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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第二卷)洛都纷争+番外 by: 六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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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秋忍不住一个寒颤,他没想到下午递出的信条会引来司马兰廷本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感受到了危险,心惊肉跳之下堵了一把,将他认为司马兰廷会感兴趣的东西和盘托出。
“确实如此。当年父亲虽然为我挡了六弟一掌,受了轻伤,但没有太傅逼迫决无可能就此丧命。太傅追查到六弟出身时,常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因为死无对证,一时之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种隐讳的事自然无法大张旗鼓行动,他怕六弟的身份曝露出来,连累到他便派出死士和江湖中人暗中进行,企图强行劫掠。那段时间家中很不太平,表面上我们都以为是贼闹得厉害,父亲甚至招回一些老部下相聚,现在想来都是因为对付太傅的人。”
司马兰廷的眼光一寸寸地在苏秋身上辗过,毫不掩饰探查的意味,却并没有出言质疑,苏秋在这样的压力下,只能用不间断的说话来抗拒心惊:“父亲受伤之后,怕六弟不能保全,偷偷让郑叔叔将他送走,自己留下周旋应付。他要隐瞒自己的伤事,以免为人所趁,又要隐瞒六弟的行踪,以免强人追击,硬撑了十几天,终于……”苏秋说到这里已经红了眼,言语哽咽,显是到了动情处终于流露一抹恨意,眼神竟有些凌厉。
苏卿怀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找人医治的……
司马兰廷听了,一时没说话,过半晌,嘴角慢慢泛出一丝微笑:“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月之下,如玉之人,那笑是动人心魄的。动人心魄的冷。
苏秋先前的激动,被这一丝笑意生生冻住,两脚发软,也算他还有几分其父禀性,硬止住胆寒,只退了一小步,急切道:“我说的句句实话。你若不信可以找郑方圆来问,他现在赵王属下任骑都尉。”看司马兰廷并无后续动作,舒了口气接道:“我就是偷听他和父亲的交谈才知道的,出事之后他们商量将六弟送走,以为我受了惊吓在隔室已经睡着了,没有戒备。后来我就诸事留了意。父亲过世时,倒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给六弟留了书信,那书信我却一直没找到。后来太傅突然引介我入朝,人皆道我好运,只有我知道,我入洛都不过是做人质的……”30多岁的人脸上印了悲凉,他这些年呆在仇人身边,还得隐忍藏匿,身系的,却是他恨之入骨的苏子鱼,他能好过么?
这番话下来,他感受到司马兰廷疑心去了大半,心头一松。突然又想到什么,急忙道:“不是我告诉太傅六弟到了都城的。”
司马兰廷点点头。心里却暗自讥笑,苏秋这句话表现得画蛇添足了,他会想不到杨骏有眼线盯着自己?
苏秋受到鼓励一般,继续解释道:“如今太傅的地位,已经不怕六弟的身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了,今天突然提出来,我看是和前两天杨尘被杀有关。可能是想认回六弟……”
杨骏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就是当今太后杨永芷,这辈子就没生育过。小女儿是苏子鱼的母亲杨常欢。儿子杨续威死在战场上留下两儿两女,小的一个几年前害病死了,唯一的血脉杨尘几天前也在玉荷院被魏华存干掉。如今,他杨家竟然只有苏子鱼这一脉香火了。
世事,果真无常。以前搜肠刮肚想除掉的突然就成了宝贝希望。
司马兰廷眼聚寒光,想认回血脉?做梦!
“王爷,如今一俱真相我已和盘托出。只是太傅那边如果晓得我是知情人,必会除我。就怕小弟蒙在鼓里,保不准认不清谁是好人,做出糊涂事来……”
司马兰廷没有温度的眼光扫来,苏秋吓得噤了口,正寻思着是不是威胁的意思太重了,就看对方举起手,骇然僵直差点魂飞魄散。司马兰廷却只是在他肩头轻拍了两下:“放心,只要你没有异心,我在一日,保你苏家满门一日。”
司马兰廷的手纤长优美,苏秋却生出寒剑在肩的错觉,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放宽了心。他知道司马兰廷必会保他,留做证人。
亲兄弟……苏子鱼的命还真是不错,走了个父亲,又来个司马兰廷,现在连杨家都转了心思。可这世上,没有一面倒的事,你生来就得罪了人,再多的人也不定保得了……
苏秋的神色是愉悦的,威胁已解。司马氏,杨氏,两边都不用担惊受怕了。怎么能不愉悦?至于苏子鱼,自然有人殚精竭虑除之而后快。
司马兰廷都说出“苏部郎请回”了,苏秋也已经转身欲走,却被司马兰廷一声喝住:“请慢!”
身后如有一只魔手突然紧缚住他,苏秋心里咚咚打鼓,强压下拔腿就跑的欲望,慢慢转过身来,司马兰廷的面容十分平静,问的话不是苏秋担心的那句。
“请问,子鱼母亲留给他的短剑在哪里?”
苏秋脑海里一阵急转,面上诚惶诚恐:“这……那把剑,如今保存在太傅那里。”他想司马兰廷不至于为了一把剑突然反悔吧?
司马兰廷果然没有留难,挥挥手放他走了。
苏秋急速离开,嘴角爬上了笑容。
在他身后司马兰廷不下于他的愉悦也悄然绽放。
两月担忧一夜扫清。今晚,不虚此行。
卯时,早课时间,苏子鱼自然转醒。被床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吓得一跳。
“你有病么?大清早的吓人。”苏子鱼发现那双眼睛和往日不同,从心底溢着愉快。这是怎么了?升官了?
司马兰廷大手一捞,苏小哥猫似的被抱进怀里,听他哥高兴道:“谁都别想破坏我们,谁都别想要走你!”
五十八 旧人旧事(一)
苏子鱼使力掰开司马兰廷的下巴,跟着一脚踹过去。
司马兰廷让开了,苏子鱼咕隆着“大夏的天,也不怕热,哪儿来这么高兴……哎哟,痛……”晃晃悠悠地走出去漱洗。
外面秋水知道他素来早起,已经备好清水给他用。等净了脸,漱过口,自己胡乱束着头发,转进内室想问他哥昨晚上做什么去了,结果司马兰廷又不见了踪影。这人行踪飘忽,苏子鱼也不惊奇,暂时压下疑问自己去早课。
苏子鱼的早课时间可长可短,常常连着打坐能坐上半天。但自从被魏华存抓住后倒是开始刻意控制早课,好留下空来练武,今日不用赶着到署衙,还可以延长些时候。辰时正,等他练功完毕净过身后才开始早膳,司马兰廷也不知从那里回来陪他一起用饭,方才的满眼欣喜已经收了回去,恢复到不急不缓一脸清淡。
两人对坐而食。由于时间有些过晚,都觉得腹内饥饿,顾着进食好一阵默然无声。等苏子鱼碗里的玉尖面食净了,司马兰廷给他夹了两个金银夹花平截到碗里。
发现苏小弟不进肉食后,王府的大厨被下了死命令。成天研究如何不露痕迹地把荤腥融进面点里,让苏子鱼不知不觉的吃下去还要赞出味道好。白如银的蟹肉加黄似金的蟹黄做成的花卷还真让苏子鱼赞不绝口:“这什么陷的?”
司马兰廷仔细尝了一个,断然道:“豆腐,南瓜。”秋水在一边埋首偷笑。
“昨晚,”苏子鱼咽下一口碎卷,突然想到昨晚浴池里的事,觉得一阵心热气躁,脸上微微带上酡颜,震了震嗓子道:“我半夜醒来没看见你……”
司马兰廷抿了抿嘴,目子里带了笑意,对旁边侍奉的秋水道:“这里不用侍候了。”秋水以为他俩要说到机要的事情,连忙退下避嫌。
“又梦魇了?”司马兰廷盯苏子鱼仍带一丝稚嫩的容颜细细看着:“还是每晚睡前喝一盏安神茶汤吧,兴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苏子鱼太重情意,希望此次揭发杨骏的安排不会让他增加新的心结,司马兰廷一边想着一边随口解说:“昨晚出去处理点事务,会见的人罗唆了些。”
苏子鱼点点头,虽然不十分明白却也没追问,犹豫了一下说:“你……做的事算不算谋逆?”
“怕受牵连?”
苏子鱼眉头一皱,看向司马兰廷发现他这一问并不含讥讽,神情中倒有些许戏谑,笑道:“我又没入籍,九族都牵连不到我头上。”说罢又觉得这话有些怪异,其实他并没想过正名身份,一来牵连太多,二来他自觉欠养父诸多无法偿还,感情上也更亲近一些。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司马兰廷却对“入籍”这个词眩惑了一下。入籍?他曾经想过等诸事圆满之后,让苏子鱼认祖归宗,想必这也是父王的愿望。但如今,两人这般关系,倒要衡量一番才好,思量着说:“我要那个位置并不只是为了争权夺利。有的事,我本该早给你说明,只是不想你牵扯进来平添危险。事成之前并不是无法让你入籍,却是不易。而且你现在也不宜入籍,今后我万一事败,也好保存你。”
语毕一片寂静。连司马兰廷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原来自己内心竟也藏着这样的隐忧。愣了愣,随即释然。
反倒是苏子鱼给说得心头一重:“你非要去争那个位置么?”司马兰廷要是出事……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无法接受。再也看不到这张脸,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体温?苏子鱼一把抓住司马兰廷的袖子,第一次正式祈求道:“不是你的,你为什么非要去争?不要了好不好?”
这样的话只有苏子鱼能说得出来,也只有苏子鱼敢说。司马兰廷没有接话,唤过丫头进来伺候净手漱口,两个人都收拾完毕突然说道:“等下午凉爽点,我们动身去山里避几天暑。”
苏子鱼吊了半天的心,被人一句话就抛开了,他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哼了一声,背过身子转过脸:“不去!”
司马兰廷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叹道:“傻瓜……”这么一颗看似聪明的脑袋,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苏子鱼抬眼看去,司马兰廷白玉细致的脸上竟有悲凉孤漠之感,清澈如水的眼波荡漾着无奈。刹那间,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触动了,一股别样的情绪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他轻声说:“哥,我担心你,就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知道。”司马兰廷把他揽进怀里,安抚着:“你让我好好想想……”
这北邙山一行,是不得不为的。那桩旧事要安排苏子鱼自己发觉出来,总得些时日布置。这期间保不准杨家会做出些动作示好,不如避开去一了百了。
况且司马兰廷这进得山里,还有另外的想头,有些话由他来说,不如旁人来说。两下里都定了罪,杨家就只能绝了妄想。迟早要灭你满门的,哪能让你这时候来认外孙,陪上他一个弟弟。
到山脚就弃了车马,只余奉祥负担行李跟在后面,司马兰廷平日里出门总跟着的十八个人如今都留在山下待命。
申末,几人开始走上小路,奉祥是走过几次的,道熟,虽然比不上两人的脚力却不落多后。天色越来越暗,脚下走的也已经称不上小道了,都是荆棘乱草中自己开拓的落脚点。苏子鱼本以为是到山里修的避暑山庄,看这人迹罕至的样子才知道不对,忍不住猜到:“哥,我们这是要躲山洞里避暑?”
司马兰廷不搭理他,奉祥只得气喘吁吁地回到:“二爷,你想到那里去了。虽然那地方不大,却是正经的几间精舍,当年可是花了大功夫修建的。光挑地点就花了好几个月。”苏子鱼隐隐想到什么,没再说话了,几人专心赶路。天黑净时,越过一个山涧,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方圆约一里的谷地。
五十九 旧人旧事(二)
“这是……奇门遁甲?”苏子鱼看着石竹掩映的平谷,明月虽亮却照不见里面半点竹瓦飞檐,“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是根据历术甲子排列的仪象阵。”
司马兰廷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还未等他说话谷内传来声音,不高不低,就像人就站在眼前说话:“何处入?”
“啥?”苏子鱼傻头傻脑的东张西望,哪能看到人影。只得转头去看司马兰廷。
“我师父。”司马兰廷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考试不置一词,“他问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
苏子鱼垮了脸,本来不想接招的,但既然是他哥的师父那就不能不给人面子了,嘴上咕隆着“真麻烦”心里却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计算。
“月明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处暑,正西。十二。大余五十四,小余三百四十八;大余五,小余八……天王之廷,大角位!”
竹林里“唰”的一声,惊起一众栖鸟,再无人音。
司马兰廷勾起嘴角,看苏子鱼的眼神都变了。从来知道他这个弟弟聪明,却没想到竟能厉害成这样,连他自己都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计算出正确方位。司马兰廷想起交给他操练的所谓“小鱼摆尾阵”,看来自己真是有眼不识山中宝了。
苏子鱼自己却无多大把握,还在巴巴的问他哥:“对了么?”
司马兰廷点点头,带头向大角位走去。
花了一柱香时间穿过竹林乱石,葱郁的山林间果然有数间精舍,全竹结构看上去却厚实雅致。
房舍前一方空地,石桌石凳,几丛茉莉。旁有一人长身站立,四五十岁,面容说不上年轻也说不上苍老,却已满头灰白。那神情……苏子鱼偷偷瞟了一眼司马兰廷,如出一策的冷漠冰凉……死人脸。
“师父。”司马兰廷行了半礼。
苏子鱼乖乖的也跟着行半礼,叫:“师父。”
“何人?”死人脸静静的看着司马兰廷。
“小弟。”
方翰有些诧异,眼神移到苏子鱼身上“司马子鱼?”
苏小哥不高兴了,被这人眼光一扫,像给看了个对穿。不乐意的纠正道:“苏子鱼!”
方翰的眼光已经看向别处,有些神游天外,整个人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慢慢收敛。意味不明的看了司马兰廷两眼后,转身走进屋里。
奉祥显然是经验十足的,不声不响自己到厢房收拾行李去了。
苏子鱼跟着司马兰廷进到堂屋,桌椅俱全,无不精致,却和眼前两人一般泛着清冷。以前只有他哥一人倒不觉得,现在多加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苏子鱼觉得怎么看着怎么难受。
“何事?”方翰坐在上首,淡容冷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不欢迎客人到来。
“避暑而已。”
得了回答,方翰没再露声色,只是又打量了几眼苏子鱼,终于道:“师从慧远?”
这下轮到苏子鱼诧异了,想了一下,大约是司马兰廷告诉的。他不是前段时间进山里闭关练功么,应该就是到这里来了。
苏子鱼老老实实点点头,他看出方翰眼中有几分赞许。
方翰果然赞道:“名师。”
虽不是赞他,苏子鱼心里也乐开了花。那啥,名师出高徒嘛!可方翰下一句把苏子鱼惹毛了。
“太黑,相貌倒有几分相似。”
苏子鱼气急,再说他黑,他就翻脸了!死人脸!压着郁闷,向他哥道:“我饿了。”肚子适时配合的一阵咕咕。
司马兰廷好笑的看他一眼,宠他宠惯了,站起身来向方翰告退。
方翰有些迟疑,还是挥挥手放他们离开了。
苏子鱼出到屋外仍旧瘪着嘴,司马兰廷揽过他肩头,揉他的黑发,这小子还没到束冠的年纪,披散的头发总是让人忍不住抚弄。一头黑发,柔柔顺顺的,但脾气却不顺,容不下谁说他不好,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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