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演义-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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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官兵乘大船四十余只来攻倪文俊水寨，水陆并进。到了汉川，官兵战船既大且重，大多搁浅，进退不得。倪文俊乘机以火筏进攻，官兵船舰霎时焚烧起来，哭喊声震天。宽彻普化夺船逃走，三子战死，倪文俊捉了威顺王子及数位王妃。朝廷大震，忙下诏安书，遣送使者前来水寨与倪文俊商谈招安事宜，倪文俊心高气傲，要当中书右丞相，朝廷哪里会允，倪文俊便当着朝廷使者的面，将威顺王子的头一刀砍了，装在匣中，让使者转送皇上。
倪文俊平日在水乡看到的女子多是粗壮的村姑，村姑们常年在湖上风吹雨打，面容黄黑，绝无动人之处。他见到那几个王妃就见了天仙一般，如何不动淫心？便造了一条画船给几位王妃住。每晚他命一名王妃到他的龙船上赤裸侍寝。倪文俊从小打煞一身好精力，白天打战，晚上便奸淫王妃。他在纵淫时常常要想造反的诸多好处。若不造反，他连妻子都未必娶得了，哪还能见得王妃半面哩。
倪文俊享受了造反的好处，打仗时他连性命都不顾，接连攻下武昌，取汉阳。平时他性子暴烈，将校都畏惧他，攻城之时，他临阵战，无人敢退后一步。他取了汉阳，见到城池繁华，人物阜盛，远胜蕲州，令人去黄梅山中接来徐寿辉，徐寿辉又去找到隐居起来重操铁器活的邹普胜，来到汉阳。一进汉阳城门，旧将们都夹道来迎，共呼“皇帝万岁”。徐寿辉下诏以汉阳作都，重开天完国，改元太平。徐寿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命倪文俊为丞相，大小将校多有任用。天完军再次派大将出征，东入浙江，西取襄阳，南克湖南常德、澧、辰、衡、岳诸州。天完国好象有一点复兴的迹象。
一日夜里，江上风平浪静，水寨里的人都睡了，鼾声四起。倪文俊在朝中与徐寿辉议事完毕，回到寨中，便脱光衣裳，与王妃交欢。左右许多船尚未入睡的军汉们都隐约听见那龙船上的声响，害得他们一夜难眠。有一个王妃被他奸得苦，趁人不备，跳船自溺了。水寨的人听说有王妃投水，都抢着纵身入水去。初春江水甚冷，他们如何会抢着入水呢？原来他们想在救人时能一亲香肌。如在平时，倪文俊将几个王妃锁在画船里，谁也看不到。那几十条汉子在江中将那个王妃捞上来时，冷得哆哆索索，都不在乎，站在月光下看她，白的象一段藕。军汉恨看不真切，燃起火把来看，看见湿濡濡的玉纱紧包裹着王妃半裸的身体，军汉们居然不觉得春夜寒冷了，各人的脸涨得通红，相互间都不敢看一眼。
打捞王妃时的动静太大，将远处一条大船上的一个人惊醒。他听说淹死了一个王妃，忍不住从大船上放下一只小艇，摇过来看。此人是沔阳湖边的一个渔家子，玉沙县人氏，名唤陈友谅，现年三十多岁，身长七尺五，唇边有三绺短须，面色微白。妻子罗氏是一个寻常的渔家女，既无几分姿色，也不知书识礼，但捕渔、打柴、做饭、洗衣件件事拿手。她与友谅生有二个儿子，长子名唤陈善，次日名唤陈理，聪明可爱。陈理自幼聪明，只是胆小。友谅少时读过几年书，略通经史，曾在县城做了几年小吏，案牍劳神，大非所好。徐寿辉等人起兵时，他闻风而来，在倪文俊麾下为簿掾。倪文俊再次起兵时，陈友谅领兵攻夺许多州县，在平庸的军汉中脱颖而出，渐为倪文俊所重。倪文俊当了天完国丞相后，便命陈友谅为统军元帅，成了倪文俊的心腹大将。陈友谅做小吏时，郁郁不得志，有一个术士看了他的先祖墓地，对他说祖上墓穴得了好风水，子孙中当出贵人。陈友谅总希望自己富贵，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应验那一句话。
却说陈友谅将小艇摇近，看见王妃却似一个睡着了的神仙妃子，就在小艇上胡思乱想：“王妃虽然死了一个，还剩下三个，只恨自己不得与她们同寝。”他看得入神，倪文俊听得寨中人声喧嚷，忙出来看，听说是有一个王妃溺水死了，他便喝道：“死就死了，有甚好看！将她放在船板上，都回各自的舱中歇息！违者斩首！”众人各自散了。陈友谅见倪文俊一脸怒容，忙摇开小艇，回船睡了。
徐寿辉听说倪文俊俘了几个颇有姿色的王妃，竟不出一声，独自享用，心中不悦。夜夜给徐寿辉侍寝的不过是汉阳城中选来的十几个寻常女子，寿辉不知那几个王妃姿容如何，就令人请倪文俊献出两个来。文俊一听心中便火，天完国能中兴，还不是靠自己！再次推拥徐寿辉做了皇帝，已是不薄，他竟与自己夺爱！自己没有做皇帝，大权都交给了他，难道享用几个王妃还不成？文俊越想越气，奈何自己名份上是丞相，徐寿辉毕竟是天子，他在天完小国里有许多亲信，手中有军马，文俊也无可如何。不得已，他留下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妃子，献出两位。他看着那两位王妃婷婷袅袅上了岸上的宫轿时，心中恨恨不已。半晌后，他自言自语：“好歹要结果那厮！”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取宁国义降朱亮祖奔黄州梦断陈友谅
刚刚入夏，朱元璋命徐达、常遇春等攻打宁国县　，久打不下。朱元璋正要向宁国增兵，忽有人从宁国县来报，常遇春被敌将铁枪刺伤左肩。朱元璋大惊，心想以常遇春这般武艺，阵前一捉一厮杀，如何会被敌将刺伤，莫非失手不成。他要亲自领兵前往宁国县督师。
元璋一到县城外，登高一顾，小小县城尽收眼底，人马绰绰，城池比他料想的小得多。他笑道：“宁国县这个斗大的城池，敢挡吾师！竟然半个月攻打不下？”他说话有心，徐达、常遇春等将校在一旁听了有意，惭愧起来，心想，上位前来督战，如果还不能攻下这个小小的县城，实在无地自容。
徐达道：“城中有一元帅叫朱亮祖，十分善战。他在我们打下太平城先降后叛变的那一个人。”
元璋道：“是他伤了常遇春么？那时他还是一名小将，如今就做了元帅了？”
常遇春道：“朝廷见他来投，因他忠勇，升他作了义兵元帅，与长枪元帅谢国玺领兵出城，与我交战，我被流矢所伤，不敌二人，亮祖一枪刺来，小将格当不及，左肩被亮祖枪刺中，枪尖穿甲后，所幸伤得不深。”
元璋道：“既然城中有猛将，不可硬攻，令人打造攻城器械，然后攻城。”
徐达纠集军中巧匠，打造几百辆战车，前面编竹为重蔽，以挡飞箭。攻城时，战车数道并进，直抵城下，再驾起云梯，四面同攻，城外的兵数倍于城内，看上去密匝匝的。守将杨仲英、布哈见城外兵马数倍于城内，两人下令开门出降。城中有一个百户军官叫张文贵，是一个忠勇之士，先杀了妻妾，然后自刎。朱亮祖与谢国玺得各许多部将不战便降，人马溃散一半，哪里还守得住城池，两人领了几百兵士出逃。朱亮祖挺马纵马在前，无人能挡。常遇春领着人从城外来追，一齐放箭，亮祖的马被乱箭射伤，他落下马来，被众弓箭手捉了。谢国玺马快，一溜烟逃走。元璋入了城，收得军民数万余，马一千多匹。
常遇春缚朱亮祖来见朱元璋。元璋坐在胡床上，令刀斧手站在他两旁。那两名刀斧手长得丑恶，浓眉环眼，面上全是疙瘩，胸前数丛寒毛，手把住鬼头刀，只消朱元璋一挥手，朱亮祖的人头就会咕隆隆落地。元璋问道：“朱亮祖，今日你还有甚么话说？”
朱亮祖昂着头，眼看着天上，说道：“今日城破是不得已，生已为国尽力，死就死罢，痛快些个，你不必多言！”脸上全无惧色。
朱元璋望着他，问道：“上一回你投了俺，后又反叛，这是不义。你这番死前有何话说？”
朱亮祖冷笑道：“我是为朝廷兴起义兵，上回不得已而降，再次投向朝廷，何谓不义？你身为盗贼，杀官兵，便是义么？”
元璋道：“朝廷无道，官逼民反，俺们替天行道，何为不义？你不必多言，死前有何话说？”
朱亮祖说：“请一刀斩我，别无话说！”说完，闭上了眼睛等死。
元璋怔了好久，半晌，元璋站了起来，从一个将校手中拿过一条铁锏，朝朱亮祖的臀部用力打了三下，朱元祖被打痛了，怒目看着朱元璋，大叫起来，喝道：“杀就杀，打我做甚么？”他实在不明白朱元璋为何要打人。朱元璋也不说话，扔了铁锏，上前缓缓地解开朱亮祖身上的绳索，亮祖一时怔了。元璋边解边说道：“你晓得不？打你三锏，是罚你上回叛了俺。上回你降我，并不是真心，因此又投向朝廷，俺也不怪罪，谅你有一份忠勇之心。今日如能真心降俺，俺还让你做将军，领兵去厮杀。如你不想真心归降，他日还想叛的话，不如现在就走，俺便放了你。等到了有一天不再有反心，随时可举军来招俺，与俺的诸将一同平定天下，共享富贵！”
朱亮祖自以为此番必死，听了元璋这么说，先是哽咽，继而竟大哭起来，拜倒在地，说道：“蒙将军不杀，小人这回愿意真心归降。”
朱元璋忙扶起他，说道：“起来起来，真心归降俺就好，俺便命你作统军元帅。”
朱元璋令徐达为总兵官，常遇春、朱亮祖为先锋，以汤和、邓愈、胡大海、冯胜、耿炳文、邵荣、吴良、顾时、吴祯、廖永忠、陈德、周德兴、康茂才、俞通海、耿炳文、唐胜宗、郑遇春、陆仲亨、傅友德、丁德兴、郭英、华云龙、韩政、张龙、吴复等人为大将，并令朱文正、李文忠随徐达同征。李文忠初次出征，城头上厮杀时，骁勇过人，而且还有领兵之才，朱元璋十分欣慰。大军兵分数路，一发夺了江阴、常熟、池州、徽州、扬州等处以及周围诸县，从四面向张士诚的平江城逼近，声威赫然。江阴距大海不远，距平江也不过百余里，控扼大江南岸，是东南的要害之地。朱元璋令吴良、吴祯兄弟协守江阴城，告诉他们说：“江阴是俺们东南屏障。你们要约束将士，一不要与张士诚的人交往，二不要贪一山一镇的小利，张士诚兵马来城下骚扰，不要与他们争胜负。一句话，保境安民便是了。”吴氏兄弟一一应命。张士诚的兵马到城下，吴氏兄弟将他们打退，也不追赶，听着朱元璋的话，坚守着城池。
应天府四周大小城池都归了朱元璋，他心中安稳多了。改扬州路为扬州府，置江南分枢密院，以缪大亨为同佥枢密院事，总管扬州、镇江政务。大亨为政宽容，治军严肃，禁暴除乱，不过数月，两城里客商熙熙攘攘，居民都夸缪大亨的好处。
却说那日攻打常熟城时，守将是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徐达手下大将赵德胜在城外搦战，士德大怒，从城中杀了出来，德胜不敌，引兵退逃，士德不知有计，领兵来追，中了赵德胜的埋伏，将张士德活捉了。徐达在徽州访到一位曾在朝廷曾在朝廷做过翰林的老儒士朱升，徐达知道朱元璋对朝廷高官向来钦服，就将张士德与朱升先后送往应天城。
张士德到了应天城，既不吃饭，也不说话。朱元璋来见他，他连眼睛都不张开。元璋想让他归降，在城中选了一处房子安置他，一日供三餐，以礼相待，只是有两名军士看守。士德一日只饮水一勺，数日来不食不语。据说张士诚的母亲得知小儿被俘，让张士诚岁献粮十万石，布一万匹，换弟弟回来。士诚念兄弟之情，依允了，让人致书朱元璋，元璋不许。过了九日，张士德总不想吃饭，日渐消瘦，竟然死了。元璋十分感叹，收殓入棺，令张士诚遣人将灵柩运回平江。
饿死了张士德，朱元璋有些难受，觉得张氏兄弟真是性情刚烈，不愿意屈于人下。正在懊丧之中，徐达令人已将徽州老儒士朱升用安车　运至应天，朱元璋忙延入府上，待以酒宴。元璋一见朱升，吃了一惊，他已年过七旬，须发皓然，行走都要人扶。因落了几枚牙齿，说话漏风，话语含混不清，朱元璋听得吃力，附在他耳边大声问：“老先生今年高寿？”
“老民虚度七十一。”
“七十七了？”
朱升却听得明白，忙伸出一指，元璋会意，知他说是七十一。又问：“我请先生来应天，请老先生有以教我？”
朱升又伸出三指，说道：“老民不如孔明，献不出平天下的大计，一路上但想了三句话，不知大人听得听不得。”
朱元璋道：“请老先生赐教。”
朱升断断续续地说：“告告……铸铸……钱……钱。”
元璋道：“你老告诉俺多铸钱？”
朱升笑起来，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是告……铸……钱。”
元璋仍听不明白，陶安拿来笔墨，说道：“请先生写一写。”
朱升在纸写了几个字，元璋笑着念道：“高筑墙。原来是要俺高筑墙，好好，墙高就易守难攻了。——那第二句呢？”
“广……积……粮。”朱升怕朱元璋听不明白，边说边写了下来。
元璋点点头说：“好好，军粮是一件大事，俺也记下了。老先生，第三句话呢？”
“缓缓……称称称……王。”朱升说得很吃力。
元璋说道：“下官也听明白了，让俺晚些时候称王，不要学张士诚，当初称了高邮王，后来又称了吴王，有名无实。”
朱升听了笑着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他因说话太多，费了气力，微微有些喘息。元璋握住朱升的双手，说道：“朱老三句话，下官都记下了，让俺可以受用十数年。”
朱升在应天城中住了一些日子，没有家人在身边，十分不便，便以年高体弱，要回家去住。元璋同意了，用安车将他送回徽州家中，赠了许多钱钞和布帛。
刘福通令大将关铎、潘诚、冯长舅、沙刘二等，率军逾越太行山，进入山西地面，取泽州之陵川、高平，克潞州，在冀宁路被官兵遏住受阻。次年，赵均用的部将毛贵率东路军北上，直趋大都。为增强侧翼兵马，断阻官军援兵，刘福通命其大将王士诚、续继祖从益都出兵攻怀庆，克晋宁，与中路军马呼应，兵势大增。于是，中路军分兵两路：一路攻绛州；一路由沁州攻冀宁、大同等地。因毛贵进逼大都失利，察罕帖木儿在晋南伏击中路红巾军，大胜。关铎、潘诚由辽州转攻冀宁，意欲从保定、定州突破元军防线，仍然失利，只得改向晋北。年底，关铎等从定州转攻大同、兴和等地。数月后关铎等人攻克上都，焚烧了上都元帝驻夏的宫阙，掳掠一空，挥师再克全宁路，焚鲁王府。进而攻取辽阳行省首府辽阳　路。小明王下诏于此处设置辽阳行省，命毛贵、关铎、潘诚、冯长舅、沙刘二等为平章。红巾儿每下一城，必要烧杀掳掠，然后领兵到另一处城池，不知按抚当地百姓。官兵一到，百姓也不助红巾军，因此刘福通的红巾军两面失利，处处败绩。
红巾军杀入辽阳行省后，官兵望风逃窜，而关内的官兵却十分强壮，关铎、潘诚等不敢贸然回师关内。因见高丽国与朝廷往来甚密，高丽国王曾遣兵马深入中原，相助官兵与红巾军厮杀，毛贵、关铎、潘诚便以伐罪之名挥师渡鸭绿江，攻打高丽。毛贵率中路军攻占义州、静州、麟州、西京　，其后转战于西北沿海诸州。
数年后，关铎、潘诚、冯长舅、沙刘二等再次杀入高丽，攻下开京　，高丽恭愍王逃奔福州　。至正二十二年初，关铎、沙刘二等人不知用兵，千里远征，粮草不济，兵疲马惫，中了埋伏，关铎、沙刘战死，全军非死即俘。潘诚领着余部，慌忙退回辽阳，城空粮乏，数月后，高丽军与官兵合攻辽阳，很快打进来，捉了潘诚、冯长舅，皆被斩杀。刘福通所遣的中路军至此覆亡，所夺的城池，大多为官兵收复。
却说东南的张士诚吃了朱元璋几次败战，连失长兴、常州、江阴、常熟等城，弟弟又绝食而死，大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