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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冤家-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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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想家了……黎晨远收拢手臂,把下颚枕到上面,有多少年没回香港了呢?好像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在这里「创业」了,欠杜邦云的钱,虽然数目庞大,可跟奶奶打个电话,无论如何也付得出来吧。
并不觉得向家里要钱有什么羞耻的,他「狮子大开口」般的要求从来没被拒绝过,时不时地,过百万的美金会像长翅膀一样自动从香港飞到他的账户里,只是杜邦云会收那些钱吗?当初只是说,「大不了我给家里打电话……」他的脸就阴沉得像刮雷暴似的,现在,他扣住他的护照、签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不是恋人,更不是朋友,杜邦云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的「同居」关系,究竟建立在什么上呢?
视线越来越模糊,黎晨远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午餐还没行人送过来吗?好困,真的被「忘记」了?
有点赌气地闭上眼睛,黎晨远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 ☆ ☆ ☆ ☆
「好冷。」黎晨远呓语着,冷得就好像冰锥扎进皮肤,他想抓住什么东西盖到身上,可身体很沉,麻木的四肢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嗯?」眼睑剧烈地颤动着,就任他要惊醒时,忽然一股温暖宁静的,带着隐约麝香味的暖气,自背后像春天和煦的阳光般,柔柔地覆上他整个身体。
「唔……」
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亦被那股阳光笼罩了,不再发抖,黎晨远终于舒开痛苦纠结的眉头,暗想,「好暖和……好喜欢这种味道哦。」
朦胧的睡梦中,黎晨远贪婪地伸出手,想反抓住那股温暖,可是,贴着他的胸膛离开了,他刚不满地嗫嚅,一个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掠过他微张的嘴唇。
「啊?!」黎晨远惊咋地醒来,怔怔地瞪着眼睛——陌生的书架,陌生的房间,这里是……对了,他回过神来,自言自语,「是杜邦云的工厂啊,嗯,我睡着了吗?」
揉揉僵硬的肩膀肌肉,有些奇怪怎么会做那种梦,黎晨远疑惑地转过头,「哇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穿著范思哲灰色条纹西服,像帝王般英气逼人的杜邦云,就站在沙发后面。
「你什么时候……」震惊地大叫,定下神来后,黎晨远才发现,杜邦云和他之间,隔着堵玻璃墙呢。
「怎、怎么回事?」
黑色的圆形大桌,十几个穿橘黄|色工作服的人神色严谨地围坐着,原来经理室的隔壁就是会议室吗?咳,吓死人了!也不把窗帘拉起来!
「哎,不对啊,刚刚进来的时候,那边的窗帘不是关上的吗?」黎晨远坐直身体,忽然感觉不妙。
空调的温度被人调高了,风摆叶没再冲着他扇,而且……桌角那一包还冒着热气的东西是什么?汉堡吗?黎晨远呆怔地看着,不知不觉脸颊发烫。
「不是梦吗?刚才的……」手指尖触上微微颤抖的嘴唇,黎晨远的心脏剧烈地跳着。
这时,杜邦云侧对着他坐下,那正思索着难题的黑骏眼瞳,似无意地看向他直愣的脸孔。
「嗯?」
杜邦云的嘴角扬起来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黎晨远还是看得很清楚,这充满戏谑的笑容。
又被他当众吻了吗?可恶的家伙,真是大意不得!紧咬着嘴唇,黎晨远瞪着杜邦云,懊恼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可另一方面,他那像被捆压在箱底的沉郁心情,忽然间畅快了许多……
隔天上午——
穿着单件墨灰色,颇有嬉皮士风格的恤衫、肩膀科倚着圆弧形机窗的黎晨远,忿忿地用针一样的视线,扎剌着坐在机师旁边的杜邦云,后者佯装不觉,看着窗外的风景。
浩瀚的大西洋,一望无边,澄澈莹蓝,以一股不动声名的气势,清晰地划出地球的弧度,零星几只海鸥像箭一般低低地掠过海面,往地平线那边飞去了,虽然看不见,但在远处,一定有相当郁葱的海岛吧?
「嗯……」杜邦云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钟,到拉巴特的电线工厂的话,可能要傍晚了呢。
经过昨天的试验,蓄电池自燃的问题,和甲克虫车厢的设计、材料无关,而是由于摩洛哥厂家提供的电线,在外芯绝缘方面有罕见的失误,杜邦云和那边的工厂负责人通完电话,就决定亲自去看看。
黎晨远很不想出国,因为既累又无聊,他已经睡了一宿的沙发,吃够了汉堡,难道还要到摩洛哥去「受罪」吗?
啧,杜邦云工作认真起来,根本就不会管他!干嘛还带着他呢!黎晨远气呼呼地侧转身体,双手横抱于胸前。
注意着他的杜邦云,淡淡地一笑,「昨天……是第一次睡沙发吧?」
「哼。」
「汉堡的味道怎样?」
「要你管!」
「还想吃吗?」
「开玩笑!」黎晨远猛然转过头,「那种东西……把肉夹着厚厚的番茄酱,又油又腻,恶心死了!」
「我住在哈莱姆区的时候,一直吃这个东西哦。」杜邦云幽幽地说。
「哎?」黎晨远很是意外,杜邦云住过贫民区?
「骗你的。」杜邦云讪笑道,「瞧你那表情!」
「你……无聊啊!」黎晨远刚想发火,忽然感觉身体猛地一震,就好像被一个巨猛大汉狠狠地撞击似的,而后脚底发虚,仿佛坐过山车!他一下就懵了,瞠目结舌地抓紧着扶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地震!」机师这时大叫道,「我们脚下的岛屿……啊!」
浓滚滚的黑烟冲天而起,气势汹汹地直扑向飞机,就好像猎鹰扑向雏鸟,飞机螺旋桨发出吱吱嘎嘎地仿佛被铁链卡住的恐怖声音,机身跌跌撞撞,似一叶浪尖上的小船,机师一边呼救,一边试图稳住飞机,紧急迫降!
黎晨远吓坏了,面无血色地紧抱着椅背,自动落下的氧气面罩在他肩膀上方剧烈地摇晃!
「坐起来!」杜邦云艰难地伸出手,想抓住黎晨远,可就在他喊「带上面罩!」的时候,一块硕大的还燃烧着的火山石,像子弹一样,从斜下方,无情又凶猛地砸上机窗!
第七章
「晨远!屏气!」
飞机紧急迫降在波涛滚滚的海面,落水的一瞬,那慌乱和恐怖,简直非笔墨可以形容,黎晨远虽然水性颇好,却因冲击力太大,落入水后登时头晕目眩,无法自救!
杜邦云避开断裂的机舱碎片,竭力潜到他身边,一把拽起他胡乱挥舞的手臂,同时拚命地踢水。
即使是小型飞机,下沉时造成漩涡也够拖他们两人到海底,惊醒过来的黎晨远,眼看两人就要被无底又冰冷的黑暗吞没,凄惶地反手抓住杜邦云结实的胳膊,使劲地往上游!
腰部被人紧揽住,就好像戴上了救生圈,在呛进海水,胸口像要炸开来似的生疼的时候,头部忽然冒出水面——
「呼……喝……」黎晨远仰高头大口地呼吸着,杜邦云则不敢大意,一手挟着他,一手划水,并时刻注意海面上颠动的飞机的残骸。
地震后引起的海啸,会使这些碎片变得比死神还狰狞,给它们撞一下,就如同被旋转的螺旋桨刮到,后果不堪设想!
黎晨远没有杜邦云那么好的耐力,在汹涌的海水中踢踹七、八分钟后,脸孔就像纸一样的白,他的脚抽搐着,双臂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快要划不动,只能凭本能紧抓着杜邦云的衣服。
海浪忽地从后脑袭来,登时把他们俩人埋进二十几码深的水里,黎晨远感觉到一股巨大又急速的冲击力,把他们推向那刚才在海面上依稀可见的海岛,水流湍猛,他一不留神,竟被卷离杜邦云!
无法呼救,眼前一片漆黑,黎晨远绝望又惊悸地挣扎着,可到处是令人窒息的海水,他抓不到任何东西,无助地下沉!
「唔……」就要消失在黑暗中的刹那,黎晨远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并非常用力地攥紧,而后,海浪退却,他终于在闷死前呼吸到了空气!
两、三秒的功夫,浪尖又打来,这一次他做好了准备,在汹涌的水中硬憋了下来,海潮退去的时候,他的双脚触到了陆地,是一延伸到海的浅滩。
怕被海水再次卷回去,踩到陆地的杜邦云和黎晨远,奋力地涉水,终于挣离了地狱般的海洋,双双倒坐在沙滩上……
风停了,薄薄的,雪一样的灰色东西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不知道是地震引起了岛上火山爆发,还是火山内部运动导致了地震,总之,潮水退了,现在一切风平浪静,黎晨远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地上,丝毫不想追究坠机的原因。
「晨远,起来。」脱掉湿透的西装,解开衬衫钮扣,隐约露出壮实胸膛的杜邦云,站在一动不动的黎晨远旁边,催促着他,「我们要游回去。」
「哎?」黎晨远乏力地抬起头,「你开玩笑?!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大西洋里的某个小岛。」杜邦云说着,仰高头环视了一圈——
他们所处的海岛,看来人迹罕至,婉蜒的白色沙滩背靠着郁郁葱葱的热带森林,密匝的林口没有土著或野兽出入的痕迹,森林似乎覆盖整座岛屿,退后两步看,有一座高大而陡峭的山峰耸立在北边,像是这座岛上迤逦山脉的主峰,没有飞禽,大概因为火山喷发的缘故。
「亏你还知道,游回去……哼,你以为这是你家泳池啊?!」黎晨远忍不住抱怨。
「说什么呢!」杜邦云瞪了他一眼,手指附近的海面, 「我们要游到那里去。」
「嗯?」黎晨远看到了白色的飞机残骸,像一艘小艇般搁浅在礁石群里,机头斜斜地冲向天空。
「定位仪,通讯器,饮用水还有急救箱,我们必须把这些搬上来,」杜邦云表情认真地说,「刚才,并不是真正的火山爆发,只能算它打了个喷嚏而已。」
「咦?还会喷发吗?!」黎晨远惊骇地坐起身体。
「不知道,这一带的火山比较活跃。」杜邦云眼神沉郁地凝望着飞机完全垮掉的机窗,「海上救援队不会那么快找到我们的,我们要有所准备,几个小时,一天,两天,或者……更久。」
杜邦云不再说话,迈开步子走向残骸,黎晨远抱膝坐着不想动弹。
沙……一阵海风掠过岛屿,原始丛林阴森森的摇曳声,仿佛有猛兽急毛骨悚然地逼将过来,黎晨远一惊!几乎连滚带爬地追上杜邦云,害怕地喊叫,「这种鬼地方,别丢下我一个人嘛!」
杜邦云已经淌着海水,移向飞机了。
黎晨远踉踉舱舱,满腹牢骚地跟在他身后,座垫、水杯、断裂的扶手,海面上飘荡着从残骸卷出的东西,突然,一只染血的皮鞋,随着安全气囊一样的东西,骇人地从他面前漂过,黎晨远「哇啊!」地大叫,险些跌进水里。
「机……机师?」恍然醒悟杜邦云阴郁的目光为何,黎晨远畏惧地嗫嚅,「死、死了吗?」
杜邦云站定在已经失掉舱门的驾驶室前,扶着裸露着电线的舱框,点点头。
黎晨远顿时僵住,「我、我不要过去!」尸体……好恐怖!
「涨潮的时候,飞机又会被卷进海里的,我们要把他移出来,你想让他就这样被拖到海底吗?!」
杜邦云弯腰探进机舱,随即又出来,喊道,「快点过来帮忙。」
「不要!」黎晨远头摇得似拨浪鼓。
「还有可能地震的,」杜邦云不快地说,「请你多点危机感好吗?!」
如果又发生海啸,把通讯仪器等所有的一切都卷走,那就糟糕了!
「我不要,你、你自己搬吧!」泡在海水里,说不定面目全非,露出骨头的尸体,太恶心、太可怕了!
黎晨远逃也似的回转过身,他从小就相当排斥血、伤口之类的东西,突然间要他接近被卡在残骸里的死人,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奔回沙滩,黎晨远气喘吁吁地坐下,抱住自己发抖的肩膀,低着头。他不敢看杜邦云,那双黑晶石一样犀利的眸子,现在一定失望透顶吧?
呼!喀喇!
座椅扶手一类的东西被折断的声音,而后又有几声玻璃窗崩裂的杂音,黎晨远依旧没勇气抬头,但凭着不时传出的搬动声音和眼睛的余光,他知道杜邦云独自拖出那不幸的机师后,用肩膀扛着,走向北边的沙滩——
与他所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而且落脚点似乎离他很远。
「……」黎晨远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扎了一下,有点难受地揉搓着自己冰冷的双手,就是讨厌啊,常人都会害怕的嘛!他有什么办法……
就算流落孤岛,也有不想干的事情啊!
可越这样自我开脱,黎晨远的心情越低落,杜邦云不仅没有强迫他去做,甚至连一声责骂也没有。
「可恶啊!」不服气,看不起我的话,就大声地说出来呀!闷闷不乐地憋了十几分钟后,黎晨远终于抬起头,「呃?」
杜邦云脱了衬衫,赤裸着上身,一手扛著急救箱之类的东西,一手拎着两个大皮革旅行袋,涉水向他走来。
时值阳光最为猛烈的午后,晶蓝的波光粼粼的海水,一望无际的玻璃般的天空,映衬着那耀眼的没有丝毫赘肉的成熟身体,简直让注视的人,惊慕得发不出声音来!
并不是第一次看杜邦云赤裸的身体,可不知道为何,黎晨远的脸孔就像火烧一般的烫!
水珠从杜邦云湿漉漉的黑发流动了下来,沿着英悍的脸颊直到厚实的胸板,最后没入那因湿透而紧贴著性器的黑色西裤,黎晨远心悸地将视线移开,可是,那修长结实的大腿,那隆起有力的手臂肌肉,便会气势汹汹地闯入他慌张的眼帘。
「有点像……野兽。」面红耳赤,脑袋发胀的黎晨远怔怔地嗫嚅。
杜邦云在离他十步远的浅滩站定,放下旅行袋,撩起落到眼睛前的头发,笔直地望着他。
黎晨远被这毫不犹豫的凌厉盯视,吓得心跳漏拍!
「我这样十足像个变态。」黎晨远低下头懊丧地想着,会为男性裸露的胸膛而脸红心跳,他莫非是……
同性恋?!人们不是常说,越抗拒的东西,实际上越喜欢吗?
「天!我才不要咧!」黎晨远惶惑地捂住脑袋,他是三代单传的豪门阔少,这样太不幸了!而且,对象是杜邦云的话,总觉得……好凄惨?
一定会被他狠狠笑话的!当初那么刻薄地讥讽他,挖苦他,唯恐他过得舒心太平,现在有这种机会,他能不反击吗?
再退后一步想,就算杜邦云不讥笑他,可会接受他的感情吗?
黎晨远回忆起赌场里杜邦云那毫不掩饰憎恨和厌恶的眼神,一阵心寒。
绝不会接受的吧?
「失败啊!」黎晨远揪心地哀叹。
「晨远?」一只胳膊,冷不防搭上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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