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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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不二并无异样的笑容，手冢点点头，“部长”两个字由不二说来分外刺耳，让他听了十分不舒服，不由得想起同样出自不二口中的“小景”和“小忍”，感觉更加不爽……

“大家散开继续练习，结束前每人再跑操场二十圈！”
丢下一句让队员怨声载道的指令，手冢率先走向社办兼更衣室。

…　…　…　…　…　…　…　…　…　…

“这是什么？”

手冢爆出的声音吓的不二差点跳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指指。

“就是上面写的……”

万年不动的严肃脸孔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然后慢慢扩大，死死的盯着不二塞进自己手里的信封──

“退部函”三个字灼痛了手冢的眼和心。

“为什么？”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口，手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这只是他又一个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他的坏情绪似乎没有影响到不二的笑容，但也只有不二自己才知道手心里刺入指甲的感觉是多么的疼。

“理由都写在里面了，部长您可以自己……”

“我要听你亲口说！”
粗暴的打断不二的话，手冢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冷静。

不二要退部？！青学的天才要退出网球部？！

没有了不二，那就意味着青学的单打二将不再有保障……

…不，不对！那就意味着自己身边不会再站着一个蜜色发丝笑容恬淡的身影，意味着自己这六天来感觉到的失落空乏将延续到不知何时才能消停……

手冢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唯一清晰的声音就是他不能失去不二！绝对不能！！


不二早知道自己的退部申请会引起手冢的重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反弹。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暴躁之色完全出乎不二的意料，这样的手冢让天才的脑筋难得的有些转不过来，他的讷讷的开口：

“我想…专心应付升学考试，社团活动…占去太多精力了。”

“这理由对学年综合评测成绩排第二的你不适用，何况你有保送直升的资格。”

的确，有够蹩脚的理由，不二定定神继续列举：

“……全国大赛结束了，接下来不会有大的比赛……我们三年级引退的时间也快到了，所以，我想这时候退部应该不是太大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等到引退的那天？！”

“……”不二哑口无言，只能楞楞的看着他。
一向知道手冢有做律师的潜质，却不晓得他能如此辩才无碍。

手冢面对他漏洞百出的搪塞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亮出底线。

“说出一个让我能信服的理由，否则我不会同意的。”

他目光灼灼，原本就深邃的双眼染上愠色，更显得凌厉迫人。
不二不由得退后一步避开他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凝视。

能信服的理由？

……说我活不长了，每天在球场上看着你对别人深情注视只会让我加速死亡，还是说网球这种激烈的运动已经不是我能有资格碰触的了？不二自嘲的扬扬嘴角，无论哪个理由都不是自己能说的出口的。

对方明显的闪避和沉默让手冢难以忍受，扳过不二的肩膀要他面向自己，入手的纤薄让他忘了控制手上的力道。

“不二，不要做这么任性的决定，把申请收回去，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吃痛的咬了咬下唇，不二心想，怎么现在的人都喜欢捏着别人的肩说话，这样又不会让人听的更清楚，不知道疼痛是会分散注意力的吗……

“少了一个不二周助青学网球部又不会倒！部长你何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那是因为你欺人太甚！”

“……”　　
　
…27…


“……”

不二被他吼的有些懵，何曾见过手冢这般气急败坏，完全背离了冷静自持严肃刻板这些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修饰辞。

扣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轻重，忠实传达着主人的怒火，不二没有挣扎知道挣扎也只是白费力气，心里酸酸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在国中最后的五个月里失去“天才”对青学网球部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弥补的损失，何况还有越前……

“部长，你说过我总是无法认真的投入比赛，现在我自动请辞你该高兴不是吗？”

高兴？不二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被误解的不满刺激着每一根理智的神经，手冢咬牙，“那你也该记得我那时的回答，”视线紧紧锁住眼前的人，似乎想看穿那掩藏在笑容背后的真实，“我说过，“青学S2的位子非你莫属。””

原来这就是那句被雨声掩盖的话啊，不二苦笑，当时怎么会漏听了这么重要的一句，又怎么会在已经无法支撑的现在让自己听的如此清晰。如果那天的雨能小一些，又或者如果当时自己的精力能更加集中一些，这句话不知会带来多大的喜悦和安慰呢……

不二垂下眼帘，手冢的逼视让他无法承受，事到如今…手冢所赋予的弥足珍贵的信赖只会让他更加心痛而已。

……网球，成了一个不得不舍弃的梦。

如果说他和网球的牵绊，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么他跟手冢之间一切似是而非的暧昧迂回，是不是也该了断的彻底…由他开始，由他结束，早该如此啊。

“网球部我是一定要退出的的，请部长批准。我相信……以越前的执着…他会比我更适合这个位…”

低声而坚决，避开手冢灼热目光的不二也同样没有看见手冢在听到“越前”两个字时眼里瞬间燃起的冷怒，不待他说完──


‘砰！’


身体撞上铁柜的钝响在密闭的更衣室里听来格外沉重。


“唔…”不二觉得眼前一黑，后脑重重磕在柜门突出的地方让他几近昏厥。被牢牢扣住的肩膀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取而代之的是背上与铁柜相贴的肩胛部位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不二决绝的话让手冢彻底失控，他狠狠的把不二摔到储物柜上用力抵住，神色冷戾而酷寒，“说到底是为了越前？他就那么重要？！嗯？！”

“手冢…？”闭了闭眼，忍过一波晕眩引起的作呕感，不二努力抬高已经不大听使唤的手臂推拒着占足了身高优势而将自己牢牢困在他和储物柜之间的手冢，不敢相信这么粗暴的举动竟是出自他的手。

看着不二微微仰起的脸上颜色煞白笑容不再，漂亮的眉因为疼痛紧紧拧在一起，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破碎的潋滟水光，满心只有不二要离开的手冢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视而不见，反而因为他的挣扎更加重了手劲。

咬牙忍住涌到嘴边的呻吟，眼前的手冢宛如受伤的兽，陌生而可怕，在不二混沌的意识里他怀疑自己的肩骨会碎在他的手里。

“你就这么喜欢越前吗？！不二，你知不知道我……”

低嘎的嗓音磨砂一般，带着隐忍的痛苦在不二耳边喃喃的响着，手冢的气息吐在他的脸上，无法思考的不只是不二一个人。

他在说什么，关越前什么事……不二惊悸的张大了双眼，模糊的视野里印着手冢冰冷的面孔近距离的居高临下，紊乱的呼吸和急促失序的心跳让他慌乱的无暇顾及手冢语气里的沉重和潜藏的危险。

“手冢……你先…放开我！”

拜托，争气一点，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发作，不要在手冢面前……

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装有药瓶的裤带，却在触及与自己紧紧相贴的手冢时停住了动作。

不行！这时候吃药就瞒不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知道！

不二拼命的想从手冢怀里挣脱出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新鲜空气，最好是能赶快离开这里……

“放开…放手啊……”

弧度优美的唇是极淡的粉嫩颜色，薄而微张，颤抖着吐出或重或浅的急促喘息，俯首可得……

手冢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于是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上，重重地夺去了他的呼吸，仿佛要通过这个吻把自己的影子深深的烙在不二心里。


“唔…”

发生了什么事？

手冢……吻…？


无力地揪住胸口的衣襟，不二靠在铁柜上渐渐放弃了挣扎，无法多想，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只有持续不断的闷疼从心脏处传来，尖锐而清晰的感觉。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甚至无法感受他的吻，只是隐约觉得这是不对的……



而忘形地沉醉在不二的温顺甜美之中，手冢是被一记拳头叫醒的。


他回过神来，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来的迹部慌忙接住了不二无力滑落的身子……　　
　
　…28…


明白自己对不二的心意的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被身为同性的自己喜欢上，也许不二会觉得困扰也说不定。之后看到他对越前的关爱和对自己的日渐疏远，尤其是在跟越前进行的那场比赛中，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待，让手冢心里更是踌躇。

一向果决的他第一次这么举棋不定。

他相信自己对于不二来说是某种较为特殊的存在，却不能判断那是否与爱情有关。习惯了谨慎而行，他不允许自己在最重视的人面前犯下有可能无法弥补的错。两人之间的默契互动若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的鲁莽而遭到破坏，那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于是，手冢选择掩藏自己的心意，像以前一样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应有的沉寂。

不着痕迹的关怀，说不出口的告白，隐忍深藏的爱恋，压抑在冷眼旁观的表象之下……

他有时想，是否自己再多一些勇气，少一些顾忌，就能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那人知道，也就可以使自己从这种五味杂陈的矛盾折磨中解脱出来？

……但每次…也只是想想而已。


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即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不二拉的越来越远，那个有着铁丝作围网的球场也会帮自己把他留在视野之内，能够在每天的部活时间看到他，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只是，他忘了，人啊，永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贪婪……

他忘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在理智控制下按部就班的进行，就像数据至上的干偶尔也会热血一番；他忘了爱情本身就是难以预估充满变数的抽象之物，产生之初便是理智的叛徒；他更忘了自己虽个性冷淡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但该有的情绪却一样也不会少只是埋的较为深沉……

所以，他会不安，会感到失落，当不二笑的日渐勉强，每每对上自己的视线便将眉眼轻轻别过的时候，当他不再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学生会，图书馆，放学路上，甚至社团活动也总是站在距离自己最远的那个场区的时候；他也会嫉妒，想要独占，那个嘴边时常挂着“呐，TEZUKA”的人，有一天却亲密的唤着别人的昵称，软软的语调是习惯性的撒娇……还有那时安静蜷伏在迹部怀里的不二，柔软而温顺，那幅可称之为“美丽”的画面他怎么也无法子脑海中抹掉，惹眼刺目，每次想起来，都有股想要狠狠发泄一通的冲动。


之后，不二消失了六天，在第六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再次出现于众人眼前。

他穿一件比他的发色略深的浅咖色休闲服，衣摆宽松，衬得身形越发纤细，似乎是瘦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的关系，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单薄。

他转过头，冲身后的自己笑得一如既往恬淡温柔，却用陌生的语调唤了一声“部长”。

有一刹那的怔忡，因为那熟悉的笑容和陌生的称呼，这样的组合让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不二的反常终于在他递给自己一封退部函的时候得到了解释。

两人之间仅剩的牵绊就要被这张薄薄的纸轻易切断…

他无法接受…无法理解……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留住他！

随即，他却听见越前的名字从淡色的唇瓣间逸出，于是，他也听见了自己头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然后，他吻了他，一个粗暴而肆虐的吻。

再然后──


左脸颊接近下巴的位置刺痛着，手冢抬手摸了摸，微肿，耳边仿佛又听见迹部气急败坏的大吼──

“手冢国光你该死的干了什么？！”


是啊，他干了什么……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冢无力地垂下头，懊悔、自责啃噬着向来坚定的心，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他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平静。

不二…不二……


他看见迹部急急抱住不二瘫软的身子，脸上有着与他的华丽作风极不相称的慌乱与焦灼。

他看见迹部一边调整着不二的体位，一边迅速从不二的裤袋里摸出一个眼熟的全白药瓶。他记得不二说里面装的是维他命丸，可当那淡青绿色的药片被塞到不二舌下的时候，他知道不二说了谎……

相距不到一米的地方，不二背倚在迹部胸前，半坐半躺的姿势像极了他以前在一本介绍急救措施的书上看过的……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是下意识的回避了那个病症的名字，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站在原地迈不开步，他甚至没有开口，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心一点点的沉下去，不安和惊疑交织成一根扭曲的藤，悄悄缠绕上来，随即在视线触及不二的脸时，狠狠地绞住了他的咽喉。

他看见不二煞白如纸的小脸上，细细的眉纠结在一起，眼睛闭的死紧，睫毛还带着微微的颤动。他看见不二的手指绞住胸口的衣服，骨节部分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的颜色。在迹部焦虑的安抚话语间，他听见不二急促浊重的呼吸完全跳脱了正常的节奏，透过那种隐忍的挣扎他仿佛可以感觉到不二未出口的痛苦哀鸣……

“深呼吸！！周助，没事的，吸气───呼气──对，放轻松，周助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唔……不…”

手冢从未见过不二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不，应该说，他从未见过痛苦之色如此清晰的浮现在不二脸上。

那一刻，他几乎忘却了呼吸，然后在肺部因缺氧而抗议的发出疼痛讯号时才用力的吸了口气。


后来，迹部如何打电话叫车，自己又是怎么在他的怒视下上了车紧挨着周助坐下，还有在车上迹部说的关于不二的病情以及到了医院后的种种……

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脑海中盘桓不去的全是不二当时痛苦到痉挛的样子。　　
　
　…29…


迹部给忍足打了电话，沿着走廊远远的走过来，就见手冢坐在那里弓着背，双手撑在脸上的模样显得十分颓丧，完全不见了挺立于众人之前的意气风发。


对于手冢，迹部的感觉是十分复杂的。

最初从别人的议论中听得这名字，“手冢国光”对迹部来说，只是无缘见识自己美技的众人之一，无关痛痒的存在。

不想后来，这人却让自己痛得咬牙切齿直透心扉……


“呐纳，小景，我告诉你啊，我们网球部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真的很厉害哦。”
放下刀叉擦擦嘴，他对着献宝似的小熊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迟早会拜倒在本少爷的美技之下，你就不用操心了，快吃饭吧。”
小熊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的应道，也许吧，然后笑眯眯的继续朝餐点进攻。


“呐呐，小景，我告诉你啊，我们队里那个很厉害的人…嗯……就是手冢啦，他脸的构成成分好像是花岗岩啊。呵呵，真的从来都不会变形呢。”
前一天晚上陪小熊看惊悚片的可怜的他，整宿都被凄厉的惊声尖叫纠缠着夜不能寐，直接导致当时昏昏欲睡睡意绵绵自动将听觉关闭，因而错过了情敌的名字。


“呐呐，小景，我告诉你啊，手冢他原来是个温柔的人呢。真是不可思议！”
小熊乐呵呵的摸着额前的刘海状似怀念，眼神迷离得可疑。
他警觉地眯起眼，“手冢？”
“是啊，我以前提过的，他今天帮我拿掉了头上沾的樱花瓣……”
“哼，这样就算温柔？！”他心里不是滋味的揉乱了小熊的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