这地方从外看来并无多大空间,为何走了这么久都不到头?”
前方黑暗处忽然幽幽隐隐,传来一个女子语声:“这条路,就是黄泉路,当然须得走上一段时间的。”
是那“女鬼”的声音,阴森又缥缈,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这真是条永远走不到头的黄泉路?
胡立炎忍不住喝了一声:“是什么东西在那里装神弄鬼!有种就出来真刀真剑地干上一场!”
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忽然如风驰电掣,射来数道银光。
顾惜朝走在最前,他失了武功,不能出手打落,只得迅速闪身。戚少商却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青龙剑未出鞘,一挥之下已将银光打落。原来是几支银色小箭。顾惜朝立刻道:“快把剑鞘扔了!”戚少商一凛,手一抖已将剑鞘甩落,只见剑鞘竟迅速腐蚀了!这毒性竟如此猛烈,若是迟了一刻,毒液流到手上,恐怕要肉烂见骨。箭落在地上,却化成了碧绿色的水液,石板地上滋滋冒烟。
原来竟是冰水凝成的毒箭,难怪自身竟不怕毒性腐蚀。
不等众人反应,前方的箭又接二连三地急射过来,戚少商若是闪避,这通道狭窄黑暗,后面的人必会躲不及,中箭而死。却见戚少商双袖一振,真气鼓荡,那箭纵来势迅猛,却竟都一一被他的真气隔空打落。但这样极耗内力,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这时他身后顾惜朝却已指挥众人迅速散开卧倒,铁手有意相助戚少商,但通道狭窄施展不开。顾惜朝低声极快地道:“大当家,这箭方位固定,来势迅猛,必是靠了机括之力。幸而是机括,所以有天地两处空门可趁,但地上已被毒液所染,不能匍匐前行。还请你从天路前行,摸到机关所在之处将情况说与我听,依我所言解去机关。我有一双西域天蚕吐丝织成的金丝手套给你带上,能隔绝兵器与百毒,方才我已试过,这箭毒也不能渗透。只是恐还有人监视,须得将火折熄了,双方都在暗处,谁也看不见谁,他们才占不到便宜。”
戚少商点头道:“好!只是……”只是外袍必须脱下,否则下摆在空中坠下,定会沾染箭上剧毒。但他此时双手运功挡箭,若是空出手来解衣又必将影响真气运转。顾惜朝知他所想,截口笑道:“大当家,我来脱吧。”伸手轻轻一拉,已将戚少商的腰带解下,双手又抚上戚少商后领口。
靠着火折子一点微光,顾惜朝竟看到那白衣后领上一点印迹,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件白衣,你竟还穿着……”手下动作却不慢,只听“嗤嗤”连声,他已将一件白衣自上而下撕裂成两半。
戚少商不及回答他这句话,顾惜朝已吹灭火折,卧倒在地,与此同时、戚少商纵身跃起,白衣脱落在地,手撑右壁,脚抵左壁,身贴顶壁,听风辨位,接过他抛来的手套带好,便如壁虎游墙一般,游入前方黑暗。
顾惜朝却伸手抚上身旁那撕成两半的白衣。
戚少商总有本事将一件穿了五年的衣服还穿得如同新衣一般。
顾惜朝轻轻一叹,低声缓缓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戚少商越行越远,凝神听得发箭之声就在前方,知道那便是机关所在之处,停下来向顾惜朝传声道:“我已到了。”
顾惜朝道:“你伸手可摸到什么?”哪知这话一出,那边竟没回答。过了一会,才听见戚少商有些古怪的声音:“我摸到了……头发……”
听到戚少商的回答,人人毛骨悚然,连气也喘不上来。
黑暗中,你在空中伸手一摸,却摸到一手头发,是什么感觉?
顾惜朝朗声道:“恐是机关假人,你再继续摸下去。”那边亦传来戚少商的声音:“果然是个铜人!……我看做这铜人的定是个女人,不然一个铜人还要弄些头发上去做什么?”
众人不禁又都面色舒缓,方才恐怖紧张的气氛竟被这一句话消了。只听他又道:“这铜人倒也做得像模像样,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顾惜朝道:“你可摸出有什么异样?”又过一会,戚少商方道:“这铜人身形巨大,堵在路中过不去。手臂自己会动,可朝各方向射箭……浑身到处都有许多凹进去的极小的小坑……还有……它是个女的。”
听他最后一句语音颇有些尴尬,想必是摸到了什么尴尬部位,连顾惜朝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又问:“可发现什么突出、接榫或绞合之处?”戚少商道:“没有。”
顾惜朝沉吟道:“到处都有小坑?那是什么机关?小坑必是关键所在……排列可有什么规律?”戚少商道:“没有,乱七八糟,密密麻麻,好像满天星星。”
顾惜朝道:“莫非是星相图?但你说它浑身都有,并不合宜。若说是人身|穴道,也不该这般密密麻麻。”
戚少商身子抵在壁上,把个铜人摸上摸下,也没摸出什么道道来,忍不住道:“若是个活生生的女人也罢了,一个铜人我也摸上这么多遍,真是无趣之极。”说着顺手敲了一下,却听那声音似是中有空腔,忙道:“这铜人是中空的。”
顾惜朝心念一动,道:“仁宗时,有医官铸造针灸用的铜人,中空盛水,|穴位钻孔,外覆黄蜡,考核学生时,如刺到正确|穴位,则有水流出,反之则无。这铜人上有这么多坑洞,便如错误|穴道,只是混淆视听。腹内中空,正可置制作冰箭的毒液与器具。……若真是如此,却要刺什么|穴道才对?”若是弄错了|穴道,谁知又会出什么岔子?
他虽是提问,可没一个人能答得上来。他本也不指望旁人回答,只是自言自语地道:“腹中有水,冰箭为寒毒,病寒湿,生浊气,胸腹满,身重肿,当炙神阙、中脘、足三里三|穴……”便又提声道:“大当家,这三个|穴道你想必清楚。只是我们手上没有神兵利器,可以刺穿铜人。但这冰箭之毒,却可腐蚀铁器。这铜人体内,想必有其它质料可避腐蚀,则铜层便如黄蜡,实为覆盖之物,如以冰箭腐蚀外面铜层,便可破这机关。”
这毒连铜铁都可以腐蚀,顾惜朝却说一双手套就可以挡住,旁人都不免暗中嘀咕,何况被顾惜朝狠狠骗过的戚少商?
可戚少商却竟然连想也不想,更不多废话一句,便立刻依言而行。
他空手抓住冰箭,以真气凝住其形,戳进顾惜朝所说|穴道,果然听见“滋滋”声响,三个|穴道处的铜层一一化开。——黑暗中这一串动作快、准、狠,空手抓飞箭的快,暗中认|穴的准,手到箭入的狠,且更须听风辨位的耳力,如粘石壁的轻功,凝水成冰的内力,大胆精准的判断,除了戚少商,这里真没有第二人能做到。
三个|穴道点过,果然响声停止,冰箭不再发射。顾惜朝点起火折,众人方敢慢慢站起。戚少商亦往回路奔来。
危机已过,众人都大松一口气,松鹰道长大赞道:“不想顾公子竟如此博学,对医理亦有深究,这样奇特的解法旁人当真是万万想不到的。”松鹰德高望重,却生性严厉,极少赞许旁人,他这一句赞扬,江湖上多少年轻人是求也求不到的。
顾惜朝却垂了眼谁也不看,静静冷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旁人都觉奇怪,铁手却忍不住心里暗叹一口气,他知道顾惜朝此刻必然想起了自己那精通医术的亡妻,傅晚晴。便连铁手自己也不禁心中一恸,何况对傅晚晴情深如许的顾惜朝?
此刻众人戒备已松,无人听到远处响起一阵奇异的“轧轧”声。戚少商还在半路,离那铜人进,却先听到,不由脚步一慢。顾惜朝亦已听到声音,一想便知不妙,大声道:“大当家快过来,铜人有异!”
戚少商飞身掠回,只听见一声巨响,仿佛那铜人崩塌倒下,又似有水汩汩流出。顾惜朝沉声道:“只怕那机关一破,铜人塌毁,里面的毒水却全部流出来了!”
果然,只见一汪碧绿色的水流漫过石板,直往众人脚下涌来!
这些人皆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虽是惊慌之下,仍纷纷登墙上壁,避开这毒水。但这石壁生了青苔,滑溜已极,若非轻功极高,如何呆得住?顾惜朝内功已废,一腿微跛,眼看毒水就涌到他脚下,各人自顾不暇,他难道在此等死?
顾惜朝好像根本没有想什么应急的方法,神色却不但一点也不慌张,还好像带着点笑意。
戚少商飞掠过来,取下带毒手套,轻舒手臂,揽住了顾惜朝的腰,带他飞上石壁。
顾惜朝笑道:“我知道大家还没活着走出白玉楼之前,你是一定得保住我的性命的。”
他那淡而嘲讽的笑,也不知是嘲讽别人无能,还是嘲讽自己无力?
戚少商禁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为何总将事情想得这么坏呢?”
顾惜朝冷冷道:“若将事情想得太好了,到时候希望破灭,才更教人伤心。”
戚少商心里一紧,竟是无话可说。
忽然那萧家的萧右轻功不济,竟从壁上滑了下来,双脚一沾上那碧绿毒水,登时鞋子与皮肉一起腐蚀。萧右只吓得面无人色,凄厉惨叫一声,一头栽倒,铁手欲伸手去救已来不及。只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毒水中挣扎几下,便浑身溃烂,不成|人形,绕是众人身经百战,此时也不由得一个个面色惨白。
那战岳本来身形庞大,不擅轻功,看到这阵仗脚下一软,就要往水里落去。他身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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