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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云密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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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下,生命变得只在眨眼瞬间,而人们,比起那嚼咬在牙缝间的花生米,还不值。

越江而来踏上战场前,他曾想像着当玄玉率着大军凯旋归时的胜利光景,也曾有过拜将封侯的无限想像,可现在,在他空旷的脑海里,却仅剩一个念头。

活下去。

他只想活着回到远在长江对岸的杨国!

揉混了风声,敌军使劲朝他掷来的利矛,带着咻咻难以言喻的啸声,飞快地与他擦肩而过,刺碎了他肩上的铠甲,顾长空迅速回过头来,不容迟疑地再次举握起手中的战矛,用力朝欲上马的敌军将领颈间刺下,自敌军颈间喷射而出的热血,溅了他一头一面,而他,就连伸手拭血的时间都没有,在下一个敌军又朝他扑上来欲扯他下马时,他用力拔出还卡在敌军将领颈间的战矛,使劲格挡住敌军砍来的长形陌刀,另一手,则是飞快地抽出配在鞍旁的陌刀,倾身奋力一捅,再抬起脚将遭一刀刺穿胸坎的敌军,给踢至污血遍地的黄沙里。

抬首一看,驰在最前头的余丹波,在敌军中军里找着了指挥敌军的将领,余丹波将马腹一狭,奔驰得飞快,顾长空以陌刀拍打着马儿,即刻也追了上去,驰至中途,只见余丹波突地将整个身子测挂在马腹旁,一壁闪躲敌军射来的箭雨,一壁张开了那柄需有两名壮丁才拉得开的余家弓,紧接着,猛然松弦放箭,强大的力道一箭射掉敌将的人头,那颗额际间横插了根兵箭的血淋人头,快速滚落至远处的黄沙里,再经余丹波座下的战马马蹄,一脚踩碎。

他目瞪口呆。

那颗遭马蹄践踏过的人头,鲜血中混流着浓稠的白色汁液,溅在黄泥沙土中,颜色显得突兀诡异,极力想压下满腹欲呕感的他,用力转过头去,不想,去认清那是什么东西。

为首的敌军将领一倒,敌军顿时阵脚大乱,此时杨军阵后手执长矛,陌刀的步兵们,掌握时机马上前进杀敌,在前阵攻演敌军中央线,趁敌军两翼阵势大乱后,所有留在中部后的步兵立即如洪水淹至,口中嘶喊而出的杀敌声震天价响,闪亮的陌刀在秋日的烈阳下,刀光刺眼得无法逼视。

如果说,这是一处人间地狱,那么身着一身光明铠甲挺身站在他们前头的余丹波,就是引领他们杀出这片血狱的惟一方向。但在他心中,那个曾在军帐中看着军图,或是现下远远驰在他们前头奋勇杀敌的余丹波,却再也不像是当年手捧着兵书,详细地为他们讲解战法兵阵的那个斯文书生,更不像,如师如友与他们相处了三年的顶头上司。

是战争让每个人都变了吗?

头一回,顾长空觉得,战袍上尽染敌军鲜血的余丹波,看来,是如此陌生。

固守在余杭等着赵奔前来的南国将军邢莱,利用潮汐起落与岸上的优势,多日来,将赵奔所率大军困陷在易守难攻的江口如海处,赵奔屡次突破防线欲率军入江口,技高一筹的邢莱,总有法子让他每进一步就得再退三步。

率军退回海上的赵奔,从军多年,从没把几个人的名号留在心底过的赵奔,不得不欣赏,这名被南国太子派来固守余杭的南国大将,可欣赏归欣赏,赵奔仍旧得依德龄帅令行事。

余杭江口守有重兵不易攻进,因此赵奔放弃自江口逆流而上入余杭,改自余杭远处一带海岸抢摊登岸,同时派一支船队继续佯攻由邢莱镇守的入江口,为免大军将因抢摊而耗损过多军力,赵奔将中船舰抢摊之处集中在同一处,不分散任何军力,全力强攻,在船舰一靠近海岸时,各船舰纷纷朝岸上投出火禽火兽,先毁敌军力岸点再行抢摊。

当邢莱识破赵奔伎俩,率大军自江口赶来时,由赵奔所率的杨军军伍,已自焦焚处处的海岸边登岸。

同一时刻,位于余杭西北方的南国京畿丹阳,战事的硝烟也从未停止过。

原本人心惶惶的丹阳,在太子玉权亲自击退温伏伽,并获得连番胜战后,南国一反开战时的士气低迷,军心鼓舞、士气大振,但玉权深知,眼前的胜利,只是个假相。南国大军能守住丹阳一带沿岸没有用,因为南国虽将重兵部属在丹阳与九江一带,可杨国最庞大的军力也集中在这二处,九江若是一破,届时联合上游杨军南下攻掠国土,再齐上丹阳的话,纵使丹阳是由石头所造,也同样要破。

他不能任九江坐以待毙。

几回交战下来,认为南军足以守住丹阳的玉权,在另一批自国内各营赶来的军伍抵达丹阳后,速召来丹阳头号守将元麾将军盛长渊等,于丹阳守军的行辕中议事。玉权在议中作出决定,命盛长渊任行军元帅,率丹阳大军巩固京畿,决不能让杨军登岸,而玉权则亲率十万大军赶往中游九江,去阻止杨国主力大军东进。

当行辕中议完事的众将官纷纷退出行辕外时,留在里头并未的盛长渊,静静望着身为南国人民希望的玉权。

“温伏伽若是卷土重来,盛将军可有把握击退?”即将带兵离营的玉权,放心不下地瞧着这个与邢莱一样名震南国的大将。

“回殿下。”他沉声应着,“末将绝不会让敌军踏上南国寸土。”

“好,”玉权一掌用力拍在他的肩头上,“丹阳前线就全权交给你!”

他的眼中写满担心,“殿下真要只身赶赴中游?”

“九江不能破。”玉权为他的表情怔了怔,虽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可也别无选择。

“末将明白。”

“答应我。”玉权将所有的重托都交付至他的身上,“在我回来前,守住丹阳。”

经他这么一说,盛长渊的眼底,顿时写满了替他抱憾的不甘。

“殿下若是能早个三五年登基……”与这个能文能武、且又忧国忧民的太子殿下相比,安躲在宫中的圣上不仅是无能,更是不顾国计,为何圣上不早些让这有能的太子登基呢?太子要是能够及早大权在握,他南国……今日也不会落到这等田地。

玉权听了,气息猛然一窒,用力别过头去。

“别说了。”

在前来通知大军已将出发的前将军,来至行辕外向玉权禀报时,盛长渊对着即将踏出行辕的玉权喊着。

“殿下!”

玉权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突然跪立在地的他。

盛长渊大声地请求,“为了南国,请殿下必定要活着回京畿!”

然而玉权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朝他点点头后,大步转身离去。

迎着西风,走向中路正军的玉权,即使知道盛长渊仍是跪在原处,但他在途中却一次也没有回头,他只是两目瞬也不瞬地看着前方,用力挺直了背脊,然而盛长渊方才的那句话,此刻却一直在他的耳际徘徊不去。

活着回京畿……活着,就一定有希望吗?

其实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胜负。

他不能输,只因战败的代价实在太庞大了,他南国,输不起这场战!

九江尚未攻下,未免九江下游的南军前去支援九江,造成余丹波他们更大的负担,原本等着与乐浪会合的玄玉,决意亲率五万大军前去九江下游拦截敌军。

养精蓄锐、整军待发的这一夜中,守在玄玉身旁的堂旭,见玄玉并无睡意,劝了玄玉许久却依然不成的他,虽说玄玉都已叫他与其他将军一般去歇息别守着他了,可他就是不走,硬是努力打起精神,一回又一回地,聆听着外头定时的打更声,他觉得这夜很漫长。

在他的目光下,玄玉沉默地在行辕中坐了一夜,案上的茶凉了,东方远处的山头迸射出第一道晨曦时,着好战袍的玄玉,系紧腰际的箭筒,扬手取下挂在架上的陌刀配挂在腰际另一侧,在转身走出帐外时,他用力握紧了堂旭呈上来的战弓。

帐帘一掀,微眯着眼看向天空的玄玉,从不曾觉得黎明时分的天际是如此清澈,叶上犹带夜露的草叶,在风中轻轻颤动,神农营两万骑兵与三万步兵,也在晨风的吹拂下苏醒,齐列在川声嘹亮的岸边,正一个接一个的登上战船,准备前往对岸九江已攻下的渡口,自九江上岸后先行东进。

全军登上船舰后,一艘艘载满了士兵的船舰平稳地滑向江面,清晨的江面上很平静,偶有数只江鸥低叫地飞过,或是跟随在船舰后头嬉戏,这是个一如往日的早晨,天际澄净、江水剔透,带着湿意的空气里,嗅不到丝毫战争的气味。

但在日头愈升愈高,他们也愈来愈靠近对岸时,站在船头的玄玉,迎着带了点刺鼻气味的江风,远眺着远处岸上面临三面夹击的九江城,未熄的袅袅烽烟仍在上方徘徊,染黑了九江的天际宛若重云密布,阳光照射在遭到损坏或经历过烟熏火烧的城墙残垣上,看来有些漆黑,在岸边,那夜燕子楼所率的战船也仍停泊在江岸边。

大军登岸后,玄玉先令战船开回杨国长江沿岸,顺着安全的江道续往下游前进。

远离了九江城后,他们在几座居于九江附近的城镇遇到了点抵抗,但对方皆不是敌手,原本行走在岸边或是城间的大军,随着江岸地势的改变,离开了江水走入了岸旁林木生长得甚为浓密的林中,据军中的向导说,这是捷径。

林间走了一日后,在次日天明时前方探子来报,如玄玉所料,南军一支位于九江不远处的军伍,正奉命赶往九江支援,全速朝他们这个方向开来。

收到这消息后,军中众将军皆面有难色,只因若在这处偌大的林间与敌军交锋,万分不妥,因林战的缺点实在太多了,军伍不能布阵,骑兵不能策马冲锋、步兵们惯用的长形陌刀或是枪矛,也不便在林木密集的林间使用,加上所有的战略、计策在这林间也全都派不上用场,任再如何英勇的兵将,面对此境,也难敌困况。

若是不愿林战,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往后腿,撤出林外再战,可他们光在林间疾走就走了一日,若是退出林外再战,那么先前这一日的光阴就即将耗费,且更让敌军接近九江一步,另一个选择是,大军继续前进,赶在敌军入林前在林外与敌军交战。可这二者他们却皆不能选择,因敌军即将入林,而他们离出林处,也还有段距离。

不愿耽误时间的玄玉选择继续前进,并下令全军准备在林间与敌军交锋。

林间草木,在士兵们踏过时沙沙作响,而这声响,也是此刻寂静的林中惟一的音律。在玄玉的令下,盾伍与箭伍走在前头,骑兵们将战马贾于大军之后,与步兵皆背弓或弩,携短陌刀前进,堂旭身后那柄大刀,此刻在林中看来,极为不适,可玄玉没有说什么,也没特意叮咛他些什么,玄玉的无言,或许是出自于多年来对于他的信任。

在穿过林间的朝阳照射下,刀光刺眼闪烁,白亮的光影在翠林间四处晃动,堂旭身后这把数年前玄玉命人替他造的大刀,很重、很沉,就与他原有的那把一模一样,细心的玄玉,怕他会用不惯,甚至连刀柄上遭他长年握出来的纹路也命人造出来,当年他头一回将它接至掌中时,他总觉得喉际紧得有点疼,除了谢字外,口拙的他,不知还能对玄玉说些什么。

那时玄玉的脸庞,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如今,在一边前进也一边等待着与敌军交锋的这个当头,堂旭却看不清,一直走在他前头的玄玉,此刻他那逆光下的侧脸。

两国开战以来,玄玉变得更沉默了,不知是因袁天印不在他身旁的缘故,所以玄玉少了个能够说上话的对象,还是因有太多的责任与期待压在玄玉的肩头上,让玄玉累得说不出口,因此玄玉连他也不愿开口。开战后的每一日,玄玉除了整日在行辕中听取军情,并在作出反应后命人回报给前线,或是和各将官商议军机与决定下一波攻势外,玄玉还派出大批内间潜入南国!四处散布对南军不利的负面消息,以及他杨军是如何壮大,将在多久后就攻陷南国一带的临江众城,再率大军联攻至国都丹阳。

玄玉在内间这方面的作法,有点阴险,但他明白。战争中,本就没有什么正人君子或是光明磊落,只有节省兵力与时间,动摇敌军军心,远比展现军威动武恫吓来得有效多了,只是他不确定,这究竟是袁天印事先就教过玄玉的,抑或是玄玉自己想的,不知怎地,他突然很希望,这是袁天印所想出来的而不是玄玉,他不想……数年前由他撑着伞一块走在洛阳街头

杀。

※※※※

长江滔滔,战鼓频催。

杨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攻。

在杨军行军大元帅玄玉的令下,长江上游女娲营、中游轩辕营、下游伏羲营三军,纷按大元帅帅令渡江南征。位于下游的伏羲营,在行军元帅德龄德令下,派出大将温伏伽渡江,赵奔率舰,准备绕至南国国境,从余杭登岸。

夜色正浓。

坐镇丹阳前线的太子玉权,自得知抢攻丹阳的敌将为何人后,早已将迎战之计备妥,此刻正等在大军行辕中,就待敌军渡江前来。

“殿下,杨军渡江了!”接获前线探子急报的前将军,快步走进行辕内。

玉权交握十指,慢条斯理地问:“来者可是温伏伽?”

“回殿下,敌军前锋,正是温伏伽。”

玉权淡淡冷哼,“正等着他呢。”杨军伏羲营地行军元帅未免太瞧不起他南国了,竟派温伏伽这厮作为攻南先锋?也好,他就让德龄尝尝什么是自负的后果。

“殿下,咱们不派战船截击?”看着他一脸万事不急的模样,与行辕中其他将军脸上的表情,前将军颇不解地问。

“不必,就让杨军抢摊。待杨军一登岸后,即刻烧了他们的战船,我要他们来得去不得。”玉权在派令完毕后,再朝心腹大将弹弹指,“盛将军,杨军登岸后,你与本帅依计行事。”

“末将遵旨。”

对杨军来说,这一切似乎是太过顺利。

自启程至即将登岸抢摊,率杨军前来的温伏伽,并未对南军不予以抵抗感到疑心,即使,军中众将官力劝他对手是南国太子,万不可轻敌。

躲等在江边的丹阳大军箭伍,在杨军船舰一抵岸抢摊登陆后,即逶太子玉权的令下,齐将火箭射向天际,同时,结成阵列的箭伍,也万箭齐发的射向登岸的杨军,杨军遇袭来不及后撤,停泊在岸边的杨舰同时也遭势如雨下的火箭焚毁,数不胜数的火光,顿时将岸边映照得有若白昼,率五千骑兵与一万步兵埋伏在江口的盛长渊,即刻把握这时机率军上前杀敌。

同样也是在这片夜色下,领命而出的另一支杨军,尚未遇到阻碍。

漆黑的夜色中,率杨军出海绕道的赵奔,沉默地站在船首,在远处余杭灯火点点可见时,他缓缓朝身后扬起一掌,候在他后头的前将军即刻领命,命人射出火箭号令所有船舰戒备准备抢摊登岸。

掩不住满心兴奋的赵奔,两目直视着远处的江水出海口处,自杨国启程,中途得知固守余杭的南国将领是谁后,他的一腔热血,立即沸腾了起来。

因为此刻率余杭大军在江口等着他前来的,乃南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邢莱。

这夜天上的月亮,遭乌云遮去藏起,长江中游江面上,一艘艘战船整齐地滑过江面。

佯装准备强渡长江攻占九江的燕子楼,正率领着轩辕营的前军,动作缓慢地横渡长江,高站在船舰前方的他,远眺着远处岸上莹莹闪亮的火光,因天色过于昏暗,并不能很清楚地估算对岸上的敌军总数究竟是有多少。

随着船只不断地向前推进,远处的景况也由模糊变得稍微清晰,心中忐忑不已的燕子楼,在终于能看清敌军军况后,一滴冷汗,溜下了他的额际。

岸上明亮的火炬照射下,远处的敌军有如万蚁钻劲,手中的兵器,被火光映亮得有若天上数不清的繁星。

他咽了咽口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记得,在大军出发前,余丹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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