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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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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他顽一会儿吧。”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绵君,惊鸿客,俱是沈源当年的戏称。 


饰童 37…38 by 梓寻 
  盛春五月,花意流尽,荷塘里却崭开一层小小的绿拳头,慢慢舒展开便是一张张宽大的叶子,又翠又酽,可以采下来做包饭,十分鲜香,小十九嘴刁的很,极难伺候,半夜里醒了要炖肝吃,不费什麽银子,手续却麻烦得紧,往往吃不了两口就又睡著了,宫人们都疼惜他身体不好,娇宠的要命,任什麽都由著他,越发逞他的性子,前几天发了疯,偷偷教人牵了我的马去骑。我若训斥他,他就可怜见的垂著手,低著头拿脚尖摩地,我若不理他,他就踮著脚走过来抱我的膝盖,抬头望我,直到我说“算了吧,以後不许了!”他就爬上来,热热地搂著我,教我同他一处耍。 
  皇上的兴致则十分好,每天被他揉搓得身子发酸,还有时出去踏青,射猎,所获颇丰。我也只身子不好,死不死,活不活的,一直穿著加丝棉的披风,且一直茹素,胃口不得消化,尽教药给拿坏了,前些日子江西地面上捉了只白鹿献上来,说是祥瑞之物,前朝也曾出现过一次,随後便是泰真中兴。不知是哪个御医查证古书,道这白鹿之血可医治百病,得长寿之身,我喝了一次,结果尽吐出来,连带肺中积血,结果这只小鹿至今养在园子里,欢蹦乱跳,惹得小十九天天去喂它。 
  这日,我随在皇上身边,邓中夏进来回奏,先禀了几件常事,悄悄瞄了我一眼,才道:“皇上教臣去三皇子处商议陈氏女陈成容之事,三王爷已经答应了,愿结连理,并劳臣同皇上回禀,一切尽随皇上心意便好!” 
  皇上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才笑道:“看来朝廷又要办喜事了,教他们挑个最近的好日子,一切妥妥帖帖才好,嗯……,按照皇太子的礼数规制办事,可明白了?” 
  邓中夏低头道:“臣知道了,定教皇上王爷都满意!” 
  皇上摆摆手,道:“你下去准备吧,写了折子教朕过目便好!”邓中夏磕了头,才退出去。 
  皇上看向我道:“叠薇以为如何?” 
  我将不小心蘸到热茶里的指头缩回来,背过手轻轻揉了揉,笑道:“陈成容品貌端修,德才兼俱,皇上挑得自然极好。” 
  皇上笑道:“老三也是个识趣的,朕自然不可能亏待了他。” 
  我一笑,这世上本来就没什麽傻子,人麽,只会越来越聪明,何况是瑞琛呢,连小十九都会耍弄心眼儿了。 
  皇上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含到唇间,慢慢咬了咬,又吐了一口气,道:“红酥手……”便将我抱起来,我张开手臂揽上他的颈项,合上眼,东风好与不好,恶与不恶,欢情何其薄!   
  我被置於床上,一层层解下衣裳,空气仿佛能消融骨头,浑身瘫软,提不起精神,又倦又怠,直想进到梦里头,眠在九天之外,永无回醒。突然被皇上在腰间捏了一把,麻酥一片,竟忍不住呻吟出声,又软又娇,我一下子明白过来,睁开眼看皇上,他轻笑道:“素日里只是咬紧牙关,今儿却这麽乖巧,教人爱怜的紧,莫非醉了不成。”我朦胧著湿润的眼看他,慢慢叫道:“皇上,皇上……” 
  皇上俯身过来,在我眼睫上亲了亲,又道:“你哭个什麽,还没让你舒服呢?”慢慢把手伸进去,一寸寸地开拓,又笑道:“女子内生双膜,是为尤物,男子里头,这儿能自行湿润柔滑的,怕是尤物中的尤物了。”我勉强一笑,还还不是董雪湖的把戏,扁鹊华佗,都不及他。 
  皇上的动作愈发地轻柔起来,蜜意柔情,软语温存,笑道:“说什麽海棠,梨花儿带雨,朕瞧著带的都是雨露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罗衾不耐五更寒。 
  我瑟缩著爬起来,穿上衣服,抱著膝盖蜷在外屋的太师椅上,其实并不算冷,花香袭来,惹得夜也缠绵恋眷起来,窗台的玉瓶上插著白天剪下来的玉兰,有几分萎缩了,病恹恹的没精神,可是於月光之下,有别有一番静谧之色,隐约闪著光芒。 
  各行其是,我当日同你在宗人府说那一番话时,你的心,和我现下的心,哪个疼的更厉害些呢,不过,你自己既然这麽决定,我也只替你高兴了,至於情分之类的,都是小事儿。 
  过了几日,宫里便张灯结彩起来,预备著三王爷的大婚,个个眉间带著喜色,毕竟宫里头这一段时日难得有喜事临门,总是似乎积著阴云,展不开眉。 
  终於喜日到了,一大早,三王爷按著例行规矩先至宫中参拜皇上,然後去太庙告知祖宗,然後在宫里筵席群臣,接受贺喜,这才能回府,才能洞房花烛。 
  宴席上,皇上命我一侧坐定,才叫瑞琛一一敬酒过来,等到我跟前,我连忙站起身,擎起一杯酒,一揖笑道:“恭喜王爷了!”一口饮下,十分畅快。瑞琛一身红衣,冠上的珠宝直晃人眼,也是一揖,笑道:“谢沈公子!”只略略沾了沾唇,便向下一个走去。董雪湖不知什麽时候走到我身後,一拍我肩膀,笑道:“你的角儿扮完了,咱们出去遛遛!”我抬眼看皇上,满面喜色,并未理我,便同董雪湖一齐逃席了。  
  外面十分晴朗,流云天光,我并未喝什麽酒,董雪湖却道我醉了,扶著我半个身子,沿著太液池行走,笑道:“你今儿竟然穿了一身皂衣,真是不怕皇上发作你。” 
  我一手端著酒杯,笑道:“难道还缺我身上这点儿喜色,非要我也扮上油彩才好。再者,我高兴怎麽就怎麽,天子呼来不上船!” 
  董雪湖吃吃地笑道:“你还敢说你没醉,酒中仙,哪有不醉的?” 
  他又自袖中掏出一弯青丝,拿红线束著,轻声道:“这是有情人托我带给你的,只说黄泉摆渡时,且等他一等。” 
  我接过来,在手中摩了摩,又递还给他,道:“你知道麽,雪湖,我听说一个人若是再成亲,便同前边儿的自动断了结发之情,黄泉之下,魂魄也不再会认识了,等与不等,也不会记得了!” 
  董雪湖强自塞到我手里,声音哀戚,道:“你只当是可怜他,容他留个念想也好。” 
  我随手丢到水里,看那头发在水面上打个转儿,沈下去,董雪湖脸色一变,还未说话,我便抽出他腰间的软匕,割下一绺头发,也丢到水里,就教它们做伴儿吧,我已是极尽成全他了。雪湖抿了抿唇,慢慢道:“你这又是何苦,明明心里已经苦透了……” 
  我掩住他的唇,道:“我不苦,也不要替人苦。”转身饮尽杯中残酒,慢慢笑起来。 
  董雪湖在身後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都随你,我不管了,也管不了。”我笑道:“雪湖在江湖上威名远扬,肆意而行,必然惬意非常,何必为了别人苦呢!” 
  董雪湖解颐一笑,道:“我的那些苦楚,是积年的了,不翻就不会烦,而且已经蒙尘许久,翻出来还要酝酿一番,才能自苦。”又道:“我搜到许多曲子,有掘人坟墓得来的,也有民间清调,有俗有雅,应该同你论处一番了。” 
  我笑著去携他的手,道:“自然奉陪!” 
  夜里,瑞琛回府,坐在车里,酒力便涌上来,阵阵眩晕,等到了,一下车便有一群仆役过来道喜,慢慢走到正厢,看那里花烛高照,一片红光,竟停住脚步,向一侧的小院儿走去,跌跌撞撞,推开房门,便见衔春竟著一身黑衣,盘膝坐在灯底下,手里转著一串佛珠,骨骼显得越发清瘦起来,仿佛只有一把。 
  衔春见来的竟是瑞琛,又是吃惊,又有窃喜,连忙走下来,迎上瑞琛,笑道:“王爷怎麽来了?” 
  瑞琛坐到床上,看衔春为他脱鞋解袜,道:“我怎麽来不得?”衔春还未说话,便被瑞琛拉起来,带进怀里,酒气喷到脸上,躲也躲不开,低头道:“我是高兴才问的。” 
  瑞琛看他露著雪白的颈项,单薄的乌衣裹身,想到方才席上沈叠薇亦是如此,唇上有多笑,眼里就有多悲,说那几句话时,更是颤的厉害,可惜行事却如此狠心,一时间竟分不清楚,又恨又怜,忍不住亲下去,两手撕开身下人的衣裳,胡天胡地起来。 
  瑞琛满心凄恨,手上自然也不会留情,突然看见衔春眼角慢慢地滴下泪来,才是一惊,翻身起来,又将衔春抱在怀里,安慰道:“别哭了,是我张狂了,莫怕。” 
  衔春擦擦眼泪,笑道:“我不怕,我是看王爷难过才伤心落泪的,没出息死了。” 
  瑞琛不知想起什麽,将他置於膝上,郑而重之,道:“我以後不会教你哭了,一定好好待你。”谁负了谁,谁欠了谁,一场大风吹过了,那一绺青丝,已是下辈子的情思了。 


饰童 39…40 by 梓寻 

  将近过了夏天,朝廷要招傅明城回京,一是为其赫赫战功,恩赏嘉奖,二则有私底下的意思,数十万精兵握於人手,皇上不能不存著心思。傅明城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少时长於边塞之地,经由纬国公举荐入京,随皇上一齐打过“靖安”之战,後便独当一面,统领三军,征蛮夷,拒羌人,威名远播。说什麽一代天子一朝臣,这话不对,一代天子不知要提拔多少新人,撤免多少旧臣,既为著朝政修葺,也为著自己的心思不教臣子了然於心,用人之事,过熟则油,油则生变,不得不防。 
  皇上同我在畅晴阁中对弈,已略见败势,笑道:“朕欲派瑞琛去接替傅明城,你以为如何?”我一笑道:“遣嫡君远涉荒夷,恐怕不妥。”皇上笑道:“朕年轻时便南征北战,为先帝夷平八方,开疆拓地,也没见什麽不妥。” 
  我低头道:“自然凭皇上的心思。”你担心瑞琛同我常出入一处,不得安稳,才决计遣他领军,待到瑞琛回来,你我已同归大真,那时瑞琛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只是你不要我见他,你自己也不见他麽? 
  皇上笑道:“他也该历练些个,把傅明城替回来,明日便同粮草一起动身。”我将拟好的折子呈於皇上,便下发下去。可惜瑞琛新婚燕尔,却要离去,煞风景,也煞人心,皇上也忒不体贴了。 
  第二日刚下早朝,瑞琛便来宣德宫辞行。我正站在游廊里,见他走过来,笑道:“沈公子起的早。” 
  我一笑,道:“王爷要远行,自然要拜别一番,皇上正等著您呢!”瑞琛径自走进正堂,叩别皇上,皇上略略嘱咐了几句,最後道:“你在外边儿只小心些个。”认真看了两眼瑞琛,便叫他出去了。瑞琛出来走到我跟前儿,并不说话,我笑道:“王爷走好。”平日里倒也罢了,今日恐怕是真的要做别了。 
  瑞琛突地一握我的手,凑到耳边,低声道:“阿殿,我只叫这一次,你若挺不住死了,莫要忘了我,我一定去找你……,我……爱你!”至於恨或其他的无奈,也不是这一刻应当提及的。 
  我心里一笑,眼里却十分酸楚,抬头道:“王爷这两句话,便叫沈殿死而无憾了。”无论如何,我也应当十分满足了。 
  瑞琛猛然将我一抱,仿佛要揉进怀里,又松开手,大踏步走出去,不再回头。回头也是伤心,白白心伤而已。 
  我走进屋里,便见皇上坐在塌上,面色十分冷淡,一碗茶砸在地上,尽是碎瓷,冷笑道:“叙完情了,一大早巴巴地起来,就为著使这点儿狐媚骨子,朕还没死呢!” 
  我跪下去,无话可说。皇上大步走过来,铁青著脸,又道:“你吃了他什麽甜头,就这麽忘不了,一门儿心思地念著他,动过你的男人也不少,只他教你骨头缝里发贱麽?” 
  我抬头冷笑,道:“皇上一辈子不知道什麽叫真心,便妄断别人的真心麽?”沈源教会你的只有苦楚和追恨,你现在也只会这个而已,我反倒要可怜你了。 
  皇上俯身过来,一字一顿,道:“你又要朕教训你麽?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眼里恶狠狠一片,仿佛要嚼碎了我。 
  我一笑,道:“皇上不是自有主张麽?” 
  皇上突然绽开一笑,道:“自然!” 
  傅明城归来的场面十分宏大,皇上亲自出城迎接,百官俱随。夜里便在宫中设宴,独为傅明城洗尘,由董雪湖陪同。我远坐一角,敕令操琴。遥望过去,傅明城正坐於下首,容色端武,十分老成,面上一道伤疤,自额前到鬓角,双目熠熠生辉,英姿勃发。 
  我先是慢慢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容和宽怡,令人开怀。君臣相谈亦十分愉悦,国事,家事,天下事,皆可拈来佐酒,佐月,佐情。 
  细抚琴弦,十指轻拢抹复挑,到了滑弦时,竟然走神,声断如戈,我一惊,睁开眼,指上带血,弦却断了两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人俱看过来,我只好起身立於一侧,低声道:“叠薇失手了。” 
  傅明城看我十分专注,好像裹著火,董雪湖只是轻笑。皇上擎著酒杯,笑道:“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傅将军,你有福了。” 
  傅明城一惊,连忙道:“臣不敢……。” 
  皇上一笑,道:“这有什麽?沈公子一向爱慕傅将军你的武功呢,将军何不成全他?”又招手叫我过去,道:“你素日里心性儿高得很,专门爱看《列国将军传》,现在我朝第一勇士在此,为何不过来敬酒呢?” 
  我走过去,脚步有些浮,自案上斟了一满杯酒,跪在傅明城跟前儿,双手捧杯,道:“傅将军请!”傅明城连忙起身,单膝跪下,亦是双手接过来,一口饮下,道:“沈公子客气了!”眼里几分踌躇。 
  皇上朗声大笑,又道:“傅将军不如带沈叠薇到府上游玩几天,也算是成全他了。” 
  傅明城一咬下唇,道:“这个,臣……” 
  皇上追问:“傅将军看不上麽?” 
  傅明城跪倒在地,道:“谢皇上恩赏!” 
  皇上了然一笑,十分开怀,道:“既然如此,那麽叠薇你就随傅将军同去吧,美人香草,携而满怀,不啻人间乐事!” 
  我便同傅明城一齐出来,乘上他的马车,出宫去了。 
  董雪湖向皇上轻声道:“臣不懂皇上的心思,拿他赏人……” 
  皇上笑道:“傅明城喜欢他,朕成|人之美,不好麽?” 
  董雪湖道:“他招皇上生气,却是不该,皇上用别的法子教训他也好,何必……” 
  皇上向後一靠,低声道:“朕也不知道,你……退了吧!” 
  董雪湖抿了抿唇,退了出来,月色高垂,如冰彻地。 
  马车十分宽敞,我坐在一角,并不说话。傅明城慢慢靠过来,将我拢在怀里,握了握我的手,道:“这夏景天,你竟冷成这样儿?” 
  我对他一笑,心里头透著凉,还管什麽节气。 
  他叹息道:“我常年在外,没有见过你,方才……”他长吐一口气,又道:“隔著帘子不知是你,後见了你,才知道……”他轻轻扳起我的脸,俯身亲下来,我一挣,便落在腮边,他只是拿唇在上面摩挲,我僵硬著身子不动。 
  好半天他才放开我,声音低哑,道:“你莫怕,我虽是个粗人,也知道这些个事儿,军中的营妓都是男子,怕女人阴鸷不干净,败了大军的锐气。”我是个妖精,岂不更是不祥。 
  到了将军府,傅明城过来扶我,我撇开他的手,跳下来,一同进了正厢。傅明城屏退众人,一步步向我走过来。 
  我闭了闭眼,跪在地上,道:“傅将军,我十分敬重您,敬重您的武功威名,傅将军也略略知道我是个什麽人,求将军,今天放过我。” 
  我低头叩下去,被他扶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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