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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冤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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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六十七岁了,」杜邦云无力地说。
「六十七岁的女人你也要?不要脸!」黎晨远立刻攻击。
「黎晨远!」杜邦云气得大吼,「你欠揍是不是?!」
耳膜嗡嗡震响,黎晨远单手捂着耳朵,不甘示弱地嚷嚷,「你天亮才回来,谁都会……」
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味,仔细嗅闻又有一种辛辣和木香,宛如自然清新的海滨花香,黎晨远皱起眉头,他认得这香水,GIORGIO
ARMANI,是男用香水。
没和女人,但还是和男人在一起了吗?黎晨远扭过头,似乎想避开那味道。
「我找男人过夜了。」杜邦云这时坦言道,神情和语气都相当地轻描淡写,「是宴会上某个集团的小开,维多利亚举办的沙龙,年轻男人较多,算了,不谈这个。」
黎晨远也不想谈,他气鼓鼓地咬住嘴唇。
「维多利亚……我是说我的鱼,」杜邦云用力地扳正黎晨远的身体,「到底吃了什么?不只它,其他生物也……」
虽然不情愿,黎晨远还是竭力回想着,昨晚……两、三点钟的时候,他好像起过床?对了,是因为口渴,心情也不爽,就到了厨房……倒酒喝。
酒?朦胧地记得他拿着威士忌酒杯,倚靠着鱼缸喝酒,喝完了,又倒了满满一杯,可后来?
他很困,酒气又冲了上来,他就放下酒杯,放下……
「啊!」黎晨远大叫,旋即非常心虚地捂住自己的嘴,酒杯放哪儿了?他记不起来,但凭那类似「灌篮」的动作,应该……
「黎晨远,我很不喜欢你现在的表情。」杜邦云冷冷地瞪着他,「快说!」
「我想,」黎晨远吞吞吐吐地寻找合适的词语,「它们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地……」
「什么啊?」杜邦云大声地催促!
「喝醉了。」
「喝……」杜邦云猛抽一口冷气。
「我帮你找兽医,」黎晨远赶紧说,「最好,最专业的,行不……呜!」
下腹一阵锥心的,内脏仿佛被吸进漩涡的剧痛,黎晨远面无血色地弓起身体,单手捂着肚子,他是看见那抡上来的拳头的,可是它速度太快,简直风驰电掣,又像磐石一样重而狠,他没来得及伸手挡下,也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好痛!」他用沙哑的声音气若玄虚地哀呜着,额头抵着床沿,杜邦云漆黑的眼眸,冷冷地睨视着他。
「这一拳是因为你没有睡在我的床上!」他以一种隐忍怒火的低沉嗓音说,「和鱼无关,为了那些鱼,我会揍得你脸孔变形!」
言外之意,他只挨了一拳,还应该感谢他的「宽宏大量」吗?黎晨远愤懑地揪紧床单,如果他有猫的利爪,凭他现在那可怕的力气,纯棉蓝格子床单一定会像刨木屑一样,飞起条条片片。
「杀千刀的混蛋!」黎晨远咒骂着,杜邦云这时已经从床沿站起,走到敞开的门扉处,一手搭着木制门框,转过头来叮咛道,「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快起来做饭,这一晚你再敢睡这里,我就强暴你!」
严肃的表情和犀利冷酷的眼神,杜邦云不是开玩笑的,黎晨远不禁畏缩了,呆怔地看着他离去……。
杜邦云说睡觉,真的去睡觉了,卧房门「呼」地一声关上,并未落锁,黎晨远僵滞的身体从床上滑下,跌坐在地毯上,双腿以不甚自然的姿势绷着,就好像关节处打上石骨一样。
「妈的!」
回过神来后,他唾了一
口,愤愤不平地揉着自己的肚子,他今年一定是煞到了什么孤星,灾星,不然怎麽会这么倒楣!所有的不幸都像热恋的情人般紧追着他,比如现在,不仅肚子疼,胄也咕噜噜吵着,烦死人了!
「好饿……」
喃喃着撑起身体,黎晨远光脚走出房间,来到厨房,阳光的暖意揉合着花香,将厨房那片地方变得就宛如伊甸园,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大理石料理台一侧,上面用玻璃杯压着一张纸,他拿起一看,不以为然地侧了侧头。
上面写着:
「午安,黎先生,这是今天午餐的菜单和烹饪方法,材料我早上买来了,放在冰箱里,这里的电器都是微电脑控制的,操作板在您右手边一米处,切记炉火别开得太旺了啊!
午餐:法式鱼卷、西柚虾仁、番茄汁土豆、麦面包、香槟、餐后:摩加薄荷咖啡。
具体做法是……」
看到这里,黎晨远扫了一眼落款,戴维·克莱尔,就把纸扔到了一边,他才不屑去做什么饭哩,填饱自己的肚子就行!不过,戴维早上有来过吗?什么时候,他怎么没听见?
黎晨远哆嗦了一下,看上去傻傻乎乎,羊羔般的男人,说不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打开冰箱,想找找三明治、匹萨之类微波食品,可是鱼排是生的,菜是还未洗的,土豆一颗颗完整地躺着,就连面包,也要烤过后才能吃,黎晨远皱起眉头,翻出所有材料,只见半透明的置物箱底,用黄油盒压着一张莹蓝的便笺纸。
黎晨远一面困惑地想,「谁会把信放在冰箱里呢?」一面将之拿了起来。
「您好,黎先生,现在……请您转身,捡起刚才那张纸,总裁说,冰箱里不能放即食食品,所以您不用再找了,戴维敬上!」
信尾,还画着一灿烂微笑的圆脸,黎晨远愕然地歪着脑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手里的便笺一下变成废纸团!
太诈了!黎晨远「咚」地一屁股坐到大理石地上,疯狂挠着自己的头发,直至其乱七八糟!
「杜邦云……你这只阴险的Homo狼!」
两手抱着头,充斥眼角的是脚边如小山般高的生食材料,肚子越来越饿了,饿得可以吃下一头大象,万般无奈之下,他抱起一把冷冻食品,臭着脸将它们扔到洗水槽里。
「净鱼肉500克,黄油40克,白兰地酒40克……」喃喃地看完法式鱼卷的配料和具体做法,黎晨远满脑都是问号。
「净鱼肉是什麽?剥皮鱼肉?」
他拿起用纸包里着的鱼排,颠来倒去地看着,「这是净鱼肉?嗯……就是说干净的鱼肉吧?」
把它们放进一只很大的足可以放得下火鸡的不锈钢汤锅里,黎晨远打着了火,而其实应该用平底煎锅。
「啊,上面说还要洗一下,切片后用刀背打成薄片呢!」他惊讶地大叫一声。
可是干净的鱼肉为什麽要洗?用刀背切?写错了吧?
困惑又迟疑地拉开抽屉,里面是明晃晃的一整排刀具,黎晨远随便捡了一把,在汤锅里,粗鲁地划分开鱼肉。
问题接二连三,他很能吃,算是个美食家,可是从来没进过厨房,只在餐桌上见过盐和糖的他,怎么才能分清这不下十余种的调味料呢?
「月桂、牙买加胡椒?」什么跟什么啊?他每一只小罐都拿起来瞧过,闻到胡椒还打了一个相当响亮的喷嚏,然后,他捂着鼻子,将纸上写的调料,一种接一种撒进锅里,当然,他根本没注意分量。
「好了……现在做什么?嗯!」往回看的时候,注意到第一条说,要先加热黄油的,可黎晨远不在乎,他用割鱼的刀,切出一大块不规整的黄油,扔进锅里。
「没什么东西了吧?」自言自语地研究着,发现这道菜还要煎蛋皮,炒洋葱,自然了,这是法式鱼卷嘛。
「反正吃到肚子里面都一样,管它是卷着的,还是竖着的!」
黎晨远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从蛋格取了一只鸡蛋,返回锅前,犹疑着该怎麽敲,忽地对准锅沿,忽地对准料理台面,来来回回好几次后,他突然开窍,在桌面磕了一下,尔后极迅速地又在锅沿磕了一下,扔进锅里,同时得意地想着,「我真聪明,这样准错不了!」
乒乒乓乓!刺耳嘹亮的锅铲、器皿碰撞声就好像十几只猫在厨房里打架,把所有的盆子都踩翻过来似的,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噪音下还能睡觉,除非吃了安眠药!
果然,杜邦云披着雾灰色棉睡衣,趿着羊毛拖鞋,一面头疼地揉挤着太阳|穴,一面从卧室走出来。
「你在厨房里玩摔跤吗?!」他站定在餐厅处的台阶上,杀人似的视线憎恶地瞪着黎晨远。
肚子很饿,炒勺很烫,锅里飘逸的怪味更让黎晨远像一装满硫磺的炸药包,就差点火了,而杜邦云攻击性的言语,就像火炬扔到了上面!
砰!黎晨远狠劣地把手里的铲勺甩到地上,火冒三丈地盯着杜邦云,手指逐一指着冰箱、料理台、瓶瓶罐罐,吼叫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把我当成什么?为什么我要做下人做的事!」
「下人?」杜邦云蓦地眯了一下眼睛,冷冷地反问,「你这么认为?」
「当然。」
黎晨远目光炯炯地抬起优美的下颚,扬起嘴角,延展出一个清高的恃才傲物的微笑,一口气嚷道,「我出身豪门,毕业名校,还有可以继承的荣誉爵位,凭什么要我做这种卑贱的事?!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懂让人服侍,不懂服侍人!」
杜邦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寒光逼人!他锐利的嘴唇紧抿着,脸孔就像冰雕,坚毅阴冷,却又理性地压抑着,不显露出太多负面的情绪,半晌之后,他缓缓地开口,「那么,黎大少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第五章
「好饿哦……」黎晨远抱膝坐在沙发一角,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水族箱,嘀咕着,「不知道醉过的海胆可不可以生吃?」
胃急剧痉挛着,已经不是吹号角般叫唤,而是搜肠刮肚般的钝痛了,干涩的嘴唇一次次被饥饿的舌头舔得湿漉漉的,仿佛空气是可口的馅饼,每一次呼吸都能咬到什么似的。
「再下去会死人的啊……」斜眼看向坐得远远的,在餐厅校形水晶吊灯所散发的浪漫灯光下,一边品着餐后咖啡,一边读经济报纸的男人。
唉声叹气也好,呻吟也好,从沙发一端,像毛毛虫一样,匍匐着爬到另一端也好,那个冷酷的男人,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漠视的态度已经到了「你即使跳楼,我也没看见」的程度。
黎晨远耷拉的脑袋搁在膝盖上,沮丧地吞咽着口水,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这么饿过,原来,饥饿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
「喂!你只会给自己做饭啊?」实在忍不下去,黎晨远冲杜邦云叫道,「你太残忍了吧?」
「做饭是「卑贱」的事,吃的时候就不觉得「卑贱」吗?很抱歉,黎大少爷,我怕更加污染你这张三年不洗的嘴,请你,不,是请您自己叫外卖吧。」杜邦云放下报纸,架起腿,抑扬顿挫地说。
有钱早就叫外卖了,还用等到现在啊,黎晨远狠狠地白他一眼,负气地收拢身体,不再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天色愈来愈暗,花园变得朦朦胧胧,像是罩上了银纱,略带凉意的夜风轻吹着,卷入灯火通明的室内,杜邦云打了一个哈欠,结束全神贯注的工作,合上笔记本电脑。
「睡了。」他站起来说道,打算关灯。
可我还没吃饭呀,黎晨远以快哭出来的心急表情,瞅着他。
杜邦云无奈地叹口气,走下餐厅,「那么饿的话,就吃你自己做的东西吧。」
黎晨远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那种发出奇怪味道,形状像哥斯拉的东西,能吃吗?!
俊秀阳光的脸孔,染上悲哀是会让人心疼的,尤其那漂亮英气的长睫毛上,已经挂上泪珠。
杜邦云在黎晨远面前站定,两臂环胸地看着他,神色复杂,黎晨远不是那种长天使脸孔,就有天使羽翼的青年,他的翅膀是黑的,如果不给他点实在的教训,回头就会被他狠咬一口!
深思熟虑之后,杜邦云决定坚持到底,他弯下腰,不客气地说,「不想吃?那就睡觉吧。」
黎晨远搭在膝盖上的手,被男人温热且有力的大手握住,察觉到那想将他拉起来的牵引力,他蓦地咬住嘴唇,执拗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要睡你自己睡,我很饿。」黎晨远咕哝着站起身,走向厨房,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他连脚步都是轻飘飘、软绵绵的。
随便拿了把叉子,黎晨远使劲地钗起锅里,那因为炉火过猛,时间太长,而黏在锅底的焦黑鱼排,举到自己面前,那怪异的白色是鸡蛋吧?好像还有鸡蛋壳,黎晨远蹙着眉头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小心地闻了闻。
「阿嚏!」胡椒、辣粉的呛味直冲上脑门,中间还搅合着浓烈的白醋的味道,白兰地变成白醋,只能怪他当时漫不经心,没看清就胡乱地泼洒。
心底重重地哀叹一声,连女巫煮的,都比这个强吧,可是……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黎晨远张嘴咬了一口。
「恶!」吐都来不及,银叉当即就扔了,黎晨远飞扑到不锈钢水槽一则,拧开龙头,拚命地漱口,实在……实在太难吃了!难受恶心的感觉就像是咬了一嘴虫子!
因为是自己做的,不仅身体,连心理都受到了打击,黎晨远不住地往自己脸上泼水,头发都湿了,以掩盖那源源滚落下来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好失望……这样的没用。」黎晨远苦涩地想着,胸口紧紧地揪了起来,至今为止,他都做了什么啊?!
「讨厌!」大吼一声,黎晨远干脆把头伸到冷水柱下,冲个痛快!三月初的冷水,还是会冻到人的,袒露的脖子刚因冰凉而瑟缩起来,水龙头就被关上了,一股热牛奶的香味弥漫鼻间。
「清醒了?」杜邦云手指夹着玻璃杯,斜倚着料理台,正看着他,「说说感想。」
黎晨远直起腰,透过湿淋淋的黏在额一侧的头发,眼馋地盯着牛奶,那表情就像要把杯子也吞下去似的!
「算了,看你饥渴成这样。」杜邦云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调侃地重读「饥渴」这两个字,把杯子递给他。
「哼,」慢吞吞地接过杯子,却几乎一口气地将之饮尽!
用手背擦了擦嘴后,黎晨远欲言又止地看着杜邦云。
「怎么?还要一杯?」杜邦云侧过头问他。
「嗯,」黎晨远哼哼哈哈,拖泥带水地说,「做饭嘛……不错啊,我是说,会做饭也是件了不起的事……啧!」
他别过了头。
「给你煮面吧?咳!」杜邦云压抑笑意地轻咳一声,走到冰箱一侧,拉开冰箱门。
「喂!你别误会什么?」黎晨远瞅着那弯下的,肩膀处轻轻颤抖的身体,着急地叫喊,「我可没说我错了,上等人就是上等人,听到没有。」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古怪的令他很想一脚踹上去的咳嗽。
☆ ☆ ☆ ☆ ☆
轻微的潺潺流水声,也许庭园里有喷泉吧,黎晨远努力地睁开惺忪的眼睛,望见明晃的晨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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