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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情缘系列 河之殇 米底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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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廷忽然觉得,那麽多人不惜千里迢迢从巴比伦赶赴米底,就为了这场荒唐的婚事──还真是有点滑稽。
“尼布甲尼撒王与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年纪有点悬殊,不过是依迪丝殿下的话,一定没问题吧。”
“姐姐(赛美拉丝)嫁作於尼布甲尼撒王时未能替他诞下子嗣,真是可惜呢,作为继室,希望妹妹这回要争气一些啊。”
明明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却被忽视了作为主角的自身感受。
听到诸臣冠冕堂皇的谏言,依迪丝细瘦的肩膀不住打著微颤……
一滴、两滴。
适才的骄横模样业已不见。她只是黯然地垂著头,委屈的眼泪扑簌簌,一个劲地往下掉。
看得房廷心头一凛。
不自觉地便将其与记忆中那个犹太女孩“撒拉”,影像重合在了一起──(《犹太篇》里被割裂嘴唇的女孩)
一个是奴隶,一个是公主。
截然不同的身份,处於这乱世却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为她们,忿忿不平。
“陛下,如果公主殿下不情愿的话,还是请您不要勉强。”
“啊?”
“依迪丝殿下年纪尚小,我认为吾王与她,并不相配!”
话音落地,铮铮有声──金殿上下鼓乐顿止、寂静一片!
“如果您仅仅是把依迪丝殿下充作政治的筹码、盟友的代价──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吗?吾王希望迎接的是真正身心相契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傀儡!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回巴比伦上述,请求吾王另觅佳偶,不耽误殿下的青春──”
也许真的是酒喝多了,所以在意识到之前,房廷业已将不该说的话当著米底众臣、当著己方伴随的使者尽数倾吐──
“又来了……”
听到房廷说出惊人之言,扶著额头,沙利薛难得露出一脸的困扰,喃喃道:“那个自不量力的傻瓜……”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眼前金星一闪──话音顿止。房廷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挨了居鲁士一耳光。
目光交接的时刻,那湛蓝眼睛忽闪了一记,变幻的神色。
“陛下,伯提沙撒大人一路旅途劳顿,再加上酒喝多了,说的全是胡话,请您宽恕。”
少年收掌,轻描淡写地说,一下便将房廷的话语盖过。
阿斯提阿格斯面色难看地抽了抽嘴角,碍於这句话,并未发作……这般不消半刻,金殿内重又恢复了适才的喧嚣。
“殿下,我……”眼看著国王头也不回地背身离去,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差点闯下弥天大祸,房廷一脸窘迫,望向替自己解围的少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太莽撞了,大人。”
居鲁士在上方轻道,“这种事在各国的王室中早就司空见惯,何必那麽执著?”
说的没错,虽然自己也清楚这个道理,可是仍是忍不住要为小公主鸣不平──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麽顶撞外公的,您的勇气真是让人佩服。”
还以为少年是在调侃自己,房廷望他,却看到了一脸温柔……
似乎……并不像是嘲笑的样子呢。
“疼吗?”
“啊?”
“被打的地方……是不是太用力了?”
这般问询著,居鲁士甚至探出了手在那侧被煽到的脸颊轻触了一记──
麻飕飕地痛,恐怕已经肿起来了吧。
不过房廷还是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记微笑。
“一下没看住,又差点惹出是非来──‘宰相大人’,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哪!”
此时走近的沙利薛警惕地睨了一眼居鲁士,把房廷一把扯到自己身边,这般斥道──还没有来得及同少年再说上只字片语,就这麽硬生生地被拖离。
“米利安……”
“属下在。”一直侍立左右的女将听到主人的呼唤,急忙应道。
紧接著的一声叹息──让她心中一揪,不明就里地望向背著身的居鲁士。
“王子?”
“怎麽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那个人了。”
少年这般轻道,转过身看著一脸忧心的臣属,冲她弯出一个意欲不明的浅笑──
“所以,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带回波斯去呢……”
第三十九章
“房廷、房廷!”
因为之前的尴尬,正准备随护卫的将军们离开金殿──这空档里但以理忽然扯著自己的袖袍这般呼道,扭头看他,只见男孩一脸的兴奋,悄悄指著王座的方向,说:
“公主……公主殿下正在看这边哪!”
顺著但以理所指,一望,果然瞥到了王座之右婷婷而立的少女正注视著己方──
四目相触,遥遥地,眼看著少女敛去了悲伤的形容冲著自己甜甜一笑,房廷心中一酸──
纯真的孩子。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能力维护她呢。
报还一个惨淡的微笑,房廷回转过身,听得但以理继续在耳边聒噪,直到沙利薛出声恫吓,方才安静下来。
“伯提沙撒……”
默念著这名,安美依迪丝低头,紧紧绞著十指。
也不知为何,经历了方才那幕,她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巴比伦之行,产生了一份莫名的憧憬。
十一月尾梢。
“神之门”。
冬宫。
初入冬季的清早,伴著微寒。
瓦施提──尼布甲尼撒的第六侧室,这日浑身酸疼地在王塌上醒来,翻转娇躯,发现昨晚还同自己彻夜狂欢的男人正坐在榻上背负自己。
淡金的长发随意披散裸裎的背脊紧实健硕,只是左边的肩胛被刺目的白色绷带紧紧裹覆。
她知道,那是为“伯提沙撒”所负的伤。
一宿的缠绵,过程中狂王一语不发,直到动情时刻,才呼了一声“房廷”。隐约记得淑吉图们提起过:那名为“宰相”实为嬖臣的男子,更名之前就叫这个。
瓦施提曾看过房廷,黑发黑眼,面目清秀,成年的异族男性──可是确实连“美貌”的边都沾不上啊。
可恶,真是教人忌妒!他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能把王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不过好在“伯提沙撒”为代王迎娶新妃,现已身在米底,或许用不著多久,王就会将之遗忘──
面上一红,瓦施提忽然想起昨夜的恩爱种种,心中暗自揣度:
多日不曾临幸自己的王,莫不是业已回心转意了吧?
“陛下……”此般念道,不觉轻狂,女人柔声唤了一记,见尼布甲尼撒没有反应,便主动挪身,正欲倚於那宽阔的背脊──怎知男人一下便大力挥开她,径自唤来了宫侍替自己更衣。
为何转眼间就变得无情?瓦施提心中一凉,还没来得及问询,就听男人沈沈的音调自上方响起:
“瓦施提,你……跟我多久了?”
“唉?”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女人满心疑惑,可还是乖乖答道:
“有三年了,陛下。”
“是麽。”喃喃了一句,狂王遂转过身,道:“从明天起,你就不必留在冬宫了。”
“什……什麽?!”
此话一出,如遭雷击!也顾不得正裸著胴体,瓦施提惊跳起身,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的男人。
“你的父亲巴利亚犯了渎职之罪,不日便要流放──罪臣宗亲的女子已没有资格留在此地。”
尼布甲尼撒平淡地陈述,波澜不惊──仿佛毫不在乎与瓦施提三年以来的夫妻情谊──
整衣完毕。紧接著便要去上每日的朝会,方才迈出一步,後腰便被紧紧抱住,女人把头埋在那处,戚戚哀告、撕心地哭叫──尼布甲尼撒听了只是心烦,便让左右将其扯了开去。
踏出宫门走了好长一段还能听到她的吵闹,拧紧了眉,男人原本就不甚愉悦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自从“伯提沙撒”离开巴比伦,都已过了将近一个月,现在迎亲使者的队伍应该抵达了爱克巴坦那。
拉撒尼推算著,一边查看著主人的表情──这样郁郁寡欢,喜怒无常,也不知是第几天了,不消说深宫久旷的几位侧妃,就连新近入宫的美女他也无甚兴趣……这对正值盛年的狂王确实有些不寻常。
大臣中有人自作聪明的,选了几个颇有姿色的青年男子送进冬宫,想供他“享用”的,不料遭到驱逐尽数──弄巧成拙呢。
然後,就於昨日,久未驾临後宫的王总算是招幸了侧妃瓦施提,可一早醒来又将其贬谪──教人一时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拉撒尼,迎亲的队伍何时返回巴比伦?”
朝会的时刻,尼布甲尼撒这般问询道。
“回禀陛下,待到明年春天幼发拉底河再度泛滥的时刻──米底的公主便能抵达王都了。”
侍立的士官一成不变地回答著。
一边想著同样的问题,他的主人在一个月里居然问了五、六回,可每次仍像是记不住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王,并不是在期待他的新娘。
拉撒尼再如何迂钝也明白了:他思念的,究竟是什麽人……
听到心腹的回答,尼布甲尼撒兴意阑珊,变幻了一下两手交握的方式,倚著王座面无表情──底下的官员还在汇报各省向王都进贡的成果,席间有人提出今年农祭之後民间收成并不理想,为了修养生息,建议延迟重征迦南的日期。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谏言,他肯定会立时拒绝接受。不过,今次是明显地心不在焉,仅仅是“哼”了一声,再无动静。
看著群臣面面相觑的模样,拉撒尼悄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巡视到身侧那百无聊赖的男人身上──
形容依旧,可却忽然觉得他与之前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马度克的战神”,几乎判若两人。
是因为……“伯提沙撒”的关系麽?
难道说除了那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什麽能教他感兴趣了麽?
忠心的战将蹙紧了眉,刚这麽想著,殿外传来一阵骚动──看到受到召唤、跑将进入议事殿的传令官,是自己的旧部:巴拉(闪电之意)。
怎麽回事,他不是前不久才去的吕底亚麽?为何没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正觉得古怪,然後又见下位的臣属禀呈国书的时候,一脸的郁郁神情,心中猛地迸出了一抹不祥的预兆──
“克罗伊芳斯王数日前崩逝,今由其皇太子执政。新王亲政之初,望得盟王恩尼布甲尼撒之扶持,万分感激……”
果然是惊人的消息!
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吕底亚的王座那麽快就易主了麽?
而新帝一登位就急欲笼络新月沃地的霸主──较之他那故去的父王,更加世故呢。
“吕底亚王还差人送来了礼物,陛下要不要过目?”
巴拉这麽问道,话音未落,狂王霍然起身──把诸臣都吓了一跳!
“拉撒尼!”
男人大声唤著忠仆的名,迫切的音调。
“陛下?”
“立刻派人去米底──”
“唉?”
传令官明明说的是吕底亚王去世了,怎麽一下子又扯到米底去了?
拉撒尼一时有些糊涂,然後就听得狂王轻道了一句“把他接回来”──立即了然!
原来如此。
吕底亚易主,此时国内必乱,与之常年交恶的米底一定会趁虚而入率先挑起争端──阿斯提阿格斯王如此好战,六年来战事不断,这次想来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时机。
而目前“伯提沙撒”作为迎亲的使者此时正身在米底,就算他不牵扯进战祸没有性命之虞;但一场战役,可能朝征夕归、也可能旷日持久──最夸张的,难保他不会在米底呆上几个春秋!
第四十章
房廷还在巴比伦的时候,尼布甲尼撒与之言语交流并不多。即使是肌肤相亲的时刻,往往也是相顾无言……
可是自他离开之後,短短二十几天,男人就忽然觉得: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就连黑夜都仿佛变得漫长了。
一个人时,不由自主地惦念著他的一颦一笑,与其相伴的一百多个日夜,点点滴滴尽数敛藏在脑海中。
坐卧不安,一点都不痛快!
原来世上有一种名为“思念”的毒药,身为狂王的自己是初次品尝。
这个时候,如果米底真同吕底亚再度开战,那重归巴比伦,少说还要一年半载──这麽长的一段时间,教他如何能熬?!
“陛下,去到米底就算用捷径,往返也需一个多月──米底若有心主动挑起米、吕争端,近日应该就会有动静。我看……现在立即启程去爱克巴坦那迎接‘伯提沙撒’大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拉撒尼这般劝道,说得句句在理──狂王自有数目,可一想还是恁的不甘心!
“如果……巴比伦助吕底亚,对抗米底,那就算打起来也很快就能结束吧?到时候再迎宰相大人回国……”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三甲尼波此时忽然插嘴,教男人听得心念一动……
“傻瓜!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可话音刚落便遭拉撒尼训斥──
“我又说错什麽了啊……”嘟囔著嘴,肥壮的男人不满地低喃了一句,接著就听那聪明过人事事洞悉的同僚接道:
“巴比伦同米底可是百年盟誓的友邦!而且米底的公主明年就要嫁於陛下了──这种时候如果扶持吕底亚,你可知道那会是什麽後果!”
“更何况伯提沙撒现在身在米底,如果巴比伦同吕底亚结盟,你想他将置於如何的境地?──会变成现成的人质啊!笨!”
拉撒尼语毕,三甲尼波不吭声了,男人也同样缄默著,可心里却在这一刻转过百种心思──
无论如何,都要尽早接房廷回国!有必要的话,哪怕真的需赔上同米底的百年之交,他也在所不惜!
千里之隔的米底。
爱克巴坦那。
“克罗伊芳斯死了?好……真是太好了!”
金殿之内的阿斯提阿格斯听闻多年来的对手忽然崩逝的消息,大喜过望──忙召集大臣们商议征讨吕底亚的事宜。
此时的米底王兴奋不已,一副恨不得明天就披挂上阵的雀跃模样,瞧得臣属们暗自咂舌──
休战不过两个月,又要打仗?吕底亚老王去世,国内动荡──可是此时米底的国内,也不见得有多太平啊!
不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讲,即便是谁有胆量冒死谏言,好大喜功的阿斯提阿格斯恐怕也听不进去吧。
“陛下──”
下位者中传来呼唤,阿斯提阿格斯扭过头,有些不悦地睨了一眼打断自己思路的人──发现出声的是大臣哈尔帕哥斯。(哈尔帕哥斯是後来是帮助居鲁士在米底称帝的一位关键人物。《巴比伦篇》提到过,阿斯提阿格斯把哈尔帕哥斯的儿子煮了让他吃。)
“什麽?”
米底王沈沈地低喝,颇有恫吓的意味。
四下立时鸦雀无声,不过哈尔帕哥斯仍是面不改色地谏言:
“陛下如果要攻打吕底亚,那麽依迪丝殿下同巴比伦王的婚礼又该何时举行呢?”
经他这麽一说,阿斯提阿格斯拧了记眉,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女儿的婚事是由他率先提出的,如果因为战事推延了婚期,似乎对尼布甲尼撒有所懈怠呢……可要是因为嫁女的关系错失了今次的大好时机,那攻陷吕底亚的雄心不知又要拖到何时才能实现?
就在踌躇的当口,忽然有人提醒:巴比伦的迎亲使节尚留在米底国内──
这教阿斯提阿格斯想起几日前的酒宴上,那个黑发黑眼的异族使者对自己的冒犯顶撞,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如此放肆──也不知是不是尼布甲尼撒教的,那麽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说什麽依迪丝“年纪尚小,与吾王并不相配”──既然这样,那就干脆让骄傲的巴比伦王再等上一段时日好了!
阿斯提阿格斯这般权衡著,最後还是由得野心占了上风,这般下令道:
“同巴比伦的大婚延期,即日起全国备战吕底亚!”
十二月初。
扎格罗斯山区,这年终於迎来了滴水成冰的季节。
黄金之都,细雪飘零。
“开什麽玩笑?那老匹夫居然自作主张把大婚之期延迟了?那我们要何时才能回国述命?!”
房廷在马背上,听到与自己背腹相贴同乘一骑的男子,负气般对著一旁的同僚发著牢骚──言语中毫不掩藏对於阿斯提阿格斯的轻蔑。
“静观其变。”
撒西金冷冷地吐了这几个字算是回答,语毕便策动马鞭越到前方──
“哼!”
嗤了一声,沙利薛环住房廷的腰腹,正欲拉紧前面的缰绳,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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