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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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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也全数命丧快剑之下;雪魔武卫尽皆命丧快剑之下,刀口又是他又手提着这刀出现在肖药儿屋内。许多人的眼睛亲自看到了这一切,若有谁站出来说一句他不存异心,怕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廉广几番思索之下,仍觉得谢一心应该与此事并无干系。
  想至此处,廉广才真正是脊背一寒。若谢一心全然是被陷害,那谋划了这些事的就必定另有其人……他故意布下了这样一个局,誓要将谢一心赶尽杀绝。如果这推测不错的话,那之前炎狱山的叛乱也该有那人的一份才对。他藏得这样深,却把罪名全给了锋芒太盛的谢一心,这等心机手腕却拼了命地用在内讧之上,却不知道伤了自己多少战力与兄弟情义啊!
  廉广这边细细思索,那边厢谢一心与众恶人的战火,却似乎是愈演愈烈。已有人提出须要对谢一心动刑,但谢一心听得此言,仍是神色不改,倨傲非常,绝不低头认错。陶寒亭心中十分恼怒,默许了用刑的提议。那人立刻将火盆与烙铁端了出来,狞笑着往谢一心腿上按去。可比起动手时的狠辣果决,谁能是谢一心的对手?而丁妙棠的药效已褪去,再没什么东西能阻住他了。无非一晃眼的工夫,那施刑之人竟已发出一声惨呼,举着烙铁摔在了地上。原来谢一心的枷锁不知何时已掉落,他的左手心里已捏着一把短短的匕首,匕首上头还淅淅沥沥的滴着鲜血。再看地上那人时,竟是自小腹往上被割出了一条大口子,肚破肠流,片刻间就没了呼吸了。
  谢一心执着那把滴血的匕首,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笑。一时之间无人再敢靠近这恶鬼煞神,谢一心自己前跨一步,拾起了那落在地上的烙铁,往火盆里头伸了进去,来回烤了一轮。
  然后他将那烙铁执在右手,扔了左手的匕首,道:“虽然还是有些不趁手,比起匕首,毕竟要合适得多了。”
  
  方亭死死攥着手中的一张信笺,看了许久,然后依依不舍地将它递到了灯焰旁。
  她名义之上只是一名顶着魔尊头衔的高阶散人,但本身其实要更高一等,直属在雪魔麾下,谷中各色高阶散人乃至雪魔堂的动向与举措,都要仰赖她一一整理分析上报于雪魔。
  雪魔不离黄泉峰而知天下事,正有她的许多功劳在里面。
  而就在方才,她知道了一件格外惊人的消息。
  自昆仑一战之后,她深觉谢一心与杨瑞凡两人各有隐情,因此伤病一好,便倾尽全力查起了他们。她原本以为谢一心的嫌疑更大一些,但没想到一路追查,谢一心居然只是个纯粹的怪人,虽然行事乖张杀人如麻,倒从未有过结党营私的行径。杨瑞凡却正好相反,外表道貌岸然书生意气,站队之事倒是从身在长歌门起便一直在做了。方亭至此已基本上排除了谢一心,只追着杨瑞凡查了下去,想揪出他背后的那只黑手。几番排查之后,她将目标锁定在了雪魔堂高层之中,但始终是苦寻无果,直到收到那一封来自浩气盟的信笺。
  信中寥寥数语,竟是提点她要堤防此人的。最后又有一句,嘱咐她近日来必有大事,多加小心。
  她看着火苗将那张信笺全数吞了进去,心中不禁有一丝遗憾。
  现在她已知道元凶是什么人了,可她尚且不知该如何将他抓出来。她决定先出去看看,婢女却先她一步将房门打开,惊惶道:“方姐姐,出事了!雪魔堂打起来了!”
  “雪魔堂打起来了?”
  “谢一心!是那个谢一心!”
  方亭不待细问,已奔出门去,飞身上马,往雪魔堂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一心的战场已转移到了屋外。他没有剑,只有一柄沉重的烙铁。他一身翩跹道袍,手里却拿着一柄烙铁,这本来应当是件可笑的事情。可是没有人能笑的出来,这实在是不太好笑。
  地上已躺了十数名雪魔卫了。有一些还没死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当发现自己仍苟活在世时,不禁感谢起了谢一心手中的那柄烙铁。毕竟烙铁再烫,也不过活生生毁了你一块肌肤;若今天谢一心手中的是一柄长剑,想必他们就该变成扎满了洞的破布娃娃了。
  谢一心周遭的二十尺地界内,已没有一个活人。他往外走去,恶人便自觉而慌乱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谢一心似是觉得此情此景十分荒唐,嗤笑了一声道:“还有人吗?”
  “都让开!”
  半空中一声暴喝,却是陶寒亭。他已披上了那一件叫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黑鸦斗篷,手里握着已有许久不为世人所见的蝴蝶刀,如一只鲲鹏一般落了谢一心的面前。
  谢一心端详了他一番,忽而面露喜色,笑道:“既是陶堂主亲自下场,我却不能怠慢了!”
  他一脚踢起地上一具尸首,那尸体在空中囫囵翻了个个儿,落下一把精钢长剑来,稳稳地掉在他的手中。他扔开烙铁,道:“久闻陶堂主一套殁蝶刀法,空灵诡谲天下无双,谢某竟然有此机会得以一见,当真是十分感谢!”
  眼看他死到临头还满嘴胡言,已有些恶人指指点点,觉得他真是个疯子了。陶寒亭却为他一言所激,只觉天下之间,竟有如此狂傲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怒火更盛。当下亦不再多言,一柄蝴蝶刀直直地已向谢一心左胸钻去。
  刀原是世间最常见的一种金器。砍柴须用柴刀,切菜得用菜刀,屠夫有杀猪刀,农民有镰刀,其余如雕刻刀,剪刀,铡刀,铲刀,斩马刀,不计其数。刀也是最寻常的一种武器,镖头拳师,十之八九拿的便是一柄长刀。刀的路数花样繁多,可始终难等大雅之堂,除了塞北霸刀山庄,还有哪一支名门大派是以刀做武器的呢?
  剑却不同。剑是杀人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用。纵使你舞剑只为强身健体,或是表演赏玩,但每一柄正正经经的长剑,它被铸出来的时候,毫无疑问都只背负了一个目的。是以剑术多精妙绝伦之谱,刀却不然,往往走的是大开大合刚猛无伦的路子。
  但殁蝶刀法,却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仅止看这套刀法的名字,那已是一首诗。
  星沉,月痕,秋水。
  星沉在你的心上。弯刀如月,月如弯刀。秋水澄澈,可叹寒冬将至。
  当刀挥出之时,你却分辨不出它在何方。星光闪烁,孤月千里,秋水已逝。刀光乱舞,人影飘忽,陶寒亭偌大一人,使起这刀法来,却是轻灵飘逸,但那一刀一刀,确确实实地在往你的心上扎来。
  世间美丽的东西,是不是往往也都这般伤人呢?
  谢一心却不露惧色。殁蝶刀法花样百出,百态千姿,他只是不动。
  再刁钻的刀锋也触不到他,只因他的剑已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
  
  无人想到谢一心的剑技竟已经到了能与陶寒亭一战的地步,甚至连陶寒亭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不冲,不抢,不动,只是将你往他的包围圈里引过去,他若无其事,步步退让,然后在倏忽之间一剑击出,鬼神惊惧。
  极度华美的刀,与极其简练的剑,在烈风集的广场之上,交织出一片残酷的光辉。
  谢一心百招之内,不露败相。
  这对他这个年纪的剑客来说,已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无人担心这一场比试的输赢,只因这于谢一心来说,无异于一场困兽之斗。他年少剑术已有大成,但论到内劲修为,自然与陶寒亭不能同日而语。这不相上下的局面,也不过是拼尽心力算尽机关才挣得的。看客虽然也会为了狮子的勇猛与智慧欢呼喝彩,但所有的胜利终究会归于那斗狮的人。过程的跌宕与紧张,只不过是为了胜利之后更响亮的掌声。
  方亭赶至烈风集广场之时,这场战斗仍在继续。
  谢一心已开始支持不住,他的步伐开始不再沉稳,剑光亦有些许的黯淡。陶寒亭却已似杀红了眼,手上的刀来势渐猛,染上了几分刀法本身的粗犷性子。
  谢一心开始退。他无暇抽手向陶寒亭出剑,躲开来势汹汹的鬼魅刀光已让他十分吃力,但陶寒亭没有停手的意思。方亭心道不好,但她武功不及场上这两人,根本无法阻止这场杀戮。而除她之外,在场所有的人都已十分乐在其中。谢一心是叛谷的大奸细,又杀了他们这许多弟兄,若能死在陶堂主手下,难道却不是大快人心吗?
  方亭的担心随着这打斗的延续逐渐地蔓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到那封信笺上的话,将有大事。

  但近日来冰血大营一直没什么特别的信报,昆仑的探马也不曾有什么危险的消息。万一真有什么敌情,外谷的猛兽大约也能抵挡一阵子的。
  方亭强迫自己不必再想,转而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烈风集这一边山雨欲来,穆沙却仍在昆仑山中信马由缰,好不自在。
  他手中这头马儿,最是娇贵。须要吃仍带着露水的嫩草,三天不刷毛她便撅了蹄子闹脾气。而更扰心的一件大约就是散步了。这马儿十分任性,每一日皆要出谷溜溜,若叫她一整日呆在马厩里,那结结实实地是要闹出病来的。种种挑剔处,简直比养了个小老婆还费事三分。可但凡有谁敢如此娇嗔,那必然本身也是要有些本事的。这马儿长相当然是无可挑剔,通体莹白,毛色油光发亮。但更难得的是这马儿一身白毛之中,又生出些银灰色的点缀,竟自连成凤凰图腾的纹样。日行千里夜渡八千自然也是不必说的,若做不到这一点,恐怕连穆沙的马厩都进不去得。可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她通人性,只认准了穆沙一个人,任谁来哄她都不听,只听穆沙一个人的话。只要平日里伺候地好了,纵是刀山火海,她都是跟着穆沙去的。是以穆沙虽然爱马成痴,却独独对这一匹情有独钟,格外关照纵容些。
  今日他本只是遛马,打算在谷口晃荡一圈便回转去,却忽地在小苍林中瞥见一抹雪白蹿了过去。穆沙顿感好奇,便牵着他的马儿往小苍林中追了过去,想一探究竟。这一探可不好,他竟见着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山羚羊,神色倨傲地立在苍莽林中。穆沙平日里便喜爱狩猎,立时便心痒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那马儿的头,示意她悄悄地靠上去些。
  这小白马果然听话,蹄子轻巧地往前跨出去,一步步都踏在软软的积雪里,没发出一点声音。眼看行的近了,便自行找了个大树躲在后头。穆沙执了弓箭,将身子探出一些去。那羚羊扔在原地,伸着脖子,想去够枝头的残叶。穆沙见它吃的专心,抬腕便是一箭往它的脚边射去。不想这羚羊虽在用餐,却是全副警惕,当即一蹦三尺高,矫捷地躲开了箭去,拔腿就跑。
  穆沙见这羚羊如此灵敏,倒是越发起了抓住它的心思。不必他多言,座下那小马儿已经拔足狂奔起来。昆仑山长年积雪,于雪地之中寻找一只白色羚羊,原是不易;但这只羚羊却不往雪地里钻,只在林中奔跑,因此容易辨认得多。小马儿眼神比穆沙更尖锐三分,死死咬着羚羊不放,穆沙乐得清闲,只待这羚羊输于他家的小马,便可轻轻松松将它带回去了。
  如此追赶了小半日,那羚羊慌不择路,居然逃到了一处悬崖边,骤然停步。穆沙朝它晃了晃手上的长弓,那羚羊抖了抖毛,弯下脖颈顶出角来,摆出了一副誓死决斗的模样。穆沙跳下马来朝它走去,那羚羊低鸣一声,便朝他冲了过来。穆沙轻轻松松一闪身便躲了开去,使了个小擒拿手的手法,把那羚羊翻了个身撂在地上。他嘻嘻笑着,也没再做什么,只是伸出手去摸了几遍那羚羊的顶毛,又在它的角上敲了几下。若这羚羊能说人话,只怕已一惊一乍地被他吓哭了。
  待到穆沙玩够了放开了它,这羚羊便一跃而起消失在雪原上。穆沙心满意足,正想骑上小马儿打道回府之时,这小马儿一撅蹄子,把穆沙踢出了三丈远,差一些些就要摔下悬崖去了。
  穆沙拍了拍身上的雪爬起来,刚想好言劝慰几句,却见到悬崖之下的小苍林中,似乎有许多人排成长长的队列往前行进着。他也顾不及哄那小马了,又往悬崖边蹭了几步想看得清楚些。
  这一眼却看明白了。密林之中飘荡着蓝色军旗,正是浩气盟的人。
  穆沙神色凝重,那马儿也立刻知道事关重大,不再闹小脾气,载了穆沙便往恶人谷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此时的烈风集广场,仍是激斗正酣。越来越多的高阶恶人已闻讯前来观战,甚至有一些雪魔武卫也偷偷离了岗位,只为看上一眼这难得的鏖战。他们已打了一个时辰,谢一心已明显露出了疲态。场边所有的人都泠泠然地看着他,仿佛已预知到了未来,只等他倒下的那一刻了。
  谢一心满场游走的步伐忽然停止了下来,似是中了陶寒亭那点穴截脉的星沉一式。转瞬之间,他已被潋滟的刀光包围。众恶人凝神细看,只见刀锋如蝴蝶般飞舞,将谢一心啃得皮开肉绽,忍不住齐齐地叫了一声“好”!方亭抽了一口冷气,知道这场打斗已成定局,只能暗自祝愿谢一心能死的好看几分。却不想陶寒亭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腾身往后跃了出去,离开谢一心好几丈远。这一下突然生变,雪魔武卫赶紧上去,见陶寒亭的右手肘部竟被谢一心手中那柄精钢长剑活生生地整个穿了过去,血流如注,皆是目呲尽裂,当时便冲了上去要结果谢一心。
  谢一心却更要惨上千百倍。他的道袍上开了数十个细长的口子,皆是打斗中为蝴蝶刀所刺的伤口。一旦停了手,那撑着他的一口恶气不在,忽觉浑身疼痛,那数十个刀口一起潺潺地淌下了血来,分明已近凌迟之苦。他拼着鱼死网破,才硬生生地将陶寒亭执刀之手别了开去。当下一战既了,剑已不在,眼中再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觉喉头一甜,两眼一黑,呼出一口长气便一头栽了下去。众恶人岂会因为他昏倒而放他一条生路,当即便有许多人冲了上去对着这半死不活的道士又踢又打。陶寒亭调息了一会,回过神来,却见得这样一幕,慌忙怒喝制止了众人过激的举动。恶人们不甘心的散开,仍有没解恨的,拖拖拉拉不愿走开,非要狠狠踢上一脚才罢休。
  陶寒亭咬着牙,将那柄长剑从肘间拔了出来。一股血柱随之喷出,烈风集似是为他之举所震慑,再无人敢妄动一下。
  陶寒亭将右手草草包扎了一番,沉声道:“将谢一心带下去,莫让他醒来。如今浩气盟步步紧逼,当以大局为先……”
  他话音未落,烈风集广场上已跌跌撞撞冲来两名满身挂彩的雪魔武卫。他们踉跄着扑到陶寒亭脚下,嘶喊起来。
  “有人……有人……打进恶人谷来了!……”
  陶寒亭怒道:“什么人能闯进恶人谷来?这般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他们穿着蓝色的衣裳……是浩气盟!”
  这一惊非同小可,陶寒亭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去。
  
  四

  烈风集的地势较外谷要高一些。众恶人站在广场之上,此时远远地已能看见外谷涌来的闲散恶人们了。
  陶寒亭咬着牙问道:“让万兽王将她的宝贝儿放出来,先抵挡一阵子!”
  方亭忽地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幽幽地道:“方才我已去找过万兽王,她的娃儿们不知发了什么病,从昨天起便一直腹泻,她躲到鳄鱼池里头去了,才没被人发现的。”
  陶寒亭此时心下对自己已是十分怪责,幸得方亭心思精明,忙追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方亭作了个揖,道:“陶堂主激战之时,我去外谷走了一圈,遇到穆沙。他在昆仑狩猎已见到浩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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