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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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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横而死,愈加骇异,一连叹惜数日。夏侯婴看见高祖感念田横,便想趁此时救了季布。未知夏侯婴如何救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勇季布辱身为奴 侠朱家设计救士
话说季布乃是楚人,少时任气仗义,乡里称为侠客。后归项羽为将,常与汉兵争战,屡次迫逐高祖,到了十分危急,高祖几乎遭他毒手,因此心中甚恨其人。如今项羽既灭,季布自知高祖恨他,不敢降汉,独自逃匿。高祖见季布逃去,便悬出赏格“有人擒得季布来献,或知风报信因而拿获者,赏以千金;如敢私自藏留者,事发之后罪及三族。”
季布此时正藏匿濮阳周氏家中,只因周氏也是侠客,素与交好,故往投之。周氏一见季布,慨然留住,吩咐家人不得漏泄。不到几时,濮阳地方官吏,奉诏购拿季布,立即通告人民。
本地人民皆知周氏是个大侠,且素与季布往来,因猜到季布必定藏匿其家,便有人想出头告发,领此赏格;就是地方官吏,也想擒获季布献功,心中亦疑到周氏。正要带兵到其家中搜查,早有人报与周氏得知。周氏暗想风声已紧,若待官吏到时,不特季布被擒,自己全家尽皆坐罪,为今之计惟有将他送往他处藏匿,但须寻个稳妥地方。周氏寻思半晌,忽然悟道,惟有此人,方能救得季布,必须如此如此行事。
周氏主意既定,又恐季布不肯委曲听从,遂先对季布说道“现在朝廷购拿将军甚急,地方官吏,不日将到舍下搜查,此地更无可以藏身之处。吾已想得一计在此,将军如肯听从,方敢说出;若将军不听,吾请先行自刎而死,以明吾非有意不肯收留。”季布见周氏说得激切,只得许诺。周氏方始将计言明。
季布此时迫于无法,勉强依从。于是周氏便七手八脚,将季布改装起来。先把季布头发剃得精光,然后取出一个铁环,套在颈上,牢牢拴住;再脱去身上衣服,换穿灰色毛布宽大之衣。
此种装饰,由今日看起来,竟像一个和尚,惟颈上多一铁环。
但其时佛法尚未东来,人民并不知有和尚,此乃是当日奴仆装饰,只因秦汉制度,凡犯罪之人,没收为奴者,都要剃去头发,带上铁环,名为髡钳。周氏将季布装成奴仆模样,所以掩人耳目。
季布此时闭着双眼,一任他人排布,心中回想自己平日气概何等豪雄,替人扶危济困,名震一时。到如今山穷水尽无路可走,自顾堂堂男子,岂不能早寻一死,何至为人奴仆,受此辱没?但因干生功业,尚未成就,一遭危难,便欲自尽,人反笑我志气薄弱,死得无名,心中实是不甘,所以暂时忍耐,希望将来得见天日,重新建立一番事业,也可雪此耻辱。
季布正在胡思乱想,周氏早已将他装扮完全。季布揽镜自照,失了本来面目,不禁眼中流下泪来。周氏着实安慰一番,便命左右备了一辆广柳车,将季布装在车中,当作货物,免人生疑。周氏自带家僮数十人,随车押送,即日起程。
行经多日,到了一处,车马停在门前。周氏先行入内,见过主人,说是新得一奴,要来贩卖,其人闻言,便命将季布唤入。季布此时只得装作奴仆身分,向着其人行礼。其人将季布浑身上下,看了一回,心中明白,故意问明身价若干,遣人如数付与周氏,便将季布留下。周氏辞别其人,自回濮阳。
从此季布便在此人家中为奴。此人是谁?原来乃是鲁国有名一个大侠,姓朱名家。他自少生长鲁地,鲁地之人,大抵学习儒业,只有朱家与众不同,生成一种侠性,看见他人灾难,比着自己,还见紧急,定要设法拯救。他自己家产本非富足,地方上穷人又多,不能一概周济,便想得一法,先从极贫贱之人着手。自己平日节衣缩食,不肯丝毫浪费,所余之钱,尽数用为赈恤,家中不留一文。若遇人有了危急之事,或是亡命避仇,他便费尽心力,务使脱免。前后被他收留藏匿因而救活之豪杰,已有百余人。此外平常之人,更属不计其数。他尤有一层好处,绝不矜夸本事,数说功德,凡曾受恩之人,事后不但不肯受其报酬,且惟恐再见其人,说起感激之语。因此鲁地贫民,各个感德,都愿替他效力,连着地方官吏以及富家巨室,尽皆尊敬。远方之人,闻说朱家大名,也都钦仰。朱家遂在地方上具有大势力,无人敢犯。所以周氏特将季布托付与他,却并不言明其事,只因彼此皆是同道之人,两心相照。在朱家平日虽不识季布之面,今见周氏此种行动,早已了然,料定此奴除却季布,更无别人,所以立即收买,却也并不说破。
朱家既得季布,便想设法安置。但是留在家中,与同原有奴仆一般使唤,太觉辱没季布身分,断然不可;若加以特别优待,又未免惹人疑心,亦非善法。忽记起自己儿子,现在乡居,经管田产,可令季布前往同祝遂唤到其子嘱咐道“此奴甚有才干,所有田中事务,尽可听他料理,汝并须与他一同饮食,不可轻慢。”其子领命,带同季布自去。
说起朱家,他平日明日张胆,包庇许多重罪人犯,官府尚且无可奈何,何况此时安置季布,神不知,鬼不觉,地方官吏,更属无从捕拿。季布得了此种去处,真是十分安稳,周氏可谓付托得人了。
谁知朱家心中,仍不满足,以为救人须要救彻。如今季布虽得保全无事,但一世埋没不得出头,究非了局,必须设法运动赦免其罪,方始遂我心愿。朱家便想瞒着大众,亲到洛阳一行。因他平日声名颇大,一举一动,易惹世人注意。此次为了季布之事,更须秘密,于是装作商人,乘坐轺车直赴洛阳,觅一僻静旅馆歇下。
朱家暗想满朝公卿,惟有夏侯婴一人,生性义侠,又与高祖亲密,欲救季布,只在此人身上。遂换了衣服,一径往见夏侯婴。夏侯婴久慕朱家之名,今闻来访,连忙延入相见,二人谈论之间,甚是相得。夏侯婴便留在家中饮酒,朱家但与夏候婴泛论别事,却未说到季布。夏侯婴见朱家慷慨豪爽,愈加敬服,到得席散,朱家辞去,夏侯婴又订明日再来,朱家应允。
如此一连饮了数日,朱家与夏侯婴,已是十分熟识,遂就饮酒中间,假作无意,随口问道“季布有何大罪,主上拿捕如此之急?”夏侯婴见问,便将季布结怨高祖原由,说了一遍。
朱家道“原来如此。”因又问夏侯婴道“君观季布,是何等样人?”夏侯婴答道“他是贤人。”朱家接口道“凡人臣各为其主,季布前为楚将,迫逐主上,正是能尽其职。今楚国虽灭,项氏之臣尚多,岂能尽数诛戮?主上新得天下,便欲严拿一人,图报私怨,何其示人不广?况如季布之贤,若被捕拿得急,不是北走匈奴,便是南投粤地,似此轻弃壮士,资助敌国,伍子胥所以得鞭平王之墓也。君何不乘机向主上言之?”夏侯婴听了,心中暗想朱家是个大侠,此言出于有心,由此看来,季布明明被他藏匿,故特将言来打动我,使我向主上求赦季布,他既如此热心救人,我也乐得成全其事,于是满口应允。朱家见夏侯婴许诺,心知此策有效,即辞别夏侯婴,回去鲁国。不过几日,恰遇田横之事,夏侯婴见高祖痛惜田横,便趁此机会,照着朱家语意,向高祖陈明。高祖依言,立时下诏赦了季布,并即召其入见。朱家闻得消息,立将季布送至洛阳,入见高祖,季布当面谢罪。高祖此时怒气已平,乃拜季布为郎中。朱家见季布已得出身,心满意足。后来季布历位显官,朱家却终身不与相见。
此事传播外间,人人皆知,都说季布能屈能伸,不愧丈夫气概。朱家满腔热血,肝胆照人,义侠尤为难得,由是朱家名闻天下。高祖既赦季布,只余钟离昧未获,闻说其家在楚,且钟离昧素与韩信交好,疑其人必在楚国,遂下诏楚王韩信,命其捕拿。未知钟离昧能否就获,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韩信赠金报漂母 陈平划策擒楚王
话说韩信自从齐王移为楚王,到了楚国都城下邳,想起自己少年之时,穷困无聊,曾蒙某人怜恤,又曾受某人耻辱,一恩一怨,心中了了记得。如今功成名就,回到故乡为王,正是大丈夫扬眉吐气之日,从前恩怨,必须逐一报答。论起受恩之人,要算漂母第一。她是一贫苦妇人,又与我素不相识,一旦萍水相逢,怜我无食,竟肯供给饭顿,一连数十日,毫无厌倦之色,到了临别,我向她道谢,说出感激图报之语,她反道并不望报。此种胸襟度量,天下能有几人,谁知竟出在一个妇女身上。今我得享富贵,自当从重报答。但事隔十余年,不知此人是否生存,遂遣人前往淮阴访问。
使者到了淮阴,查知漂母尚在,传韩信之命,召入宫中。
韩信见漂母容貌,比前苍老许多,问起近来状况,仍然漂絮为生。漂母见韩信丰彩异常,比起从前垂钓之时,竟同两人,心中也甚欢喜。韩信便命左右取出黄金千斤,赠与漂母,说道“区区薄礼,聊报昔日一饭之恩。”漂母也就受之不辞。谢别韩信回去,得此一笔大财,养老已是有余,便不再作旧日生活。
一班同事女伴,闻漂母享受厚报尽皆艳羡。想起当日漂絮之时,一同遇见韩信,只她一人分饭与吃,大众还暗中笑她,何苦把闲饭养活闲汉,何曾料到韩信竟为一国之王,今日可得好处,各自追悔不已。后人因感漂母高义,就淮阴立祠祀之,香火至今不绝。明人黄省曾有谒漂母祠记一篇,说是千金之报犹薄,盖因漂母此种高义,实是古今罕见,所以食报久长,也可见天道不爽了。
韩信既报漂母,同时又召下乡亭长来见。下乡亭长闻召,心想我当日供给韩信饭顿不少,虽然后因我妻讨厌,绝迹不来,但论从前所吃饭顿,也可比得漂母,今他念起旧情,漂母已得千金之赏,又来召我,必定也有厚赠。于是欢欢喜喜,换了衣服,入见韩信。拜贺已毕,却听得韩信说道“吾从前也曾叨扰饭顿,本想从重报答,谁知汝是小人,为德不终,日久生厌,竟与妻子躲在帐中饮食,惟恐被我知得,又要破费。”亭长听到此语。不觉惭愧满面,无话可答。韩信便命左右,取出钱一百文,掷与亭长,说道“只此已足酬当日柴米之费,汝可收了去罢。”一时左右之人,尽皆对着亭长,面上现出一种鄙薄之色。亭长真是无地自容,欲待不收,又恐韩信动怒,只得拾了钱文,抱头鼠窜而去。众人见此情形,不觉失笑,心中暗赞韩信处置得妙,此种耻辱比刑罚更觉难受。
亭长出去之后,又见带进一人。其人一见韩信,俯伏在地,连连叩头,自称罪该万死。原来此人即是淮阴市上少年,前曾藐视韩信,当众要他爬出胯下,以为笑乐。如今事隔十年,此人已到中年时代,不似从前轻保忽闻说韩信为了楚王,心中大惊,正要预备逃走,却被韩信遣人来唤,一时不及避匿,吓得面无人色,心头小鹿乱撞。自料此去定遭杀死,却又无法脱身,只得硬着头皮,随了来人入见。不待韩信开口,自己先行谢罪。此时心中但望免死,已算侥幸。左右见此人正是韩信冤对,也想他此来必然不得便宜,且看韩信又用何法处置,方能报得旧怨。
谁知韩信见此人惶恐异常,反用言抚慰道“汝可安心,不须惊惧,吾召汝来,正欲录用,并非计较往事。”于是遂命之为中尉。此人立时转惧为喜,出于意料之外,连忙谢恩就职。
左右亦觉韩信以德报怨,用意殊不可测。韩信知众人心中疑惑,因对左右说道“此人乃是壮士,当其辱我之时,我岂不能拼死杀他?但念死得无名,是以暂时忍辱,方能得有今日。回想此人激我,也算有益于我,由此看来,不但无怨,而且有恩,故特与以官职。”众人听说皆服。韩信见恩怨都已报答,心中甚是得意。
一日忽报楚将钟离昧来到,韩信请入相见。钟离昧备述兵败逃走,不肯降汉,兹因访拿甚急,特来相投。韩信念起旧时交情,便将钟离昧收留。过了一时,又得高祖诏书,令其严拿。
韩信不忍将钟离昧献出,假向使者说道“钟离昧并未到此,容饬各县查捕。”于是照例行文各县,敷衍一番。使者不知是假,回去复命,钟离昧却安然住在楚国。
也是合当有事,韩信因自己到国未久,须出巡行各县,遂带了从官,排列兵队,择日起程。一路旌旗蔽日,剑戟如林,真是十分威武。说起一国之王,出入用兵护卫,本是寻常之事,谁知竟有人借为口实,便赶到洛阳,向高祖上书。说是楚王韩信,发兵谋反。高祖本来深忌韩信,得了报告,也不问他真假,便想借此夺回楚地。于是秘密会集诸将,告知此事,问其计策。
诸将皆道,惟有立即发兵击之。高祖闻言默然,不置可否。
待得诸将退去,高祖独召陈平近前,问其如何处置。陈平明知韩信决不造反,但因其人为高祖所忌,今若替他辩白,反恐高祖疑为同党。又不知高祖对于此事,是何意思,遂辞以无策。高祖又问,陈平又辞。如此数次,高祖定要陈平想法。陈平推辞不却,因见高祖屡次所问,都是对付韩信方法,至于韩信谋反情形,是虚是实,并未问及,陈平便猜破高祖心事,是要借此夺回楚国土地。此时被迫不过,也顾不得韩信受了委曲,遂转问高祖道“诸将意见如何?”高祖遂将诸将言语告知。
陈平又问道“来人上书告发韩信谋反,外间有人知得此事否?”高祖道“此事现尚秘密,未曾发表,外间无人知晓。”陈平道“韩信自己知有此事否?”高祖道“不知。”陈平道“陛下现有兵队,能如楚兵精练乎?”高祖道“不能胜过楚兵。”陈平道“陛下观诸将中,用兵有能及韩信者乎?”高祖道“不及韩信。”陈平道“陛下军队既不及楚兵之精,诸将用兵又皆不如韩信,今突然起兵攻之,是催促韩信造反,激成战事,臣窃为陛下危之。”高祖道“如今计将安出?”陈平方说道“古代天于每出巡狩,大会诸侯。今南方有云梦,陛下只须假作出游云梦,大会诸侯王于陈地。陈地为楚之西界,韩信闻说天子无事出游,势必出郊迎谒,陛下待其来谒,只须如此如此,楚地可定。”高祖听说大喜,于是遣使分赴各国,说是天子将要南游云梦,约齐诸侯王俱到陈地聚会。使者奉命,分头去了。
高祖六年十二月,陈平及诸将随同车驾起行,前往陈地。
韩信闻说高祖将至陈地,虽然不知陈平之计,但因前此高祖两次夺其兵权,已知他心怀疑忌。此次前来陈地,会集诸侯王,不知是何用意。欲待发兵自卫,又想自己并无罪过,高祖谅不至平空见罪。况他此来,若果出于好意,见我陈列兵队,岂非反招嫌忌?欲待亲身迎谒,又恐事有不测,因此迟疑不决,便向左右亲信之人,秘密商议。
有人进策道“主上最恶钟离昧,前曾有诏命我国捕拿,今若斩了钟离昧,前往迎谒,主上必喜,大王可保无事。”韩信此时,毫无主见,只得听从其计,但图自保,也顾不得朋友交情,便遣人请到钟离昧,故意说道“汉帝已知足下在此,遣人前来逼我,要将足下献出,如何是好?”钟离昧见说,知韩信意思,欲他自杀。心想我以为此人可靠,故来投奔,谁知他竟是无义之徒,卖友求荣,将来定有报应。遂答道“汉所以不来攻楚者,因我在此之故,今君若欲执我献媚于汉,我死不久,君亦随亡。”钟离昧说到此处,心中愤怒,大骂韩信不是诚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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