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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断声声繁华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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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儿,朕逃不过了,朕还有一个愿望,朕希望你可以答应朕。”顿时,他的手劲大得吓人,我只得又跪于前,道:“皇上,臣不敢逾越,还请您道来。”
他突然直起身子,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轩儿,叫朕一声爹。”
我吓得缩了一下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垂垂老矣,毫无生气的脸,他见我不语,脸上显了几分不甘,几分焦灼,眼角点点晶莹渗出,语气凄然,“朕就快死了,轩儿,你就连这么一点愿望都不满足朕?”
我不知所措,只见那张脸上的失望和悲愤越来越浓,浓到无法化开,心想先帝怕是已经神志不清,将我误认作了胤琅,也只好将错就错。心下一横,轻轻叫道:“爹……”
“再叫一声……”
“爹……”
“朕的好孩子……朕误了你了……”他突然老泪纵横,嘴边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之后,便就是那满目的白色幛幔,白色绒花,白色孝服,以及立在宫门前头有气无力地飘摇的灵幡。
守灵的时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殿门前,夕阳从背后照进来,将背后的迷迷濛濛的黛青色山峦照得清晰起来,而那个黑色的身影,却沉默寡言。
白光一闪,“轰隆——”地划过一道闪电,我一个激灵,才收回思绪。
暗叹着转身,却猛然看到母亲木呆呆的站在门匾,借着昏暗的烛火,才看清她的眼神甚是迷离,种种情感不停的浮上又沉下,波涛汹涌。
我试探的开了口,“母亲?”她没有动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眼边点点泪痕未干。我向前走了几步,将外衣披在她肩上,她看着我,半晌才轻轻道:“以轩,你当真要娶那女子?”
我点点头,低声说:“太后赐婚,已无法推托,况且孩儿与她倒是性情相投……”
母亲突然扬起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啪——”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带了一丝殷红的长指甲,很快,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你这个逆子!何家的名声,全部被你给败坏了!”
我后退几步,母亲的眼神竟然悲愤至极,她猛地抬起手,指向列位先祖,声音在阴冷的祠堂里回荡,“你看看,何家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你,你有脸面对他们吗?”
心中点点伤痛尽数浮上,有如刀绞一般,我一步一步后退,一直靠上了门,祠堂里黝黑黝黑,似乎能吞没一切。
“母亲,您就不要逼孩儿了,孩儿很喜欢那姑娘……”
我脑中嗡嗡作响,嘴角干涩。
我怎么能给母亲说其中原委?母亲抚养我已属不易,还要为我担心操劳,我怎能告诉她我已做下伦理不容之事。
她顿时呆住了,一时间恍然身处梦境,神色也是迷迷茫茫。我试探的叫了一声,满满的苦涩溢出母亲的嘴唇。
“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我,“母亲有资格对你说这种话么?母亲没有……你若是喜欢,就娶回家来,母亲……不说什么……”
她凄然一笑,走进了漫天的银白雨帘中,背影孤单寥落。
回首,抬眼望了望层层叠叠的灵牌,仿佛看见一个个纵马驰骋转战沙场的身影,被耀眼的烛光荡开依稀的血色和尘埃,或远或近的忽闪而过。
番外 胤琅篇(一)
“大澜二十四帝,武轩帝乃第九,帝名讳胤琅,先帝第六子。十九继位……在位间,兴农商,通海运,免赋税。远逐鲜狄,平定四夷,威震八方。兴科举,开太学,广纳贤士……政治清明,农商便利,风调雨顺,国家强盛。天下谓之为‘武轩盛世’是也。”
——《澜书•;帝王本纪•;武轩帝(一)》
“雍端仁皇后,太子太保丛默涵之孙。凌熙元年,后十六,入主中宫……与帝恩爱……生二子一女……后于帝薨,陪葬轩陵。”
——《澜书•;后妃列传•;雍端仁皇后丛氏》
凌熙元年,四月,春天已至,万物苏醒,开元伊始。
我亲捧诏书,册立丛清妩为皇后,看着司仪官在那里大声地宣读诏书,满目都喜气洋洋的群臣,却神情漠然。
这不是我愿意的。
乐队里的歌工用嘹亮的响遏行云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贺祝酒的贺辞。群臣们纷纷下拜,祝贺我得到了一位端庄贤淑,才德容止的好皇后。
长歌当哭。
“天地万物,阴阳调和,滋丛氏之女虔恭中馈,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佥以崇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暢阴教。”
御座高高在上,我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他。
他还是老样子,身着蓝色的衣衫,一脸的淡然,嘴角溢出淡淡的微笑,在人群里不甚起眼。忽得有些气恼,我娶一个女子,他就没有半分不快,反而笑容可掬,神情轻松,好像抛却了什么本就不该有的负担。
以轩,你就这么着急的要将我远远的推开么?
在内监和宫人的簇拥下来到坤芳殿,拜过天地祖宗,喝过合卺酒,众人一一退下。
红烛高挑,整个房间里都是红的,连大红的喜烛的火苗上都跳跃着红色,顶上,地上,床上,榻上,全都是刺眼的红色,金灿灿的喜字上,红色的光如血一般流过。
那年他才十四,岐水之战中以三千人马击败鲜狄前翼的一万人,三千人尽数战死,他孤身一人顶着血水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站在血泊里,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般的情形?
无尽的血蜿蜒流过,天昏地暗,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凝望着如山般的尸堆,他可曾有过害怕和无助?尽管多少人称他为雄视天下的大司马大将军,可谁又能看得到,他如风一般的寂寥过往?
我的心揪得疼,一跳一跳,喘不过气。
慢慢地走到皇后面前,她小小的身子被裹在凤冠霞披里,微微颤抖,看着她这副样子,我不禁苦笑:母后还真是费尽心思,只可惜,她永远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伸手,慢慢的揭开喜帕,喜帕下的那张脸庞几多羞涩,几多期盼,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大大的眼睛颇显出一丝端庄雍容之像。
我顿时问到一股香气,香味浓厚,浓郁芳馥,经久不散。我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这种铺天盖地的香味,与他不同。
他的身上从来不会有其它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清爽的青草味,偶尔会有酸涩的汗味,却也是清爽的,带着阳光的气息,可以轻易地划开皇宫殿室的沉重灰暗,直透我的心底。
我突然用力的吻上了她的唇,她惊慌失措了一下,随即就沉在了我的怀中,我悄悄地笑了,几多苦涩。
我想要用力抱住的那个人,却不在这里。他也要娶亲了,我甚至不敢去想,那样厚实的手掌,从此要牵起那个女子的手;那样温和的笑容,从此只对着那个女子温柔的绽放;那样坚实的胸膛,从此会成为那个女子的依靠。
一番颠鸾倒凤,我仰面躺着,不住地喘着粗气,身旁的女子靠着我的肩膀已然沉沉入睡,我却清醒异常。
喜字面前的喜烛已经燃尽了一半,恍恍惚惚的,坤芳殿里不知何时透来一阵风,四处游荡,直搅得帷帐四起。
殿里寂如长夜,帐子遮住了清冷的月光,我忽然想起了他。每次的欢爱,他总是不允许我点蜡烛,我每次都是轻轻嗤笑,征战四方的何大将军,为何还会怕这一丝小小的火苗。这时的他却无比的固执,我只能用手在他身上来回的游走,黑暗中,一道一道的伤疤在手掌下却异常的清晰。
他从军十年,大征小战,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痕迹。我总是心疼的伏下身去,轻轻的亲吻他的伤口。他每次依旧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好像这般就能避开我对他的疼爱。
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很厌恶与我的床地之事,不管我多么想撩拨起他的热情,他总是不出一声,即使身体在迎合,他的意识仍然在抗拒。
今天我娶了皇后,他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吧,他大概会以为自己可得到解脱,我顿时冷冷一笑,不可能,他永远是我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会离开我!
身边的女子转了个身,双眼依旧紧闭,我轻叹一声,眼光从跳动的烛火上移开。
以他的头脑,能以少胜多,能远逐鲜狄,他为什么就不能知道我的心思,我从没把他当作爱幸,我也不是一时兴起,难道十年的戎马生涯,真真的让他忘了誓言?
还记得幼时,我因为生母出身微寒,在宫里早早的就尝尽了人情冷暖,有着高贵身份母妃的兄长们,时时以欺负我为乐,父皇尽管疼爱我,但也不能时时处处维护。
印象最深的那次,我仅仅因为拒绝大皇子的戏弄,就被罚跪在烈日下整整两个时辰。骄阳似火,酷暑难耐,烈日当空,赤日炎炎,我跪着跪着,眼前就一片发黑,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到一丝涓涓细流流入口中,朦胧中闭着眼睛急切的吸吮,仿佛吸吮母亲的|乳汁一般。慢慢的睁开眼,我看到他不知所措的端着一碗水,嘴唇上还残留着水珠。
我缓缓的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见到我醒了,他连忙要行礼,却发现我体力不支,顿时手忙脚乱,白净好看的脸上浮起一股难堪,眼睛盯着我看,眸子有如星辰一般耀眼。
他是父皇抱进宫来抚养的将军遗孤,同样也受尽了白眼和冷遇,我却满心欢喜,因为,我在偌大的宫廷中,终于不再孤独,那双如星般明亮的眼睛,使我心底最温软的依靠。
好日子并没有延续多久,白驹过隙,转眼间他已经十四,长了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儿。父皇要将他送往军营,他脸上多了一份明显的欣喜。我心里却莫名的伤神,他是何氏将门的后代,自然要成为金戈铁马的良将,我悄悄的哭了,他擦去我的眼泪,在满天星辰下握着我的手发誓,说这一生一定会长伴我的左右,保我平安。
他去了西域,我确信当时也能听到大风卷过草原的呼呼声,夹着旌旗烈烈,金戈铁马,鲜狄人的血喷溅在澜军的盔甲上,鲜狄人惨叫着从马背滚落,马蹄踏在人身上的惨叫声,嘶鸣声,厮杀声一片。
我的心不由得揪起来,每日往父皇那里跑得更勤,不为别的,只为看那军报上,有无他的消息,或者,期待他的名字不会出成为殉难奏折上无谓的一笔。
他的事迹被人们在坊间流传,说书人大声地唱着他以少胜多的辉煌。当问起他是不是真的浑身浴血,从死人堆里爬回,他总是抿嘴一笑,不予回答。他变了,我有些失落的想,他的性子越发沉稳,手段越发的干练,越来越有了为人臣子的模样,唯一未变的,就是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眸。
我有些开心,又夹杂了些失望。
之后,父皇格外的看重他,他不停的立功,不停的升迁,转眼间,已然手握重兵。那一年,他才二十岁。
宫人们在悄悄的说,说他和父皇的眼眸越来越像,唯一不同是,父皇的眼眸深若幽潭,夹杂着对世事了然于胸的光芒,而他的,还能看出几丝飞扬洒脱的年轻神采。
我不相信,宫闱里面的流言若能当真,那么太阳也可以从北边出来。
十九那年,父皇得了重病,一病不起,各位年长的皇兄纷纷摩拳擦掌,暗地里使劲,准备登上那一览天下的宝座。我自知无望,但身处漩涡中心,我无法自保。
“东洌帝崩,未葬,诸子夺位,刀光剑影,帝都不稳。大将军入京,平定局势,太子太保拿帝之遗诏,曰:‘六皇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诸子不服,六皇子无踪,大将军亲寻,寻其于潇珉园……七日后登基,改元韶元……”
——《澜书•;帝王本纪•;武轩帝列传(一)》
我躲在潇珉园的废弃楼台之中,不住的发抖,循着入殿的风,我能听到有羽林军头盔上红殷雉羽在簌簌抖动,错落凌乱的脚步声渐渐的回响,我不由得缩紧身子,
潇珉园楼宇上风铃的细碎泠泠,一瞬间,我的四肢如被浸在了彻骨冰冷的水中。
我会死吗?
会死吗?
死吗?
无论是哪一个皇兄坐上皇位,我恐怕都不会有所善终。
以轩,
我想你……
我想见你……
老旧的门嘎嘎作响,黄昏血色的光芒在我面前铺开一地,一个人轻轻的推开门,背后的晚霞灿烂的像火烧着了一般,灼得白耀耀刺人眼。
陛下,臣来晚了。让陛下受惊,臣有罪。
他声音嘶哑,不住的喘气,几颗汗珠从脸颊上留下,靴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
他“扑通”跪于我的面前,一字一句分外清晰,我又惊又怕,他抬起头,剑眉之下澄静的眼眸未曾染上世间的尘埃,深邃悠远的就像是深山远黛,空谷碧潭。
我想起了父皇,他的眸子,真的好像父皇,带着沉稳,又带着关切。
眼中的光芒如水一般,浇灭了我所有的不安。
他轻轻笑着,牵起我的手,手心厚厚实实,带着微微的暖意,让我彻底的安了心。
开道红棍,黑漆描金,一对对銮仪兵高擎着走过。周围军士头盔上红殷雉羽迎风招展,他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他到了宣德殿,早有朝臣朝我下跪,我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也跪了下去,少年时单薄的身形早已变作军人的挺拔身姿,雄姿英发中又略带秀气。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他总会陪在我的身侧。
他忠心耿耿的辅佐我,朝政大事,批改奏折,甚至是我说话的方式,还有面对大臣的态度,更甚至于朝廷里我所应该要注意的事项,无一不细心提点。
多事之秋,我的两个王叔发动了叛乱,他领着大军出征平叛,在送行时的最后一眼,铭记那他毅然跨上的战马是白色,扬起的战袍披风是猩红色,身上的铠甲,却是蓝色。
我的眼睛,紧随着他的身影,他回身上马,扬起一阵威武,渐行渐远。看不到他了,我的心却却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捷报传来,叛乱被尽数平定,两个王叔也已自刎,我不耐烦地丢开奏折,他,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
他回来了,骑着高大的白马,长长的青石板上马蹄声声作响,身着蓝色的战袍,笑容依旧淡然。蓝色的身影在红旗的映衬下,像是碧潭上洒满了夕阳的余晖,一层一层晕染开来。
那个烛火暖暖的晚上,他喝多了酒,倚靠在榻上沉沉睡去,我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脸庞。瘦了……我心疼的想,他怎么不知道爱护自己。
他的脸在灯火下映出了淡淡的红晕,鼻尖上渗出些许细汗,我一路的抚摸下去,指尖得触感却是分外的细腻,我慢慢的拉开他的衣领,几道暗红的伤疤让我心惊肉跳,我俯下身,双手轻轻抚过,想必那时必定是疼痛无比,想到这里,我一路的轻轻吻了下去。
一向英姿飒爽,淡然无畏,现在竟是衣衫半解,露出光滑脖颈,白玉般的胸膛上数道暗红伤疤蜿蜒,面上红晕愈发浓烈,黑发凌乱的披下,说不清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红帐低垂,芳香浓郁,我胯下一热,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咬住他的耳垂,只听他似有似无的低哼了一声,我顿时心神荡漾,一下子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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