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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寂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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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头盔,黑色的软甲,黑底金纹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阳光映出雪亮的马刀。
这就是那支号称黑飓风的彪悍军队,狄支最精锐的骑兵军团。
时间仿佛静止了。
对峙的两军之间,涌动着不安的暗流,似乎连呼吸都停止。直到狄支的将军用力挥下手臂,彻底打破这暴风雨之前压抑的平静。
战马长嘶,黑色的飓风如一片云,带着刚猛惊人的气势直冲向前,骑兵部队迅疾逼近兀兰的阵脚。
刹那间,兀兰军万箭齐发。
激射而出的箭羽带出呼啸的破空声音,最前方的骑兵连人带马的摔倒,立刻就被淹没在后面赶上来的大军的铁蹄下。
一轮箭矢射完,兀兰弓箭手迅速的撤离战场,退向后方。阵脚向后撤退几十丈,在后方重新组成新的防御阵势,第二波的弓箭手引而待发。
一层层的防御阵型,有如海绵般接连不断的吸取着狄支骑兵的生命力,马蹄踏过的每丈土地都浸满了狄支的鲜血。
然而,两军的距离,就在这持续的冲击中快速拉近了。
第一排的骑兵旋风般的冲进盾牌组成的防御阵脚,高高抬起的马蹄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直接践踏在高举的防御盾牌上,支撑着盾牌的兀兰士卒惨呼着倒下,旁边步兵的长枪随即凶狠的刺入马腹,冲进阵势的骑兵立刻滚落下来,旁边的士卒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与此同时,已经有第二批的骑兵沿着撕开的缺口冲进来,黑衣黑甲的轻骑兵以惊人的速度冲进了步兵的方阵中,就如同汹涌的黑铁洪流般瞬间冲散了整齐的队列,闪亮的马刀高高扬起,形成砍杀的姿势,迅疾的速度形成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鲜血喷洒着从兀兰步兵断裂的身体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杀红了眼的双方士卒缠斗在一起,升腾而起的喊杀声音淹没了呼啸的风声。
我站在灌木林的小土坡上,凝望着脚下流血的大地。
我的身后,还有几个百夫长不断的下着命令,“后面的,快点跟上!”“噤声!”
无数放轻的脚步从身边走过,没有人敢擅自出声,就连缰绳拉着的战马都被套上了口嚼。
按照计划部署,这批兀兰骑兵的埋伏地就在不远处。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望去,是风镇羽将军。
他微笑着作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上。
我点点头,牵着坐骑走过这段狭窄的灌木小径。
一声炮响。
远方的士卒突然同时发一声大喊,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展云将军的伏兵已经出动了。”风镇羽轻声说着,望了我一眼,“昭将军,我另有任务在身,下面看你的了。”
“风将军请自便。”我目送着风镇羽带着几百士兵向另一个方向离去,队伍都是步兵,居然还带着十几辆大型马车。
……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转过身,望着周围匆匆行进的骑兵部队,低声喝令道,“加快速度。”
午时正,准时来到部署指定地。
在小山头的遮挡下,我召集了所有的下层士官到近前,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们看下方的战场。
清晨时分,连着几日降霜而显出淡淡的灰白色的冻土大地,现在已经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
被骑兵部队肆虐而过的战场上,层层叠叠的躺满了兀兰士兵的尸体。青色的苍鹫旗帜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破碎的兵器丢的到处都是。
周围传来牙齿咬紧的格格声,四处都是亟欲喷出火来的目光,我盯着他们,缓缓的道,
“这里躺着的,都是兀兰的兄弟。或许昨天你们还和他们一起,但今天,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用你们的武器,你们的手,为你们的同胞复仇吧!”
举起的手向下一挥,“全体上马!进攻!”
“兀兰必胜!”无数的嗓门齐声大吼着,疾速的马蹄如狂风骤雨般猛烈的踏在大地上,引起一阵阵心悸的震动。
我翻身上马,又望了眼脚下的土地,一抖缰绳,漠然的冲向战场。
不过是又一场战役。
骑兵从山头冲下去的位置取得刁钻,正好将对方的战线拦腰斩断,一直勉力支撑着的左军顿时大缓了口气。我随着形势掩杀进混战的阵营,避开眼前的马刀,刚刚一刀斩倒那个狄支骑兵的时候,周围突然传来一片大声呼叫,“展将军!”
我倏然抬头,透过眼前不断厮杀晃动的人马,一眼瞥见远处两员大将交错的身影。
展云背对着我的方向,似乎不稳的在马上晃了晃,就在那个瞬间,我清楚的看见对方高高扬起的马刀,对准展云当头斩下!
电光火石的刹那,我反射性的弯弓一箭射过去。
匆忙间来不及对准,那箭只射入了对方将领的肩胛,马刀斩下的速度缓了一缓。
也幸好这缓了一缓,展云已经迅速的坐稳,在头顶架住劈来的凌厉一刀。
双方坐骑乍错即分。
展云回过头来,向来不苟言笑的那张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嘴角翘起的奇怪表情。然后他对我伸出一只拇指,弯了一下,又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敌方大将弯了三下,挥挥手。
我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去看展云身后的亲兵。
圆脸的亲兵大叫道,“昭将军,展将军说感谢你,今天的塔龙很不好对付,请昭将军当心!”
我无奈的点头表示了解。
把弓收回去,腾出一只手正欲拨正马匹,周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我抬眼望去,塔龙把肩头的箭矢用力拔出抛到地上,一夹坐骑,对着我疾冲而来!
一声大响,两刀相交,激出的火花四溅。
我的手臂猛的一麻。这塔龙好大的力气!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近到彼此能清楚看见对方的面容。
塔龙架开相交的刀锋,拖着刀柄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两马交错的瞬间,他突然反手横挥,那道白色的弧度闪着冷光,遽然又到眼前!
我大吃一惊,竟然是一招二式的连环刀!
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练武多年的身体已经自动反应,也是反手一刀,“当”的一声脆响,硬生生在离腰寸许的地方格开刀锋。
急抖缰绳,坐骑立刻向前急奔,和塔龙彻底错开,迎面的寒风吹在身上,一身冷汗。
拨转马头,回望来处,塔龙勒住了马,在十丈处傲然注视。
“你就是杀了察木尔的那个兀兰将军?”他说的居然是大陆通用的兀兰语,腔调有些怪异,却相当流利。
我沉声回答,“杀了察木尔的是我。你又如何?”
“报上名!”塔龙驱动缰绳,策马迎面疾驰奔来。
双刀交接的瞬间,又是一声大响,“易昭。”我架住他的刀势,冷冷道,“不是兀兰人!”
来往几个回合,眼看着拖住的对方骑兵已经渐渐围拢过来,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格开塔龙的刀,大喊道,“走!”
周围的兀兰兵杀出重围,聚拢着向西北方向撤退。
塔龙杀的性起,果然喝令身边士兵跟随,向兀兰军撤离的方向追击而来。
我落在最后,和后面的追兵走走打打,勉强退到几里之外,身上的鲜血已经沾满战甲衣袍,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溅上来的了。
荒原的广阔地势在边缘逐渐收缩,这里虽然还是宽阔,但两边的丘陵小山增多了不少,已经远远没有原来荒原的辽阔了。拨转马头,冲上右边的一个山坡,迎面看到几排兀兰步兵站在山坡凹下去的部分。风镇羽在最前面,冲我点了点头。
我在步兵的后方勒住缰绳,驻马凝视。
在我的眼前,步兵迅速把那十几辆笨重的马车推上山丘,上百个人手动不停,瞬间就把马车四壁的木板全部拆下来,露出马车中隐藏的东西。
面前出现的,赫然是十几架火炮!
不过片刻之后,远方传来了追兵的喧哗声音。骑兵的马蹄声惊天动地。
风镇羽站在火炮旁,注视着士兵将黑色圆形的弹药装填完毕,工匠们小心调整发射的角度。
“风将军。”观察的士兵小跑着过来,低声道,“塔龙在最前面,怎么办?”
风镇羽皱了皱眉,“算他走运。”随即喝令道,“还是依计划行动。”
喧哗声由远而近,等到追击的骑兵在眼前通过一半的时候,风镇羽向下用力的一挥手。
十几架火炮同时轰鸣,长达数百丈的地面同时被冲天而起的硝烟淹没,地面出现了巨大的深坑,深坑周围的数百名黑飓风骑兵瞬间尸骨无存。
侥幸没有被波及的军队两端,战马惊的长嘶人立而起,怎样也控制不住,炸药的巨大威力之下,人类的肉体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惊恐的神色第一次在彪悍的狄支士兵的脸上显现出来。
“第二排上,装填好了弹药立刻发射!”风镇羽喝道。
又一轮的火炮齐发,荒原之上血肉横飞。
狄支的将领大声呼喝着,安抚惊惶失措的士兵,厉声命令部下有秩序的撤退。
又一声巨响。
山后数万人马齐声大喊。霍平带着埋伏多时的最后一路伏兵冲杀上去。
注视着眼前的景象,风镇羽笑了。
“昭将军。”他几步走过来,微笑道,“不必再看下去了。我们已经胜了。”
大陆历723年4月22日。
兀兰帝国搜集大陆最领先的技术,倾尽全国能工巧匠试验数载所制成的十五架火炮,首次出现在大陆的战场上。消息传出,诸国震动,各国主君相顾失色。
当日一场混战,狄支国五万黑飓风军折损七成以上,狄支最精锐的骑兵军团折戟剑门关。
4月23日。
兀兰军收复剑门关,收葬黑骛军将士尸骨数万,俱葬于关内荒原,首向故国。
4月27日。
兀兰军主帅莫炎亲率三军,洒酒祭奠阵亡将士于洛河边。
接连三天,从白天到夜晚,军营庆功宴的酒会歌舞如狂。
从内省快马送到的琥珀酒一坛一坛的打开,烈性的美酒象水似的灌进喉咙,喝醉的士兵四下里到处拥抱呼喝,肆无忌惮的大笑大唱。
我一直闷不吭声的喝酒。在营中随意走动,哪里有敬来的酒杯,接过看也不看的喝干。那个叫小期的亲兵追着我大声说着什么,我也不理他,反正我醉了,人人都知道昭将军醉了,无论周围是真笑还是假笑,试探还是嘲讽,无论他们说些什么,醉了的人都不必理会。
我不停的走,走出了中军营,走向辽阔的荒原,好像有人从后面追过来,那人的力气很大,把酒杯从我的手上硬夺去,不停的对我说着什么,声音从严厉到吃惊再转到无奈。
我不理他说什么,我只是瞪他,嘴里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让我……我喝!”
打胜仗了,不是应该开心么,三军都在和我一样喝酒,我不是在一直开心的笑个不停么?
算了,杯没有了,我还有酒壶。
那个人不跟我抢了,他只是跟在后面,看我走到哪里。我还是不理他,拿着酒壶随意的往前走,一直走到军营通明的灯火在身后成了小点,周围是黝黑的夜色,前方几步就是陡峭向下的山坡,我终于停了下来。
坐在山坡顶端,望着脚下的大地,大口的烈酒灌进口中,灼烧的感觉升腾而起,身体仿佛要飞起来,贪婪的追求那瞬间放纵的感觉。
漆黑的夜色中,周围看不见人,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陡峭的山坡在我的脚下,我闭起眼睛,指着西方,“这里是海港,易水最繁华的地方。每天太阳落下的时候,天边一片的海水被晚霞映成鲜艳的红色,美极了。”
“东边这里是徵山,易水最高峰。一年四季都是青色的,山上开满了淡蓝色的小花,成群的兔子松鼠在山上的树林里出没。”
“这里是王宫前的广场。过节的时候,狂欢的人群在这里歌舞庆祝,无数精致的各国工艺品摆满了两边的店面,每天都热闹的像集市一样。”
“这里是城门。每次带兵凯旋的时候,我的人民夹道迎接我们的军队,鲜艳的花瓣洒满了红色的地毯,美丽的姑娘流着眼泪拥抱出征归来的情人……”
睁开眼睛,久久的凝望着脚下裸露出冻土的黝黑岩石。陌生的歌谣在风中热烈的回荡,远方狂欢的士兵围着篝火跳着不知名的舞蹈。
“这里……是兀兰。”我低声道。
迎着寒朔的风,仰起头,湿润的感觉滑过脸颊,肆意的泪滚落下去。
酒意上涌,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陷入黑暗的梦中。
父王。是你么?
一片黑暗中,望着前方走近的身影,我欣喜的笑着,伸出了双手。
父王,是来接我回城么?我知道您不会抛下我的。我是昭,您最宠爱的小儿子啊。
那个身影在黑暗中拥住我,吻着我的脸颊,不断的吻去那肆意流淌的泪水。
不是,不是父王。是谁。父王不会这么用力的抱住我的腰,他和蔼的吻也只会落在我的额头上。
那奇异的触感从额头滑落,滑过湿漉漉的脸颊,落在唇上,带着冰冷的泪的咸味。
19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宿醉的头像是巨石压过似的疼。
撑起身子,发现居然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披着行军毯子。
昨天喝醉了之后似乎跑了很远,怎么自己回来睡下的都想不起来。
“昭将军,你醒了?”小期从帐外探进头来,“莫帅吩咐,今日没什么事情,昭将军可以随意。”
“好。”我几下洗漱完毕,索性骑马出营。
剑门关建设在崇山峻岭之间,名为关卡,其实除去异常坚固的防御设施之外,就是一座小型城池。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里该有的民居,市集,一样不缺。
大军驻扎在西角,我牵着马,慢悠悠的从市集中穿梭而过。
想不到剑门关里竟也有这么热闹的地方。
路过一家米铺的时候,我抓了一把新到货的米,随口问道,“一升卖多少价钱?”
店老板殷勤的回答,“三十第纳尔。”
我盘算了一下,不由吃了一惊,“这么贵?”三十第纳尔在内省足可以买到三升精细白面,更何况看色泽,这显然是库存的陈米。
店老板笑了,“军爷,自古大军边上就是生意场啊。那么多人马要吃饭,粮食贵点没什么奇怪的。”他的手一指旁边,“喏,那边的几个军爷听到报价,眼睛眨也不眨就全部收购了。”
我转头望去,果然见到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正拖着成车的粮食离开集市。
想必是兀兰军费多,我管那么多做什么。想到这里,我对店老板点点头,“谢了。”
正欲再往前走的时候,店老板的脸上突然显出惊愕神情,直直盯着我身后。
“军爷。”他小声的问,“后面过来的那位,是不是就是元帅大人啊?”
我一惊,也不回头,立刻牵了马想离开时,背后已经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昭将军,这么巧?”
我暗道声晦气,立定脚步,转身行礼,“见过莫帅。”
莫炎一笑道,“不必拘礼了,没见我今天穿着便服么?昭将军今天准备到哪里去?”
“没什么特定地方,随便逛逛。”我回答。
今天莫炎的心情似乎不错,也不在意我的脸色好不好看,对身边的几名亲兵道,“今天大家都没事,你们也自己去休息罢,我就和昭将军在附近逛逛好了。”
那几名亲兵虽然遵令去“自己休息”,却还是远远的跟在后面,一直尾随着过了两条街还不离开。
莫炎回头看了看,笑道,“这群小子,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是担心莫帅安危吧。”我跟随在他身旁,目不斜视的走过又一条街,“谁知道关里会不会混进奸细。”
莫炎瞥了我一眼,“这不是有昭将军在旁边保护本帅么?”
我不冷不热的道,“末将武功低微,难以担起保护元帅的重职。”
莫炎听得大笑起来,“太谦虚了吧?说实话,跟昭将军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尤其担心我的安危。”
我的脸色一绷,“莫帅请勿拿末将开玩笑。”
“好了好了。”莫炎今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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