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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9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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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间悉索敝赋,筐篚壶浆,以供行在之求,两宫鉴其忠贤,而公亦于是大用矣。至若丁丑之应召入京也,则实与项城袁尚书偕。
项城气焰熏灼,好用事,喜自负其才。公则翛然物外,时至琉璃厂搜购旧书以避之,而于朝端时局,则一不过问。迨项城被谴,而公乃端忠尽能,以与诸枢臣偕,一时朝列,莫不钦公之量,而嗤袁之妄也。呜呼!此虽小节,然苟有则而行之者,迨亦所谓于近世诸臣中,开风气之先者矣。
要之,公实中国近代之伟人,亦德宗朝所不可少之人物也。若斤斤取以与二十世纪世界诸伟人比,则公既未尝沉潜新学,所猎取者,不过东西之鳞爪耳;所稗贩者,不过得自东西留学生耳。一代之伟人,虽足以造一代之时势,然必执东西洋渺不相涉之名贤,刻以相绳,殊失平情论事之旨,与夫当世论公之功德,知文襄之长而不知文襄之短者,庸有异乎?
南皮相国,以卓识干才,闻于天下。当总督湖广之时,其所行之新政,不特为中国人所注意,即世界各国,咸仰其声望,视为维新之领袖。当时南皮之势力,由武昌以达扬子江流域,靡不遍及。拳匪一役,南皮所处之地位,不啻为南方各省之总统,南方各要省之得庆无事,中国之不遭糜烂,皆公一人之力也。
第八节 张文襄兴办路政
南皮于铁路之利益,知之甚早。任两广总督时,曾上封奏,谓各国兴办路政,其初皆先筑干路,公之铁路政策,即根据于此。彼知铁路展至通州,与军略有碍力,主自汉口筑至芦沟桥之议,旋奉旨依允,迁擢湖广总督,并谕即行开工。公又知如此巨工,断非中国工程司所能胜任,乃创设汉阳铁厂,以为制造铁轨之预备。迨中日战后,公益研究战务,知干路之设,与军务事上大有关系,且为南北交通之关键。即于一八九五年,重申旧议,并将线稍行扩张,一面具摺奏请设立公司,招集股本,管理之权,悉操自华人之手。并力拒借用洋债,深望能募集于中国人,不意应者寥寥,不得已仍借用外款。一九零五年之夏,向香港政府商定借款英金一百三十五万磅,以两湖及广东之鸦片税为抵。其经营路政之成效,吾人业已耳熟能详,固毋庸记者赘述也。
公虽为旧学界之英杰,而能晓然于西学之利益,虽天性笃信中国之旧学,而能提倡国民之教育,是其见识诚非他人所及也。朝廷蓄志改革,调公入京,公乃于此时入军机,兼任大学士。当时朝中僚佐,似与不和,加以与声势赫赫之某宫保互相对峙,张相大有为其压服之势。迨孝钦显皇后驾崩,今上御极,摄政王正资倚畀,将以公为中国之长城。不意遽为二竖所困,竟不能于近今国事之上,展其未尽之才。而铁路借款之争端,复苦其心志,垂暮逢此,乌能自支哉?要之张相国实为一大政治家,惟不免稍形固执耳。
第九节 张文襄之勋业
中法缔和,时公已补粤督,乃建广、潮、钦、廉、琼州等处沿海炮台,又遣将平琼州黎乱,议开辟尼母山十字大路,惜功未成而罢。复于其间,建银圆局、铸钱局,中国之有银圆者,自公启之。又于广州设广雅书院,延朱御史一新主讲。而复增广粤中海军,以此入不敷出,不获已乃收赌税,于是赌之害粤,遂贻留以到今矣。或者为澳门以收赌税,市面日形发达,自广州开赌禁,而澳门遂衰落,公之主张赌税,即以暗制澳门之故,兹姑存其说,然究未可以为公宽责备也。戊子移督湖广,睹内政之荒废,乃悟李文忠所为之不谬,遂复与李交好。由是以讫戊戌,天下咸以公为言新之魁杰。方公抵湖广也,首创芦汉铁路之议,其时醇贤亲王,与公往复电商十余次,虑黄河中梗为难,公议建铁桥以济。又请开晋矿,醇王伟公任事迈往,其复电有云“纵使志大功迂,成功与否难预必,然存此精卫远大之志,足以痛洗畏葸不任事者之肺肠”云云。会是时有诏以铁路事下廷臣议,旋由王大臣复奏请缓办芦汉,先开奉吉,盖彼时笃旧之习尚胜故也。及甲午战役,朝野始悔不早用公言,乃计日程功,以修芦汉,迟之又久而后成焉。公睹外患日急,物质文明缺乏,不足以济巨变,乃奏开大冶铁矿,设汉阳铁政局、枪炮局、织布局,其余织麻、银圆各局,咸由官设立,以图自强计,官款不足则借外债以济之。又于其间修荆州大堤,复汉魏之障,民田永赖者数百万顷。更建两湖书院,以兴国学建自强书院,以开新学。甲午东祸作,方萌蘖时,公即密陈海防策,且主率师船,疾捣日本三岛。主者复不能用,公乃日孜孜督造枪炮,不足,则借款外购。其后各路防军,多于公取济。
是岁十月,刘忠诚督师出关,廷命公署南洋大臣,公闻命即行,于十六日莅任,越日即周巡江阴、狼山、吴淞、崇滧、川沙、大台、海防,复力筹济北军。时公府物力不给,乃奏加盐引、米厘以济急。又请以冯子才帮办南洋防务,以彭楚汉署长江水师提督,冯、彭皆宿将之投闲者,然威望素重,至是为公民,民心以固,沿江会匪不敢动。马关议和割畀舍那,畀敌,其民不服,起戴巡抚唐景崧,图自立。公急赞助之,密输饷银数十万,并潜输军火相助。唐景崧者,固公弟子,公欲唐能保台,抒海内忠义之气,则飞电以规之曰“君为国尽忠,吾可为君尽孝,勿以老母为念。”盖当台民发难,公即密迎唐母至江宁,赡养备至,欲以纾其内顾忧也。及唐不能保台,舍军而逃,并干没军饷数百万,公由此薄其为人,终身不与通焉。是时旧军挠败,国内空虚,公乃募德将来春石泰练自强军,改良军制,以钱德培、沈敦和等绾其事,由是中国始有新军。复于其间辟江宁城内马路,排百难而为之,群力阻公,公皆径行不顾。又议修复金山文淙阁,招四方名贤为强学会,以去任中止。
丙申正月,公复回湖广任,旋奉诏与北洋大臣规画芦汉铁路。盖中国兴事赴公之顷,往往败于浮议,及事机已失,众心始觉,观此重可概也。公既返湖广,知人心僿陋,无以应世变,乃遣才俊赴日本留学。日本之有留学生,亦自公发之。当时国势至岌,外则有瓜分之议,内则群不逞之徒觊觎窃发。海内维新之士,知旧习之不适,始出而竞言变法。南海康氏出,立“强学会”,逞言词、鼓动机以求维新,复有《时务报》出现,为开新之祖,公实力助其成。当此之时,海内人士,殆皆以公为托命之原,而公亦广厦宏开,延揽多士,以缔造新国自许,日夕谋兴革矣。
第十节 张文襄历任封疆
呜呼!南皮相国逝矣,蒙优旨,谥文襄,追赠太保,入祀贤良祠,四十年来之事业功名,今而后得盖棺以论定矣。综其毕生之扬历,回翔馆阁,珥笔精华。迨其后而出任封疆,人赞枢垣,政绩之脍炙人口者,往往排众疑,决大议,能以一身开天下之风气,而不为风气所转移。誉之者则曰讲尔新旧,立宪元勋;毁之者则曰骑墙中立,无性执拗。然窃尝平心论之,毁者庸或过情,即誉之者亦未尽得其真。天生文襄,为德宗也,先德宗而兴,后德宗而死。凡德宗三十四年之事实,磊落轩天地,危疑亘古今,而文襄张公,实惟有以辅之翼之,疏之附之,患难与共,而左右朝局也。继湘淮诸勋臣之后,声施烂然,超出于李高阳、孙济宁、阎朝邑、王仁和之上,固卓乎近数十年汉大臣中不可多得之人才,抑亦光绪朝三十四年有数之人物也。
方德宗嗣位之年,正文襄张公声誉踔起之日,抵击权贵,声震一时,有清流六君子之目,而文襄实冠其曹。尤难者,吴可读以一死位请懿旨,预定他大统之归,廷臣奉旨,阐明圣意,内阁集议,各执一说以上闻,类皆模糊影响之谈,文襄独援引经旨,侃侃谔谔,辨明继嗣继统之懿旨,以吴可读谓于不必虑者而过虑,于当虑者而尚或未及深虑。海内士夫读之,始景然于经术之可以黼黻文治也,几疑高邮王文肃、金匮秦交恭诸大儒复生今日,而翕然以湛深经术目之,谓足以继曾文正遵议大礼一疏之后。自是以来,京朝风气丕然一变。士大夫始知朴实之可宝,一扫咸同以来拘虚空疏之习。此文襄之学问,有以牢笼于一世,而卓然开风气之先者也。若沾沾以平反东乡冤狱归美文襄,此其浅焉者矣。
洎以领节钺,镇封疆,三晋为其发迹之地。承丁戊大祲之后,锐意以辑流亡,振吏治为事,截抵摊捐也,办理清查也,抵补铁价也,禁止水礼也。他若大修太行官道,奏减五路差徭,凡足以苏民生之疾困者,无不惟日孜孜,与民更始。见之者以为林文忠之抚吴,潘敏惠之抚皖,不是过也。而其烛照利弊,能先天下而痛除毒害者,则犹在于严禁境内栽种罂粟。使朝廷诚于此时,著为令甲,颁行天下,其流毒何至如此之烈!尤足以动人之悲思者。俄而擢任两厂,迁移两湖,即又毅然以开通风气为天下先。请两广铁禁,试造浅水兵轮,筹设华侨领事,创办水陆师各学堂,奏开汉阳铁厂,创办机器纱织局,兴办京汉、川汉铁路,赎回粤汉铁路,争议澳门界约,凡其所设施、所规画,无非于端倪未著之秋,洞烛机先,造端宏大之,力辟当世之震撼危疑,而坚定不摇,卒底于成。当其事机盘错,万口噤声,人方虑文襄无下手处,而文襄独纡徐料量,如置器平地,靡不贴妥,又如东风吹枯,顷刻变色。由是海内之谈时务者,翕然归之。有识者至比之干鄂文端公开辟苗蛮,傅文忠之经略金川,谓其公忠体国,能为人之所不敢为,为国家树久远之计,不规规于近功,有过之靡不及矣。所微不慊于人意者,规模过大,更事过多,而用度或不免习于奢侈,举动或未免涉于固执,在粤时至开赌禁以充军饷,在鄂二十年,所贷洋款以千万计,悉以供行政上所糜之费,而抵抗舆论,力主压抑,时于晚年之行政上,微露其机。论者往往以是为文襄惜,然要而言之,三代以下,卒少完人,有大醇者不能无小疵,理或然耳。
第十一节 张文襄征调入京
张公之洞负中外重望久矣,今日之死,国民之觖望,政府之失援,庸讵初料所及耶?监国为大势所迫,将起用袁世凯,使张之洞而在,亦必力主此议。当一九零七年七月,孝钦显皇后实行新政,首调张大臣入京,同时袁世凯亦由直督之任,征调人京。外间虽有袁张交恶之谣传,然两大臣行事,虽偶有微异,而其宗旨则如出一辙也。近者新主即位,张大臣迭经选调,舍总理路政各务外,稍见失意。至其对于粤汉债款一事,以张大臣一生正直之人,而忽前后矛盾若是,似可毋庸深底。顾就张大臣督办铁路以来,观其所行各事,张大臣固极知中国路政亟应发达,第因国人不肯出资助之,遂不能竟其硕画耳。
张大臣之行事,忽若深谋远虑,无不洞烛,忽若浅识短见,靡有定向;忽若聪敏,忽若愚蠢;忽若维新,忽若守旧;忽若友好邻国,忽若抗拒外人,论者且疑其持极大之排外主义。然于极易达此主义之时,而竟不出此,则此言亦殊难信。试观中日之战,上海之中立,能安然无动者,固伊谁之功也?汉口海关十年总报告册曾谓一千九百年,北方拳匪之祸,至今印人人心。寓海外人,时为惴惴然,皆颂感谢鄂督张之洞出其毅力禁遏排外之举,以保护外人之生命财产云云。然则张之洞亦何尝排外哉?张公之洞一生最盛之勋望,系在一八九五年至一九零三年出督湖广之际。此数年中所成之巨业,如汉阳铁厂为京汉铁路制造铁轨,湖北纱织局之挽回利权,以及振兴该省各项商务,皆无可以訾议之处。而设立造币局一举,尤未可轻忽视之。惟论理财问题,则张大臣未见出色,彼仅知纸币可以济财政之窘迫,而不顾道理之合否。观其与德国公司所结之合同,足见张大臣于钱价之贱,为中国最易中毒一层,固识力之未逮也。
张公之洞之政才,已纵论如前。尚有一最大之美德,今日政界之各员所不能望其项背者,则廉洁是也。彼曾历居要任,不患不能积财,然乃一介不取,恐身后仍不免济贫而已。闻彼在武昌时,曾因需款孔亟,出其珍品付诸质库。且张大臣学问,颇占声誉,著作甚富,今日选为今上将来之师傅。要之张之洞实为一机敏难测之人物,为中国旧世界之政才。其思想随时变动,今当朝政紊乱之时,正可展其长才,而忽出世以去。吾人对此,惟有一言可以抒钦佩之忱曰“公何不迟生五十年耶?”
第十二节 张文襄之政绩
戊戌之初,朝廷改革已见萌蘖。其时康有为复设保国会于京师,未几即被御史劾散。今学部侍郎严修方,为贵州学政,奏请开经济特科,以求得人应变,朝议从之。公遂保举知名之士三十余人,康之弟子梁启超与焉。其后康复疏言国危,工部堂官不为达。给事中高燮曾乃上章荐之。故相翁同龢,复面保康才可大用。徐致靖复力保之。斯时德宗皇帝已下诏变法,而先期降旨召公人都,以公为孝钦皇后手擢之人,且为言新者领袖,既可弹压群伦,且能调和两宫故也。公闻召行抵上海,翁同龢诸公谓不可恃。值湖北有小教案出,遂有廷命,命公还任。
公既窥见朝端水火,新旧之隙侵深,遂变节而有阿附容身之举。
盖以是年四月二十三日,方有变法之诏,而二十七日即有朱逾,令翁同龢开缺回籍。同日复降旨,令在廷臣工及文武大员补缺受赏,必诣皇太后前谢恩,或具折,又以荣禄为北洋总督,皆四月二十七日事之捖兵权。公盖逆知变法无成,而大祸将作,故遂不得不急求自保矣。及政变后旧党之焰,如鼎镬之逼人,李端棻、徐致靖父子、陈宝箴父子及他言新之士数十人,或杀或逐,天昏地暗。或谓公因自保,故实与其事。盖当时湖南有新公羊学说出,大肆衍播,以为改制度,而公则为《劝学篇》以遏之。又有湘人王廉之徒,立论排牴公羊,仇新政,议者谓出公意旨。由是党人益仇公,几欲将其向日声名,堕之于涂炭,舆论亦稍稍抨击,公之闻望乃有一落千丈之势矣。
相推相激,遂有己亥立嗣之变。方是时,惟刘忠诚上章切谏,公则援吴可读以自解,不敢稍立异同。庚子北方大乱,拳祸滔天,浸至五忠被杀,袁、许皆公门弟子,有声于政界者。
闻公此时,惟日啜泣,曾遗恺军北上勤王,然道梗不达。先是李文忠由粤督应召人都,逡巡于沪上,力持保东南策,刘忠诚亟赞成。公鉴于大势,亦力主其议,遂由江鄂共派陶森甲到沪,与各国领事结东南互保之约,所全实多。顾当时有党人据于沪汉,不乘虚蹈瑕,戮力于北,而转欲于东南完全之地,举兵起事以勤王召号,计疏事泄,遂有唐才常、傅良弼等流血于武昌之案。微闻案发,公对幕友叹息云“今日动辄杀人,大非佳兆。”其意欲出唐等于死罪,鄂抚于荫霖执不可,公亦不敢固争。辛丑和约后,公府物力,亦萧然扫地。然朝议方欲再练新军,以镇畿辅,遂复遣大臣南下搜括,与己亥刚毅南下之情事略等。顾此两次,公皆力拒之,以此湖广财政,终不似苏浙之缺,则公之力也。湖北担任辛丑赔款,其始分取各州县,其后公于土膏捐中求得之。乃令挹原款以兴地方学务,故湖北地方小学,不忧费绌,亦公之力也。
第十三节 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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