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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尘香风天行2-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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惭愧。对我来说,这些话不过是饭桌上的闲谈,不过心的,说过就算了,明天都不会记得。但对于他来说,却奉若神明,谨记在心,还会冥思苦想,当做最重要的国事来处理。这一轻一重之间,便显出我对他的疏慢。
“天行,你怎么就那么聪明!” 耶律丹真放开我,由衷的赞叹。 我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北庭人的豪爽有时候也挺不给人余地的。
“你们总笑南朝人书呆子多,迂腐不堪。其实,书呆子也并不是真呆,许多饱学之士,思虑之深远,非一般人能了解。”我正视耶律丹真,他若想经商,恐怕也要找些会算账的主事才行。
“南朝历来倡导教育,不仅为科举选材打下基础,更重要的是可以教化民众,普及智慧。只有百姓都通情达理,明了圣意,国家的新政才能得到认可、被万民支持。”我真的希望他能走出杀伐误区,为自己的百姓找到兴旺的根源。
耶律丹真静静听了,频频点头,“我明白了,这才是关键:南朝重视办学,而我们北庭人口大多没有读书。所以,脑筋就不如南朝的人灵光。”
“你觉得你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子民,是读书的料么?” 想想那些毛手毛脚的大汉翻动书页的样子,我忍不住要笑。 耶律丹真也笑。
“明日,跟我去上朝如何?” 耶律丹真低声提议,一脸的真诚。 “我才不去呢。”想想又会见到十八罗汉,就觉得别扭。这饭桌上随便说的话到了朝堂可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好,被人抓个把柄,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要不,我请你做满儿的师傅如何?” 耶律丹真认准了我不放,不给我派点差事就不甘心似的。 想想那个小大人儿,小号的耶律丹真,挺好玩的样子,“行吧,改天我看看他的功课。”
耶律丹真见我答应了,十分高兴,立即叫人把满儿招来,给我行礼磕头。告诉他我的学问是极好的,叮嘱他要好好跟我学习,一脸身为人父的殷殷关切。
满儿也乖巧,当着他父皇的面,一一应下来。对我恭敬有礼。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甘水公公就领了大队人马前来伺候我起床。
收拾停当了,又前呼后拥的出了园子。
在甘公公的引领下,一群人耀武扬威地走在高大宫墙间森威的甬道上。兜兜转转,绕过一个又一个院子,拐过一个又一个墙角。
棋盘一样笔直的甬道走起来象个迷宫,触目所及只有两旁高大的宫墙。行走在其间,让人有种误入歧途身不由己的幻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一路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一个月亮门前停下。走进门,眼前豁然开朗,是座漂亮轩敞的花园。层层叠叠的新绿被修剪得一丝不乱,跟北庭的建筑一样线条简洁棱角分明。
甘公公知道我不认得,殷勤地解释着“这是御花园,陛下在锦绣亭等着皇后千岁一起用早膳呢!”
在甘公公的指引下,顺着石阶三拐两拐,上了一座假山,顶上是座八角亭。
耶律丹真神清气爽,已经等在亭里。见我来了,迎上来,拉着我的手,一起入座。一向最会看眼色的甘公公早把椅子掸了又掸,拉着椅背等我入座。他算计得明白,这时候,巴解我比巴解皇上还合算。
世人大多以为北庭的食物都很粗糙,那是因为他们很难见到宫廷里的东西,其实北庭宫廷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很讲究的,只不过从不外传,不为世人所知罢了。瞧这桌上琳琅满目的南北菜式,分明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耶律丹真亲自动手为我盛粥布菜端汤递水,我坐等着不动,眼看着他忙忙碌碌,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之前已经做过许多次的事,只不过这次是在人前。
皇帝的举动惊得周围的宫人们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再望向我的眼神里便不由自主带出些讨好和敬畏。我视若无睹,心里知道,耶律丹真不过是因为昨晚的交谈对我略表感激罢了。
用罢早膳,撤了桌子,移到旁边露台上喝茶。
得了耶律丹真吩咐,有人托了个雕漆小盒上来,放在我面前的小几上。
望着那精雕细刻的小盒,我的心里嗵的一声,水花四溅,涟漪无数。
“听说这是你每年都要吃的补品,袁龙宜特意命人快马送了来。今天早晨到的,连我都没看见。” 耶律丹真笑眯眯的望我,等着我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是有些欣喜的,看见这小盒,便有如他乡遇见故知,心里涌起无数旧日的甜蜜。
精致雕漆小盒里面躺着五枚油纸包裹的酱灵果。
这是南朝的贡品,据说也是驻颜圣品。采集天地灵气的果实每年成熟的总共也就十一枚,太后五枚,他六枚。而自从我入朝为官到他身边后,这每年的酱灵果就大部分都入了我的口。
每次我跟他推来让去讨论该谁吃的时候,他都会抱我在怀,紧紧地搂着,把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后,一边将果子喂进我嘴里,一边叼着我的耳垂说“我要我的阿行永远做花妖,永远都不老!”腻得要死,甜得掉牙的话每年都会说。我每每堵上他的嘴笑他“那你老了,我就不要你了。”……言犹在耳,已是昨日黄花。我们都还没有老去,就已经缘灭情尽,天各一方。
我捡起一枚酱灵果剥开,含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浓香哽在喉头,硬硬的,咽不下去。毕竟是时过境迁,再也回不到从前。往事已然不堪回首,又何必煞费苦心的要让我想起?
耶律丹真看我吃得仔细,挺高兴的,拍拍我的手,“你慢慢吃,我上朝去了。”说罢起身而去。
我呆坐了一会儿,想起今天要干的事。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一枚枚拾起小盒里的酱灵果,放到衣袋里。起身让甘公公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家书院的方向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几个孩子的打闹声传出来,显然是打得急了,哭哭啼啼的。我走进书院,就见满儿骑在一个比他大些的孩子背上,正抡圆了拳头,没头没脑的打,那被打的孩子唉唉叫着,抱着头没有还手之力。旁边有个小豆丁满脸是土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衣襟扯了个大口子,在胸口前面耷拉着。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也都狼狈不堪,在一边或者摇旗呐喊,或者高声叫骂,全不顾我们这一堆人走了进来。
没等我张嘴,甘公公早拧着水桶腰跑了过去,“哎唷,哎唷,哎唷,小祖宗们啊,可别打了,别打了!……瞧瞧,瞧瞧,这一身的衣服都成什么样儿了。哎唷,……”甘公公挑着兰花指舞着小手绢,连拉带拽大呼小叫。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听他的,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满儿!”我沉沉喝了一声。
不仅满儿,所有的孩子都停下了手。
甘公公拉拉扯扯把孩子们弄成了一排,“皇后千岁来了,你们还不快点行礼!”甘公公挑着能欺负的下手,用长指甲戳着孩子的肩窝,催他们给我行礼。
“……你们瞧瞧!瞧瞧!这书院的规矩都上哪去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甘公公见孩子们都在怄气不听他的,就有些气急败坏。也不敢明着数落,挥着小手绢跳着脚朝院子里的几颗树要规矩。指桑骂槐的,好像刚才在院子里打架的是那几颗树。 “是他先动手的!”“谁让你欺负小四的?”“我没欺负他,”“我看见你抢他的玉佩了,还说你没欺负他?!”“我就是随便看看,怎么了?”“你把他衣服都扯坏了,是随便看看么?”“你不讲理,”“你才不讲理呢!”……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述各自的道理。
“那也不能坏了规矩啊!” 甘公公横眉立目朝最老实的一个尖叫,长指甲又戳了上去。 我轻咳了一声,示意甘公公闭上嘴退一边去。
孩子们这时也多少冷静了一点,知道自己坏了规矩,纷纷跪下来给我行礼。一个个都闷头不吭声,等着听我训斥。
刚刚还鸡飞狗跳的书院里一时鸦雀无声。
我没说话,扫了一眼满地的孩子。今天这事被我遇见,若不处理好,以后这些孩子或者会记恨我,或者会怕我。
想了想,我有了章程,“满儿跟我走,其他人都进厅里去。等会儿我来检查你们的功课。”我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说完扭身便走,连看都不看。
孩子们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踌躇着有些不敢相信。满儿也弄不清我要干什么,只当是我擒贼擒王,看见了他打人,要找个地方好好责罚他,甚至是领他去见他父皇,让他父皇责罚他。一时倔强性子上来了,也不吭声,鼓着小嘴,又委屈又不服气地跟着我走。
我领着满儿七拐八绕的进了刚才御花园里的高亭。回到桌子前坐下,有宫人眼明手快递上茶来,我慢慢地喝着,看看满儿。满儿站在我面前三尺的地方,耷拉着脑袋,小肩膀微微缩着,大气都不敢出。落汤的小公鸡一样可爱。
我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酱灵果托在手心,递到满儿面前微笑着说:“这是南朝的密制酱灵果,你没吃过的,来,拿着!”满儿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脸。我点点头确认他没听错,“给你奖励是因为你今天这么早就到了书院!我很满意。”我拉起他的小手,把酱灵果放在他手心里,他看看手心,仍有些不敢致信。
我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酱灵果,举到他面前,“我一叫你,你就停了下来,说明你很尊重我,我很高兴,所以,再奖励一块。”我又把一块酱灵果放进他手里。他低下头,瘪了瘪小嘴,偷偷地笑了。
我趁热打铁再从兜里掏出一块酱灵果,举到他面前,“你路见不平,伸张正义,替弱小主持公道,是侠义壮举,来,这块还奖励你!”满儿听了我的话,小脸胀得通红,背起两个小手,不肯再接我的奖励。
满儿不好意思的耷拉着小脑袋,脚趾头在鞋里动着,扭扭捏捏地开口“是满儿错了,满儿不该打架,更不应该仗着功夫比虎哥好,就恃强凌弱。……唔……满儿应该跟虎哥讲道理!”小家伙说得很诚恳,也分析得很在理。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不想告诉他他错在哪里,我也不想用责罚让他记住事理。我希望他能自己发现自己错在哪里,并加以改正。
人都是这样,只有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渴望改变的时候,他才会改变。而如果你硬要让他改变,只会引起他的抗拒和不满。
我从兜里掏出最后一块酱灵果,“满儿说得很对,我相信满儿以后都会做得很好。来,再奖励一下。”我笑着,看见满儿的小脸上也笑得甜甜的。我把酱灵果塞进满儿衣襟上的小口袋里,满儿十分珍惜的用小手按着口袋,生怕酱灵果掉出来。
“走了!”我起身,心情格外舒畅,“回去上课。”抬脚往外走。没走几步,满儿从后面跑着跟过来,走到我旁边。并排走着,满儿抬头看着我,偷偷把小手伸进我的手里,让我领着。
我感觉着满儿软软嫩嫩的小手,忍不住笑意,心里也柔柔的。
第三十二章
薰风解愠,画景清和。
这一日正在花厅里听满儿背书,耶律丹真走了进来。我示意他坐在一旁,让满儿继续背书。
可能耶律丹真平时都不怎么检查满儿的功课,满儿看见他父亲来了,便多了些卖弄的心思。更大声些,背给耶律丹真听。
耶律丹真静静听着,却没有欣喜的表示,弄得满儿有些委屈,连连看我。
我知道耶律丹真定是有事找我,心思全不放在满儿身上。于是等满儿背完书,拉过来,格外鼓励了一番,让他自己去外面玩。
“南朝大规模调动布防,”耶律丹真开口直言,忧心重重的样子。
看来庆王爷把我给他的几册《南朝用兵方略》读完了。开始行动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还笑!” 耶律丹真看我,目光一闪“你知道,是不是?” 我又忍不住得意了,但我不想告诉他,那是我留下的东西,专门针对他的。“我当然知道了,南朝人才济济,除了风天行,能人还多着呢。”
耶律丹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地上走圈。走了几圈,又回到我面前站定,“不对,我的探马打听过了,没有发现那边朝里有什么新进的能人异士。只有庆王爷和那个老国舅比较活跃。”
嗯,还算是粗中有细。庆王爷干的是排兵布阵的事,老国舅么,肯定是忙着给皇帝选妃子呢。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端起茶杯看着耶律丹真,“你还打算着攻打南朝?”语气里带出了连自己都吃惊的酸涩。
“你别想歪了,不是那意思,”耶律丹真有些慌了,赶紧解释。“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怕南朝打你?!”我没话找话强词夺理掩饰自己的失态。
耶律丹真没心思跟我斗嘴,不置可否,又在地上转圈。转了两圈,似乎是想明白了,有些释然。坐下来喝茶,“呵呵,我怎么会怕南朝呢,袁龙宜没有了你打不过我的!我担心的……是你!”
“我?”我看看周围,这皇宫内院我从进来那天之后就再没出去过。 “我在你手里,你把这儿锁得铁桶似的,有什么好怕的?!” 我又能做什么?!
再看看耶律丹真,他又站起来在桌案和窗口间走来走去的。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但无论是什么我都必须先削了他的顾虑。“我构不成对你的威胁。南朝调动布防恐怕也不是只针对你,别忘了,想吃肉的还有东边那个。”转移话题再试探一下他的想法。
“东边那个?” 耶律丹真停下来凝神静思,“我跟他们有盟约,一时半刻,还威胁不到我。” 是么?原来你们早就暗中勾结了。
“暂时是威胁不到你,日后呢?”我有些头痛,得想个办法。
“你什么意思?” 耶律丹真看我,锐利的目光刀子一样。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无意挑拨他们的关系,但我必须让耶律丹真明白,“如果岳冀国吞并了南朝,你还有和他抗衡的能力么?你觉得他下一个目标将会是西兰么?” 当然不是,下一个定然是近在咫尺的北庭。 耶律丹真一点都不傻,立即明了了我的意思,“所以我要抓紧时间增强国力。”
增强国力好啊,你自己有了钱就不用老惦记着南朝的富裕了。
“我最近在研究南朝的科举制度,” 耶律丹真又想起了别的,热切地望着我。“我想淘汰一批昏庸无用的老臣,但又要让他们走得心服口服,你说该怎么办?” 剪裁昏庸除旧立新是件好事,对今后的发展会有帮助。只是这手段么,也马虎不得。“你只要问他们三个问题,就可以评判出每个人的去留!”我看着窗户上的日影又向西斜了一些,盘算着晚上给满儿上课要讲的内容。
“你说说!”耶律丹真来了兴致。坐回椅子里静心听我说。跟满儿的样子神似。
“一,耶律大人,你入朝为官多久了?”我拿他当示范,举例说明。
耶律丹真有些不明白,但也没说出口,耐心听我下面的问题。
“二,耶律大人,你觉得自己对朝廷最大的贡献是什么?”我说出第二个问题,看他神色。
耶律丹真不再犹豫,刚要开口陈述,被我伸出一指竖在面前强行打断“只能说一件!你觉得分量最重的一件!” 不要跟我摆龙门阵,我只要足赤真金。 耶律丹真凝神苦想,似乎有些明白了。
“三,耶律大人,你认为自己任上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改进?又多长时间可以改完呢?” 我勾起嘴角说出第三个问题,饶有兴致看他脸上风云变幻。 耶律丹真一拍大腿,有些不高兴“你这不是挤兑人么,想让谁走,就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转下头,收起调笑,正视耶律丹真,“你错了,我这三个问题,可不是为了整治个别人用的,也不是你想让谁走,就拿来刁难谁用的。而是要一个一个的问,把你的满朝文武一个不少的问个遍。让他们每个人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些年拿着朝廷的俸禄,是不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你想消除裙带关系,那就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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