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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5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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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入内,听得张梦熊、张商英二臣的奏章,常有忧色;因坐于千秋亭上。时有平章高俅、御史杨戩侍侧。帝顾高俅等曰“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适间听谏议所上表章,数朕失德,此章一出,中外咸知,一举一动,天子不得自由矣!”高俅等奏曰“陛下君也,商英臣也。君由天而臣由物,天能发生万物,亦可肃杀万物,商英生死之命,皆悬于陛下之手,草茅之言,何足畏哉人生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伤悲也!便如唐尧土阶三尺,茅茨不剪、夏禹躬耕稼穑、周公吐哺待贤,今又安在且如幽王宠褒姒之色、楚王建章台之宫、
明皇宠奉杨妃、汉帝嬖宠飞燕、后主有《玉树后庭》之曲、隋
炀帝有锦缆长江之游朝朝歌舞,日日管弦,也不枉了一生受用。陛下怎不闻古人有言,道是诗曰人生如过隙,日月似飞梭。
百年弹指过,何不日笙歌陛下何不开怀行乐何必因小臣之言,自生烦恼前辈曾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倘有忧危,臣等誓肝胆涂地,以报陛下恩德。”徽宗闻奏,大悦,命中官排办御宴“待朕与诸臣消愁解闷则个!”方畅饮酣歌,忽听甚处风送一派乐声响亮。徽宗微笑曰“朕深居九重,反不如小民直恁地快活!朕欲出观市廛景致,恨无其由!”有杨戩回奏云“陛下若要游玩市廛,此事甚易。”正是不因邪佞欺人主,
怎得金兵入汴城
杨戩奏个甚的,使徽宗游玩市廛杨戩道“陛下若摆动銮舆,则出警入跸,左言右吏,市井肃清,反不自由。莫若易服,妆扮做个秀才儒生,臣等妆为仆从,自后载门出市私行,可以恣观市廛风景。”徽宗闻言大喜,即时易了衣服,将龙袍卸却,把一领皂背穿着,上面着一领紫道服,系一条红丝吕公绦,头戴唐巾,脚下穿一双乌靴,引高俅、杨戩私离禁阙,出后载门,留勘合与监门将军郭建等,向汴京城里串长街,蓦短槛,只是些歌台舞榭、酒市花楼,极是繁华花锦田地。抵暮,至一坊,名做金环巷,那风范更别。但见门安塑像,户列名花;帘儿底笑语喧呼,门儿里箫韶盈耳;一个粉颈酥胸,一个桃腮杏脸。
天子观之私喜。又前行五七步,见一座宅,粉墙鸳瓦,朱户兽环;飞檐映绿郁郁的高槐,绣户对青森森的瘦竹。徽宗问杨戩、高俅曰“这座宅是甚人的直这般盖造得十分清楚!”天子观看,叹羡不已,忽闻人咳嗽一声。睁开一对重瞳眼,觑着千金买笑人。
天子觑时,见翠帘高卷,绣幕低垂,帘儿下见个佳人,鬓发軃乌云,钗簪金凤;眼横秋水之波,眉拂春山之黛;腰如弱
柳,体似凝脂;十指露春笋纤长,一搦衬金莲稳小。待道是郑观音,不抱着玉琵琶;待道是杨贵妃,不擎着白鹦鹉。恰似嫦娥离月殿,恍然洛女下瑶阶。真个是亸肩鸾髻垂云碧,眼入明眸秋水溢。
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
裁云剪雾制衫穿,束素纤腰恰一搦。
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
这个佳人,是两京诗酒客,烟花帐子头,京师上亭行首,姓李名做师师。一片心只待求食巴谩,两只手偏会拿云握雾;便有富贵郎君,也使得七零八落;或撞着村沙子弟,也坏得弃生就死;忽遇着俊倬勤儿,也敢教沿门吃化。徽宗一见之后,瞬星眸为两留。休道徽宗直恁荒狂,便是释迦尊佛,也恼教他会下莲台。
天子见了佳人,问高俅道“这佳人非为官宦,亦是富豪之家。”高俅道不识。犹豫间,见街东一个茶肆,牌书“周秀茶坊”。徽宗遂入茶坊坐定,将金箧内取七十足百长钱,撒在那卓子上。周秀便理会得,道是个使钱的勤儿。一巡茶罢,徽宗遂问周秀道“这对门谁氏之家帘儿下佳人姓甚名谁”周秀闻言,“上覆官人问这佳人,说着后话长。这个佳人,名冠天下,乃是东京角妓,姓李,小名师师。”徽宗见说,大喜,令高俅教周秀传示佳人道“俺是殿试秀才,欲就贵宅饮几杯,未知娘子雅意若何”周季去了,不多时,来见官人言曰“行首方调筝之间,见周秀说殿试所嘱之言,幽情颇喜。不弃泼贱,专以奉迎。”徽宗闻言甚喜,即时同高俅、杨戩望李氏宅来。
有双鬟门外侍立,“请殿试稍待,容妾报知姐姐。”少刻双鬟
出道“俺姐姐有命,请殿试相见。”师师出见徽宗,施礼毕,道“寒门寂寞,过辱临顾;无名妓者,何幸遭逢!”徽宗道“谨谢娘子,不弃卑末,知感无限!”那佳人让客先行。转曲曲回廊,深深院宇;红袖调筝于屋侧,青衣演舞于中庭。竹院、松亭、药栏、花槛,俄至一厅,铺陈甚雅红床设花裀绣缛,四壁挂山水翎毛。打起绿油吊窗,看修竹湖山之景。即令侍妾添茶,再去安排酒果。师师开瓶觑了,天子道与杨戩“你与我取几瓶酒去。”不多时,令人取至,杨戩执盏于尊前,于是四人共饮。
师师道“殿试仙辈,不审何郡敢问尊姓”天子道“娘子休怕!我是汴梁生,夷门长。休说三省并六部,莫言御史与西台;四京十七路,五霸帝王都,皆属俺所管。咱八辈儿称孤道寡,目今住在西华门东,东华门西,后载门南,午门之北,大门楼里面。姓赵,排房第八。俺乃赵八郎也!”师师闻道,唬得魂不着体,急离坐位,说与他娘道“咱家里有课语讹言的,怎奈何娘,你可急忙告报官司去,恐带累咱们!”李妈妈听得这话,慌忙走去告报与左右二厢捉杀使孙荣、汴京里外缉察皇城使窦监。二人闻言,急点手下巡兵二百余人,人人勇健,个个威风,腿系着粗布行缠,身穿着鸦青衲袄,轻弓短箭,手持着闷棍,腰挂着环刀,急奔师师宅,即时把师师宅围了。可怜风月地,番作战争场。看这个官家,怎生结束却有徽宗闻宅外叫闹,觑高俅。高俅会意,急出门见孙荣、窦监。高俅喝曰“匹夫怎敢惊驾!”一人觑时,认得是平章高俅,急忙跪在地上,唬得两腿不摇而自动。上告“平章相国担惊,不干小人每事;乃是师师之母告报小人,来到他家中有讹言的,恐带累他。以此小人每提兵至此。”高俅闻言喝退。
二人既免现了本身之罪,暗暗地提兵巡掉,防护着圣驾。
却说子母知道官家,跪在地上,唬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口称“死罪。”徽宗不能隐讳,又慕师师之色,遂言曰“恕卿无罪!”师师得免,遂重添美醯,再备嘉殽。天子亦令二臣就坐。师师进酒,别唱新词。天子甚喜,畅怀而饮。正是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珍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春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努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饮多时也,天子带酒观师师之貌,越越的风韵。俄不觉的天色渐晚。则见诗曰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
一杯未尽笙歌送,阶下辰牌又报时。
是时红轮西坠,玉兔东生,江上渔翁罢钓,佳人秉烛归房。
酒阑宴罢,天子共师师就寝。高俅、杨戩宿于小阁。古来贪色荒淫主,那肯平康宿妓家徽宗伴师师共寝,杨戩、高俅别一处眠睡。不觉铜壶催漏尽,画角报更残,惊觉高俅、杨戩二人,急起穿了衣服,走至师师卧房前,款沙窗下,高俅低低的奏曰“陛下,天色明也!若班部来朝不见,文武察知,看相我王不好。”天子闻之,急起穿了衣服。师师亦起系了衣服。天子洗嗽了,吃了些汤药,辞师师欲去。师师紧留。天子见师师意坚,官家道“卿休要烦恼!寡人今夜再来与你同欢。”师师道“何以取信”天子道“恐卿不信。”遂解下了龙凤绞绡直系,与了师师道“
朕语下为敕,岂有浪舌天子脱空佛”师师接了,收拾箱中,送天子出门。天子出的师师门,相别了投西而去。
忽见一人从东而来,厉声高喝师师道“从前可惜与你供炭米,今朝却与别人欢!”睁开杀人眼,咬碎口中牙,直奔那佳人家来。师师不躲。那汉舒猿臂,用手扯住师师之衣,问道“适来去者那人是谁你与我实说!”师师不忙不惧道“是个小大儿。”这人是谁!乃师师结发之婿也。姓贾名奕,先文后武,两科都不济事。后来为捉获襄甲县毕地龙刘刘千,授得右相都巡官带武功郎。那汉言道“昨日是个七月七日节,我特地打将上等高酒来,待和你赏七月七则个。把个门儿关闭闭塞也似,便是樊哙也踏不开。唤多时悄无人应,我心内早猜管有别人取乐。果有新欢,断料必适来去者!那人敢是个近上的官员”师师道“你今番早自猜不着。官人,你坐么,我说与你,休心困者!”师师说道伤心处,贾奕心如万刀钻。师师道“恰去的那个人,也不是制置并安抚,也不是御史与平章。
那人眉势教大!”贾奕道“止不过王公驸马。”师师道“也不是。”贾奕道“更大如王公,只除是当朝帝主也。他有三千粉黛,八百烟娇,肯慕一匪人”师师道“怕你不信!”
贾奕道“更大如王公附马,止不是宫中帝王。那官家与天为子,与万姓为王,行止处龙凤,出语后成敕,肯慕娼女我不信!”师师道“我交你信。”不多时,取过那绞绡直系来,交贾奕看。贾奕觑了,认的是天子衣,一声长叹,忽然倒在地。
不知贾奕性命若何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这贾奕为看了那天子龙凤之衣,想是“天子在此行踏,我怎敢再踏李氏之门他动不动金瓜碎脑,是不是斧钺临身。我与师师两个胶漆之情甚美,便似天淡淡云边鸾凤,水澄澄波里鸳鸯,平白地涌出一条八爪金龙,把这鸳鸯儿拆散了!”
李师师见贾奕气倒,则得傍前急救。须臾苏醒,便踏起来向着师师口前,俯伏在地,口称“死罪,死罪!臣多有冒渎,望皇后娘娘宽恕!”师师道“甚言语他是天子,有一皇后、三夫人、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更有三千粉黛、八百烟娇。
到晚后乘龙车凤辇,去三十六宫二十四苑闲游,有多少天仙玉女!况凤烛龙灯之下,严妆整扮,各排绮宴,笙箫细乐,都安排接驾,那般的受用,那肯顾我来且是暂时间厌皇宫拘倦,误至于此。一欢去后,岂肯长来宠我你好不晓事也,直这般烦恼!”遂将出几盏儿淡酒来,与贾奕解闷。那贾奕那吃的下又长嘘气。见笔砚在侧,用手拈起笔来,拂开花笺,便写作小词一章。词寄《南乡子》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类仙。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一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到早朝归去晚,回鸾,留下绞绡当宿钱。
师师见了大惊,顺手将这曲儿收放妆盒内。贾奕道“我从今后再不敢踏上你家门儿来。咱两个瓶坠簪折,恩断义绝!”
日色渐晡,女奴来报“兀的夜来那个平章到来也!”师师闻之,着忙催贾奕交去不迭。说未罢,高平章早入来,贾奕不能躲。高俅见大怒,遂令左右将贾奕绑了,使交送大理寺狱中去。贾奕正是才离阴府恓惶难,又值天罗地网灾。
看贾奕怎结束却有李妈妈急忙前来,“上告平章,这人是师师的一个哥哥,在西京洛阳住。多年不相见,来几日,也不曾为洗尘;今日办了几杯淡酒,与洗泥则个。恰限今日专等天子来,那里敢接别人,交人道甚来”高俅见婆子苦苦告说,遂放了贾奕。贾奕得脱便去。
贾奕去了,天子来到,师师接着问“陛下缘何来晚”徽宗曰“朕恐街市小民认的,看相不好,故来迟也。”
休说置酒开筵,且说二人归房,师师先寝,天子倚着懒架儿暂歇。坐间,忽见妆盒中一纸文书,用手取来看时,却是小词一首。末后一句道“留下绞绡当宿钱。”天子看了,其中讥讽敢破家丧国。天子是甚般聪俊,何事不理会不觉微哂。师师佯做睡着,心中暗想,天子必不行怒。终是宠爱师师,惟记于心腹,将小词收了,因而睡到天明。自此之后,朝去暮来,相近两个月,恩爱愈深,不能相舍。
且休说天子与师师欢乐,却说贾奕这痴呆汉,自七月初八日别了师师,近两个月不曾相见。这贾奕昼忘飧,夜忘寝,禁不得这般愁闷,直瘦得肌肤如削。遂歌曰愁愁复又愁,意气难留。情脉思悠悠。江淹足恨,宋玉悲秋。西风穿破牖,明月照南楼。易得两眉旧恨,难忘满眼新愁。
算来天下人烦恼,都来最在我心头!
正愁烦恼间,左右报曰“有陈州通判宋邦杰,见在门首,要见都巡。”贾奕闻之,急令请至。通判入门,贾奕降阶接上厅,分尊卑坐。须臾,茶饭罢,通判问曰“都巡多时不见相,怎直恁消瘦如此为甚”贾奕见问,不免具说实情,为今上官家占了李师师之情事,说了一遍。通判闻之道“咱两个从来相知。你是个聪明人,何为因一匪人,将功名富贵废了何痴迷之甚岂不令人耻笑!”贾奕曰“天子贵为一人,尚恋师师之色;况劣弟乃一愚夫乎”通判见贾奕执迷不省,遂言曰“尊兄但放心。我有姑夫曹辅,见做谏议大夫,若知必谏,官里不敢私行。恁的,交你两口儿完聚如何”贾奕闻之大喜,遂言曰“
若哥哥交谏议谏了,官里不恋师师,深谢哥哥!”通判道“弟兄心何必如此。”言罢,二人作别。
且休说贾奕,只说宋邦杰见了姑夫曹辅,说徽宗夜夜宿平康匪妓之家。
话且提过,只说官里当日早朝,诗曰鸭鸩催明不让鸡,上阳初觉晓光辉。
麾幢雉扇祥烟里,帝座龙床秉玉圭。
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方才坐定,见一大臣急离班部,前进金阶,紫袍簌地,象简当胸,却是谏官曹辅进表。
谏个甚事只因几句闲言语,惹得一场灾祸来。那曹辅知道主上有微行宵娼之事,自思身为正言,主上有失德,不行直谏,则是旷职。孟子有云“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便是触犯天颜也。只得修表一道谏其君,幸而见听,则为尽言官之职;万一不从,便身膏鼎镬,亦得与龙逄、比干游于地下足矣。乃
进表文云
“臣曹辅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表言于皇帝陛下臣闻圣人犹天也。天以一元之气运于上,故四时之行,百物之生,雨露所以见发生之仁,雷霆所以彰肃杀之义。君以元默之道拱于上,故大臣之辅,百官之职,恩泽所以昭褒劝之恩,刑罚所以示惩罚之勇。天之道不可测,圣人之威,其可亵乎古语有云‘万夫之帅,深坐于油幢;千金之子,不斗于盗贼。’何则所守者严,不为轻贱者而轻其身也。臣近睹邪传,臣某有谢表,谓陛下轻车小辇,七临私第。臣以为陛下之眷臣京为不薄矣;然而陛下万金之躯,是列圣之遣体也,陛下纵不自惜,犹不为祖宗惜乎陛下一举动之重轻,是万姓休戚之所寄,陛下纵不自
爱,独不为生灵念乎近闻有贼臣高俅、杨戩,乃市井无籍小人,一旦遭遇圣恩,巧进佞谀,簧蛊圣听,轻屑万乘之尊严,下游民间之坊市,宿于娼馆,事迹显然,虽欲掩人之耳目,不可得也。且娼优下贱,缙绅之士,稍知礼义者,尚不过其门;陛下贵为天子,身居九重,居则左史右言,动则出警入跸,听信匹夫之谗佞,宠幸下贱之泼妓,使天下闻之,史官书之,皆曰易服微行,宿于某娼之家,自陛下始。贻笑万代,陛下可不自谨乎度贼臣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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