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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8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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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升庵云《皇明通纪》为梁文康弟梁亿所撰。其言必有据,岂亿创之而嫁名于陈建耶?况梁亦广州之南海人。
近代野史外,总述本朝事迹者,如郑晓之《吾学编》,高岱之《鸿猷录》,薛应旗之《宪章录》,最为表著,然而得失各半。又历代实录,仅纪邸报所列,至大臣小传,仅书平生官爵,即有褒贬,往往失实。以故有志述史者,未免望洋而返。
近年用陈南充言,开馆修葺,未几中辍,可为浩叹。
○词曲
【蔡中郎】蔡中郎赘入牛府一事,人知贤者受冤,但其被诬之故,始终未明。或以为牛思黯之女,或以为邓生事附会,如王弇州、胡元瑞辈,皆有说甚辨,而未必实。然又闻有传为元人实有是事,盖不花丞相副状元入赘,作此以讥之,因胡语以牛为不花也。此说似近理,但予观陆务观诗云“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则伯喈受谤,在宋时已不能伸雪,不始于高则诚造口业也。
弇州诸公辩证徒词费耳。
陆诗有云刘后村作者,误。
【西厢】无队周德清评《西厢》云六字中三用韵,如“玉宇无尘”内“忽听一声猛惊”,及“玉骢娇马”内“自古相女配夫”,此皆三韵为难。予谓“古”、“女”仄声,“夫”字平声,未为难也。不如“云敛晴空”内,“本宫始终不同”,俱平声乃佳耳。然此类凡元人皆能之,不独“西厢”为然。如春景时曲云“柳绵满天舞旋”,冬景云“臂中紧封守宫”,又云“醉烘玉容微红”,重会时曲云“女郎两相对当”,私情时曲云“玉娘粉妆生香”,《??梅香》杂剧曲云“不妨莫慌我当”
,《两世姻缘》云“怎么性大偏杀”,《歌舞丽春堂》云“四方八荒万邦”,俱六字三韵,稳贴圆美,他尚未易枚举。盖胜国词家高处自有在,此特其剩技耳。本朝周宪王《特丹仙》杂剧云“意专向前谢天”等句,亦元人之亚。
【南北散套】元人如乔梦符、郑德辉辈,俱以四折杂剧擅名,其余技则工小令为多。若散套虽诸人皆有之,惟马东篱“百岁光阴”,张小山“长天落彩霞”,为一时绝唱,元词多佳,皆不及也。元人俱娴北调。而不及南音,今南曲如“四时欢”、“窥青眼”、“人别后”,诸套最古,或以为元人笔亦未必然。
即沈青门、陈大声辈南词宗匠,皆本朝成弘间人,又同时如康对山、王渼陂二太史,俱以北擅场,并不染指于南。渼陂初学填词,先延名师,闭门学唱三年,而后出手,其专精不泛及如此。章邱李中麓太常亦以填词名,与康王俱石友,不娴度曲,即如所作《宝剑记》,生硬不谐,且不知南曲之有入声,自以“中原音韵”叶之,以致吴侬见诮。同时惟临朐冯海桴差为当行,亦以不作南词耳。南词自陈沈诸公外,如楼阁重重,因他消瘦,风儿疏刺刺等套,尚是成弘遗音。此外吴中词人如唐伯虎、祝枝山,后为梁伯龙、张伯起辈,纵有才情,俱非本色矣。
今传诵南曲如“东风转岁华”,云是元人高则诚,不知乃陈大声与徐髯仙联句也。又“东野翠烟销”乃元人《子母冤家》戏文中曲,今亦属之高笔,讹以传讹至此。且今人但知陈大声南调之工耳,其《北一枝花》“天空碧水澄”全套,与马致远“百岁光阴”,皆咏秋景,真堪伯仲。又《题情新水令》“碧桃花外一声钟”全套,亦绵丽不减元人,本朝词手似无胜之者。陈名铎,号秋碧,大声其字也,金陵人,官指挥使。今皆不知其为何代何方人矣。
近代南词散套盛行者,如张伯起“灯儿下”,乃依“幽窗下”旧腔,赠一娈童,即席取办,宜其用韵之杂。如梁少白“貂裘染”,乃一扬州盐客,眷旧院妓杨小环,求其题咏,曲成以百金为寿。今无论其杂用庚清真文侵寻诸韵,即语意亦俚鄙可笑,真不值一文。
【邱文庄填词】邱文庄淹博,本朝鲜俪,而行文拖沓,不为后学所式,至填词尤非当行。今《五伦全备》是其手笔,亦俚浅甚矣。初与王端毅同朝,王谓“理学大儒,不宜留心词曲”,邱大恨之,因南太宰王亻与为端毅作《王大司马生傅》,称许太过,遂云“若有豪杰驳之,祸且不测。”又端毅所刻疏稿,凡成化间留中之疏,俱书不报,邱又谓王“故彰先帝拒谏之失。”御医刘文泰得邱语,因挟仇特疏,而王遂去位,所以报《五伦》之怨也。《五伦记》至今行人间,真所谓不幸而传矣。又闻邱少年作《钟情丽集》,以寄身之桑濮奇遇,为时所薄,故又作《五伦》以掩之,未知果否?但《丽集》亦学穷腐谭,无一俊语,即不掩亦可。又闻至亦可数句,据写本补。
【弦索入曲】嘉隆间,度曲知音者,有松江何元朗,畜家僮习唱,一时优人俱避舍。然所唱俱北词,尚得金元蒜酪遗风。
予幼时,犹见老乐工二三人,其歌童也俱善弦索,今绝响矣。
何又教女鬟数人,俱善北曲,为南教坊顿仁所赏。顿曾随武宗入京,尽传北方遗音,独步东南,暮年流落,无复知其技者,正如李龟年江南晚景。其论曲,谓“南曲箫管,谓之唱调,不入弦索,不可入谱。”近日沈吏部所订《南九宫谱》盛行,而《北九宫谱》反无人问,亦无人知矣。顿老又云“弦索九宫或用滚弦,或用花和、大和钐弦,皆有定则。若南九宫无定则可依,且笛管稍长短其声,便可就板。弦索若多一弹,少一弹,即个板矣。此说真不易之论。今吴下皆三弦合南曲,而又以箫管叶之,此唐人所云“锦袄上着蓑衣”,顾阿瑛小像诗所云“儒衣僧帽道人鞋”也。
箫管可入北调,而弦索不入南词,盖南曲不仗弦为节奏也。
况北词亦有不用弦索者,如郑德辉、王实甫,间亦有焉。今人一例通用,遂入笑海。尝见友人以汉隶自夸,余诮之曰“此不过于真字上加一二笔飞撇,遂枉其名曰隶,此名隶楷,非隶汉也。”今南方北曲,瓦缶乱鸣,此名北南,非北曲也。只如时所争尚者“望薄东”一套,其引子“望”字北音作“旺”,“叶”字北音作“夜”,“急”字北音作“纪”,“叠”字北音作“爹”,今之学者颇能谈之,但一启口便成南腔,正如鹦鹉效人言,非不近似,而禽吭终不能脱尽,奈何强名曰北。
老乐工云“凡学唱从弦索入者,遇清唱则字窒而喉劣。”
此亦至言。今学南曲者亦然。初按板时,即以箫管为辅,则其正音反为所遏,久而习成,遂如蛩蚷相倚,不可暂撇,若单喉独唱,非音律长短而不谐,则腔调矜持而走板。盖由初入门时,不能尽其才也。曾见一二大家歌姬辈,甫启朱唇,即有箫管夹其左右,好腔妙啭,反被拖带,不能展施。此乃以邯郸细步,行荆榛泥泞中,欲如古所云“高不揭、低不咽”,难矣。若吾辈知音者,稍待学唱将成,即取其中一二人教以箫管,既谙疾徐之节,且助转换之劳,宛转高低,无不如意矣。今有以吹唱两师并教者尤舛。
【填词名手】本朝填词高手,如陈大声、沈青门之属,俱南北散套,不作传奇。惟周宪王所作杂剧最伙,其刻本名《诚斋乐府》,至今行世,虽警拔稍逊古人,而调入弦索,稳叶流丽,犹有金元风范。南曲则《四节》、《连环》、《绣襦》之属,出于成弘间,稍为时所称。其后则嘉靖间,陆天池名采者,吴中陆贞山黄门之弟也,所撰有《王仙客明珠记》,《韩寿偷香记》,《陈同甫椒觞记”,《程德远分鞋记》诸剧,今惟《明珠》盛行。又郑山人若庸《玉玦记》,使事稳帖,用韵亦谐,内“游西湖”一套,尤为时所脍炙,所乏者生动之色耳。近年则梁伯龙、张伯起俱吴人,所作盛行于世,若以中原音韵律之,俱门外汉也。近沈宁庵吏部后起,独恪守词家三尺,如庚清真文桓欢寒山先天诸韵,最易互用者,斤斤力持,不少假借,可称度曲申韩,然词之堪选入者殊鲜。梅禹金《玉合记》,最为时所尚,然实白尽俱骈语,饾饤太繁,其曲半使故事及成语,正如设色骷髅,粉捏化生,欲博人宠爱难矣。汤义仍《牡丹亭梦》一出,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奈不谙曲谱,用韵多任意处?乃才情自足不朽也。年来俚儒之稍通音律者,伶人之稍习文墨者,动辄编成一传,自谓得沈吏部九宫正音之秘,然悠谬粗浅,登场闻之,秽及广座,亦传奇之一厄也。
沈宁庵自号同隐生,按北宋万俟雅言,在徽宗朝直大晟府,亦自称词隐,岂偶合耶?抑慕而效之也?
【太和记】向年曾见刻本《太和记》,按二十四气,每季填词六折,用六古人故事,每事必具始终,每人必有本末。出既曼衍,词复冗长,若当场演之,一折可了一更漏。虽似出博洽人手,然非本色当行,又南曲居十之八,不可入弦索。后闻之一先辈,云晃杨升庵太史笔,未知然否?然翊国公郭勋,亦刻有《太和传》,郭以科道聚劾,下镇抚司究问,寻奉世宗圣旨“勋曾赞大礼并刻《太和传》等劳,合释刑具即问奏处分。”
夫刻书至与赞礼并称,似非传奇可知。予未见郭书,不敢臆断。
然北词九宫谱本,名《太和正音》,又似与音律相关,俱未可晓也。杨升庵生平填词甚工,远出《太和》之上,今所传俱小令,而大套则失之矣。曾见杨亲笔改定祝枝山咏月“玉盘金饼”一套,窜易甚多,如《西厢》待月“断送莺莺”,改为“成就莺莺”,余不尽记矣。
【填词有他意】填词出才人余技,本游戏笔墨间耳。然亦有寓意讥讪者,如王渼陂之《杜甫游春》,则指李西涯及杨石斋、贾南坞三相;康对山之《中山狼》,则指李空同;李中麓之《实剑记》,则指分宜父子。近日王辰玉之《哭倒长安街》,则指建言诸公是也。又闻汤义仍之《紫箫》,亦指当时秉国首揆,才成其半,即为人所议,因改为《紫钗》。而屠长卿之《彩毫记》,则竟以李青莲自命,第未知果惬物情否耳。
【张伯起传奇】伯起少年作《红拂记》,演习之者遍国中。
后以丙戌上太夫人寿作《祝发记》,则母已八旬,而身亦耳顺矣,其继之者则有《窃符》、《灌园》、《扊扅》、《虎符》,共刻函为阳春六集,盛传于世,可以止矣。暮年值播事奏功,大将楚人李应祥者求作传奇,以侈其勋,润笔稍溢,不免过于张大,似多此一段蛇足,其曲今亦不行。同时沈宁庵(璟)吏部,自号词隐生,亦酷爱填词,至今三十余种,其盛行者惟《义侠》、《桃符》、《红蕖》之属。沈工歌谱,每制曲必遵《中原音韵》、《太和正音》诸书,欲与金元名家争长;则以意用韵便俗唱而已,予每问之,答云“子见高则诚《琵琶记》否?予用此例,奈何讶之。”
【梁伯龙传奇】同时昆山梁伯龙(辰鱼)亦称词家,有盛名,所作《浣纱记》,至传海外,然止此不复续笔。其大套小令则有《江东白苎》之刻,尚有传之者。《浣纱》初出,梁游青浦,时屠纬真(隆)为令,以上客礼之,即命优人演其新剧为寿,每遇佳句辄浮大白酬之,梁亦豪饮自快。演至出猎,有所谓《摆开摆开》者,屠厉声曰“此恶语当受罚。”盖已预储洿水以酒海灌三大盂,梁气索强尽之,大吐委顿。次日不别,竟去。屠凡言及必大笑,以为得意事。
【昙花记】今上甲申岁,刑部主事俞识轩(显卿),论劾礼部主事屠长卿(隆),得旨两人俱革职为民。俞松江之上海人,为孝廉时,适屠令松之青浦,以事干谒之,屠不听,且加侮慢,愈心恨甚,至是具疏指屠淫纵,并及屠帷簿,至云“日中为市,交易而退”,又有“翠馆侯门,青楼郎署”诸媟语。
上览之大怒,遂并斥之。屠自邑令内召甫年余,俞第后授官祗数月耳,睚眦之忿,两人俱败,终身不复振,人亦惜屠之才,然终不以登启事也。西宁夫人有才色工音律,屠亦能新声,颇以自炫,每剧场辄阑入群优中作技,夫人从帘箔中见之,或劳以香茗,因以外传。至于通家往还亦有之,何至如俞疏云云也?近年屠作《昙花记》,忽以木清泰为主,尝怪其无谓,一日遇屠于武林,命其家僮演此曲,挥策四顾,如辛幼安之歌“千古江山”自鸣得意。予于席间私问冯开之祭酒云“屠年伯此记出何典故?”冯笑曰“子不知耶?木字增一,盖成宋字,清字与西为对,泰即宁之意也。屠晚年自恨往时孟浪,致累宋夫人被丑声,侯方向用,亦因以坐废,此忏悔文也。”时虞德园吏部在坐,亦闻之笑曰“故不如予作《昙花记·序》云,此乃大雅《目连传》,免涉闺阁葛藤语,差为得之。”予应曰“此乃着色《西游记》,何必诘其真伪。”今冯年伯殁矣,其言必有所本,恨不细叩之。
【拜月亭】何元朗谓《拜月亭》胜《琵琶记》,而王弇州力争以为不然,此是王识见未到处。《琵琶》无论袭旧太多,与《西厢》同病,且其曲无一句可入弦索者,《拜月亭》则字字稳帖与弹出胶粘,盖南曲全本可上弦索者惟此耳。至于“走雨”、“错认”、“拜月”诸折,俱问答往来,不用宾白,固为高手。即旦儿“髻云堆”小曲,模拟闺秀娇憨情态,活脱逼真。《琵琶》咽糠、描真亦佳,终不及也。向曾与王房仲谈此曲,渠亦谓乃翁持论未确,且云“不特别调之佳,即如聂古陀满争迁都,俱是两人胸臆见解,绝无奏疏套子,亦非今人所解。”予深服其言。若《西厢》才华富赡,北词大本未有能继之者,终是肉胜于骨,所以让《月亭》一头地。元人以郑、马、关、白为四大家,而不及王实甫有以也。《月亭》后小半已为俗工删改,非复旧本矣。今细阅《拜新月》以后,无一词可入选者,便知此语非谬。《月亭》之外,予最爱《绣襦记》中“鹅毛雪”一折,皆乞儿家常口头话,祐铸浑成,不见斧凿痕迹,可与古诗《孔雀东南飞》,“唧唧复唧唧”并驱。予谓此必元人笔,非郑虚舟所能办也。后问沈宁庵吏部,云果曾于元杂剧中见之,恨其时不曾问得是出何词。予所见《郑元和》杂剧凡三本,皆无此曲。
往年癸巳,吴中诸公子习武,为江南抚臣朱鉴塘所讦,谓诸公子且反,其赠答诗云“君实有心追季布,蓬门无计托朱家”,实谋反确证,给事中赵完璧因据以上闻。时,三相皆吴越人,恐上遂信为真,急疏请行抚按会勘虚实,朱已去任,有代为解者曰“《拜月亭》曲中陀满兴福投蒋世隆,蒋因有此句答赠,非创作者。”因取坊间刻本证之果然,诸公子狱始渐解。王房仲亦诸公子中一人也,今细阅新旧刻本,俱无此一联,岂大狱兴时,习其连累,削去此二句耶?或云“《拜月》初无是诗,特解纷者诡为此说,以代聊城矢耳。”岂其然乎?【北词传授】自吴人重南曲,皆祖昆山魏良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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