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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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师兄设的法阵，可是我不会解。”方兰生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你说你不会？”“嗯。”百里屠苏点头道：“我在天墉只研剑术，法术只学了皮毛。”声音略带惋惜之意。方兰生叹息地走到门边，摸摸栏杆，“兰生？”百里屠苏走过来。“木头脸，你拉住我，我试试。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出去。”他解下青玉司南佩，道：“我在古书中看到过，凡物皆有灵，只不过论分灵力之大小，方能幻化形态。上次看到这只玉佩发光，想必它已修成灵，只不过……”说着将玉佩按到牢门的法阵中央，“还少一些灵力罢了。”那玉佩光芒倏而大盛，绿得刺眼。“果然，我没猜错。”方兰生松手，仰头看着青玉司南佩徐徐上升，牢牢吸附在法阵中央，好似漩涡一样吞噬着法阵的灵力。
　　门开了，玉佩掉回他手中。
　　“呼……”方兰生深深吸气，“那些志怪神志果然没白看，哈哈，这下二姐好夸我了。”方兰生拉上百里屠苏的手：“快走！”
　　百里屠苏垂眸看着二人相握处，沉思不语。
　　走了好久，二人来到一处似乎祭坛样子的建筑前。“木头脸，你过来看，这些……”方兰生举着玉佩，映着绿光指着那些黄黄红红的符文，“你看得懂吗？”他走过去，看了半响，忽道：“不好，兰生快将玉佩收起来！”同时掐灭火诀。
　　“轰轰——”他们脚下传来一阵悸动，好像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出来。
　　“木头脸……”方兰生小声喊着，“你，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后二人听到外边传来人的叫喊声。“里面的人，可是从牢房内逃出？”方兰生咬咬牙，百里屠苏低声道：“出去。”
　　二人走出祭坛，却发现眼前正站着几个道士。还有陵越，正往这里前来。
　　白须道士扬着手中的拂尘，“二位，是如何从牢中毫无声息就逃出的？”
　　“嗷——”大地又是一阵颤动。
　　“师父！他——”老道士神色一沉，道：“二位刚才点火取光了？！”
　　方兰生讪讪，只好老实承认。陵越率弟子前来，看到百里屠苏和方兰生站在一起，还是逃出来的，顿时大怒，“百里屠苏！你竟从法阵中脱出！”方兰生被吓得一惊，却还是咬咬牙，站出来，澄清道：“不不，这不关木头脸的事儿，是——”
　　“是我点火取明，请问……”“唉？”方兰生回头，百里屠苏一脸肃然。陵越也看向那位老道士，拱手道：“掌门请赎罪，我这就将他带回牢房。”
　　老道士叹息道：“已经晚了……那妖兽就要从水下而出了。”
　　“妖兽？”方兰生道。
　　“一只凶残无比的狼妖……”老道士皱眉道：“是我门第三代掌门生前擒住的一只凶猛妖兽。因为此妖妖力强大，掌门拼死也只能将它囚禁在池底，并设下契约，说若是水面有光，那妖兽就可以破水而出……”
　　“那妖兽被囚禁了百年有余，心中愤恨，若是让它破水而出，定会屠尽方圆百里生灵……我铁柱观就是拼到最后一条命，也断不得让这妖兽出水！”
　　地面的震动愈来愈烈，几乎就要站不稳人。陵越狠狠瞪了百里屠苏一眼，对老道士道：“掌门，此事是由我天墉城而起，就让我先下水一探！”“你？”道士皱眉，“我听闻紫胤真人技冠天下，可是……”“掌门既然知道师尊能力，就应该对他入室弟子有所信心。若是不能，便请掌门另加封印。”铁柱观掌门叹息一声，道：“也罢，但不可拼命。”
　　“此事由我而起，”百里屠苏走上前去，“理应我下水。”“不可！”陵越拂袖，“你是负罪之人，需要回派领罪。再说你我一定要留一个，日后也要有人侍奉师尊左右。”陵越转身，喝道：“天墉城弟子听令，除了陵泽留在岸上看人，其余的跟我下水！”
　　“是！”
　　百里屠苏看着陵越与他擦肩而过，二人眼神相碰，挑出了一连串火花。
　　一个时辰过去，陵越没有上来。百里屠苏走到铁柱观掌门身边，道：“掌门，请给我施加避水诀，我要下水。”方兰生跑过来：“你要是下去，那我也要下！毕竟这件事……我也逃不了责任。”“……”他漠然盯着他，道：“不可。”方兰生素来认为方家佛魔大法天下第一，木头脸这句不可明摆着是瞧不起自己，“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厉害？”百里屠苏扶额，沉吟道：“我不想看到你再出事。”
　　“什么？”方兰生道。
　　“藤仙洞之事，不能再发生。”百里屠苏一字一顿，极为认真。方兰生抓抓头，“但是……但是你要是死了怎么办？我虽然不太喜欢你，但是、但是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事啊！再说你要出事了，襄凌还不骂死我？！”百里屠苏望着他，沉声道：“我这一战，只为求胜，不为求死。”
　　“喂！”方兰生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你这个木头脸，再说什么啊再说，要是你死在池底，就真的完了！还找什么解煞之法？！”百里屠苏看着方兰生气得又蹦又跳：“我不管，我必须跟着你下去！要是你死在这里，我也要把你尸体带回去！”
　　“……好。”
　　“这才对，怎么也说是本少爷把你从牢里弄出来的！”
　　“兰生。”百里屠苏忽然唤住他，“谢谢你。”
　　方兰生怔住，后退数步，指着百里屠苏，道：“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百里屠苏嘴角一勾，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好话不说二次。”
　　“二位下水可要想清楚。”道士走了过来。百里屠苏点点头，“劳烦道长代为施避水诀。”
　　二人麻烦掌门施法，下了水。
　　池底愈近，吼叫声也越来越剧烈。方兰生感觉整个池底都在颤抖，二人落在地面上，方兰生侧耳，道：“木头脸，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在那边！”百里屠苏忽然拉住身后的方兰生，往声音源头处奔去。
　　源头柱子边的地上尽是血迹，看上去是新染的。柱子中间用铁索缠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生得极为奇怪，浑身布满伤口与符文，赤色的头发金色双眸。“师兄！”陵越跪在地上，拄着剑，捂着胸口面容痛苦。
　　方兰生急忙施了个治愈术。陵越看他终于是下来了，只摇头，道：“你……你怎么不听……”百里屠苏道：“师兄此刻别说话，快些上去找铁柱观掌门治伤。”
　　陵越抬眼望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让他难以说出完整的话，他握起剑，道：“你……要活着。”
　　百里屠苏点点头。
　　“兰生，带他上去！”
　　方兰生扶着陵越，焦急道：“那你呢？！”
　　“我稍后逼出体内煞气，和狼妖决一死战。”
　　“你……你不会有事？！”
　　“无事，快带他上去疗伤！”
　　方兰生看着陵越浑身伤口，也只能如此。他将陵越的手臂搭在肩膀，然后往一边走去。等他走远了，百里屠苏才站起身，抬眼，双目血红，浑身迸发出黑色煞气，吓人得很。“无知小子！”那妖物舔了舔嘴唇，“本座许久都不曾见过如此真挚情谊，甘心为他人承受，把自己塑成圣人一般，当真悲天悯人，令人动容！”
　　“哈哈哈——”他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你们凡人都是如此虚情假意！想本座噬月玄帝当日，也曾与人类相交，却不知那人终是骗了本座！你们人类，只有这些假意是真，哪来的半点真情？！那人当日告诉本座，若是有人在水上点火，本座就可以出去找他寻仇！哈哈，如今终于时机已到，看本座杀了你，然后出去屠尽天下道士！”
　　“小子，本座看你煞气缠身，想必也是孤煞之人，不如你我联手，一起出去，杀光那些所谓的高尚之人？”
　　“封印你的掌门已死，你又何必滥杀无辜？！”百里屠苏道：“要战便战！何必多话！”
　　“要战便战……好！”噬月玄帝道：“本座看你命中注定要寡亲缘，薄生命。等你煞气无解，变成妖物之时，那人还会不会像这般关心你？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本座的一番好意！”
　　“多话！”百里屠苏怒道，“来战便是！”
　　方兰生拖着陵越回到岸上，告诉铁柱观掌门狼妖之事，然后施法为陵越疗伤。
　　陵越缓出一气，道：“多谢公子……师弟他一人留在水底？”方兰生道：“木头脸说要和狼妖决一死战。”“……我要下水帮他。”陵越说着就起身欲走，方兰生怒道：“站住！怎么你们师兄弟都是一个倔性子！你现在有伤，呆在这里！”陵越道：“不行！师弟他现在……”方兰生暗骂一声，拉住他，朝着他胸口就是一拳，竟然将陵越打昏了。
　　他把陵越拖到一边，才继续施法疗伤。过了片刻已是无大碍，方兰生开始焦急起来，这木头脸虽然一人杀光翻云寨那么多山贼，但是山贼和这狼妖怎么相比，那人又是一根筋，什么话也听不进，要是真留他在水底，一旦出了什么事……
　　方兰生做了决定，站起了身，与掌门道：“掌门，请给我施法，我要下水！”
　　掌门惊诧道：“阁下要慎重考虑，如今水下妖气浓重，情况又全然未知，贸然入水会出大事！”
　　方兰生咬牙道：“不行，那个死木头一人留在下边，他打不过那个妖怪的！”
　　他意已决，掌门劝解不听，只好为他施法。方兰生再度下水，顺着吼声寻摸，终于被他又找到了百里屠苏与狼妖。百里屠苏半跪着，拄着剑，噬月玄帝看得出也受了伤，喘息不已。
　　“木头脸！”方兰生惊呼一声跑过去，施了一个治愈术。百里屠苏捂着胸口，“兰生……你怎么又……”
　　“我我……”方兰生道，“你师兄没事，留你一人在下边，我……”他起身望着噬月玄帝，道：“就是你把木头脸打成这样的？！”
　　噬月玄帝见他只是一普通凡人，忍不住为他无知而笑，“本座只不过用了三成力，尚未以原形相搏。你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东西，也敢卷进来？！”
　　方兰生搜尽脑汁，道：“我是他朋友！”
　　“哈哈哈——”噬月玄帝仰天长啸，“朋友？！不自量力！”他望着跪在地上的百里屠苏，“当真情深意重！但愿他不会背叛与你，永远把你当朋友，而不是一个怪物！”
　　方兰生怒道：“木头脸就算变成怪物，也要比你好上千倍百倍！”
　　“人阴险狡诈，胆小又懦弱，只敢用卑鄙手段玩弄伎俩，将他们开膛破肚，再也说不出那些虚伪之言，岂非好玩至极？而你被人目为异类，未曾做过的事遭人冤谤，被欺骗，失去所有一切，被所谓天注定的命运弄得遍地鳞伤，世上，当真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唔……”百里屠苏站起身，方兰生扶着他，道：“你别废话，要打就继续打，总说这些算什么！”
　　噬月玄帝双眸一闪，吼叫数声，身体忽然崩裂，竟然变作原形。百里屠苏揽住他，将方兰生掩到身后，温声道：“兰生后退。”
　　他亮剑，面对噬月玄帝，道：“你我既然皆是命中带煞，自然该知这中辛苦。你何苦乱杀无辜！”说着对方兰生伸出手，道：“兰生，握住。”
　　方兰生不知所以，只握住了百里屠苏的手。指尖相触，方兰生顿时感到他灼热的体温，仿佛从心底窜起的电流。“兰生，我稍后要逼出体内全部煞气，我问你，是否惧怕。”
　　百里屠苏的话坚定又温柔，方兰生听着毫无惧意。他握紧，道：“不怕，但是……你、你千万别死。”
　　“不会。”百里屠苏微微一笑，“我答应你。”
　　噬月玄帝望着二人，道：“你可要想好，你这一作不胜则亡。纵然杀了我，也怕是煞气突进，早进封印崩裂之时！”
　　“兰生，闭上眼睛。”
　　他依着做了，片刻后只觉得一阵剑影掠过自己眼前，不由得握紧佛珠。过了一会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吼，方兰生感到百里屠苏的手松开了。
　　“木头脸！”
　　“别碰他！”噬月玄帝冷笑道，“竟然以煞气凝结成剑……不过他自己，这下也算活不长了，哈哈哈——”
　　百里屠苏面容痛苦，双眸紧闭。方兰生把他一只手臂放在自己肩头，揽住他的肩膀。噬月玄帝低吼几声，道：“好小子——本座输了！”
　　他张开口，一枚金色珠子飘了出来，融进了百里屠苏的体内。
　　“这是什么！”
　　噬月玄帝瞧他一眼，道：“本座的精元……可以助他功力大涨，哈哈哈……”他看着方兰生想要把珠子取出，“融进去了，再也取不出来！不过本座告诉你，他还会让你体内煞气大涨，愈发难以控制！本座就等着看着那一天，等他煞气无解，变成怪物之时，你是不是对他还如今天这般情深意重，令人动容！”
　　没了精元的噬月玄帝挣扎几下，竟然随风化作了灰烬。
　　“兰生……兰生……”百里屠苏低低唤他。
　　方兰生扶着他，道：“没事了，它死了，我们快些上去……哎？！木头脸！”
　　百里屠苏昏倒在他怀中，头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膀。他高出方兰生许多，如今整个人瘫倒在他身上，方兰生推了推见他没反应，只好试着最大努力架起他，掐诀往外走。
　　二人生出水面，方兰生将百里屠苏放在地上。此刻陵越已经休息恢复了不少气力，见二人上来了，急忙赶了过来。方兰生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将百里屠苏放在地上后自己双眼一闭，竟然也昏了过去。
　　但愿他不会背叛与你，永远把你当朋友，而不是一个怪物！
　　本座就等着看着那一天，等他煞气无解，变成怪物之时，你是不是对他还如今天这般情深意重，令人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看到苏兰这段是什么心情呢~作者表示一把辛酸泪……当时写文的BGM还是《剑侠寞》

　　☆、【节九】安陆

　　方兰生是在鸿玉和百里屠苏的对话中醒来的。
　　鸿玉见他醒了，就停止了说话，走到他身边坐下。方兰生方兰生坐起身，揉揉现在还晕乎乎的脑袋，茫然地问道：“我们出来了？”百里屠苏一脸疲惫，抿紧薄唇。鸿玉弹了弹他的头，笑道：“猴儿真是有趣，我与小凌儿赶到的时候，看到你与百里公子一同昏倒在岸上。百里公子杀了那妖兽，铁柱观说不插手天墉内部的事儿。至于那位道长，就带剩下的人回去了。”方兰生舒了一口气，“那你与襄凌……”鸿玉掐他一下，嗔道：“你这猴儿真是！昏倒了不说，还是我与小凌儿将你们带出的。多亏了公子养的那只海东青，不然我们怕是找不到你们了。”
　　鸿玉站起身，道：“猴儿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小凌儿。欧阳先生没有追上，等我们出洞时，那些青玉坛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等你们休养好了，我们再去查玉横之事罢。”鸿玉推门，方兰生坐在床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干干痒痒的。门被推开，百里屠苏出现在门口。
　　“是百里公子？”鸿玉道，“来看猴儿？”
　　“嗯。”百里屠苏点头。
　　“猴儿就在里面。”鸿玉笑道，“我先出去。”
　　等鸿玉走远，百里屠苏才走进来，然后掩了门。方兰生直直看他走过来，心里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就听他道：“你……你可还好？”他站着，垂着头看着方兰生。他抬头看着百里屠苏，道：“说什么呢，该这么问的是我吧。”方兰生伸手示意，百里屠苏坐下，眉头紧皱。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怪我，我若……”方兰生急忙摆手，“和你没关系！我是自愿主动下水的，和你没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