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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鸣青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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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绿鸣说:“还行。让我出去一下,喝点儿水。”
宋苞谷说:“呆着,我给你倒去。”
宋青谷倒来了水,让苗绿鸣就着他的手喝,小犹太就一气喝了,喝完了那苞谷还不没有走的意思,小犹太说:“快走。”
苞谷很低地叹一口气,“绿绿,”他说,“我知道你委屈,绿绿,常征说我是浆糊。”
苗绿鸣心想,其实我也是。
苗绿鸣说:“你去睡吧。”
苞谷摸摸他的头发,走出去,替他拉好书房的门。
三人就这样尴尴尬尬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又一天晚上,宋青谷正在厨房擦地,忽地大叫起来,把苗绿鸣与咩咩都惊动了。
他们来到厨房,见苞谷指着角落叫道:“壁虎。”
苗绿鸣也叫:“壁虎!哎呀壁虎!”
宋苞谷说:“绿绿,你。。。。。。你能不能把它弄出去?”
苗绿鸣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宋苞谷说:“你。。。。。。你也怕这些软东西?”
苗绿鸣脸红。
咩咩说:“我不怕。青谷哥哥,壁虎是有益动物,可以帮我们吃蚊子。”
苞谷说:“咩咩,我们家有全无敌可以了。”
咩咩过去小心地把壁虎捏起来放在一张报纸上捧着往大门走去。
谁知走到半道上壁虎从报纸上溜了下去,转眼间钻进苗绿鸣的裤管。
苗绿鸣大叫一声,跳脚不已,那壁虎也不见踪影,苗绿鸣也顾不得了,三下两下拉下睡裤,丢在一边,只穿了短裤,光着细腿儿呆站在那里。
这下子,何滔也从屋里出来了。
那壁虎慢悠悠地从苗绿鸣的裤子里爬将出来,还是咩咩上前把它捧在手心,打开门下楼,边走边说:“小壁虎啊,青谷哥哥说我们家有全无敌,不用辛苦你了,请你到别人家去吃蚊子吧。”
苞谷喊:“咩咩,把它送远点。送远点。”
回头看见何滔闲闲地笑着说:“宋青谷,你还是这么有出息。”
宋青谷说:“我最怕这些软体动物你不知道?你不怕刚才怎么不快点儿出来。”
何滔哈哈笑起来,“看你犯傻,一个字,爽!”
正说着,对面的门儿忽然开了,一个老头子冲了出来,气势十足。
“这么晚了,你们闹腾什么?”
接着是一串子流水介的骂声。
苗绿鸣知道那老头是这幢楼里顶顶难缠的人物,号称骂遍天下无敌手。曾经骂走了楼上一伙子合租房子的大学生,赶紧把咩咩拉进门来。
只见宋苞谷先跳起来,接着何滔也跳起来,对骂过去。
两人对口词一般,你吹喇叭我捺眼儿,配合默契,业务熟练,很快击退了那老头子,砰地关上门,相视大笑,就差击掌来一声“耶”了。
屋子里几乎凝固的气氛因为这一吵流动起来,何滔先大笑着说:“敢跟我们叫劲儿,想当年,咱们俩,从南吵到北,从东打到西,我们怕过谁?”
苞谷也大笑:“老头儿太有眼不识泰山了,平时嚣张得很,今天杀杀他的气焰。”
苗绿鸣看着他们。
这两人,真的是不太象情人,可是,他们之间,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东西温温的,人的体温似的,平时没有人会想起,发起烧来会让你难受让你痛,烧退下去还是温着。这东西,怕是要陪你终身,可不是吗?人死翘翘的时候就没体温了。
苞谷回身把咩咩抱起来晃着说:“咩咩心肝儿,你青谷哥哥帅不帅?”
何滔说:“你帅,你帅我往哪儿放?”
苞谷说:“让咩咩说,你说咱们家这么多人谁最帅?”
咩咩脸红红的,仔细想了想说:“青谷哥哥最英俊,何滔哥哥最漂亮,绿鸣哥哥最有才华,三个吉尼斯记录在我们家诞生啦!”
晚上睡到半夜,苞谷又摸到苗绿鸣的地铺跟前,虚虚地压在他身上腻味。
苞谷说:“绿绿,你不生气了吧?”
苗绿鸣说:“你别压着我,重如泰山似的。”
苞谷说:“你说不生气了我就起来。”
苗绿鸣不理他。
苞谷说:“绿绿,其实,我跟何滔真的再也不会有什么了。”
苗绿鸣一动不动之后,忽然说:“我不生气。如果你毫不在意地甩了何滔,将来也会毫不在意地甩了我。”
苞谷说:“说起来我真冤枉,其实是何滔甩了我。走的时候说彻底跟我分了。一走一年多,音信全无。刚开始那会儿,我是真去找他了,请了一个月的假满世界找,甚至去了深圳去了他家乡,他没有回去。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是被甩的那个,嘿嘿。”
苗绿鸣吃吃地轻笑:“那我以后也甩你。”
话未说完,被苞谷湿碌碌的唇盖住了嘴。
这个吻,很不一般。
浅而持久。只在小犹太的唇上一路温存地碾转来去。
一吻即毕,小犹太仿佛是有点害羞似的,转开头去说:“滚蛋。给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苞谷在滚之前说:“小犹太,你甩我之前先吱会一声。”
自这晚以后,这奇怪到有点荒唐的组合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晚上,开始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因为这个电视最大。
苞谷痛恨一切电视剧,何滔要看拳击,两人总是抢遥控器。苗绿鸣看着他们暗自翻白眼,咩咩年纪最小,比对着三个大人,倒是这孩子最成稳似的,总在一旁笑眯眯地窝着不作声。
苞谷爱国家地理频道,特地装了一大一小两个卫星锅,为此还找台里的保卫科给批了条儿。
一边看一边就抒发着对国外生活及工作环境的向往。
何滔笑着说:“外国的月亮都特别圆,外国人的屁都是香的吧。”
苞谷说是。“我这辈子,要是不能到国外去工作或是生活,真是死都不能闭眼,我得叫人拿火柴棍儿给我把眼皮撑着。”
何滔转头对苗绿鸣说:“小苗老师想不想出国?”
苗绿鸣啊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太想。”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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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绿鸣新近发现一个真理。
当你过日子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日子反而变得容易些。
他可是吃过心思重的苦。
现在这样,是有点儿怪。
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他想。
可是他不知道,他是善于原谅,但他并不善于忘记。
就象沉淀在河底的泥沙,有一天翻上来,会乱了一池春水。
苗绿鸣每天回家,吃完饭,给咩咩辅导一下功课,看看电视,然后,躲进书房里看看书。
这些天,何滔开始在家做饭。
苗绿鸣了解到,何滔跟几个朋友集资搞了一个公司,做短信平台业务,说是刚刚起步,也挺忙,每天回来得挺晚,但只要回来得早,他就买菜做饭。
吃了他做的菜之后,苗绿鸣也明白,自己那手菜是多么多么多么地拿不出去。
他做的粉蒸肉简直可称极味。
宋苞谷常常点菜,何滔便偏不做他指定的。
宋苞谷在夜里钻进苗绿鸣的屋子说:“我太了解他那死脾气了,每回我都反着说。他上勾了还不知道,跟我斗,哼。小犹太,明天你想吃什么?”
苗绿鸣想起以前宋青谷跟他说过,他们俩性格不合,还说他们以前常常为小事打架。这些日子过下来,他们的性子是有点儿别扭,可是,也没见得不合到哪里去。
这么想了没两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起因很可笑。
那天,苞谷采访归来,显得特别地兴奋,宣布从明天起他要开始做饭了。
大家都惊讶万分。
何滔做仰天大笑状。
苞谷说:“今天我采访了一个人。他原本是个下岗职工,后来想法子出了国,你们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伊拉克!你们知不知道他去干嘛?”
何滔切一声。咩咩不知如何回答,苗绿鸣不忍宋青谷唱独角戏,便说:“给萨达姆当厨子?”
宋青谷说:“错!在伊拉克驻美军部队营地卖盒饭!”
大家说,啊!
宋青谷接着说:“了不得吧?起先人家不让他进营地,他就做了盒饭在营地外卖,结果美国兵一吃,靠,中国饭啊,very good! 就开始跟他订货,一盒五美元。”
何滔打断他的话道:“你那采访对象不是骗子吧?人家美国兵营自己没有饭堂?大兵都在街上买盒饭吃?”
宋青谷说:“谁是骗子?我们电视台能正面报道骗子吗?美国大兵当然有自己的食堂,可是西餐哪有中餐香呢?一吃就上瘾了,赶紧把人给请进兵营,让他每天给他们做盒饭。他做了两年,你们猜他挣了多少钱?一百万!美金!”
何滔说:“你就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宋青谷说:“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我也要向他学习,我准备用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来个烹饪技术速成,哄哄美国大兵,二三级水平足够了。然后我也要想法儿去伊拉克,挣它两年的钱,弄一个自己的纪录片工作室。到时候,我想拍什么拍什么,用不着天天拍那什么狗屁的批评报道,家庭妇女打架离婚的破玩意儿。”
宋青谷以手遮额做远眺状说:“伊拉克在招唤啊在招唤,它似乎在说,宋青谷,来吧,来把属于你的拿走吧。”
说干就干,宋青谷买来了食谱,每天只要回来早,就买了菜,照着书做上一两道。
宋青谷人不笨,学东西也快,没两天做得也算是象模象样的。
苗绿鸣一惯的思想是,只要不用自己做,什么样的饭菜都好吃。
咩咩的饭量象比小猫还小,从来不挑嘴。
唯有何滔,常常冷笑着提出批评。
“宋青谷,你知道你这菜做的最大毛病是什么?作调太多,特别是味精。外国人讲究健康饮食,你这么放味精大料的,美国兵不会喜欢。”
宋青谷兴致高涨,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继续他的厨艺修练。
正值星期天,宋青谷扬言要请大家品尝他新近的作品:拔丝山芋和汽锅鸡。
何滔说:“盒饭里居然还有拔丝一味?”
宋青谷说:“我是这么想的,干任何事,创新是最重要的,要是真去了伊拉克,我就不会是光卖盒饭那么简单了,我想开它一个正正经经的餐厅,专卖家常菜。兼做面食。你们觉得怎么样?”
苗绿鸣说:“哦?哦!好!”
何滔笑起来。
宋青谷不高兴了。
“有话就说,阴阳怪气好几天了我都没理你!”
何滔说:“宋青谷,我拜托你!你也三十的人了,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伊拉克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宋青谷说:“人家能去,我就去不得?我告诉你,这还不是幻想,我这是理想。”
何滔说:“是瞎想吧。”
宋青谷说:“你什么意思?几天不跟我做对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何滔说:“我也不是跟你做对,我就觉得,一个人的思想与所做所为,不说超越其年龄吧,至少也必须符合其年龄。脚踏实地干好眼前的事才是正经。”
宋青谷说:“我每天练习烧饭不是脚踏实地是什么?”
何滔说:“你的脚踏实地的基础首先就是荒谬的。”
宋青谷说:“荒谬?我荒谬,你跟人家搞短信平台你不荒谬?你以为那一行那么好做哪,我在电视台我还不知道,没有相当相当的关系,你根本别想打进电台电视台,这是这一行的最大依靠。不打进去,你的短信平台还做个屁!你们到今天做了多少业绩了。”
何滔说:“做多少业绩并不是最主要的,哪一个人创业不是起步时最艰难?”
宋青谷说:“创什么业,你们那个经理,叫什么的?King?一看就是骗子!还有你们的技术顾问,叫傅冬云的吧,百无一用的书生,你也没啥商业头脑,迟早一天给人坑了!”
何滔指上宋青谷的脸:“警告你啊,别乱说我朋友。”
宋青谷说:“你的手也注意点儿啊,我最讨厌人家用手指点着我!”
何滔说:“就指你了怎么样?你有商业头脑?你有商业头脑,当初我们做生意怎么赔的?这么多年,你还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呢你!”
苗绿鸣起先还不在意,只闲听着他们的对白,看两人脸上原先还有一点点的笑模样,以为他们是相互调侃
,越听越不对劲儿,越说两人的脸越白,渐渐地越发透出青来。
何滔语速飞快,吐词清晰。
宋苞谷音色纯正,语调铿锵。
真真是舌剑唇枪,针尖麦芒。
然后,两个人的言辞越来越激烈,开始对彼此进行人生攻击,接着语言便渐渐地转移到下半身的隐私上,最后,动起手来。
宋青谷人高马大,何滔身手敏捷,两个人战在一处,热烈激荡,不可开交,咩咩吓得呆站在卧室门口。
苗绿鸣实在看不过去,说:“咩咩你进去把门关上,不关你事!”然后冲过去拉架。
我这是什么精神啊,苗绿鸣想,情人与其旧情人打架,我去和稀泥。
苗绿鸣觉得自己真是生不逢时,早生个五六十年,他就是个国际主义战士。
如今看起来,他就象个二百五。
苗绿鸣人单力薄,可是还是成功地结束了这场混战。
不是他特别英勇,而是不知是何滔的还是宋青谷的还是他们两人的手挥到了他的鼻子上,血呼地就下来了,象是打开了自来水龙头,吓人得很。那两个肇事者立刻收了手。宋青谷让他仰起头坐在沙发上,何滔拿来了干毛巾。
血哗哗地流个不住,宋青谷让他仰着头,举起一只胳膊。何滔看见了说,在网上看到过,其实流鼻血不能这么仰头而应该用手指压住鼻翼低着头。
他小心地让苗绿鸣低下头。
宋青谷看血还是没止住,骂何滔胡扯,又叫苗绿鸣仰起头。
苗绿鸣头昏昏地一会儿低下一会儿仰起,弄得鼻血倒流到嘴里。
他站起来,摇晃着走到厨房,一口一口往水池里吐着血水。
咩咩跑出来抱住他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宋青谷和何滔两人还在相互指责。
苗绿鸣心想,都说一个女人顶五十只鸭子,可知道一个男人顶五十只乌鸦?如今这里有三五一百十五只乌鸦。
天哪,苗绿鸣感叹,为什么我还不晕过去呢?韩剧上的男主角这个时候不都是要晕过去的吗?
哦,苗绿鸣明白过来了,原来我就是配角的命,配角当然不用晕了,晕了也没人疼。
苗绿鸣的鼻血终于止住了,宋青谷把他扶到主卧,让他在床上躺会儿。
宋青谷继续在厨房里忙碌。
何滔走了进来。
站在床边一会儿,坐下来。
苗绿鸣说:“现在没事了,血不流了。”
何滔嗯了一声。
苗绿鸣慢慢地说:“其实宋青谷,也没什么。人都需要一点虚幻的东西来麻痹一下自己的精神,总比吸毒要好得多。他这个人有时候是夸张一点,但是,他也不笨,他心里也未必真的以为这事可以成真。”
何滔听着,突然伸出手来,捏着苗绿鸣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细细地端详他,缓缓地点头,然后,笑了起来。
苗绿鸣有点发晕。
何滔想,宋青谷这个家伙别的上头有限得很,眼光倒是不错的。小苗老师与宋青谷,倒还真是对脾气,只是不知他们下面的路会不会走得比自己怀宋青谷的顺些。
何滔说:“你休息,我出去了。”
咩咩捧着一盘子水果进来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地摸摸苗绿鸣的鼻子。
他的手指凉凉的,苗绿鸣第一次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一种叫Zuo爱惜的东西。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一该,他好象觉得自己全部的心事在这样明澈洁净的目光里无处躲藏。
苗绿鸣握一握咩咩的手,说:“没事的咩咩。我没事,你青谷哥哥和何滔哥哥也没事。”
咩咩点头不作声。
苗绿鸣接着说:“有时候,大人有了不同意见是需要交流的,语言交流不够,也会用上肢体语言。总比憋在心里好,有的东西,象酒,埋得越久越有味,也有的东西,埋久了会腐烂变质的。可是,咱们不埋着又能怎么样呢?人都是孤独的,孤独地来,遇到一个骨子里还算不错的人就凑在一起过上一段日子,将来还是要孤独地走。就是这样,你明白吗?”
咩咩安安静静地听着,一下一下摸摸着苗绿鸣细长的手指,说:“我明白。”
苗绿鸣虚虚地笑。
咩咩说:“绿鸣哥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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