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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鸣青谷-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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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长说了,其实人每年都得体验一次,有个什么病痛,也不至于给耽误了。行不行?这个星期,你请个假,我陪你去,半天就成。”
苗绿鸣点点头。
尽管在类思,请假有一点儿难度,苗绿鸣还是硬着头皮请了,没想到这回校长答应得倒快。
宋青谷带他到了鼓楼医院,陈护士长早就等在那儿了,她也是老熟人了,只当苗绿鸣是宋青谷的小表弟,热情地带他们去了体验中心。
陈护士长低低地问宋青谷:“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宋青谷有点儿慌张地看看苗绿鸣:“我?我挺好。”
陈护士长看出点儿苗头,声音更低一点:“你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一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宋青谷陪着苗绿鸣一项一项地查,除了肝功要等两天出结果,其他的各项都正常。轮到最后一项,苗绿鸣打了退堂鼓。
宋青谷半蹲在他面前,“去吧。”
苗绿鸣低着头:“算了吧,我。。。。。。以前做过的。”
宋青谷说:“也不是很痛。现在的管子换了比较细的了。”
苗绿鸣说:“嗯。”
宋青谷说:“要不,我陪你进去吧。”
苗绿鸣抬头望望他,终于点了点头。
医生把那细长的金属管子拿过来的时候,苗绿鸣的手心便开始冒冷汗,那管子的一头有闪着光的小小探头。
医生把一个口环塞进苗绿鸣的口里,那管子便一直地从嘴巴里伸了进去,那金属的质感一直通过胃里,搅得内脏翻江倒海似的,疼倒是次要的,吓得人不轻是真的。
宋青谷忍不住上前握紧了苗绿鸣的手,苗绿鸣发出唔唔唔含糊不清的声音,下意识地把宋青谷的手越抓越紧。
好容易医生把管子拔了出来,苗绿鸣翻身起来站出去对着一角的痰盂就干呕起来。
宋青谷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还好医生说,苗绿鸣的胃只是一点点溃疡,没有什么大毛病。宋青谷放了心,跑出去在苗绿鸣背上轻轻拍着。
苗绿鸣好容易喘过一口气,问:“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我做体检?”
宋青谷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也没什么,不是说你们学校苏剑年纪青青地就得了癌吗,小心一点儿好,其实人应该每年都做一次体检。”
苗绿鸣问:“那你呢,你做了吗?”
宋青谷嗯了一声。
苗绿鸣问:“没什么事吧。”
宋青谷又嗯一声。
过一会儿,宋青谷说:“前两天说的,我出去住两天的事儿,有眉目了。有个朋友,结婚搬了新家,原先的那套房子,空出来了。明天。。。。。。我就搬了。你。。。。。。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小心点,门窗煤气的,别大意。”
有那么一瞬间,苗绿鸣很想张口说,你别搬了。可是,他的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那封电邮,还有何滔那一声:我的手套呢。
这事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他想。
第二天,宋青谷果然简单地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他留下了他所有收集的当宝贝似的CD跟碟片,大量的书籍,甚至他的银行卡还在绿绿这里。
“我拿着副卡就行了。够用。也习惯了。”他说。
宋青谷就拎着他那瘪瘪的包从住了两年多的房子里走了出去。
他回头看看自家的阳台,一角,伸出一截拖把,他习惯把拖把挂在那里晾干,免得在卫生间里捂着生了怪味儿,也不知绿绿会不会记得这么做。
还有,那抽水马桶的盖子,最好也是换一个,他早就想换一个全新的电脑控制的便捷宝,可是绿绿舍不得。
绿绿。
就那么突然地,宋青谷想起了苗绿鸣笑起来的样子,想起他内衣上小小的破洞。
一颗心仿若在刀丛里过了一遭,又在油锅里滚了一遍。
说多痛便有多痛。
苗绿鸣站在自家窗口一角,向下看着宋青谷,在他回头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宋青谷就这么走了,走出了苗绿鸣的视线。
苗绿鸣想起了他每晚削好的送到他嘴里的水果,想他给他买的新衣服,然后霸道地把他的旧衣服卷巴卷巴塞进壁橱,想起病了的时候他给做的清粥,想起他常常特地为他做好的酸甜的菜,想起他在他肩伤了的时候午夜时分背着他回家,还想起他出去买菜,专捡一个年纪大的,靠种菜卖菜来供女儿上学的老头的菜,有时碰不上会转遍整个菜场,那老头也常常会多给他一两个西红柿,回来以后,宋青谷竟然感动得象个孩子,非要洗了那西红柿与他同吃。
在他离开的时候,苗绿鸣想起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竟然全是这个男人的好。
但是,苗绿鸣想,这一次,他不要再和自己的这潭稀泥。他要知道宋青谷倒底在他与何滔之间是怎样的一种选择,在去国外与他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选择。更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一件事。
苗绿鸣常想,严兴国是什么?是初恋,师兄是亲人,是兄长,苏剑是朋友,李墨轩是梦中人,那宋青谷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很难果断地下定义。
其实,宋青谷也想过,也自问过,何滔是什么?是家人,咩咩是什么?是一个念想儿,那么该给苗绿鸣下一个怎样的定义呢?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心酸喜欢到不知该怎么说喜欢。
但是,这不够啊,太不够了。
他们一样的迷惑。
好在,有一点,他们是有着共同的看法的,那就是,他们对于彼此,除了情人,床伴之外,必须还有另外的一个意义,否则,他们这样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得出彼此的意义。
这一天,什么时候来?迟或是早?他们都没底。
那天晚上,苗绿鸣去了师兄那里。
还象以前一样,他一有了烦难的事儿,就会去找师兄。
开门的,却是一个他想不到的人。
师姐。
苗绿鸣惊喜之下自己的心事都放下了一半,问:“师姐?你回来了么?师兄都没有跟我说哎。你什么时候到的?”
师姐出人意料的冷淡:“前天到的。”
苗绿鸣说,“我师兄呢?他在开会没回来吗?师姐。。。。。。”
师姐打断他的话:“小苗,正好你来了。我有些话,想了很久了,就想跟你说清楚。”
“什么?”苗绿鸣隐隐地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怎么不对。
“小苗,”师姐的脸色不太好,“小苗,以后,你还是少跟你师兄来往吧。”
苗绿鸣有点儿晕头转向:“什么?”
师姐停一歇说:“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你师兄,喜欢你很多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苗绿鸣听不明白了,那些字都听清了,可是连在一起的意思,他真没明白。他认识师兄没有多久,师兄就和师姐在一起了,所以,他真的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从来没有。
师姐说:“小苗,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孩子吧,看上去清淡天真,其实,你心里是很有算计的。这么多年,你都装着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师兄对你的好,甚至让他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拖延婚期,拖延去美国的时间,小苗,人不能太自私,你不可能跟齐讯(师兄)在一起,何必这个拖着他,也。。。。。。也带着我一起这么多年不能安心。”
苗绿鸣真的是懵了。过了半天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姐,”苗绿鸣说:“你真是抬举我了,也。。。。。。误会我了。我就是再会算计,也从来没有算计过师兄,我是真的把他当我的亲哥哥。我是。。。。。。是真的不知道,不是装的。也许我真做得不对,但是是无意的。师姐,你放心,我改。”
师姐看着苗绿鸣,也有些心软,有点愧意,她说:“小苗,你别怪我。你知道,你师兄家有多有钱,可是,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完全不是为了这个。难得他家里有钱人还能这么好,这才是我看重的,太不容易了,这样的男人,我不可能放手的。这次回来,双方家长都叫我们快点儿结婚,也有朋友劝我,要结到国外去结,在这里结了,以后万一要分手还得回来办手续,太麻烦。我不怕,我坚持在这里领证,我,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苗绿鸣点头:“我明白。师姐,对不住,我不等师兄了,恭喜你们。以前做错的,请你多原谅,原谅我的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苗绿鸣恍惚地想,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爱情与友情都要失去了呢?
第二天,师兄打电话找苗绿鸣一起吃饭。
苗绿鸣想了一想,还是去了。
这么许多年,师兄那样地疼他,他不可能连一句再见也不说就从他和生活里退出。
两个人约在常去的那家菜馆,师兄知道他喜欢杭帮菜,总是过段时间便带他出去改善一下伙食的。
齐讯看着苗绿鸣走进包箱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六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新年大会刚刚开过,齐讯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之后走出来,看见前面一个瘦小的身影,象是同界同班,刚才见过的一个孩子。
那孩子懵头转向的,象是迷了路了。
他穿了件大大的风衣,那衣服,不象是他自己的,因为实在大,衬得他象一个小修士。别是什么人穿剩下来给了他的吧,齐讯想。可是又不象,那衣服,料子挺好,还有浅浅的折痕,明显是一件新的。
齐讯赶上前两步问:“同学,你是不是迷路啦?”
那孩子清水眼,看上去好小,头发略有些长,落在颈间被衣服的领子挡着,发根翘起,好不可爱。他苦了脸说:“是啊。这里的房子看上去都差不多。师兄,你是九八界中文系的吗?”
“是啊。”齐讯说。
那孩子笑起来,一口雪白的牙:“我可找到组织啦。”
齐讯揉揉他的头发:“走,师兄带你回教室。”
路上,齐讯问那小孩儿:“怎么穿这么大的衣服?”
小孩儿笑着拉拉拖下来的衣袖:“真的很大哦?可是我还要长呢。”他颠了脚尖在齐讯身边走着,看着突然高出来一截子的小孩儿,齐讯的心情没来由得好得象要飞起来。
后来,齐讯知道那个小孩叫苗绿鸣,足比自己小了三岁。
后来,齐讯到哪里都带着他,因为他实在是容易迷路。
齐讯叫他苗苗。
齐讯家里条件好,人也热心厚道,长得很端正,很快就有别的系的系花对他示好,师兄于是有了师姐。
苗绿鸣叫一声师兄,落了座,齐讯也不说什么,微笑着伸着摸他藏在头发里的那个伤疤。
那是有一次,齐讯去苗绿鸣的宿舍里找他,当时,苗绿鸣正在擦窗子。学校搞卫生大检查,苗绿鸣是个听话的孩子,叫他负责擦窗子,他便把窗子擦得干净得象没有玻璃似的。
就是太干净了,所以才出了事。
齐讯在楼下喊他,苗绿鸣忘记了窗子是关着的这回事,砰地一头就撞了上去,玻璃应声而裂,苗绿鸣顿时就头破血流。
齐讯被吓了个半死,冲上楼去抱起他就往校医院跑,他的血弄了他一身。
苗绿鸣的额发被剪掉一缕,医生给他缝针。他抓着齐讯的手,眼睛睁得老大,是因为痛得狠了,却更象是受了大惊吓,不能置信的模样。
齐讯常常想,也许自己爱上苗绿鸣便在他痛得让自己也跟着痛的那一刻。
原来所有的爱护疼惜,不是为友情。
是因为爱。
32
苗绿鸣对师兄说:“恭喜师兄。真是的,要结婚也不告诉我的。”
师兄的脸色突然怪怪的,许多情绪在他脸上变换着。
苗绿鸣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结婚礼物,给你和师姐,别嫌弃。”
师兄想,那个时候,他成天想着长高长大,现在他真的长高了不少,依然是异常年青的面容,孩子一般,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种改变,不明显,但是固执地存在,他真是长大了啊。
苗绿鸣问:“师兄,你们什么时候走?”
师兄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下个星期。”
菜一样一样地上来了,两个人默默地吃,各自想着心事,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安静的一顿饭。
师兄慢慢地往苗绿鸣的碗里夹着菜,苗绿鸣突然地停下筷子,低着头站起来,转到师兄那一边去,在他身边坐下来,然后扑在师兄怀里,紧紧地巴着他。
师兄问:“苗苗,你怎么啦?”
苗绿鸣说:“再抱一下师兄吧。以后,这种机会少了。”
师兄摸摸他的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苗苗真象一只小考拉。”
苗绿鸣笑。
他想,我怎么能跟考拉比?人家考拉一辈子就扒在桉树上,我呢,一手缠着严兴国,一手牵着宋青谷,还要跟师兄眉来眼去,并且肖想着李墨轩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不是东西啊。
苗绿鸣说:“师兄,谢谢你。”
真的真的,他爱师兄,真的如一个亲兄长。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不是师兄不够英俊,不是师兄不够吸引,甚至也不仅是因为师兄已有了师姐,更多的是因为,苗绿鸣觉得,在师兄面前,他没法子做真正的自己。
苗绿鸣知道,自己之于师兄,正如咩咩之于宋青谷。
他想,宋青谷没有认错咩咩,他真的是一个可爱的纯洁的孩子。
但是师兄错认了苗绿鸣,苗绿鸣不可爱也不纯洁。
终有一天,师兄会认清他的真面目,那个时候,最难过的不是师兄,师兄只会无奈,难过的,会是苗绿鸣自己。
所以,不如趁现在,在师兄还误会着他的时候,用告别的方式来彼此记住吧。
师兄齐讯拍拍苗绿鸣的背,心里百感交集。
隐隐地,他觉得这一回,他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小师弟了。
他抱着苗苗,手上的劲儿有点儿失控,苗苗却没有挣动。
他突然有点儿燥动,很想把这孩子怎么着一下。
就象几年前,苗苗伤了额头,他陪着他一起挤在宿舍窄小的床上时,齐讯也有过这种冲动。
倒底该如何怎么着,齐讯想起那时还上网查了一下,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出来。
他实在实在下不去手。
还没碰到苗苗的身子,脑海里出来的就是苗苗亲亲热热地叫他师兄,还有苗苗告诉他自己的性向和苦恼,眼睛里全是泪,脸上还傻傻地笑,齐讯就怎么也下不去手。
还有他自己心里那么多那么多的顾虑。社会,家庭,等等等等。
齐讯有时候是挺佩服宋青谷的,尽管他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宋青谷在感情问题上,至少够有胆色。
他明白自己是喜欢苗绿鸣,喜欢到就想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贴到肉贴到心。
他对苗苗也是有欲望的,但是,却是怎么也无法付之行动的欲望。
如今,他已经结了婚,更不能那么做了。
他只不过是想这么看着他,守着在身边。
现在,好象也是不可能的了。
齐讯想:再见了苗苗。再见。
苗绿鸣想,他这一辈子,是爸妈的鸣鸣,是宋青谷的小犹太,绿绿,是常征姐姐眼里的宝贝儿,是同事眼里的小苗,但是,他只做师兄一个人的苗苗。
一周以后,齐讯带着他的新婚妻子飞往美国。
苗苗送给他的那份新婚礼物,是一对表。不算太名贵的,真正名贵的,齐讯见太多了。但是,足足是苗苗几个月的工资了。
齐讯没有把那块女表给新婚的妻子,他太舍不得,所有苗苗给他的东西,他都好好地藏着,千山万水地,也带在了身边。
他只戴上了那块男表,师姐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师兄到了美国之后,给苗绿鸣的邮箱发来过一封信。
苗绿鸣看了以后,把它删了,并且,把那个邮箱注消了。
师兄该得到幸福的,他想,师姐也是。
我也是。
只是,这幸福还有多远?倒底还有多远?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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