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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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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舍得将几十年来日积月累的心血,这般呕气的送人?一个人想来想去,午饭也不吃,想到伤心之处,几乎哭了出来。朱钟也气得不肯去安慰。 

看看到了两点钟,那芳井应时而至。朱钟将他接到自己读书的屋里坐了,仍转身问朱正章,预备给多少钱。朱正章半晌道“你问我,我知道他要多少呢?”朱钟即端烟茶出来,芳井客套了几句,道了昨日的扰。朱钟道“承足下两次惠临,心实不安。方才家父由东京回来了,这事我也不敢禀白。只是据我的意思,家父平日为人戆直,说话多不避忌,以致小人切齿者多。含沙射影,希图倾陷,最是小人长技。虽发表之后,不难追求主者,对质法庭,泾渭自有分别。只是我尚在学生时代,无清闲时日与他们做无味周旋,家父又年逾六十,我何忍令其受此苦恼?知足下长者,甚望销灭于无形。至于调查所费,谨当奉还。”芳井听了点头道“老兄聪明,真不可及。尊翁对于那种人,言语上稍失检点,小人之无忌惮,何所不至?然他既能为负责任之报告,我虽明知虚伪,职务上亦不能不替他发表。并且这种记事,最受读者欢迎。为营业上起见,也应据报告登载,左右与敝馆有益无损。可笑我那些同事的,都以得了件奇货,见我昨日回去说老兄要求延期一日,他们登时鼓噪起来,说我从中得了什么。亏我多方解说,他们还是似信不信的,气得我将稿子往地下一掷道”这事我不管了,随你们闹去。‘他们见得认了真,才没得话说。今日听老兄这般说,倒教我认真为难起来了。我那同事的,没一个好说话。“说着,伸伸舌头,望着朱钟打了个哈哈。朱钟见芳井渐渐露出下等样子,知道他不是能开大口的,便也点头笑道”无形销灭的话,想足下是已肯赏脸应允了。只是调查费,须求足下指个数目,好等我量力奉纳。“芳井听了,耸耸肩,将坐位移近朱钟,伸出两个指头,偏着头向朱钟道”此数恐不能少,不是我有意贪多,实在非二百金不够分派。“朱钟摇头道”足下过于小题大做了。只半数尚恐无力担任,足下如此见教,何能承命? 

这事是我从中私了,不能禀白家父。我一个学生,又在贵国,仓卒何处得此巨款?还是望足下格外帮忙,大减下来方好说话。不然,就只好任凭足下,实在是能力薄弱,没有法子。“ 

芳井沉思了一会道“也罢。我也知道老兄的难处,说不得我自己吃点亏,一百五十元,就算是无以复减了,任老兄裁夺。 

不答应,也不能怪老兄,只怪我能力绵薄,帮忙不到。“说完,又打了一个哈哈。朱钟只得答应,进去和朱正章商议,不由得朱正章不忍痛割舍,即时拿了百五十块钱,交给朱钟捧出来。 

芳井即将那稿子交了朱钟,收了钱,喝了口茶,告辞就走。朱钟也懒得远送,转身回房,长吁短叹。朱正章知道有人帮成连生设计暗害,更恨成连生入骨。 

那蕙儿隐约听得些关涉自己的话,她是聪明人,见了这种情形,怎不明白?便想起自己的身世,平白被人家加了个不正经的声名,将来怎生结局?更回想那日的事,不觉伤心痛哭起来。哭到那极伤心的时候,便数道“我的娘呵,你要不死,何得许人家带在外面出乖弄丑?你死要带子我去,也免得我在阳世受罪。娘呵,你倒好,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你也晓得你亲生的女儿在阳世没有个痛痒相关的人么?娘呵,你也忍将亲生的女儿给人家当本钱做生意么?怎么不带了你女儿去呢?”朱正章正一肚皮没好气,哪里忍得过,一厥劣扒了起来,冲进房去,抓住蕙儿就是几个耳刮子道“你这畜生,夹七夹八的数些什么?你又不早死,跑到外国来丢你娘的丑!”蕙儿更大哭大叫道“你打,你打!倒是打死了干净,免得你终日为我操心害人!”朱正章气得跑拢去,又踢了两脚。亏得朱钟跑来拦住,喝教蕙儿不要再哭了。蕙儿哪里肯住,更骂出许多不中听的话来。朱正章只叫快用绳子勒死她,蕙儿也就叫快拿绳子来。朱钟骂住了那边,又来劝这边,径闹到夜间八点多钟才风平浪静。从此父女交恶起来。 

过了几日,朱正章对朱钟道“我抱着很大的希望到日本来,哪晓得处处风波,倒好像都是天造地设的对手,弄得我一筹莫展,退财呕气。我平生也不曾受过这样磨折,再住下去,莫说无趣,只怕还有意外枝节生出来。世情险恶,跛脚老虎赶着打的人多。并且甫全的帐,也须趁急去讨,说不定他又要往别省去了。我于今想了个法子,你去和冢本商量,求他到中国去走一趟。只要他做个引子到无锡县去,中国的官吏照例怕外国人的,有我从中主持,不怕问甫全家里拿不出钱来。讨了钱,冢本往来的路费我都愿担任。”朱钟点头道“这事不难,冢本没有不愿意去的。他时常对我说要到中国去,在家里拼命学中国话。他去了,路费何必要我们担任,怕朱甫全不出吗?借约上写明了,如债务者归国,债权者因索债而去,可要求往来旅费。你老人冢同冢本去自是好,只是没得个翻译,并且没有连带人,朱甫全并不老实,难保他不借此推托。我看不如我也同去一遭,冢本必更加愿意。”朱正章欢喜道“你学堂不要紧吗?”。朱钟道“不要紧。横竖不久就要放暑假了。不试验,不过降一年级。我也得向甫全要求损害赔偿。”当下父子计议已定,次日朱钟即到东京找冢本说了这意思。 

不知冢本愿与不愿,且俟下章再写。 



   
   
第十一章 弄猢狲饭田町泼醋 捉麻雀警察署谈嫖 



话说朱钟和冢本说了来意,日本小鬼哪有不愿意到中国去的?况又不要自己出盘缠,登时欢欢喜喜答应,问道“预备几时动身?”朱钟道“我随时皆可,只看你几时可走就是。”冢本道“你尊大人寄存的款子,提不提去?”朱钟道“他老人家已不打算再来了,是要提的。”冢本道“既要提,须到下月初三以后才能动身。今日是五月二十四日,也不多几天了。我帮你去打听船只。初三以后,有船就走,船票我也和你定好。”朱钟点头谢了一句,告别回千叶。到家对朱正章述了冢本的话。朱正章没得话说,只问朱钟,蝶子当怎生处置。 
朱钟道“没什么难处置。换间小些儿的房子给她住了,将器用搬去,教她守着。每月不过给她十多块钱,暑假后我左右就要来的。”朱正章知道不能拦阻,只得由他。这晚朱钟与蝶子说了,蝶子本是个老实女子,不能不应允。 

光阴迅速,初五日是近江丸由横滨开往上海。初三日朱钟到冢本家拿了钱,退回了收据,买了船票,仍回千叶,搬了家。 

第二日朱正章带着儿女,由东京约了冢本,到横滨歇了一夜。 

次日清早上船,往上海去了。 

于今再说那江西人在龙涛馆跳楼的王寿珊,在病院里医治了个多月,花了几十块钱,才将伤养好。退院出来,仍住在龙涛馆。一日他同乡的秦士林来看他。这秦士林年纪有了三十多岁,生得黑漆漆的一副脸膛,长粗粗的一条身体,两膀有百十斤气力。论容貌,本来是护法的韦驼;讲性情,偏又是偷香的韩寿。与王寿珊同乡相识,近因听得他退了病院,故特来看望。 

彼此见面,少不得也要客套几句。王寿珊道“你还住在原地方么?再过两日,即来奉看。”秦士林道“我已搬了,于今在大冢佃了所房子。”随掏出本袖珍日记,扯了一页纸,开了个番地给王寿珊。王寿珊问道“你和谁同住?”秦士林道“和一个亲戚同住。”王寿珊寻思了一会道“你的亲戚是谁呢?”秦士林道“是新来的,你不认识。”王寿珊道“只两个吗?”秦士林道“他还有个兄弟。”王寿珊将地名收好,又谈了一会没要紧的话才别。 

过了两日,王寿珊正待去回看秦士林,恰好又一个同乡汪祖经走了来,说特来邀他去看秦士林的。王寿珊笑道“你来得凑巧,我正愁一个人去无味。并且地方也不熟,难的寻找。 

我们就去罢。“于是二人同出来,坐电车向大冢进发。 

这汪祖经于今二十八岁,到了日本多年。民国纪元前,考取了高等工业学校,革命时归国。元年来,便考进了日本大学。 

生得近眼厚唇,长身歪脚,曾做过一番江西经理员,也是个多情之种。他今日去会秦士林,不是无意识的闲逛,却另有一层用意。 

看官,你说秦士林同住的是个什么人?何以王寿珊问他,只是含糊答应?原来是个想在日本留丁学回去伸张女权、谈恋爱自由的,江西南康都昌人,姓吴、名品厂的女学生。与秦士林论戚谊,不亲不疏,是秦士林姐夫的妹妹。为人性格随和,语言爽利。在女界中,论容貌虽是中资,讲学问却称上等。作诗能押韵,写字也成行。哥哥吴源成,前清时在江西干了件小小的差事。不知怎的得罪了秦士林,秦士林稍施手腕,轻轻的加了他一个革命党的花样,把差事弄掉了,还几乎出了乱子。 

秦土林的父亲说这儿子绝无天良,亲姐夫也可如此陷害,见了面,定要把秦土林活埋了,因此吓得秦士林不敢归国去。吴品厂于民国元年同兄弟吴源复钻了两名公费到日本来。秦士林知道姐夫的妹妹要来,想借她解释前嫌,亲往横滨招待。吴品厂也想居中调和,消了两家的怨恨,就任凭秦士林摆布。秦士林拣偏僻处佃了所房子住着。吴品厂初来日本,须学日语,秦士林便兼作师资。也不请下女,吴品厂就兼主中馈,一家和好的居住起来。汪祖经见秦士林如此生活,屡以为不可。劝秦士林不听,便暗劝吴品厂。劝来劝去,劝动了吴品厂的心。今日邀王寿珊同去,想借王寿珊绊住秦士林说话,他好抽空再劝吴品厂。 

电车迅速,不觉已到了大冢。二人步行十多分钟方走到。 

凑巧秦士林不在家,吴源复也到成城学校上课去了,只有吴品厂一人在家。汪祖经翻悔不该邀王寿珊同来,便心生一计,说秦士林既不在家,我们迟日再来罢。当下要王寿珊留了个名片,同退了出来。走不多远,汪祖经道“我还要到近处一个朋友家去坐坐,你先回去罢。”说着,别了王寿珊匆匆从别条路转到吴品厂家。吴品厂接了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么这样慌急,连话也不说一句就跑。”汪祖经道“同着生人,怎么好说话? 

他到哪里去了?“吴品厂道”多半是到神田去了。“汪祖经道”你还是怎么样,尚不想搬吗?“吴品厂笑道”急怎的。 

源复不久就要进成城寄宿舍去。等他进去了,再搬不迟。只是搬到什么地方好呢?“汪祖经道”我住的浩养馆,有空房间,我久已留了心。“吴品厂笑道”你同我住不怕……“说到这里,忙住了口。汪祖经问道”怕什么?“吴品厂道”我说错了,没有什么。“汪祖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谁还怕谁? 

谁是被人欺负的!“说时二人移到里面一间房里去坐。 

不久,秦士林回了,见了汪祖经便道“我方才在停车场碰了王寿珊,说同你来,会我不着,你就往别处看朋友去了,怎的还在这里?”汪祖经道“我那朋友也不在家,实在走乏了,故转身来歇歇。”秦士林冷笑了声,也不开口,回自己房里换衣服去了。吴品厂轻轻推了汪祖经一把,教他走。汪祖经也不与秦士林作别,只悄悄嘱吴品厂赶急搬来,我定了房间等你。吴品厂点头答应了。 

汪祖经回到浩养馆,拣隔壁的一间空房定了。这里吴品厂送了汪祖经,转身即对秦士林说要解散贷家。秦士林问什么原故。吴品厂道“源复在成城学校,不能不住寄宿舍。他去了,我们两人住着不雅相。外面人嘴多,又要造谣言。”秦士林道“不相干。谁人敢当面说你我的闲话吗?”吴品厂摇头道“你有什么法子去禁止人家说?”秦士林道“人家背后说,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以为有源复同住,人家就没得说吗?还说的活现呢。”吴品厂道“有他同住,到底好些。人家就说,也不过是疑心罢了。我要搬家,倒不是专为怕人家说,实在这乡里也住得不高兴了。”秦士林道“你想搬到哪里去,可是浩养馆?”吴品厂道“还不定。如没有别的地方,浩养馆也可以住的。”秦士林便不做声了。 

过了几日,吴源复进了寄宿舍,果然解散了贷家。吴品厂径投藕町区饭田町浩养馆来,汪祖经自然殷勤招待。秦士林搬到神田千代田馆,与浩养馆相隔不远,也时常来浩养馆闲坐。 

只可恨汪祖经自吴品厂搬来,便成日在家中坐着,并不在外。 

又住在吴品厂的贴隔壁,一听了秦士林声音,就跑了过来厮混。 

秦士林来了几次,都是如此,不曾沾着一些儿甜头。气得秦士林横了心,准备大闹一场,开锁放猢狲,大家弄不成。一日吃了早饭,跑到浩养馆,在吴品厂房内坐着。汪祖经照例的过来,三个人天南地北的胡扯。看看谈到十二点钟,秦士林硬教吴品厂叫客饭。三人一同吃了,又坐了一会,汪祖经望着秦士林道“你的馆子,今日大扫除吗?怎么不能回去呢?”秦士林知道是挖苦他,便笑道“我多久就想大扫除了,不然也不得干净。 

我看这浩养馆比千代田馆更肮脏得不成话,再不扫除,只怕人家都要掩鼻而过了。“汪祖经点头道”有我在这里还好,不然,恐怕更不堪了。人家故意要来弄脏,有什么法子?“秦士林也点头道”近墨者黑。除非是一个人住,才能干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带着讥讽的意思,只是都不肯先动气。 

吴品厂在中间,左右做人难,只好不做一声,望着他们谈笑。 

二人两不相下。 

说起来,看官必不肯信二人你讥我诮的,吃过了晚饭,尚兀自不肯走。又接连下去坐到十一点钟,连大小便都是匆匆忙忙的,不敢久耽搁。吴品厂熬不住要睡了,只得对秦士林道“这早晚你也该回去睡了。”秦士林道“老汪他怎不去睡? 

他睡了,我走不迟。“吴品厂又求汪祖经去睡。汪祖经懒洋洋的走了出来,即听得秦士林说道”老汪既去,我就不回去了。 

天气不早,和你同躺躺罢。“吴品厂尚未答言,汪祖经复走了进来道”不知怎的我今晚一些儿睡意也没有。既老秦不回去,就陪他谈谈也好,品厂你要睡只管睡。“吴品厂哪里好睡,也不能派谁的不是。心中虽有些恨秦士林,但是畏他凶狠,不敢做左右袒。没奈何,低着头叹声冷气,暗骂冤家。陪着他们坐到两三点钟的时候,四面鼾声大作,二人都精神来不及,渐渐的背靠着壁打起盹来,吴品厂也陪着他们打盹。稍有响动,二人即同时惊醒。此时正是六月间的天气,昼长夜短,打了几个盹,天已亮了,各自起身梳洗。 

吴品厂不教下女开客饭,秦士林公然自己喊下女拿客饭来。吴品厂道“你的馆子隔这里又不远,定要吃我的客饭,是什么道理?”秦士林笑道“有什么道理?是吃饭的时候,应得吃饭。清早跑回去,也不像样,馆子里的下女,定要笑我嫖了淫卖妇。你一个公费,难道供给亲戚几顿客饭,都供给不起吗?”吴品厂没得话说,由他吃,吃了仍如昨日样与汪祖经对坐。吴品厂催他走,他只是涎皮涎脸的说“坐坐何妨,何必这样嫌我?我望往日也有些好处,你都忘记了吗?常言道,衣不如新,友不如故。我哪一次没有如得你的意?你凭良心说,第二个还赶得我上吗?”吴品厂听秦士林越说越不成话,也不答白,起身系了裙子,叫下女唤了乘东洋车,到她同乡女伴袁成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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