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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书-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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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仗剑走天涯 第九章对饮
第九章对饮
訾风一手捧着酒坛，一手拽住柳青青，将她拉到了桌边。从桌上取了几个杯子，訾风将酒一一倒满。
訾风端了一杯放到白发爷爷面前，“师父，喝两杯？”
白发爷爷抬头一看，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酒水入喉，白发爷爷满是沧桑的脸上浮起了阵阵红晕，在酒水的助力下，白发爷爷缓缓将眼神转到了柳青青身上，他淡淡的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母亲真的……去世了？”
柳青青被白发爷爷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她慌乱的低下了脑袋，望见了桌上訾风给她倒的酒。深呼吸一口，柳青青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她本身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喝得着急，很快脸颊上便多了两抹红痕。她并不害怕提起娘亲的事，她只是有些不敢面对白发爷爷，她现在还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他相处。沉默了良久之后，柳青青才淡淡的开口，“是真的，我娘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柳青青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与白发爷爷直视，尽管这样，她还是想躲，因为她能感受到有两道炙热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她身上。
“师父，给您满上了，”见酒杯空了，訾风赶紧都给倒上，“青青，你也喝点。”
白发爷爷又饮下一杯，酒杯在手中摩挲着，指腹在杯身一次又一次拂过。白发爷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说道：“是我对不住她，我在崖底苟且偷生，却放她在世间受苦，我对不住她……”白发爷爷声音有些颤抖，不等訾风动手，他抬起酒坛便又给自己满上，倒上之后便又往嘴里送。
訾风怕他饮得太急，想伸手拦他，“师父，慢些喝，不急。”
但白发爷爷却将他的手拂开，自顾自的继续饮着酒。“本以为从崖底出来之后这辈子也许还有机会与她再见一次，只需一次就好，在她身旁默默的看她一眼也好，却没想到……”白发爷爷突然傻笑了起来，“世事难料，没想到早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其实，我娘一直都念着你，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柳青青说完端起酒杯猛的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但片刻之后，她端起酒杯将余下的酒都尽数吞入肚中，“而且，若是我娘在天上得知你还好好的活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发爷爷又是傻笑，“活着的人果然是最痛苦的……”白发爷爷再倒了一杯，端起来又猛的灌入喉中，他眼神突然转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笑着闹着喧嚣着，可是他心底除了哀伤之外还是之后哀伤。
柳青青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把玩着手中空空的酒杯，头垂得低低的。
见两人都不言语，訾风也端起了杯子，“师父，我们来喝几杯吧”他将白发爷爷的空杯蓄满，再双手捧着递给他，“想当初在崖底的时候师父也曾这般与我对饮过，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怀念，只可惜那晚我们说了些什么徒儿全都忘记了，实在是惭愧”
白发爷爷与訾风碰杯，“那天我们饮的叫真言酿，喝了之后会将心底隐藏了许久的实话都说出来，只是酒醒了之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訾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訾风呵呵一笑，“我还以为是我记性不行了，没想到是着了师父您的道”
白发爷爷也是呵呵一笑，原本有些冷清的气氛缓解了不少。他与訾风均是一饮而尽，在訾风为他续杯的间隙，白发爷爷望着柳青青，“我……我也很对不住你呀，十六年来，我从未尽过一丁点的责任，甚至，连你的存在都不知晓，实在是该死，实在是该死”动情之下，白发爷爷捶着自己瘦削的胸膛，眉头也紧皱着。
柳青青赶紧伸手制止，“这十六年我都过得很好，真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现在我还很高兴，本来以为在我有生之年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的，却没想到上天得知了我的心意，还意外的安排我们重逢，我真的很高兴……”虽然这般说，但是要叫出“爹”这个字，柳青青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白发爷爷呵呵一笑，“可是我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我对不住你母亲，也对不住你，在悬崖底下苟且偷生了那么多年，这算什么男人？”
“你不要这样说，其实我都理解的，我相信娘也一定理解的，许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抉择的，我知道，当时你一定没有别的办法，这些我们都懂的……”看到白发爷爷还想伸手捶打自己，柳青青伸手握住了白发爷爷的手。他的手是那样的瘦削，手指的关节都无力的突了出来，双手的皮肤上也满是皱纹，不过是干枯的皮抱着如柴一般的骨而已。只是短短的十六年而已，没想到爹已经苍老成这幅模样，他的心里一定是受了很深重的苦吧
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从白发爷爷的脸颊滑落，这是伤心的泪水，也是喜悦的泪水。多久了，再也没有这样一双手能这般温暖他早已经冰冷的心，此刻，白发爷爷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几乎圆满了，只差一点。
看到这一幕，訾风也感动不已，他们两个人终于向对方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虽然还不是全部，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青青，你母亲她……她现在住在哪里？”提及这个问题，白发爷爷的嘴唇还是有着些微的颤抖，“我想去看看她……”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柳青青二话没说便答应，“过两天我带您回柳叶镇，去娘的坟前看一看，见到你，她一定很高兴的”柳青青知道，娘一直很高兴，能再见到他，不仅是青青自己的心愿，也是娘的心愿，只是娘最终没能如愿就郁郁而终了，但至少现在，他总算回来了，至少，他们还能在坟前再叙一叙旧，回想起曾经相知相爱的点滴片段，即使是在天上，娘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二卷 仗剑走天涯 第十章再游十里亭
第十章再游十里亭
午饭过后，三个人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次来到了十里亭。
这一次不再是远远的看着了，三个人来到了亭子里，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望着亭子旁边的假山和小花园，三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
“再过两个月又到上元节了，”白发爷爷没来由的感叹，“我和你母亲初次相遇就是在上元节，在这个小亭子里”眼睛细细的望着十里亭的每个角落，白发爷爷感慨万千，“十七年后的今天，一切都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只要心还一如当初，就不算是物是人非”訾风对白发爷爷淡淡的笑了笑。
“也许吧……”白发爷爷淡淡的答了一句，接着他从石凳上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了亭子的围栏边。瘦削的双手扶在红漆柱子上，凉风吹过，他瘦削的身子几句都要被风儿吹了起来，从背影看上去，显得更加的苍老。
柳青青也走了过来，她站在白发爷爷身旁，眼神随着白发爷爷眼神的移动也移动，白发爷爷看向何处，她的眼神也随之望向那处。她知道，十里亭的每一个角落里，都留存着许多他与娘亲之间的回忆，虽然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任何画面，但光是从张大娘嘴里听来他们之间的故事，柳青青都感动不已。
“上元节那天，我和你母亲初次在十里亭相遇，在夜空的月光下，我看到了她的身影，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位落入人间的仙子，天空的月光再明亮，也抵不过她周身的光彩。第一眼，我就被她迷住了……”白发爷爷声音很轻，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想说给身边的柳青青。
柳青青没有说话，她只是随着白发爷爷一起轻轻的抚触着亭子的红漆圆柱，有几处地方漆皮斑驳，看起来显得陈旧，但柳青青却动情的望着它们，因为正是这略微有些破旧的十里亭，见证了多年前爹娘的初次相遇。
“或许我不该迈出那一步的，本就是一个穷苦的书生，怎么会想到要攀高枝的呢？”白发爷爷凄凉的一笑，“如果当初我只是远远看着的话，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她还会是那个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美丽公主，而我，也会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是我害了她……是我让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不应该那么早就……”
“怎么会是一个错误呢？”柳青青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如果你们的相识是一个错误的话，那我岂不是错上加错了”柳青青不慎认同，“我不想你只把我当成一个错误”听到白发爷爷先前那番话，柳青青很伤心很难过，她不想自己在他眼中只是这样一个存在。
“对不起……”白发爷爷叹了口气，“我又错了……”白发爷爷懊恼的叹了口气。
柳青青释然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只要你不再这么想就好了”看到那苍老又瘦削的身影就在自己的面前，柳青青忍不住伸手挽住了白发爷爷的胳膊，好似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或许是她许久之前就曾梦想过这样的画面，只是之前一直无法实现，而现在终于有了机会，顺其自然就这么做了。“在庆安城里还有哪些值得怀念的地方吗？我想在我们回柳叶镇之前都去看一看……”
白发爷爷怔了怔，首先是为柳青青亲昵的拽住了他的胳膊，其次是因为他居然再也想不出任何地方回想当年，他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初次相遇是在十里亭，后来每个月一次相约还是在十里亭，每次她都是匆匆忙忙的来，为了不让宫中之人发觉，她还得匆匆忙忙的赶回去，即使去到别处，也不过只是在十里亭附近而已，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了别的可以值得纪念的、对于他们有着深刻意义的地方。
白发爷爷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虽然他们相识相知相爱，但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竟然那样的短暂。如今的他，居然连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何时何地都记不起来了
白发爷爷无奈的苦笑，“没有了，再也没有其它的地方了，我们所有的记忆全在此了……”此刻，白发爷爷觉得好惭愧，他曾经许下的那些誓言，也没有一件实现过，他觉得脸红，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在说谎，他对不住她。尽管柳青青一直说着她从来没有怪过他，但是他还是会自责，深深的自责，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他自己。
一对年轻的夫妻携着手在他们旁边的围栏上坐下来，两个人笑着一同欣赏着假山上的风景，男子还伸手在小花园里摘了一朵红艳艳的花儿，再亲手别在女子的发髻上。他们时而偎依在彼此的肩膀上，时而在对方耳边轻声细语，时而相视一笑，幸福的感觉溢于言表。
白发爷爷只望了一眼，便抬眼望向远方。柳青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过，可是，她真的再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了。她经历过生离死别，她深深的懂得那种痛楚，她也明白娘亲同她一样不想再看见哀伤。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哀伤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不管怎样都应该珍惜上天赐予的这一切。
“真好，所有的回忆都在这里，这小小的十里亭居然承载了那么多的回忆”柳青青对着白发爷爷淡淡的一笑，“难怪我光是靠在这根小小的柱子上就觉得心悸动不已，骨肉连心，果然是会有深深的感触的”换一种想法，或许心情就会变得不同，柳青青说给白发爷爷听，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想让所有人都释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白发爷爷终于笑了，“你说得对，”虽然他眼底还藏着一丝丝的苦涩，但他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般的庆幸，他居然有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儿，这果然是上天对他的恩赐，是他应该珍惜的。
第二卷 仗剑走天涯 第十一章明月公主
第十一章明月公主
“我真饿了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柳青青面上带着笑容，扬着脑袋问訾风。心事只要摊开了说开了就好了，现在，她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除了那声“爹”还没有办法喊出口外，心情都已经释然了。这不，从十里亭出来了之后她便只想着吃饭这件快乐的事情了。“不知道庆安城最有名的酒家是哪一间，我们也可以去尝尝”
“要不你随便在街上找个当地的百姓问问？”訾风一脸好笑的望着她。
“钱还够不够？”柳青青突然间小声的凑近訾风耳边询问。
“呃……”訾风欲言又止，顿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钱虽然还有那么一些，不过，还是尽量找那些比较有特色的酒家吧，比如说那种庆安城普通老百姓经常去而且又好吃的”其实钱所剩不多了，他们又要住客栈又要吃饭，如果不省着点花很快就会用完的。
柳青青了然的“哦”了一声，“那我就去找那些好吃又便宜又有特色的”柳青青说完便环视四周，想找一个庆安城本地的年龄较长的人问问路。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柳青青的耳中。
“小蝶，你看这个面具是不是很漂亮”这是一个年纪与柳青青相仿的声音，“这面具上还有几根漂亮的翎羽，你看我戴了好不好看？”
“小姐人那么美，穿戴什么都好看的。”这是一个同样年轻，但听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声音。
柳青青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出现在她眼中的两个身影却把她惊到了。虽然那两个姑娘都穿着朴素的衣衫，但柳青青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个便是那明月公主是她的亲表妹
同时，柳青青也想起一件事情。她和訾风还有青木三个人原本是在皇宫里的，可是由于皇帝要将訾风赐婚给明月公主，所以他们三个人才会连夜从皇宫中逃出来的她记得第二天庆安城各处就出现了通缉他们的告示，各个进出城的大门口都重兵守卫，若不是他们提前就出了城的话，现在还不一定变成什么模样。虽然现在早已经没有了那通缉令，但她知道皇帝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又是越狱又是逃婚，皇帝一定气得不得了，现在若被他知道他们几个人在庆安城的话，说不定会将他们生吞活剥的
柳青青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绝对不能让明月公主发现他们。
她看到明月公主和她的侍女已经买完了面具，正拿着面具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若不是她一直盯着手里的面具看个不停的话，说不定早就发现他们了
柳青青赶紧将身子转到了另外的方向，用后面对着明月公主那边。她又赶忙伸出双手将訾风的身子也转了过来。至于白发爷爷就不要紧了，反正明月公主也没见过他。
訾风嘟囔，“怎么啦怎么这么恶狠狠的扭我？”
柳青青赶紧捂住了訾风的嘴巴，“你小声点”她极力的将声音压低。毕竟明月公主曾与他们几个人朝夕相处过，对他们的声音应该也是非常的熟悉，所以，不能让她看到人也不能让她听到任何声音。
訾风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柳青青到底在捣什么鬼，但他看到柳青青皱着眉头有苦难言的模样，便也不问了。他不说话，跟着柳青青一起背对着喧闹的大街。弯下腰来假装挑选他们前方摊儿上的红苹果。
柳青青凝神屏息，仔细的透过喧闹的人群倾听明月公主的声音，很快，她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边响起。柳青青知道明月公主很快便会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只要等她们走远了，他们就赶紧朝相反的方向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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