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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波追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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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的娇小的丰盈的,看那雅致的秀美的俏丽的风艳的,或倚门巧笑,一倾国城,
或临窗送波,媚态横生,怎能不叫人徘徊忘返、驻足忘归?
金钗玉梳、织锦罗裙中也分有高下,八大胡同的艳名所以远传,不仅因为京城最
有名气的四大院在此,更是源于赫赫有名的四朵花:醉荷花、小凤仙、小桃红、
水芙蓉,四大美人齐名花榜,拥者皆众,难分伯仲,各有千秋,但推色艺双全者
,非流风水榭的水芙蓉莫属。这四朵娇花让八大胡同熠熠生辉,更是寻欢客络绎
不绝的原因。
「锵铛」的一声铜锣大响,低垂的夜幕拉开了八大胡同最热络的时分。
各宅院窗前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的是遍地生辉、宛若白昼,每屋室梁上檐
下,七彩华带悬悬落,端的是富丽堂皇、美奂非凡。
阁子里楼座间,调笑娇声不绝,脆得像银铃轻晃,清得像玉笛宛鸣,悦耳舒畅,
直叫人酥到骨子里去。宴厅中筵席间,纤纤身影,婆娑交错,香气袭人,一动一
静里,玉步摇轻颤楚楚惹怜,镶珠簪回晃顾影生姿。好个忘忧解愁的美人乡。
胡同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守候在门口的老鸨、皮条自是希望客人全到自个儿的院
子里来,他们嘴皮儿动得勤,那手上可也不马虎,这么一瞬的时间里,客人还没
弄清楚呢,就发现自己已坐在装饰华丽的大厅里,胡里胡涂地给灌下了几盅花酒
。
客人拉的是快,可众家院里抢的也凶,瞧呢,几个皮条正围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大
男孩不放。
「小兄弟,初开荤是吗?来咱这儿准没错!」
「哥儿,您别信他,他院里的姑娘可辣呢,铁把你吃个精光,来我们绣阁好,秀
秀气气的女孩子随您选!」
「秀气又怎么着?全是假扮出来的老手!小哥儿是要原封货吧,到这楼里才正格
!」
众人七口八舌,嘴上力贬了对家,手里强扯着恩客。最后那不知所措的男孩让一
家人多的院子给拖走了。
几个飞了到手鸭子的皮条正失望着,还在撇嘴哀气的时候,一辆崭新名贵的汽车
在胡同口停了下来。
车上的乘客下了车,是个装扮极为体面入时的男人,那身行头让皮条们见了不由
得眼睛一亮。
男人的年岁莫约二十五、六上下,身穿一袭三件式的高级洋服,镶着的袖扣、夹
边的领夹是晶莹的象牙白,胸袋边儿上还露出一节金质表链,真皮皮鞋在他脚上
闪闪发亮。灯笼烛影下,男人手里那根雕工精致的紫檀手杖散发出一种黑木独特
的润泽光晕,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的肤色黝黑,身材高大匀称,体态极为颀长精瘦,充满肌肉美的动作流畅而有
力,一举手投足间,展露出的骄傲自信,彷佛一切无所畏惧。
男人有着一张不算英俊但极为性格的脸孔,微微上扬的浓眉,时刻都带着抹讥诮
的薄唇,还有那一双火热的眼眸,彷佛宣示自我存在般,向胆敢迎视的人强烈射
出熔岩般的炽烈高温。
男人隔着浏海扫了扫四周的状况,接着戴上手中的宽边黑帽,对开车的司机吩咐
了几句。待车开远之后,他也走入灯火灿烂的胡同。
男人走起路来步伐极稳,但从他不时用那根手杖支撑自己的情况,可以看出来的
腿脚似乎有所不便。
眼看男人迈进胡同,这般气阔派头的人物,皮条们岂有放过不拉之理?众人兴冲
冲地抢了上来,把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都异口同声,赞自己院里美盛人间
、好上了天。
面对这庞大阵仗,男人只微微地挑起了嘴角,不发一语。众皮条见没个反应,嘴
上没停歇,暗底儿可急唤着自家院里的人来抢这头肥羊。
几个有势有力的院里来了帮手,那暗门子、小家小院的全都得让了开。数帮人马
就这么展开拉锯战,没准儿说僵了谁也不退,那仗着人众的就要抢客。可一堆人
扯来推去,却不知怎地,竟是动那客人一分不了!
喊得嗓哑,拉得手软,主角儿是丝毫不动、没个声响,要舍了走么,却又是不甘
不愿、可惜至极,两难之下,一干人等只好围在那儿面面相觑。
看到原本热络络的气氛静了下来,似乎是觉得有趣一般,男人眼里露出了淡淡的
笑意。
过了会儿,一个鸨母出了声,打破了无语的沉默。
「哎哟,我说这位爷,瞧您仪表堂堂、威猛不凡,准个是有来头的主儿!今儿大
伙儿混嚷了些,无非是想盛迎着爷,望您赏个光到院子里坐坐,」说着的同时,
她也细觑着男人的表情,「当然吶,像爷儿这般大人物,那寻常的俗物自是看不
上眼的,妈妈我且斗了胆,请您到阁子一游,听听凤儿姑娘的琴艺,谈天叙茶,
也算成了咱们阁里一大喜事啊!」花花轿子人抬人,这鸨母究竟是见过世面的,
几句得体的场面话一出,化开了僵局不说,更得了个好势头。
对方都抬出了红牌也给足了面子,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男人的脸上也不禁露
出几分志得之色。
一笑之间,两块亮晃晃的银元扔到了老鸨手里。
那鸨母以为事已竟成,捧着意外之财正喜呢,男人却已轻巧地穿过了人群,径自
朝胡同的深处走去。
不易得的金主却巴巴地溜了走,任谁能忍受?一票子人马上追了上去。
察觉到众人的跟进,男人回过头来,厉目而视,同时挥起那华贵的紫檀手杖隔绝
随者。
手杖凌空划出的声响咻然,众人不禁退了几步。
「不许跟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略哑,带着一种威胁般的压迫感。
众人被气势震慑住,男人回身继续前进,刚才那鸨母却快步跟了上来。
男人脸色一沉,就要发作的时候,鸨母低声地问了:「爷儿可是要到流风水榭去
么?」
男人还没回答,鸨母急急地又说了:「爷您不知道么!现在那儿可是禁区,有一
堆子的日本鬼日夜在巡逻着哪!」
男人闻言一楞,登时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定地注视着鸨母:「…真的?」
鸨母点头如捣蒜。男人听了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在众人急切不解的目光下,男人还是走进了胡同的最深处。
胡同底,沉沉夜色笼罩着。
流风水榭,这座京城最有名的妓院,本该是这胡同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该是门庭
若市、往来不绝的时刻,可是现在全只剩下一片寂寥静止、不断扩大的无声黑夜
。
远远望着这幕景象,男人的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眼底的神色也跟着复杂了许
多。
正想再走近之际,他忽然发现侧旁来了一列队伍,凭着那吆喝的队令,可以清楚
知道应该是一列日本兵队。
脚步没有稍作停留,男人随即走向了一旁的茶馆。
小小的一个茶馆里人倒不少,男人瞄了瞄,竟有九成的位席是满着的。戏台上两
个双簧正热,却没人搭理,大家只径顾径地磕牙聊天。
走上了茶馆二楼,男人在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安顿下来。一个土里土气的跑堂慢
慢地踅了过来。
胡乱选了样跑堂报出的茶名,男人视线没有离开过窗外。
窗户的位置不是顶好,望出去只勉强能看到一小块子街景,不过巧的是它却刚好
正对着流风水榭的侧门。
那里也是一片黑漆。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侧门的两个大红灯笼仍然亮着,或许是为了给门口站岗的士兵
一些方便吧,但在这夜里,那象征着喜闹意味的红灯笼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却和
这冷清惨淡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男人目光停留在门前的日本兵身上,他极为专注地看着他们,以致于跑堂送来了
茶点都没注意到。
磅的清脆一响,一个盖碗杯被粗鲁地摔到桌面上,其中一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男人听到这一声才回过头,漫不经心的跑堂装着有些歉意地低下头:「爷,您要
的龙井来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蓦地,男人伸手抓住了要走的跑堂,面容严厉异常。
跑堂这才开始紧张:「我…我给您换一杯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这流风水榭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几乎是从喉头里
发出来的低吼。
跑堂的听着一楞,随即脸色一板,眼皮子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事儿不多说,惹祸呢!」他一反身又要走开。可男人手中一紧,跑堂的硬是
给扭回原位。
跑堂又惊又怒,正要喊嚷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多了沉甸甸的东西,低头一
看,居然是一迭十来个的银元。
有了钱好办事,跑堂登时眉开眼笑,一打迭的应好。
瞄了瞄左右之后,跑堂的刻意压低了声音,「爷呀,这事说起来可真麻烦,简直
没个好完……」看到男人不耐的眼神,他赶紧收起废话,「总之,就是,听说是
水姑娘和反日份子有来往,那群人好像在背地里搞了些玩意儿把鬼子惹毛了,所
以四处搜捕他们…。。。」
男人目光一凛,手里不由得加了劲,「反日份子?」
「唉唉…您别…」跑堂的腕上吃痛,乖乖应话,「…好像是个叫什么严清棠的家
伙吧。三星期前来了一大队的鬼子兵,翻遍了流风水榭说要找这家伙的同党,扰
了半天人没找着,鬼子囊气不过,就诬水姑娘窝藏罪犯,硬是把她给带走了,末
着连流风水榭也封死了。」
男人听了一阵沉默,忽又抬起头来,精亮的目光闪动,「三星期前到今儿,少说
半月有余,难道都没人去给个情?!」
跑堂皱起了额头,「给了啊,我的爷,谁舍得水姑娘让鬼子掳走呢,几个有脸有
面的大爷都出了头,就是没个着落。哪,您瞧瞧,这馆子里每天磨着这么多人,
可不都是在盼水姑娘回来么?」
跑堂向四周指了一圈,男人看了看其余座上的客人。
见男人没了下语,跑堂的可神气了,他夸张地叹气,「其实水姑娘也真是可怜哪
,她这摆明是被牵累的,那帮贼子实在害人不浅,我说爷儿您…」
像是受够了跑堂的多嘴,男人皱起眉头松开手,「你走吧。」
自讨没趣,跑堂歪了歪嘴皮。临走之前,他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才贼头猴脑
地跑了开。
没多会儿,男人起身离开茶馆。
在他之后,一群同样穿着深色西服的男人也走出了茶馆。
男人,不,这时候应该称他为大盗魁七了。魁七在胡同里的一条小巷中走着,他
的眉头紧紧深锁,彷佛凝着重重心事。
他反复默念着一个名字。严清棠,就是因为这羔子,才害得白娃莫名其妙地遭了
祸殃!
说起姓严的家伙,魁七依稀有个印象,他记得这家伙是跑盐帮起家的,在南方算
个有号的人物。数年前他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严清棠是个个性倔硬的
闽家汉,并且真如传闻中的对日本鬼深恶痛绝。
不过那又怎么样!魁七咬牙切齿地想着。严清棠爱做些什么他管不着,但牵连到
了白娃就是罪该万死!
好不容易他从死亡关头逃脱出来,一路上艰辛地蛰伏养伤,为的就是能和唯一的
亲人聚面,万万却想不到发生了这种意外。
这王八的严羔子!他恼恨地呸了声。
不过,琢磨了许久,他实在不明白几近一月的时间里,凭着许多人的说情,居然
还换不回白娃的自由,许是那姓严的小子真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这也说明
了光靠人情是没用的,或许,他得抢进日本鬼的地盘去要人……。
边走边想,魁七估量着劫狱的可行性。绕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他突然发觉有些不
对劲,长年经验告诉他,有人跟踪自己。
放缓脚步,他倾耳细听后方的声响。一阵凌乱杂沓的脚步声显出了跟踪者的生嫩
。
正恼着的时候偏有人上门找碴儿!魁七心里怒极,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悠哉地走着,等到接近下一个街角时,却倏地加快步
伐,迅速转到街角另一边。
没消几秒钟,他就看见了跟踪者慌张地在对面街角寻人,借着微弱的街光,他不
意外地发现那五、六个人里头有一个是刚才茶馆的跑堂。
这跑堂带了这么些人来跟着自己,他们总不会也是想来报讯讨赏的吧?他冷冷地
笑了声。
看着那跑堂大摆威风地指挥众人,魁七突然有一股想狠狠惩罚他的冲动。拔出怀
里的枪,远远地他瞄准了跑堂的腿上就是一枪。
瞬间火花迸射,鲜血四溅,那群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坏了,鸟兽散地
哄声逃了开,只留下那聒聒哀嚎的跑堂和一个不幸让他死命拖住的同伴。
拿着还热热冒烟的枪,魁七悠闲地从藏身的暗处晃出来。
那两人一看到他,只吓得魂都飞了,那给拖住的衰人本来还搀着受伤的跑堂,这
一惊,可连什么拜把哥儿、朋友道义全都不顾了,他啪的甩了跑堂就逃。
也不去理那一堆逃跑的人,魁七缓缓地踱到了跑堂面前。
被丢弃在地上的跑堂,原还几度挣扎着起身想逃走,可看着魁七到了跟前,他就
什么力气也没了,只缩在地上不停簌簌发抖。
魁七微笑地看着他,刻意把手上的枪耍得叽啪作响,骇得那跑堂不住尖声高叫。
听着那杀猪似的哀嚷,魁七心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就凭着这副鸟样也敢出
来混?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蠢东西!
本来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听着跑堂没命似的哀叫,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打开弹匣退出了几颗子弹,他看着那瘫软成一团的跑堂说:「现在我们来玩个游
戏,这枪里现在只剩下一颗子弹,我向你开五枪,要运气够好就有活命的机会,
你说好么?」
跑堂的脸色死白,满身哆嗦不止,也不知到底是应了与否。
把枪口对向跑堂额头,魁七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故意拉长语调:「第一枪──
」
砰!板机一扣的瞬间,只听得跑堂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接着便头软软一歪
倒了下去。
嗤,一记空响也吓成这样!魁七对着跑堂口吐白沫的浑样,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这就叫做贼孙子碰上强盗爷爷,看你下回还不学着招子放亮些!鼻孔里冷冷地哼
了声,他用力踢了几下昏倒的跑堂发泄怒气。
不耐地把枪插回腰间,他甩头便走,准备回到大道上搭车。
可走没几步,才过一条街区,他感觉后边又有人跟着。
怎么还不学乖!难得爷爷今天不想宰人,怎么,不让你脑袋开花你当我是傻瓜?
心里一阵厌烦,魁七干脆也不躲了,他转过身来准备给这一干蠢材动点真格的。
可当他一看到那几个人时,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失策。
狭窄的巷道里,数个黑衣男人包围着向他逼近,伤愈不久的脚根本逃不了,魁七
当下毫不犹豫地,除了先发制人外别无他法!
而那把只剩下一颗子弹的枪决定了他的命运。
在他又惊又怒地发现这个事实时,一把左轮已冰冷地抵在他的额前。
东郊民巷,北京另一个风格特殊的地区。
西式欧风的建筑里,水晶吊灯发出的光芒让人眼花撩乱,宽敞舞池里翩翩舞着一
对对衣着华贵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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