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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碎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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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再没他监守自盗的机会了。利用他的升职,鼓舞一下士气也好。更何况”他食指轻轻蹭了下挺直的鼻梁,深潭般的眼睛流淌着有些调皮的色彩:“半山腰摔下去惨呢,还是自峰顶摔下去来得惨?” 
“就知道你心术不正。”我叹息:邵远这是何苦。为利益驱使出卖公司情报前途尽毁不说,偏偏又撞上魏大总裁犯小孩子心性的枪口。不将他打击得心灰意冷,神经崩溃,怕是不会罢手了。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出:邵远一步步升职,加薪,受到赞许,艳羡,春风得意之时,突然检举出出卖公司情报的不法行为,被唾弃、辞退,甚至绳之以法,由人生、事业的颠峰跌至谷底时痛不欲生的表情。得到的越多,失去得便越多。相应地,痛苦便越多。痛苦不在于大小,而是在于落差。所谓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心情。这样的惩罚方式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所付出的代价。人为什么总是追求一些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能力有限,欲海无边。 

“连你都差点因为他被烧死呢。那次的事可真是麻烦透顶。”魏遥光嫌恶地皱皱眉。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我的判断力正常的话,我差点烧死多半是因为你吧?” 
“我也是救人心切……”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掩饰着方才的满脸杀气。 
是杀气。因为他所说的,是我两再度相遇时的酒店失火事件。我受伤那一个月,他之所以没能躬亲慰问,就是因为处理这件事处理得焦头烂额。还好没有死者,可关键就是那些伤者。当天,一个到中国来旅游的韩国旅游团就恰好住在那个酒店。结果很多人受伤,引起了韩国政府的重视。魏遥光所说的麻烦,就是指这个。费了他好大力气,好歹将此事摆平。 
表面上,这件事已经过去,失火原因也对外界宣布为“二十八楼某段电线老化引起电火花失火”,其实根本是公司迫于无奈,大事化小的策略二十八楼的电线,是人为切断的。而那个韩国旅游团,就住在二十八楼。魏遥光装着不在意此事,暗地里却一直没有停止调查。于是他当真查出,有人将自己公司的业务情况恶意泄漏出去,继而变本加厉,在电脑事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个人就是邵远。 
“可惜我还没有查出,这个处处与我作对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捏了捏手指,魏遥光脸色有些阴沉:“这样的斗法,未免太有失风度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不信奉,自有人信奉。”我倒是不以为意。这世上人心险恶,钩心斗角,见得多了,不足为奇。 
“我并非不信奉,只是觉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才是君子所为,才配称得上真正的强者。” 
“哦?你是这样的人吗?我还真没看出来。”我含笑望着他:“我房门的锁是怎么坏的,你至今还未给我一个解释。” 
他脸微微红了一下,干咳几声:“床下君子,床上小人嘛……” 
“还有办公室。”我费力地将他粘在我脖子上的胳膊拉开,发现根本不起作用。因为不到半分钟,肯定又会八爪鱼一样黏过来。 
“树阳……你好像瘦了……都摸得到肋骨……还有腰,都这么细了……这里,还有这里……” 
“停手……”我呼吸不均,抓住了他在我衣服里向下游移的双手:假借关心的名义大吃豆腐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用来对付我的方式。 
“你向来很瘦,所以小时候才那么爱生病……” 
“还不是你照顾的。”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又是无奈。按理说,他长我一岁,应该比我高一个年级。不幸的是我三年级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休息半个月后回到学校,原本瘦弱的身体更是堪比电线竿。四年级的魏遥光于心不忍,热情过度下竟向学校申请留级一年。于是我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再次病倒。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可见他照顾人的本领是天生的。 

“我要出差,去趟美国。”制止住他到处乱窜的手,我提出请求。 
“干什么?”他没有抽出手,却也没在动作,俯身,下巴抵在我肩膀上。 
“去考察一下那边的MID情况。” 
“你想办品牌卖场?”他抬起头,半横过身子,背靠着桌子看着我。 
“嗯。服装业一直是魏氏的弱项,而品牌卖场是打出知名度最有效的经营方式。只是比较耗费财力以魏氏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问题当然没有。可是……”他不无忧虑地看着我,伸手抚摸着我的脸:“你最近太辛苦了,身体吃得消吗?” 
“你指什么辛苦?”我冷眼斜望:他以为我这些辛苦都是拜谁所赐! 
“我……唉,算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尽快。” 
“去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我会充分利用公司的每一分钱,不会造成资源浪费的。” 
“这么久……可我讨厌美国的冬天,又干又冷。” 
“关你什么事?”我惊讶地问。 
他以一种“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我:“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吗?” 
“不行。你走了,公司谁负责?”我坚决地摇摇头:他是总裁,很多事都要经他过目,由他批示。而私人助理的任务,则是负责跑腿出差,解决一些烦杂琐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我可不想给那些忠心耿耿的股东们留下什么话柄。 
”总之我不放心。”他悄悄握住我的手。 
“方医生最近不是要到美国参加什么医学研讨会吗?我和他一起去好了。” 
“那我更不放心。”握住我的手一紧:“和他去,你还能完璧归赵的回来才怪……” 
”他好歹是医生。你不是担心我的身体吗?有他照应还怕什么。” 
“就怕照应过头了。”他苦笑着松开手:“随你便。他两天后走,到洛杉矶。” 
“正好同路呢。我联系参观考察的卖场,也在洛杉矶。不和他一起去都不行。”我微笑着拉住他:“唉,你靠过来一点。” 
“干什么……啊!!” 
嘴边尝到一丝咸腥,我满意地松口,放开扯住他领子的手,歪头看着他颈窝深处一朵梅花:“这个消失前,不许你再去拈花惹草……等着我回来,遥光。” 
“你唇边有血。”他平静地盯住我,半晌,毫不犹豫地压下身去。 
嗯……我在意识沉沦前迅速肯定了先前的一个猜测:椅子大,果然是为了好办事…… 

二十三 

“不许喝冷饮。” 

方言可抢过我手里的可乐:“太凉了,刺激病情。” 

“咖啡不能喝,柠檬茶不能喝,可乐也不能喝方大医生,我渴了!” 

无可奈何地表达了我的怨气:飞机上能喝的东西都被他以“对病情不利”为由抢走,还冠冕堂皇地用“医生理应为病人着想”来渲染他的英明决策。 

“喝水。”他丢过一瓶矿泉水:“但也不可以多喝,以免加重肾脏负担。” 

我忿忿扭开瓶盖,开始为自己的决定后悔。都怪我只知道他医生的身份,却不了解他还是个全职保姆饮食起居,面面俱到,管得我直想打碎飞机舷窗跳出去。 


“这次会议很重要。”他喝了口刚从我手里抢过的可乐:“是关于IgA系膜性肾炎的临床治疗新方法美国有家医院,研究出一种新的方案,据说效果很不错。去交流交流经验,也许有什么新突破也说不定。” 

“那是你们医生的乐趣,拿我们这些患者做研究。”我浅浅一笑。病了这三年,多少也对自己的病情有所了解。像我这种有遗传因素的肾病,就像热恋一样缠绵悱恻,基本上是没有治愈机会的。 

“也不要这么悲观嘛。你现在的情况就很稳定,精神状态也不错。凡事总会有奇迹的,没准就痊愈了呢。” 

我微笑着没有开口,算是对他的鼓励的一种感谢。我也很想相信他,顺着他的思路去想,然后高兴得好像一个得知自己的母亲尚在人世的孤儿一样。可惜我不能。我的病不是什么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之类。它夺走了我外祖父的命,夺走了妈妈的命。迟早有一天,它也会夺走我的命。我曾经的痛苦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天到底是哪一天,而我现在不在乎是因为哪一天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可以肯定:当那一天来临时,微笑也好,悲伤也好,我都不会是独自一人。 


“树阳,恕我直言。”方言可放下可乐,若有所思的盯住我的脸:“你开心多了。” 

“我从来也没有不开心,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我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不一样的。”他肯定地摇摇头:“你不要否认你的病情就是证据。”他突然笑得一脸诡异,悄悄凑近我耳畔:“心情好可以抵消一些不利的刺激哦……”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皱皱眉。 

“别这么冷漠嘛,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他侧开笑脸,一本正经地拿出病历:“例行检查时间到。病人要配合医生,不可以隐瞒哦。否则对病情不利,医生概不负责。” 

我无奈地放下水瓶,长叹一声,转头看着窗外的朵朵白云。 
“开始喽~~~三餐可正常?” 

“三顿能解决的,决不吃第四顿。” 

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抬眼:“最近有什么使情绪发生较大波动的事情吗?” 

仔细考虑了一下:被黑社会绑架,险些丧命应该归在他所说的事件范畴吧只是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言行举止,是在不像受到什么刺激导致情绪波女冠动的样子。况且此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便坦坦然然地回答:“没有。” 

“哦。”他又点了点头,一只笔划划停停:“每晚几次,总计几小时?” 

“啊?” 

他等了一会儿,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见我愕然僵住,他又好耐性地解释:“你们每晚做几次,加起来有多长时间?” 

我佯装犹豫地垂下眼,沉默。他也不急,放下笔,悠闲地抻个懒腰:“慢慢统计一下。这可是很珍贵的参考资料呢。” 

“方医生……”我慢慢抬起眼,笑得甜蜜:“白天的算不算?” 


“看不出,遥光竟然这么……啊,树阳,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方言可眯起眼睛,分析着他最新的笔录:“把你也折腾得够戗吧……” 

“您能知道最好。”我冷哼一声:“你们不是朋友吗?拜托您以医生的权威告诫魏大总裁一声:纵欲伤身,当心早衰。” 
“他呀……”方言可笑得很是感慨,突然停住,眼神有些迷惘:“树阳,你信不信……遥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的笑过……” 

“从你认识他开始?”我问。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答。 

“方医生……我一直想问你: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一个学医,一个经商。是校友也许不错,但绝不可能是同一个班的。 
“不是室友,这个你可以放心。”他笑颜温婉:“说起来……树阳,他没告诉过你?” 

“他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方言可笑容稍敛,却依然挂在嘴边:“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遥光一直戴着手表,连洗澡、睡觉都不曾脱下?” 

低头回想了一下:的确,他的手表,从不曾离过手腕。抬起头,看着他隐隐笑着的眼:“这和你们的相识有什么关系?” 
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右手探进包里,拿出一把手术刀。寒光闪烁,晃过眼前,映出他严肃的表情:“我们,就是这样相识的。” 

他缓缓举起左手,右手横过刀。刀刃以一种令人心跳凝滞的速度逼近,贴在左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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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目前来说,品牌卖场营销学的概念还是相当之新的。马蒂先生提出这一观点后,引起很热烈的反响,受到很多国家的重视和欢迎。尤其是欧洲。目前的欧洲、北美市场,基本已饱和。但是亚洲,尤其是中国,还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对服装业而言,最主要的就是前瞻性以及时尚性。许先生真是有魄力,有头脑,有眼光,有先见之明啊!” 

“不敢当,不敢当。”我笑着抽了口冷气:外国友人的大力气,在我羸弱的肩膀上得到了完美体现。伴随着他猛拍肩膀的手的力度,我甚至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咯吱脆响。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不像考察像拷打的会晤,我掀了掀衣领,来到街上。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在深秋的异国。但很奇怪,竟全然没有陌生感。我知道,这并非因为我那口流利地道的英语,也并非因为我千转不晕的认路能力,而是因为这片土地,曾沾染了魏遥光的血。 


天气有些冷。路上行人不多。我缩了缩脖子,却不想回到下榻的酒店。方言可的交流会两天后才举行,他又不喜欢冷清。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发挥他的致命魅力呢。 

想起他煞有介事戴上眼镜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 

不知不觉的乱走一通,被一座建筑挡住脚步。抬头一望,竟是一座教堂。我虽无宗教信仰,但对于神圣的东西,却也保持着敬重之心。踟躇一番,我还是推开门,进去。 


是个残破的小教堂,蛛网密布,想来已经废弃了很久。惨白的阳光隔着印花玻璃蜿蜒洒进,照在中间的十字架上。耶稣低眉垂目,明明安详的脸,在我看来却有些狰狞。 

我不懂该如何告解,但我肯定自己是有罪的。神说人人都有罪,多少之分。若是如此,我是否可以理解成就像杀人一样,杀得多了便已麻木,十个和一百没有区别? 

我的罪孽,刨去原罪,剩下一个魏遥光。 

恍惚看着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双手:一定很痛,一定会流很多血。然后再用这些血,来拯救世人。可是遥光,你的血,能用来拯救谁呢? 

第二十四章 

“他目光涣散,颓然靠在长椅上,鲜血染红一地。” 

方言可摆弄着手术刀,凄然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我偶然经过,那个白痴就要那样死在学校附近的废弃教堂里了。” 

“不可能。”我瞬间茫然:“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是会自杀的人……” 

“可他做了。” 

“不可能!”我有些激动:他是魏遥光,有着异乎常人的坚毅和理智。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事,能迫使他放弃自己的性命即使是因为感情。因为他绝对,绝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我清清楚楚。 

“绝对不是?”方言可浅笑:“树阳,你太高估他了。他不过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他轻轻放下手术刀,若有所思看着窗外:“那是他一生当中最脆弱的时候……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而且他被救活后,也很快恢复正常。以后,我们都不再提及他割腕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块用不摘下的手表,就这样隔断了过去和未来的联系。” 

他扭过头,肩膀微微抖动一下,眼神深澈:“人的感情;绝对不可以用‘绝对’来形容。正因为这样,遥光才差点离开这个世界,而你,也差点失去他。” 

我静默,绞紧了抓住衣角的手指,心里无力的愤怒:遥光,你竟想先我而去。你以为,一句“我相信你”就能打发我了吗? 


“还好,只是‘差点’,不是‘已经’。”方言可轻松地笑笑:“所以我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要着陆了。”他侧耳听着柔和的广播声,帮我扣好安全带:“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只是有一点,”他系好带子,手扶住我的肩膀:“有些事情,一旦决定,就是永远。希望你能记住。” 


耶稣扭曲了双臂,沉寂了脸孔,静静垂立前方。你还记得吗?三年前的某一天,一个满身鲜血的人,也曾这样坐在你面前。只是他当时想的,也和我一样,深深忏悔吗? 

遥光……欠你的,我会还。但这笔帐,我一定要和你算清楚。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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