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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月明 by 风之飞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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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力所及,也不知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力。
小月小心翼翼的搀扶著我走进大厅,我望著空无一人却因为墙角熊熊燃烧的油灯而显得异常明亮的大厅,眯著眼睛打量了半晌,总算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微笑的看向一同走入的无天:“不愧是御前护卫,办事效率果然非同凡响。”
无天脸上并没有丝毫得意的表情,微微抱拳:“风爷过奖了。”
“哪里是过奖,连牌匾都擦拭的如此洁净啊……”我喃喃自语道,望著高悬在大厅上方的匾额,瞬间有微微的失神。这书著“风清月明”的牌匾是当年我意气风发时,兴之所至,一挥而就,只叹物是人非,如今的我,何能再保持清明的心境?
睹物思人,不由的一阵心念翻动,我自觉力乏不支,身子刚一摇晃,已被身旁小月稳稳扶住,绝美的脸上愁容满面:“爹,你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算命的曾说爹爹有长寿之相,必能福寿延年,小月不乖,不能咒爹爹哦。”我轻笑著,我怎能现在出事,留下小月一人,承受轩辕无极必然的怒火?
只是,这意识,却是再不听使唤,挣扎著恍惚著要离我远去:“小月,爹爹很累,扶爹爹去东厢房休息好麽?”
“不要。”小月却反常的违抗著我的话:“上次任凭我怎麽呼唤,爹就是不醒,相同的感受,我不要再经受一次。”
我苦笑不已,心下轻叹:“小月放心,爹爹这次保证不会一睡不醒。”只是若再不去休息,我恐怕就得一头栽倒了。
“当真?”小月咬紧下唇,担忧满溢的眸子盯紧了我。
我正视著他仿佛要滴出水来的眼眸,敛去笑容:“当真。”又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等爹爹睡醒後,给小月讲爹爹以前的故事好麽?”
小月总算眼中一亮,似乎兴奋不已:“好,爹不能反悔。”
“自然不会。”我只觉得眼神都开始涣散,勉强著向无天笑道:“无天,我家小月,就要劳烦你看顾一二了。”
无天躬身行礼:“风爷所托之事,自当全力效劳,何来劳烦之说?”
“还有。”我微一沈吟,又想起一事:“我这病,只要稍事休息便可自行好转,你也不必费力去为我寻什麽大夫了。”何苦将心力浪费在我这破败之身上,徒累那些大夫惹上庸医的骂名罢了。
无天望著我,眼光闪动,答的却是不加犹豫:“这个,在下恐怕做不了主。”
“是麽?”我喃喃自语道,放弃了和他争论的念头。任小月半扶半抱著我进了房去。
是啊,我怎的忘了,即使无天不去主动找寻,也自会有大夫源源不绝的被送进府来。
那人,似乎远比我自己,对我的生命来的更为看重。
十九
阴风阵阵,森寒入骨,天地间一片灰蒙,日月无光。
抬头,天空阴沈,黑云密布;俯首,大地荒芜,寸草不生;环顾,四野无人,阴风呼啸。我神智恍惚,脚步虚浮,只觉如踏棉絮,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广袤大地,居然只独有我一人。既不见来时路,也不见归时径。我只觉孤寂如杂草般生长,铺天盖地,淹没了我心中每一处角落。
我隐忍不住,呐喊出声:“如果真有神明,可否指我一条明路?”
天地无言,半晌只回我一声悠悠叹息,声音绵长,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无所辨识。
我紧攥了拳头,脚下一沈,似是踏实了地面,再不顾虑,朝著一个方向大步前进。天既不庇我,我又岂能徒唤奈何?即便当真选错了路,也好歹强过坐以待毙。
无论前方是狼是虎,既已选择,便再不回头。
我悠悠醒转,魂梦相绕,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费力转过头去,透过纱窗,见到屋外漆黑如墨,想来已是後半夜了。屋中烛火闪烁,烛台底座上积了厚厚的烛泪,乍望去,直如同鲜红的血泪。小月伏在床畔,眉睫轻颤,鼻翼微扇,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似已是倦极睡去。
我伸出手想去抚摸小月柔顺的黑发,眼神却被一阵银光所吸引,定睛看去,才发现我臂上的“灵道”,“通里”,“郗门”几处大|穴都插上了银针,森森的泛著寒光。
“风爷,您醒了?”无天从桌旁起身,依然俊秀儒雅,浅笑斯文。
我这才注意到他也在屋内,笑脸回他:“无天,我睡了多久?”
“已有五日了。”
“五日啊。”我喃喃自语道:“辛苦你们了。”
无天轻笑道:“在下职责所在,不敢提辛苦二字。倒是宫中那群太医,才是当真吃了大苦头。”
我了然的苦笑,伴君如伴虎,向来那些太医也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将我这死马当成活马来医。用了银针,扎遍我周身大|穴,只盼望著总有一处能起效。
“无天,帮我取了这些银针吧。”除了阻碍血气通行外,我委实看不出这些东西对我还有丝毫意义。
无天却犹豫起来:“风爷,太医说,不可妄动。”
我轻笑不已,再毫无把握的事情,若说者郑重其事,言之灼灼,那听者即使满腹犹疑,也不得不信上三分。这种手法,骗骗宫中那个外行人倒也罢了。我虽只粗通医术,但自己的身体,却比任何一个名医来的更清楚它的状况。
“无天,听我之言,拔了它们。”
“可是……?”无天仍犹疑不已,大概是在担心,如果这一拔针将我拔出了问题,那他也无法担负这重责。
我正色轻叹:“无天,我这病,扎再多针也是无用的。这病,早已入了膏肓,药石罔效了。”
相较於他的震惊失色,我却极其坦然,就这样一天天的破败下去,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步步紧逼,若说还能好转,倒未免叫人失笑了。
只是这话,当著小月,实在是无从出口。反倒是无天,因了那份陌生,可以让我从容的说出自己的不治。只是不知,传到那人耳中,会产生何等效果?当真追我下黄泉麽?
无天敛去吃惊的神情,目光闪动,不再多言,小心翼翼的替我取了银针。
我挣扎著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目光移动,发现窗台旁放著一盆盛放的芍药,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娇豔欲滴,竟是芍药中的珍品-“杨妃出浴”。我欣喜不已,不由赞道:“无天,你还真是有心。”
无天随著我的目光望去,恭谨答道:“这个全是主子命人从宫中运来,外面花园中早已摆满了各色芍药。”
“是吗?”我那点小小的爱好,他倒是一清二楚。我的眼光痴痴的粘在那盆花上:“真是美不胜收啊。”
窗外突然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多年不见,未曾想,你对芍药的喜爱倒是一丝未减。”
无天身子剧震,紧盯著窗外,手抚上腰间软剑,浑身散出冷冽杀气:“谁?”
我怔了怔後,换上笑容:“上官堡主,久违了。”
二十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我斜斜靠在床头,看著门口那个浓眉大眼,鹰目如炬的高大男子,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坚忍的痕迹,英俊的线条依然如旧,两手攥拳,紧紧贴在身侧,似在极力隐忍著激动。
我笑语道:“贵客上门,本该倒履相迎。只是在下行动不便,还望上官堡主见谅。”
他大步踏进,双眼仍紧盯著我,身後云风也随著他步了进来,脸色沈沈,不知心里在转著什麽念头。只在看到在床旁沈睡的小月时,眼中射出柔情,脱下外衣轻柔的披在小月身上。
我心里低叹不已,当初赶云风走便是为了与他们撇清关系,免得受我所累,没曾想云风居然把他爹也寻了来,如今,倒还真牵扯不清了。
“本是我不请自来,该我道歉才是。”他站定在床侧,不去理会一旁敛去笑容,杀气森重的无天,左手如钩,迅疾的搭上了我的右腕。“我本应明日投书登门,正式拜访,无奈实是心急如焚,所以才做了这不速之客。”
我微微仰头,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不去挣脱他的手。心急如焚,为了我麽?
他深深的注视著我:“你果真是他?”语气微微颤抖,内心中似乎极为震撼。
我点头笑道:“我果真是他。”如今再遮遮掩掩,早已没了意义。
心中却不由诧异:看他激动模样,不似装假。只是我和他,何时如此熟稔的?在我的记忆中,也仅一面之缘而已啊。心下狐疑,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上官堡主不是少林高足麽?何时改行行医的?”
他眉峰紧皱:“我的授业恩师人称‘百晓僧’,对医术自然也稍有涉猎。”
稍有涉猎麽?我但笑不语,任他切完脉後终於缓缓松开我的手:“你心肝脾肺,虽无一不弱,但却无致命之相,按理来说,不应病的如此严重才是。”
“是麽?”我嘴角噙笑,将身上丝被往上扯了扯,遮挡深夜的寒意:“上官堡主既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
“那你刚才说你病入膏肓又是何意?”上官洪不知为何,似乎郁怒於胸,口气听上去也似又急又气。
我颇有点不解,却依旧轻笑:“没办法,年老体衰,当然身体会差。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真也奇怪,为何我自己都不在乎的身体,却有那麽多人担心?
他还没回话,无天掩上房门,取了柜中小毯,替我小心罩在身上,然後站在床畔,转过身子微笑的直视上官洪:“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飞鹰堡的上官堡主居然有听壁脚的习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
上官洪此时才似注意到无天,随意瞟了他一眼,突然脸色大变,仔细地盯著他打量了半晌,才冷嗤一声:“我也没想到,你这等人物居然会投靠了朝廷,怪不得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如此多年,宛如人间蒸发。”
无天的笑意凝在嘴角,眼中射出冷芒,森冷的杀意几令人不敢逼视。他一字一顿道:“你识得我?”
上官洪冷笑不已:“飞鹰堡的情报网遍及天下,莫说是你,便是你以前那个藏头露尾的主子,我也知他真貌。”
“飞鹰堡有今日声望,果然并非浪得虚名。”无天状似轻笑,语气却令人毛骨悚然:“那看来我似乎不得不杀人灭口了?”
“你大可试试。”上官洪鹰目圆睁,威严不已,对於无天的威胁不避不闪,直接答道。
无天再不多言,手抚上腰间软剑,眼神阴狠,嘴唇紧抿出凌厉的线条,那模样居然让我也产生了熟悉的感觉。记忆在脑海中盘旋,呼之欲出,却仍抓不住要领。
上官洪也按上腰侧三尺青锋,表情凝重,似乎对无天也不敢小觑。
二人就如此对视著,无人稍动,等待著对手因微有闪神而露出破绽的机会。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氛围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带著倦意,打破了僵局:“爹,你醒了?”
二十一
我低头看去,果然是小月正揉著睡眼,站起身来。身上披著的外衣缓缓滑下,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捞,抄起那件犹带著体温的衣服,怔怔的打量了一眼,似是意识到了什麽,回首望去,正对上云风炽热的眼神。
我低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交缠的视线,却立刻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快而懊恼不已。枉我嘴中老是说著要为小月寻一个好的归宿,事到临头,居然象被抢去宝物的小孩般恋恋不舍,只想要任性的守著,不愿别人觊觎。
若是我能给小月幸福,倒还罢了,如今我自身难保,又何来任性的资格?
小月立刻调转视线,担忧的看著我:“爹,你又不舒服了麽?”
我微笑著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床畔:“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怎能说出我心中那点不堪的念头,若小月知道我的想法,必定会就此束缚住,再无法放手追求自己的幸福。
小月乖巧的依著我坐著,眼神却冷冷的扫向仍在对峙中的上官洪和无天:“这人是谁?半夜三更想闯空门麽?”
我笑出声来:“上官堡主,你看你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我家小月都误会了。”
上官洪却没有答话,看来无天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让他连微微分神都不能。反观无天,倒还显得从容许多,似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心中更是诧异,上官洪的武功虽非登峰造极,却也足可跻身武林前列,按理来说,对付一个御前护卫,应该是足够了。这无天,究竟是什麽来头?
“上官堡主?”小月微微错愕,眼神扫向云风:“原来如此。”
我心中仍在思考著无天的身份,我虽非过目不忘,但若是见过之人,必定会残留印象,若是素未谋面,则必定全然陌生。只是他卸下微笑的伪装後,虽然面容仍陌生,那神态却让我倍感熟悉。这倒真真奇怪了。
“两位若是这样对视下去,只怕天色都快亮了,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我轻笑著说道,不让心中狐疑体现出分毫,看他们丝毫没有和解的意图,又低叹了一声开口:“若执意要打,此处地方狭窄,恐怕两位施展不开,外面月黑风高,正适合高手过招。”
无天首先换上了笑容,抚住软剑的手也松了开来:“其实在下和上官堡主本没有什麽深仇大恨,并不需拼个你死我活。”
上官洪按在宝剑上的手也缓缓垂落:“我也并非喜言是非之人,阁下的身份我自然不会随意透露。”
我也松了口气,若他们当真动起手来,只怕必定会变成至死方休的局面。虽然与我无关,我也并不乐见。刀光剑影的场面,虽已见的多了,但若能避免,还是不希望它出现。
看他们皆已平心静气的坐在了桌旁椅上,我微笑著开口:“上官堡主此来,是专程替在下看病的麽?”
上官洪望著我,缓缓摇头:“我虽粗通医术,却也自知自己能力有限,断断比不上宫中太医。”
“上官堡主未免太谦了。”我笑著摇头,若你当真如此有自知之明,为何初初见面,便替我切脉?“那是为了十年前的旧事?”
“十年前,你孤身闯堡,如入无人之境,我本自视甚高,却未曾想会惨败於你手。当年情境,我仍历历在目,可谓刻骨铭心。”他定定的注视著我,眼中隐有火光闪动。
“如此说来,上官堡主竟是为了与我再度比试而来?”我说的犹疑,他该早从云风口中知道我如今的状况,以他武林大家的名声,不该会做趁人之危之事才是。
他缓缓摇头:“我做不来此等卑劣之事。”
“那究竟所为何事?不会单只来见我一面吧。”我轻笑著,随口说道。
不料他居然郑重点头:“不错,我此来,单为见你。”
换我愣在当场,不为治病,不为比试,竟只为见我,这理由,忒也奇怪了点吧?
二十三
手中一动,面皮的一角似乎已可揭起。如烟,当年我取了你我之姓做名,只盼著能匿我行藏,若能侥幸脱了追兵的耳目,便用著这个名字,带著这副面皮,活到老死,也是无妨。只是,假的东西终是无法长久,被识穿也只是早晚之事。如此说来,我藏了十年,已该感恩知足。
我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手迟迟不肯动作,直到对上小月期盼的眸子,才恍然醒觉过来。不由微微失笑,事到如今,我还在犹疑什麽?难道还要斋戒沐浴三日後,再恭谨除下面具麽?这东西不过是一张皮罢了,少了,就少了吧。
一念及此,我再不迟疑,手微翻,缓缓的将人皮面具从脸上剥脱了下来。瞬间,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到我的脸上,震惊,喜悦,不一而足。已经习惯了面具的遮挡的脸突然暴露在如此直接的审视下,让我顿时有了在光天化日下裸身的错觉。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自己纷乱的心绪,不去看满屋人的脸色,只柔声对著小月说道:“小月,这便是爹爹的真面目,抱歉瞒了你十年。”只希望这终日不见天色的脸不会苍白如鬼魅,吓到小月才好。
小月望著我,怔怔无言,我苦笑不已,果然还是被吓到了麽?十年来,连我自己都未曾再看过的这张脸,想来必定是苍老憔悴,再加上惨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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