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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云密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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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长年来不兴战事,且自古以来商道繁盛,故而城墙薄弱,甚至特意为南北往来的商旅在城外四处筑造便道,以便利商队进城的长沙城,由城墙功用与结构来看,远不及九江或丹阳等长江沿岸一带城市那般固若金汤,倘若遭杨军一攻,必定岌岌可危,为此,长沙城总管在闵禄率大军即将进抵之前,派放出城中所有能集结的军力,赶在杨军攻城前进行迎战。

秋芦在烈焰中袅袅曼舞,远处的南军正放火纵烧芦苇,以阻止杨军前进。

烟雾弥漫,南军定是在火势中掺加了些什么,烟雾经风吹来,刺眼亦刺鼻,辛辣得令人喉际范痒、泪水直流,但整个军伍中,却无人敢出声轻咳,全军在奉令停止前进后,静待闵禄下一步指示的众士兵,更无人有丝毫动作。

坐在战驹上的闵禄,对南国这点阻挡杨军前进的手段并没放在眼底,在遭烟熏了一阵后,他看了看远处的山丘,以及躲藏在山下秋原中的南军,下令大军中的箭伍来到前阵,取出比伏远弩射距更远的劲远弩,在箭端包覆了油棉加以点燃后,以远弩射向南军后头的山丘。

秋浓叶凋、枯枝遍山,遭火油一舔,干燥的山林即刻着了火,熊熊烈焰冲天不散,阻绝了敌军的去路后,闵禄再命人为所有战马覆以石棉所制披甲,骑兵也着上石棉甲、口鼻覆以湿巾,再命人汲水,将一桶桶冷沁至骨子里的河水,一股劲地往骑兵与战马的身上泼浇。

奉命率队踏火冲锋的前将军万业,面上覆以湿巾,高扬起陌刀策马率众骑兵冲进火光与烟雾交缠的秋原里,为杨军开道之余,也让后头紧跟着前进的步兵有机会以刀铲除秋草灭火。

原中有埋伏。

躲藏在原中的南军拉着绊马索,一一绊倒敌军骑兵的战马,等待已久的步兵随之上前诛灭坠马的杨兵,领军的万业见状,命众骑兵拉紧缰绳令战驹扬蹄,在嘶啸的马呜声中,顿时踏破了数名南军的人头,接着万业跃下马背,迅速领着已上陌刀的众骑兵与跟在后头的步兵进行肉搏。

茫茫秋原中,也不知藏在里头的敌军究竟有多少,在无法估量敌军来数的状况下,一面杀敌前进的万业,朝跟在他身畔的副官殷泉指示,速退至大军中路带来更多兵援,领命杀出重围的殷泉,火速传讯至中路,得讯的闵禄,即下令全军强攻。

原本居于下风的战况,在闵禄大军开到时有了改变。

下令步兵伍以横阵前进的闵禄,将步兵在广阔的草原上编列成一长串横伍,一横伍后接一横伍,组成横向结阵,不放过草间任何一个缝隙,也不给敌军任何可躲藏的角落,一步步朝着火的山丘下方前进,将敌军困在进退不得的草原中。

当战地愈缩愈小,可供躲藏之处也愈形减少之时,压低了身子躲藏在原中的敌军纷纷自原中冒出头来,组成方阵攻向杨军横向列阵。深知横向列阵的缺点在于一点若破,整串横阵即毁的闵禄,仗恃着兵力胜于南军,并不在乎南军方阵的冲锋,横阵中若是有人倒下,后头的士兵即填补起横阵,而后呈一直线前进的横阵在闵禄的令下,更改阵形由列阵最两边的步兵快速前进,中阵的步兵放缓脚步,将横阵收拢为圆,准备收网一举围攻南军。

处在圆阵中的前将军万业,在听见杨军吹响的号角声后,知道闵禄即将进行围剿,于是他忙喝声下令骑兵伍朝围外退出,以免遭我军误伤。这时,一根冷不防自草丛里射出的箭矢,忽抵他的胸前,但在近距离下却未刺穿他胸前的铠甲,他愕了愕,不解发箭者力道为何如此孱弱,但随后没想那么多的他,扬起陌刀横劈向草丛欲让躲在草丛中的敌军现身,就在他下一刀即将砍至之时,赫然发现里头竟藏有妇孺的他,急急将手中刀势一止。

讶然静盛在他的眼里。

他是知道南国兵源短缺,但万没想到,南国竟是缺到这等程度,竟连城中的妇人与小孩也都被派上战场,放眼望去,跟在南军军伍后这些被派上的民兵里,男女老幼都有,龙蛇混杂兵资不齐,很显然是支临时组成的凑数的队伍,抑或是长沙城里最后的希望,但,小孩的箭射不远,妇人甚至举不起手中沉重的陌刀,这支杂乱无章连结阵杀敌都不懂的军伍,不过是支来送死的盲兵。

恐惧在他们眼中流窜,面对着杨军巨大的战马与手携长柄陌刀的战士,他们哆嗦个不停的小小身躯,透露出他们的无奈与悖怕,怔看着他们的万业,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人性与怜悯这两种东西。虽然,身为军人的他,根本就不该有这些东西,但自投身军伍以来,始终认为踏上沙场就是要杀敌的他,却在此时,怎么也无法对不是军人的他们下手。

兀自下了决定后,转首看了看左右的他,以双眼暗示他们往旁边的草堆里躲,藏在那里别被发现,但不解他眼中含义的妇孺,仍是一径抱着彼此跌坐在原地。

“去……”他只好压低了音量,不能等地催促着他们,“快去。”

不敢相信竟能死里逃生的妇孺,愕然以望。

“快——”用力催赶着他们的万业,连个字也无法完整地说出口,一阵刀光蓦然袭来,他的颈项,似遭人划了一条血痕,烫热的血液顿时順着颈间喷射而出,而后人头在妇孺惊恐到极点的眼中,缓缓坠下。

一刀削去他人头的闵禄,一点也不后悔处决了心软的下属,坐在地上的妇孺望着那柄杀了同袍的大刀,颤抖地紧抱在一块,怔看着万业失了头的身躯僵站在原地一会后,摇摇晃晃地倒下。

身为万业副官的殷泉,乍见万业遭斩的过程后,忙冲至闵禄的身边,两脚未停,万业落在草丛中的人头即滚至他的脚旁,他赶忙举起脚来,险些踩着了它。

“将军……”看着地上木睁着眼的人头,吓出一身冷汗的他,心惊胆战地出声。

“纵敌叛国,该斩。”闵禄的眼中无一丝暖意,“前将军之职由你补上。”

“末将遵命。”他抱拳以覆,半晌,两目悄悄滑至犹坐在地上的妇孺,以及那些自草丛里被赶出来聚集在一起的民兵身上。

闵禄是打算拿这些民兵怎么办?俘虏他们吗?若是携着这些俘虏上路,不但耗费人力与粮草,也易拖减大军行进速度。在他仍想不出个结论的当头,他偷偷转首瞧了闵禄一眼,倏然接触到闵禄眼中冷冽的目光后,明白闵禄想如何做的他,浑身遍泛过一阵寒颤。

一言不发的闵禄,在围成圆阵的大军开始进行剿灭敌军之时,朝身后弹了弹指,一整排手持陌刀的步兵顿时齐步上前。

声音哽卡在喉际的殷泉,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真的,他真的很想开口替那些民兵求情的,但那颗还停栖在脚畔的万业人头,却令他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来,作了一个令他这一生,往后都将活在懊悔里的决定……

噤声。

毫无抵抗力的民兵,只在转眼间,就如同原上的秋草般,遭到斩草除根,只能任闵禄屠杀妇孺的殷泉,两眼动也不动地直视着地面,面无表情。

“你看见了什么?”仰首看着步兵执行军令的闵禄,淡淡问向身旁的他。

“回将军,末将什么都没看见。”

闵禄只是半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后扬起战炮转身大步走向草原上另一个方向,准备率大军绕过山丘推进至长沙。

徒留在原地的殷泉,茫然地抬首看向西天远处的夕日,在山头间挣扎了一会后,终究还是落下,夜色黑暗的大氅,即将覆盖大地。

与闵禄一同攻陷巴陵后,即沿长江沿岸东进的辛渡,在元帅凤翔的令下,进袭至下游另一座规模与巴陵相去不远的城镇石守。

石守与巴陵一般,皆是易守难攻之城,考量了地势之后,辛渡决定,让南军认为在地理位置上有绝佳守城优势的石守,由守地变成危地。

趁着天黑前派出前将军、左将军、右将军,连率三军人马分三路绕至石守城后方,攻上石守城视为屏障的三面山头,次再命人偷偷拔去石守城外所有旗帜,该插上杨军军旗,并在天色一黑后,命下属站上三面山头擂鼓呐喊。暗夜中,长江江面上,与城外三面山头皆是高举着火炬的杨军,闪烁的红色火光一眼数之不尽,城中南军无法分清来犯的杨军人数究竟有多少,只觉四下皆是敌,因此南军城中大将决定以退为守,下令全员固守城墙,坚不派出城迎战。

奉命对敌情一探再探的前将军宋天养,在接到阵前探子来报后,迅速走至临时行辕里,再次对等得有些不耐的辛渡禀报。

“启禀将军,敌军仍是不出城迎战。”派人一再在城外叫嚣,敌军却像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只怕是无法将他们给引出城来了。

辛渡不以为然地扬着眉,“龟总以为它的壳很坚硬。”

“敌军若是坚不出城,以石守的城墙来看,我军很难在短时间内攻陷。”石守城本就是因战事而造之城,坚固自不在话下,若是南军坚持守城,虽说他杨军是可在南军城中粮草耗尽时轻易攻陷,但战事方启,敌城粮草必定丰沛无虞,敌军要守上十来个月应不成问题。

“不需攻城。”兵贵神速,凤翔要求女娲营必须在轩辕营解决中游之前,将大军推抵至中游与玄玉会合,他们可没有时间与几个南国顽固小城在这耗时。

宋天养愣了愣,“什么?”不攻城,那他们怎么拿下石守?

早就拟好战策的辛渡慢条斯理地答来,“在四处城门外置上柴火并泼浇上桐油,再调来箭伍,朝城中投射火禽、火器。”

“将军,你想做什么?”愈听愈觉得不对劲的他,有些不确定地望向辛渡那张神色从容的脸庞。

“焚城。”

他骇然一顿,差点忘了辛渡的手段素来有多残酷。

“但……城中仍有百姓。”两国交战,不伤百姓,这不是军伍正道吗?况且,若这事传了出去,他日杨国一统江山,此等手段岂不遭南国遗民怀恨?

辛渡冷意朝他一瞥,“城中之人,可是我杨国百姓?”

“回将军,不是。”

“依元帅宣王之令,本将军此战只需大破石守,以推动我军续朝中游前进,至于石守该如何破,元帅并无指示。”与其去得罪凤翔,落得了个贻误军机的失职大罪,他情愿去得罪眼前的这座城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没有必要连百姓都牵连进去,即使那些人并非他杨国百姓,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人命。

“军令已下,你还犹豫什么?”将他心绪摸个明白的辛渡,冷声的问着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他。

宋天养迟迟无法依令而行,“末将只是……”

“再所说一字,军法处置。”

只能闭上嘴的宋天养,渗吸了口气,大声以覆,“得令!”

夜色更深了,位于长江岸边的石守城,依旧是寂静无声,调派来的大批兵士,冒着敌军箭雨之袭,依辛渡之令在石守城四处城门上柴火的宋天养,在他身后,已然准备好火攻器具的箭兵们,也已摆好阵列。

握紧箭柄,拉开了长弓,望着已点燃了油棉的箭尖,宋天养捉箭的掌指颤抖得厉害,在这日之前,他没想过“罪孽深重”这四字后头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可现下,他却觉得在他身后所背负着的,不是一两条敌军的性命,而是数千、上万,如此一松弦,就将是屠城、就将是灭尽城中所有性命。

因此他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战争,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里,毋须怜悯,同情更是无用武之地,惟有杀了敌人,自己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对敌待之以仁,敌人可未必也会如此回报,因此,千万别留情……

但事实可真是这样?!

其实他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他想让自己脱罪的借口……

站在风中的辛渡高扬起一掌,而后不容情地挥下,奉命的宋天养,无法选择,亦不能迟疑,只能闭一眼将火箭射向浇淋了桐油的柴堆上,身后纵火的箭兵,也纷纷放出火箭,霎时,城墙下方窜起的火舌随即在幽暗中舞动,在萧萧闵骨的西风中,温暖的火焰一下子迅速燃烧开来,攀上城门、跃上城墙,在箭队将携着火种的火禽与携载着燃油的火器投入城中后,原本寂然一片的石守城顿时有了声音,火袭的紧急敲锣声、沸腾的逃难声、建筑遭烧毁的轰然巨响,在城中此起彼落。

绚烂的火光在宋天养的眼底跃动,眼前这座陷入一片火海的石守城,在漆黑的夜色里通体发亮,一条条由黑烟所卷绕而成的巨龙,在他的无能为力中,攀上星辰遍布的夜空。

“没用的东西!”

遭人以掌劲掴的温伏伽,在行辕里各将军的沉默中,重重跌坐在地,面对着一再失败的温伏伽,只觉颜面尽失的德龄,再无宽容与饶恕。

杨国中游轩辕营、下游女娲营大军,都已大破敌城并依大元帅开始往南与往东进攻,而他们这处离敌国京畿最近的伏羲营,却至今仍无法登岸。连番与南军交手,先前遭南国太子率军拒挡在江面上,还被连毁十来艘大型战船,之后南军阵前易将,换了个大将军盛长渊镇守,由温伏伽所率之军仍是无法踏上南国寸土,温伏伽之弟温伏台与温伏璩的人头,还遭盛长渊给砍下来扔在岸边示威,这事若传至大元帅玄玉的耳里,少不了将会有一顿痛责和惩处,失颜事小,若因此而拖累他这个行军元帅丢了项上人头怎么办?

孰可忍,孰不可忍。

“把他拖出去砍了!”决心杀个榜样的德龄,震怒地大吼。

“元帅饶命,元帅饶命……”匍伏在地的温伏伽不住地叩首乞求,却依然遭候在帐外的百夫长们,给依令拉往帐门外,“元帅!”

早就对温伏伽心生不满的嵇千秋,在温伏伽被拖出帐外伏法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元帅,阵前不可无将,不知元帅打算人们何人接替温将军之职?”

铁了心的德龄自案内站起,“本元帅亲代。”

嵇千秋不确定地问:“元帅?”他想亲自领军上阵?杨军三军元帅在大元帅令下皆不可擅自亲攻,如此来闲知会大元帅一声。

“入夜后,前进佯攻丹阳,左翼军绕至海口登案,右翼军引兵续攻丹阳吸引敌军,中路正军随本帅至丹阳左侧采石登案岸。”不打算再依靠他人建功的德龄速速下令,“此战除前军与右翼军外,它军不乘船舰只乘小舟,且严禁火烛。登岸后,速据采石为营,前军与左翼军退至采石会合。”

“但……”行辕中面有难色的各将军,虽是认同德龄的战法,可也皆不确定是否真要让主帅亲征。

他厉眼一瞪,“军令已下,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整军!”

“得令!”

在这时刻,另一处南国的天空下,杨军大有斩获。

让赵奔双脚踏上余杭的土地,是个错误。

至少,在邢莱的眼里,它是个让南军得付出惨痛代价的错误。

杨军的铁蹄踏在大地上,轰声隆隆,震撼得湖岸的残柳都颤抖,杨军围困于哈已有三日,破城在即,杨军将领赵奔对南国派出召降书,扬言只要余杭交出邢莱,杨军承诺对在城外已败降的南军不伤分毫,余杭若破,杨军亦不犯于哈城中百姓。

但在赵奔给的时限截止前,余杭守军仍是不愿交出邢莱,他们选择与主将力战到底。

面对南军所给的回复,赵奔也迅速做出回应。

最初,只是一点小小的异样。

余杭城引湖水入城所用之沟渠,沟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桐油,这条环绕着余杭城墙一周,再疏流至城中各处的饮水用渠沟,在南军发现已遭杨军点燃水上之油,油水同沟火势不易灭,将暗沟埋实在城墙下以为美观及便利的余杭,便民之举竟成了破城之键,城墙外围很快就遭火势吞噬,城中四通八达的小渠沟迅速遭波及,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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