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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半车麦秸-姚雪垠-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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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连姓名都不怎么改动。小说中的平妹,就是作家妻子钟台妹,因而读他的作品就基本上掌握了他的传记。其次,语言朴实、简洁,字里行间充满着柔情,读来生动感人。 (张民) *** 【此文章由“文学视界”(http://。white…collar。)扫描校对,独家推出,如欲网上转载,请保留此行说明】
三八节有感 ■丁 玲 “妇女”这两个字,将在什么时代才不被重视,不需要特别的被提出呢? 年年都有这一天。每年在这一天的时候,几乎是全世界的地方都开着会,检阅着她们的队伍。延安虽说这两年不如前年热闹,但似乎总有几个人在那里忙着。而且一定有大会,有演说的,有通电,有文章发表。 延安的妇女是比中国其它地方的妇女幸福的。甚至有很多人都在嫉羡的说:“为什么小米把女同志吃得那么红胖?”女同志在医院,在休养所,在门诊部都占着很大的比例,却似乎并没有使人惊奇,然而延安的女同志却仍不能免除那种幸运: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最能作为有兴趣的问题被谈起。而且各种各样的女同志都可以得到她应得的诽议。这些责难似乎都是严重而确当的。 女同志的结婚永远使人注意,而不会使人满意的。她们不能同一个男同志比较接近,更不能同几个都接近。她们被画家们讽刺:“一个科长也嫁了么?”诗人们也说:“延安只有骑马的首长,没有艺术家的首长,艺术家在延安是找不到漂亮的情人的。”然而她们也在某种场合聆听着这样的训词:“他妈的,瞧不起我们老干部,说是土包子,要不是我们土包子,你想来延安吃小米!”但女人总是要结婚的。(不结婚更有罪恶,她将更多的被作为制造谣言的对象,永远被污蔑。) 不是骑马的就是穿草鞋的,不是艺术家就是总务科长。她们都得生小孩。小孩也有各自的命运:有的被细羊毛线和花绒布包着,抱在保姆的怀里,有的被没有洗净的布片包着,扔在床头啼哭,而妈妈和爸爸都在大嚼着孩子的津贴,(每月25元,价值二斤半猪肉)要是没有这笔津贴,也许他们根本就尝不到肉味。然而女同志究竟应该嫁谁呢,事实是这样,被逼着带孩子的一定可以得到公开的讥讽:“回到家庭了的娜拉。”而有着保姆的女同志,每一个星期可以有一天最卫生的交际舞。虽说在背地里也会有难比的诽语悄声的传播着,然而只要她走到那里,那里就会热闹,不管骑马的,穿草鞋的,总务科长,艺术家们的眼睛都会望着她。这同一切的理论都无关,同一切主义思想也无关,同一切开会演说也无关。然而这都是人人知道,人人不说,而且在做着的现实。 离婚的问题也是一样。大抵在结婚的时候,有三个条件是必须注意到的。一、政治上纯洁不纯洁,二、年龄相貌差不多,三、彼此有无帮助。虽说这三十条件几乎是人人具备(公开的汉奸这里是没有的。而所谓帮助也可以说到鞋袜的缝补,甚至女性的安慰),但却一定堂皇的考虑到。而离婚的口实,一定是女同志的落后。我是最以为一个女人自己不进步而还要拖住她的丈夫为可耻的,可是让我们看一看她们是如何落后的。她们在没有结婚前都抱着有凌云的志向,和刻苦的斗争生活,她们在生理的要求和“彼此帮助”的蜜语之下结婚了,于是她们被逼着做了操劳的回到家庭的娜拉。她们也唯恐有“落后”的危险,她们四方奔走,厚颜的要求托儿所收留她们的孩子,要求刮子宫,宁肯受一切处分而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悄悄的去吃着坠胎的药。而她们听着这样的回答:“带孩子不是工作吗?你们只贪图舒服,好高骛远,你们到底做过一些什么了不起的政治工作?既然这样怕生孩子,生了又不肯负责,谁叫你们结婚呢?”于是她们不能免除“落后”的命运。一个有了工作能力的女人,而还能牺牲自己的事业去作为一个贤妻良母的时候,未始不被人所歌颂,但在十多年之后,她必然也逃不出“落后”的悲剧。即使在今天以我一个女人去看,这些“落后”分子,也实在不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她们的皮肤在开始有折绉,头发在稀少,生活的疲惫夺取她们最后的一点爱娇。她们处于这样的悲运,似乎是很自然的,但在旧的社会里,她们或许会被称为可怜,薄命,然而在今天,却是自作孽、活该。不是听说法律上还在争论着离婚只须一方提出,或者必须双方同意的问题么?离婚大约多半都是男子提出的,假如是女人,那一定有更不道德的事,那完全该女人受诅咒。 我自己是女人,我会比别人更懂得女人的缺点,但我却更懂得女人的痛苦。她们不会是超时代的,不会是理想的,她们不是铁打的。她们抵抗不了社会一切的诱惑,和无声的压迫,她们每人都有一部血泪史,都有过崇高的感情,(不管是升起的或沉落的,不管有幸与不幸,不管仍在孤苦奋斗或卷入庸俗,)这在对于来到延安的女同志说来更不冤枉,所以我是拿着很大的宽容来看一切被沦为女犯的人的。而且我更希望男子们尤其是有地位的男子,和女人本身都把这些女人的过错看得与社会有联系些。少发空议论,多谈实际的问题,使理论与实际不脱节,在每个共产党员的修身上都对自己负责些就好了。 然而我们也不能不对女同志们,尤其是在延安的女同志有些小小的企望。而且勉励着自己。勉励着友好。 世界上从没有无能的人,有资格去获取一切的。所以女人要取得平等,得首先强己。我不必说大家都懂的。而且,一定在今天会有人演说的:“首先取得我们的政权”的大话,我只说作为一个阵线中的一员(无产阶级也好,抗战也好,妇女也好),每天所必须注意的事项。 第一、不要让自己生病。无节制的生活,有时会觉得浪漫,有诗意,可爱,然而对今天环境不适宜。没有一个人能比你自己还会爱你的生命些。没有什么东西比今天失去健康更不幸些。只有它同你最亲近,好好注意它,爱护它。 第二、使自己愉快。只有愉快里面才有青春,才有活力,才觉得生命饱满,才觉得能担受一切磨难,才有前途,才有享受。这种愉快不是生活的满足,而是生活的战斗和进取。所以必须每天都做点有意义的工作,都必须读点书,都能有东西给别人,游惰只使人感到生命的空白,疲软,枯萎。 第三、用脑子。最好养好成一种习惯。改正不作思索,随波逐流的毛病。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最好想想这话是否正确?这事是否处理的得当,不违背自己作人的原则,是否自己可以负责。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后悔。这就是叫通过理性,这,才不会上当,被一切甜蜜所蒙蔽,被小利所诱,才不会浪费热情,浪费生命,而免除烦恼。 第四、下吃苦的决心,坚持到底。生为现代的有觉悟的女人,就要有认定牺牲一切蔷薇色的温柔的梦幻。幸福是暴风雨中的搏斗,而不是在月下弹琴,花前吟诗。假如没有最大的决心,一定会在中途停歇下来。不悲苦,即堕落。而这种支持下去的力量却必须在“有恒”中来养成。没有大的抱负的人是难于有这种不贪便宜,不图舒服的坚忍的。而这种抱负只有真正为人类,而非为己的人才会有。 三八节清晨 附及:文章已经写完了,自己再重看一次,觉得关于企望的地方,还有很多意见,但为发稿时间有限,也不能整理了。不过又有这样的感觉,觉得有些话假如是一个首长在大会中说来,或许有人认为痛快。然而却写在一个女人的笔底下,是很可以取消的。但既然写了就仍旧给那些有同感的人看看吧。 (原载1942年3月9日延安《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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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家房东 作者:康濯
明天,我要从下庄搬家到上庄去。今天去上庄看房子,分配给我的那间靠上庄村西大道,房东老头子叫陈永年。回到下庄,旧房东拴柱问了问我看房子的情形,就说明天要送我去;我没有答应他; “我行李不多!你个干部,挺忙;冬学又刚开头,别误了你的工作!” 他也没有答应我;他说: “五几里地嘛!明儿我赶集去,又顺道。冬学动员得也不差甚了,不碍事。” 第二天,我到底扭不过拴柱的一片心。他把我的行李放在他牲口上,吆着驴,我们就顺着河槽走了。 这天,是个初冬好天气,日头挺暖和。河槽里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河,有些地方冰化了,河水轻轻流着,声音象敲小铜锣。道儿上,赶集去的人不多不少,他们都赶到前面去了。我跟栓柱走得很慢,边走边谈,拴柱连牲口也不管了。他那小毛驴也很懂事,在我们前面慢慢走着,有时候停下来,伸着鼻子嗅嗅道儿上别的牲口拉的粪蛋蛋,或是把嘴伸向地边,啃一两根枯草,并且,有时候它还侧过身子朝我们望望,好象是等我们似的;等到拴柱吆喝一声,它才急颠档地快走几步,于是又很老实地慢慢走了。 拴柱跟我谈的最多的,是他的学习。他说,我搬了家,他实在不乐意哩! “往后,学习可真是没法闹腾啦!再往那儿寻你这样的先生啊!” “学习,主要的还是靠自己个嘛!再说,这会儿你也不赖了,能自己个捉摸了!” 于是,他又说,往后他还要短不了上我那里去,叫我别忘了他,还得象以前那工夫一样教你他;他并且又说开了,如今他看《晋察冀日报》还看不下,就又嘱托我: “可别忘了阿,老康,买个小字典……呃,结记着呀!” “可不会忘。” “唉!要有个字典,多好啊!”他自己个感叹起来,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停下来望我一眼。他们这一湾子的青年们,也不知道在甚么时俟,从区青救会主任那里,见到过一本袖珍小字典。又经过区青救会主任的解说,往后就差不多逢是学习积极分子,一谈起识字学习甚么的,就都希望着买个字典。可是,敌人封锁了我们,我为他们到处打听过,怎么也买不到,连好多机关里也找不到一本旧的;和我一个机关工作的同志,倒都有过字典,可是,他们不是早送给了农村里来的干部,就是反“扫荡”中弄丢了…… 走在我们前面的小毛驴,迎面碰上了一头叫驴,它两个想要靠近亲密一下,不觉不三不四地挤碰起来;那个叫驴被主人往旁边拉开,就伸着脖子“喔喔……”嗥叫。拴柱跑上去拉开了牲口,我们又往前走。好大一会我们都没说甚么;忽然,拴柱独自个“吃吃”笑了声,脸往我肩膀头上靠了靠,眯着眼问我: “老康,你真的还没有对象么?” “我……挝挝挝挝甚么时候骗过你?”我领会了他的话,不自觉地脸上一阵热,就很快地说。“我捉摸你可准有了吧?” “没,没,可没哩!”他的脸“唰”地红了,忙向旁边避开我,低下脑瓜子笑了笑,机灵地吆喝他那牲口去了。这时我才忽然注意上他:原来他今天穿了新棉袄,破棉裤脱下了,换了条夹裤,小腿上整整齐齐绑了裹腿,百团大战时候他配合八路军上前线得的一条皮带,也紧在腰上,头上还包了块新的白毛巾。没有甚么大事,他怎么打扮起来了啊?他比我还大一岁,今年二十二了哩!照乡村的习惯,也该着是娶媳妇的年岁了啊!莫非他真有个甚么对象,今儿个要去约会么?我胡乱地闪出这么些想法,就跑上去抓住他的肩膀: “拴柱,你可是准有了对象吧?可不能骗……” “没,没,可没哩!”他脸上血红,忙把手上的鞭子“拍”地击打了一下,牲口跑走了,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快……快……呃,眼看到啦,紧走两步吧!” 真个,不大会儿,进上庄村了,我就忙着收拾房子。我从陈永年家院里出来,去牲口上取行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拴柱忽然那么忸忖怩怩:他又要给我把行李扛进去,又不动手,等我动手的时候,他可又挤上来帮我扛;他好象是在捉摸着要不要进这个院子似的,还往院里偷望了两眼,最后倒还是帮我把行李扛进去了。 房东老太太嚷着:“来了么?”就颠着小脚进了屋子,手里拿了把笤帚,一骨碌爬上炕,跪着给我扫炕。房东小孩靠着门边怯生生地往屋里望了两眼,一下就发现我挎包上拴着的大红洋瓷茶缸,就跳进来,望我一眼,我一笑,他就大胆地摸弄那茶缸去了。我跟拴柱都抽起了一锅旱烟,只有拴柱好象周身不灵活不舒展了,把刚抽了两口的烟拍掉,一会儿又取下头巾擦擦汗,一会儿叫我一声,可又没话……挝无意地回眼一望,才发觉门口站了两个青年妇女。 那靠门外站的一个,是我昨天见了的,见我望她,就半低了头,扯扯衣角,对我轻声说了句:“搬来了呀?”靠门里的一个,年岁大些。望我笑笑,还纳着她的鞋底。我又望望拴柱,他把头巾往肩上一搭,说: “我……挝走…” “你送他来的么?” 我还没开口哩!可有谁问拴柱了;是靠门外站的那个妇女,这会儿,她把门里那个往里挤了挤,也靠进门里来了。 “我……挝赶集去,顺道给同志把行李捎来的!” “你们认识么?” 他两个谁也没回答我,都笑了笑,拴柱又取下毛巾擦汗。那个小孩这会儿才转过身来说: “他是下庄青救会主任,我知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就是呗!”那个纳底子的妇女随便说了一句。 老太太扫炕扫完了,翻身下地,拍打着自己的上衣,跟我聊了两句,就问开拴柱: “你是下庄的么?下庄哪一家呀?是你送这位同志来的么?……” “人家是下庄大干部哩!青救会主任,又是青抗先队长!”门口那个年轻妇女,代替拴柱回答她娘;她仰起脸来,可又望着院子里说:“娘,集上捎甚么不?” “你爹才去了嘛,又捎甚么?” “人家也赶集去呀!” “对,我……挝得走了……” 拴柱说着,猛转过头朝那年轻妇女“闪”地一下偷望过去,就支支吾吾走了。当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年轻妇女脸一阵红,脑瓜子低得靠近了胸脯;我也看见拴柱走到院子里,又回头望了一眼,而那个年轻妇女,也好象偷偷地斜溜过眼珠子去,朝拴柱望了望。纳底子的妇女这才愣了身旁那个一眼,推着她走了。 人们都走了,我慢慢地摆设开我的行李和办公用具。连个桌子也没有啊!只小孩给我搬来了个炕桌。不一会,老太太抓了把干得挺硬的脆枣,叫我吃,一边又跟我拉开了闲话。 趁这个机会,我知道了:这家房东五口人,老头子五十岁,老太太比她丈夫大三岁,小孩叫金锁,那两个妇女是姐妹俩,妹妹叫金凤。老太婆头发灰白了,个子比较高大,脸上也不瘦,黄黄的脸皮里面还透点红,象是个精神好、手脚利落、能说会道的持家干才。小孩十一岁,见了我的文具、洗漱用具、大衣等等,都觉得新奇,并且竟敢大胆地拿起我的牙刷就往嘴里放;他娘拿眼瞪他,他也不管,又拿起我的一瓶牙膏,嚷着往外跑去了: “姐姐;姐姐!看……看这物件儿……” 下午,我开会回来,拿了张报纸,坐在门槛上面看。我住的是东房,西屋是牲口圈;北屋台阶上面,那两个妇女都在做针线活。妹妹金凤,看样子顶多不过二十挂零,细长个子四方脸,眼珠子黄里带黑,不是那乌油油放光的眼睛。转动起来,可也“忽悠忽悠”地有神;可惜这山沟里,人家穷,轻易见不着个细布、花布的,她也跟别的妇女一样,黑布袄裤,裤子边是补了好几块的,浑身上下倒是挺干净;这会儿她还正在补着条小棉裤,想是她弟档的吧!她姐姐看来却象平三十子年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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