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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青空之蓝 作者:沧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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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仔细看了一眼,放下了萨仁琪琪格的尸体,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气来:“下手之人狠毒绝决,无论守卫如何严密,在千万人中取人性命易如反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毫无关联,唯一相同的,就是死后都成为一具空空的躯壳这样奇怪的情况,我在缇骑干了三十几年,只在老一辈嘴里听说过一个孤例”
“啊?!”两位聚精会神听着的同僚脱口惊呼,彷佛被人敲了一闷棍。
如果老大不提,他们几乎就已经忘了。不错,在缇骑的卷宗的记载里,六十年前,云荒大地也曾经在短时间内接连发生过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怪事!
六十年前的某一天,桃源郡郡守家小姐的惨死在自家后院的秋千架上,背后一个窟窿,五脏六腑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一个空壳。陪着她去后院看花的丫头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姐坐在秋千上、荡入花丛里时还是活泼泼的,然而等落下来时便成了这副模样,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下手。
一个月后白川郡出现了相似的案子:大白日里,一户村民去邻村迎娶新妇,鼓吹炮仗里,无数人亲眼看着新娘子上了花轿,然而下轿之时,在满堂宾客的眼皮子底下却新娘死在了轿子里,一滴血也没有流,身子却只剩了一层薄壳。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凶案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然而从头到尾,却居然没有一人见到过凶手的模样!
当时云荒还处于青帝执政的时期,天下承平安定,一年下来整个大陆也没有几起人命案子。所以那些恐怖已极的怪事在几个月内密集地发生,登时震惊了整个国家。民间都说是出了一个吃人心肝血肉的邪魔,专挑年轻美貌的女子下手,整个大陆人心惶惶。
朝廷惊动,宰辅下令严查,缇骑统领岑寂也为此焦头烂额,不得放下面子四处寻访高人指点也不知是他真的找到了什么高人,或者是凶手忽然兴致阑珊,在这连续的六起命案发生后,云荒大地忽然又重新恢复了安宁,凶手从此销声匿迹。而宰辅彷佛也从此忘了这起大案,没有再督促缇骑将此事追查到底。
上头没了音讯,那一系列血案便作为悬案一直存留了下来。
那之后,也曾有年轻能干的缇骑想要继续追查,解开这个谜团,好给自己寻得一个出人头地的表现机会。然而不知为何,这些想要立功的年轻人却接二连三地出了事,不是莫名其妙地被杀、就是从此下落不明,居然没有一个人得了善终。
就这样,到了后来,便再也没有人再敢去触碰这个诡秘的案子。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年轰动一时的案子也已经逐渐被人遗忘。但此刻在西荒的村寨里,面对着一具美艳的少女空壳,昔年的陈案又忽然跳到了几个人的心头。
帝都来的一行人看着彼此,脸色都不大好。
是的。如果这次又是类似的情况,遇到了一样的对手,那么,这个连六十年前连老前辈们都无法破解的案子,他们遇上了只怕也无力解决,免不了要受到严厉惩处。
“不可能!”许久,其中一个人忽地重重击了一下灵柩边缘,脱口,“已经六十年了,那个凶手也该老得不像话了,怎么还能重新出来犯案?”
“不,你刚才没听牧民说么?”头领叹了口气,屈指敲击着木板
“那个人,似乎是个鲛人。”
“鲛人?”另外两个人倒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不错,鲛人的生命是陆上人类的十倍,六十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短暂的时光。如果说那个凶手当年还是个年轻人,那到如今也不过刚到而立的年纪而已!
“只可惜那些人除了记得凶手‘似乎’是个鲛人的之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像是中了邪。”头领叹了口气,“这事情很奇怪,好象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催眠或失忆了一般。”
另外一人沉吟了一下:“莫不是那个凶手精通术法?”
同僚叹了口气,“这样倒麻烦了。凶手可能是鲛人难道还要去请海国帮忙?”
“不,不必麻烦海国了,”头领却抬起手,毫不犹豫地阻拦:“目下两国关系也说不上不好,皇上估计也不愿为了区区几起命案而兴师动众。而且这件事不简单,我们还是到此为止,不要再轻率追查下去为好。”
他阖上了灵柩,脸色冷肃地下了断语:“先回去向都铎大人禀告吧!”
“可是,”其中一个同僚显然不服气,“这些女人就白白死了么?”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交给上头来处理吧!”头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最后回顾了一眼少女的遗体,再度露出惋惜的神情,“这么美的女子,年纪轻轻就死了若是拿去献给了白帝,不知道又有多大的封赏啊可惜,可惜!”
他喃喃说着,跳下地来,回头将火把投入柴堆。
烈烈的火焰腾空而起,吞没了少女空洞而美丽的躯壳。
“恭送各位大人!”长者领着牧民在村口相送,哽咽着拉住缇骑的衣袖,“琪琪格公主死得惨啊还望各位大人一定替我们报仇雪恨!”
随着拉扯,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子被偷偷塞了进来,落入衣袋。头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拍胸脯打了包票:“放心好了!缇骑是吃白饭的么?”
“多谢各位老爷!”长者领着牧民们齐刷刷跪下去。
“各位,立刻回叶城禀告指挥使大人!日夜兼程,一路不许休息!”头领翻身上马,一扬鞭,一路黄尘地飞驰而去,厉声,“如果去得晚了,一过十月十五,只怕又要出事!”
缇骑在齐木格办完案,策马飞驰回京。
扬鞭远去后,头领暗自掂了掂那一小袋金子,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真是幼稚啊以为一点钱便能解决事情么?这个案子的水太深,别说是他们了,就算落入了都铎指挥使手里,只怕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吧?
所以,他才对着方才那个横死的公主连道可惜因为死了也是白死。
和“命轮”有关的案子,谁敢吃饱了撑着去追查?
在那些缇骑来到村寨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旅人早已经离开了齐木格。
外面万籁俱寂,黎明里只有风声和他相伴。
旅人沿着沙丘蜿蜒的脊走着,沙土簌簌在脚边作响。走出两里路,他看到黄沙堆里露出一角青色石板显然那便是娜仁所说的坎儿井,然而这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泉眼,看来也已经在这一场沙暴里被完全掩埋了。
这里离空际之山还有数十里,要找到第二个水源还很远。
他微微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甩了甩手。一滴血珠从他指尖甩出,沙土簌簌一动,转瞬吸收得无影无踪。然而,更多的血从袍袖里无声沁出,沿着苍白瘦峭的手肘默默流下来,在指尖很快又凝聚成一滴。
他看着指尖的血迹,摇了摇头,忽然反手拔出长剑刺入地下。凌厉的剑风里,黄沙如同爆裂般飞了起来,纷纷往四散那一击直刺地底,居然深达数十丈!
一剑后,有清泉顺着剑底汩汩涌出,转瞬汇聚成一个深潭。
那个人只用一击便穿透了地底泉脉,便俯下身,用泉水细细地洗了一遍自己的剑清澈温暖的水滑过纯黑的剑脊,上面的那颗明珠光洁如新。
“紫烟,这一路让你受苦了。”他喃喃地对着剑说话,解下身上的斗篷将新洗好的长剑裹了起来,放到岸上,然后将一身衣服全数脱了下来。
大漠的初冬已经很冷,然而他却穿得并不多:斗篷下是一件长袍,冰绡织成,极素淡的颜色里却隐着极繁复的花纹。长袍下却是一件金色的甲胄,不知道什么质地,隐隐有金铁的冷光,却又柔软如鲛绡。
那个人赤身步入了冷泉。晨曦笼罩着他的全身,这个旅人身高腿长,肩部宽而平,宛如一座大理石雕像。然而仔细看去,他的背上却遍布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竟似遭受过酷刑折磨,青黑色的瘀痕新旧交叠,狰狞可怖。
旅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冲洗着溅上去的血痕,衣物和佩剑放在水边,周围的沙子簌簌一动,似有滑下来的趋势。他洗漱完毕,开始拧干头发。此刻地底涌出的水流忽然间有些异常,似乎有一股微小的力量扰乱了泉流。
在那一个瞬间,他身子一动,探手去拿那把搁在水边的黑色长剑然而,就在同一刹那,地底忽然裂开,血红色的泉水汹涌而出!
手还没触及那把剑,脚底忽然便是一空。
他坠跌入不见底的深渊。耳边风声大起,殷红色的泉水伴随着狂暴的砂风涌起,遮蔽了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什么巨大可怖的东西从地底猛然跃起!
他提气飞掠,足尖却踏不到实地。头顶的光线在一瞬间消失,彷佛什么铁壁在头顶轰然闭合。那个水潭在沸腾,幻化成了一张巨大的血盆巨口,将涉入其中的人吞噬!
砂风重新席卷而来,魔物的声音响彻了天地,痛快残忍的狂笑在齐木格受重创后,经过漫长的一路尾随,蛰伏于地下静待时机的它终于一举雪了仇恨!
然而,那个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嘎然中止。
黄沙在剧烈地翻涌,彷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因为巨痛而拼命挣扎。一声惨烈的叫喊后,沙漠里爆发出一阵炸开的风砂,大地忽然裂开,一个庞大无比的东西从地底翻了上来,不停滚动着,竟将连绵数十里的沙丘夷为平地!
片刻后,剧烈的挣扎终于缓了下来。
清晨的日光照耀在大漠上,疏疏朗朗落下的飞沙里,只见那个叫做萨特尔的魔物尚自抽搐,混浊腥臭的血如同瀑布一样从破碎的躯壳里流出。那个旅人劈开了魔物,破体而出,赤身跪在巨兽的顶心,右手探出,中食二指深深探入了魔物的颅脑里猛然一拔,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竟赤手从魔物的脑里扯出了一物!
魔物发出最后一声嘶喊,在剧烈的飞沙里翻腾了一下,再也不动。
那个人跳下地来,赤足踩着黄沙大步走开,手指微微握紧,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转眼间一粒赤红色的珠子在手心成形凝固,足足有拳头大,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旅人蹙眉,看也不看地捏碎了那颗珠子在珠子化为齑粉的刹那,黄沙上躺着的巨大魔物忽然间同时四分五裂!
在一眨眼间就做完了这些惊心动魄的举动,那个人却脸色不动,厌恶地随手扔掉了那颗碎裂的血珠,转头四处寻找。
“是在找这个么?”忽然间,风砂里有人哈哈一笑。
他蓦然抬头,恍惚迷离的眼神瞬地凝聚起来风初定,黄沙徐徐落下。透过清晨的日光,这片面目全非的大漠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白衣白袜,足踏芒鞋,左手托钵,右手握着一串念珠,竟是一个佛教的云游僧。
云荒大陆上并存着诸多不同的宗教:空桑人信仰孪生的创造神和破坏神,西荒的牧民们信仰自然神,而那些从中州迁徙过来的人里流传着外来的宗教,信仰佛教多半集中在中州人居多的泽之国一带,曾经风靡一时。然而在两百多年前那一场中州人的动乱后,连带着佛教也遭到了帝都的抑止,一场浩大的“毁佛”行动后,渐渐衰微。
所以这里乍然出现一个僧侣,实在是一件颇为奇特的事情。
等尘沙渐渐散去,才看清那僧侣正当壮年,相貌堂堂,长眉高鼻,肤色如蜜,看上去端的是法相庄严,大有龙象之姿。他盘膝趺坐在沙丘上,初晨的太阳正从背后升起,将僧侣的轮廓淹没在一片晶莹的幻光里,眩目无比,彷佛不属于这个尘世。
只可惜他一开口,高僧的形象便立刻完全崩塌。
“他娘的,等了六十年,你可终于来了!”他大声招呼着,言词粗鲁,跳下沙丘向着旅人走去,热情地伸出手去,“老子一个人呆在沙漠里,可真的是快憋出病来了!”
在僧人张开的手心里,赫然也有着一个金色的命轮!
看到这个同样的表记,那个旅人终于微微一笑,放松了戒备。他也走上前去,伸出了左手和僧侣相握仿佛相互感应一般,在相握的一霎那,两人手心的命轮忽然间同时放出光芒来!
僧侣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他娘的,龙,你可来了!”
“六十年不见了,孔雀。”旅人道,“我正要去你那儿。”
“‘孔雀’?这个娘娘腔的鸟名字让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挠了挠光头,那个僧侣显然不满意这个名字,“他娘的,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叫我的全名?”
“孔雀明王?”旅人摇摇头,“太拗口。”
“那你也可以和牧民一样叫我‘明王’嘛!”僧侣提议,“多简洁。”
那个旅人再度摇头:“我可不是你的信徒。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在命轮里大家用的也都不是真名”他显然不想继续谈下去,转过了话题,“你怎么不在空寂之山,却跑到这儿来了?”
“你以为老子愿意在大漠里跑远路?”孔雀摊了摊手,无可奈何,“这几天老有萨特尔从狷之原出来,操,他娘的真是搞得天翻地覆啊!那些胆小的牧民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来向老子求救结果才赶到这里,你居然已经把它给收拾了。”
“原来如此。”旅人点了点头,眼神又恢复到淡然和恍惚。
“杀个把沙魔,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吧?我也不谢你了。”孔雀摇晃着手里的东西,“喏,上古神兵辟天剑和龙鳞做成的黄金甲他娘的洗澡时也不看着点,万一没了衣服看你怎么光身子到处跑?这里大漠上的婆姨都骠悍得紧,兄弟你长得太俊,小心要被人直接按倒在地上。”
“”旅人彷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样粗野的荤话,眉梢动了动。
“好了好了,六十年了,还是一点玩笑也开不起。”孔雀看到他的表情,把手里的衣物扔给对方,“快穿起来否则被别人看到我和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在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不是开不起玩笑,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已。”旅人微笑,语气温暖而空无的,彷佛站在这里说话的只是一个幻影,他真正的心思却游离在万里之外,“一百多年来,我呆在北海,很少和人接触,这些都早已经忘记了。”
孔雀叹了口气,指了指那把辟天:“都一百多年了,你还在带着个死人到处走?”
“我不会留下紫烟一个人在北海。”旅人淡淡回答。
他跃入了一边的清泉里,先再度仔细地将染了血污的剑洗了一遍,这才开始给自己洗去了满身的血和沙。他洗得很快,片刻便从水中站起,重新穿起外套跳上平地来。
“怎么不穿黄金甲?”孔雀诧异。
“在沙漠上行走,穿着这个太热了。”旅人淡淡,“等下次要杀人时再换上吧。”
沙丘上的僧侣又叹息了一声:“出来快七个月了吧?鲛人毕竟不合适在沙漠里长久生活何苦呢?其实以你的本事,早就可以克服干燥炎热。你看看你,都被沙漠上的日头烤得变样子了。”
旅人用风帽兜住那一头蓝发,淡淡:“我比较喜欢这样。”
孔雀微微诧异:“怎样?”
“能感觉到热和痛,起码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旅人语气平静,看着自己手腕上一道道干裂的血印子,“从极冰渊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在那儿呆得太久,有时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我也很乐意每隔六十年出来一趟,带着紫烟回云荒到处走走。”
孔雀无话可说,只是阖起双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原来,这一百多年来他都活在那一场梦里,始终不曾走出分毫。
旅人转过头:“灵珠已经被你拿了吧?”
“嗯。”孔雀摊开手掌,手心一颗纯白色的灵珠绽放出柔美的光芒,半透明的珠子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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