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民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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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南城见拗不过她，叹了口气，道：“你丢了，我还能不把她赶走，以示惩罚？说来也是可笑，与你同处一室，睡得和死猪一样，连你偷偷溜走了都不知道！”

　　　　“你……你把静岚赶走了？”她不可置信地重复着父亲的话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白皙的脸颊上的粉色越发浓重，“我出走关静岚什么事情，她在我们家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谋生本领，你让她怎么活？！”

　　　　“她爱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关我的事。”　苏南城漠然地瞧着她，“不就一个丫头吗，丢了就丢了，我再给你找一个比她还好的，不就得了。”

　　　　苏幕遮紧紧咬着唇，面色陡然一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身，面容上的红晕越来越甚，“我就是要找到静岚！你把她赶走了，我就要去把她找回来！”

　　　　苏南城还来不及阻止，便见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夜色愈发浓重与漆黑，尽管灯光粲然若水，却仍不能驱散她心头的凉意。她与静岚打小一起长大，从未将静岚当成下人看待过。可只是因为她一时间的一个任性举动，将这么多人牵扯进来，她自然十分懊恼。

　　　　“幕妹妹！”

　　　　她转过头去，苏莱归的声音虽然微有冷意，但却透着温柔。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朝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这么晚了，你跑出来干什么，怎么还不去睡觉呢？”

　　　　苏莱归摇了摇头，漆黑的瞳孔紧紧地凝视在她身上，“我听见你和父亲的争吵了。”

　　　　她嘟了嘟嘴，身上淡淡的幽香浅浅飘浮于空气，“我真是没救了，前面刚说过要听话，后面就又和爸爸吵架。我知道我不对，可是静岚什么错都没有，我……”

　　　　“我明白的。”他只吐出这四个字来，黑亮的瞳孔落在她娇小的身上，一动不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了空气的温度，“那天静岚被赶出来，我是在场的，也知道你会心疼她，所以就暂时给她安排了住处，心想等你回来了，便可以接她回来。”

　　　　“真的？！”她拍了拍手，粉色的衣裙随着晚风飘扬起来，轻柔如纱，在这片浓黑的夜中勾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含笑的眼眸微微弯起，卷翘的睫毛遮挡不住那流溢出的欣喜，她的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来，紧紧抱住了他，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他怔了怔，眉头微锁，她已经十六岁，不再是小姑娘了，可是却总是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他，对他搂搂抱抱，撒娇什么的也从不含糊。

　　　　微风拂过他的耳边，那股微凉让他回过了神，慌忙将她抽离自己的怀抱。银白色的皎洁月光落在她的身上，那样柔曼的光束却在她的巧笑嫣然中黯然失色。

　　　　自从遇见了她，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他本来黑暗的生命，就被这彩色的幻境全部点亮。

　　　　他扣住她的肩膀，挑了嘴角，“所以你不用担心，静岚现在没事，明天用过早饭，我就去把她接过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睡一个好觉，明白吗？”

　　　　“嗯！”她甜橙色的唇角扬起大大的笑容，透过浓郁的黑夜，穿入他的心中。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那些烦心和忧愁全部抛之脑后去了。

　　　　次日，叫她起床的不是静岚，而是夕蔚。

　　　　她伸了个懒腰，夕蔚见她有几分坐立不安，便如实告诉她，此时苏莱归已经去接人了，不出一会儿的功夫，静岚便会回来了。

　　　　她这才收拾好了心情，洗漱打扮了一番，踢踢踏踏地去了饭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可她的眼睛里却只有满桌风声的精美菜肴。

　　　　她瞧着慕止然身边空了一个座位，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去，纤指拿起银质镂花调羹，品尝着前汤，又拿起银叉，吃着法式餐包。

　　　　“慢点，没人和你抢。”慕止然大概是没见过女孩子如此的吃相，瞧着她吃得快，怕她噎着，不由出声，而那片眸光由深变浅，清澈透明，泛着丝丝光芒。

　　　　秦姨娘冲苏挽蕴使了个眼色，苏挽蕴赶忙回过神来，笑道：“幕妹妹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呢。”

　　　　苏幕遮置若罔闻，一双美目仍就盯着桌上的菜肴，唇角俏丽迷人，却又带着几分娇纵。

　　　　苏挽蕴见自己又挨了白眼，心里也着实生气，可一看到慕止然也在这里，不由就只得压下怒火，伪装大度，笑道：“幕妹妹，你就听慕六爷的话嘛，不要吃得那样着急。”

　　　　这话说得，好像这苏挽蕴与慕止然很熟似的！

　　　　她蹙了蹙眉，吃个饭还要听讨厌的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真是让她心烦。她抬眼去瞧慕止然，慕止然吃的气定神闲，好像根本没被打扰一般。她心里对慕止然又佩服了几分，也不去理会苏挽蕴。

　　　　苏挽蕴见她还是不理，便换了话题，白皙的容颜染了红晕，转向慕止然，道：“慕……”

　　　　“爸爸，哥哥呢？”　苏幕遮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话语，瞧着苏南城，问道。

　　　　“还不都是你，非要让那个静岚回来，他帮你接人去了！”　苏南城没好气道。

　　　　苏幕遮了然地点了点头，经过了三番的轰炸，苏挽蕴此时也没了耐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扬了眉目，便要出口骂她。

　　　　身边的秦姨娘见状，慌忙阻止，道：“幕儿，你以后可不要任性了，你这一出走，我们都好担心你。”

　　　　“担心我回来？”她倒是说出了秦姨娘和苏挽蕴的心里话。

　　　　苏挽蕴此时魂不守舍，竟然点了头。秦姨娘慌忙阻止道：“我们是担心你不回来，你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嘟了嘟唇，轻笑道：“也是，毕竟我这次回来还带了慕止然回来嘛，姐姐一直对慕止然有意思，这次可真是要好好感谢我呢。”

　　　　“我……我没有……”　苏挽蕴面上的红晕越来越甚。

　　　　“哦，这么说你就是瞧不上慕六爷，对他没有意思喽？”

　　　　“我……我不是……”

　　　　苏幕遮耸了耸肩，放下刀叉，眼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你一会儿有意思，一会儿又没意思，我真搞不懂你。”

　　　　“爸爸！”苏挽蕴见吵不过苏幕遮，便赶忙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苏南城，苏南城张了张嘴，本欲说苏幕遮几句，却见苏幕遮眸光一凛，也就低下了头，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苏幕遮扬了扬眉目，苏挽蕴咬了咬朱唇，两人也就不语了。

　　　　慕止然缓缓起了身，语调平缓柔和，“各位，我用好餐了，先回屋去了。”

　　　　“哎，慕贤侄等等。”苏南城也慌忙起身，道，“其实这次留你在我这里，不仅仅是让你养伤，我实在是有一个私人的不情之请，想让慕贤侄帮忙。”

　　　　慕止然微顿眸色，眉心舒展，可那双眸子却愈发深沉了起来，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二十二章　互殴（）　
窗外的阳光渗透进了官邸之中，放眼望去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将湖面照出一片绚烂来。苏南城点燃一根雪茄，伸手递给慕止然。慕止然垂了眼睑，坐在沙发上，身影清瘦，修长的手指缓缓拿出一个银质打火机。

　　　　火苗蹿腾。

　　　　“慕六少爷，还没跟你好好道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不必客气。”慕止然的声音随着升起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听不真切。

　　　　苏南城眸带笑意，道：“你瞧着我的幕儿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苏三小姐生性活泼聪慧，俏皮可爱，是个好姑娘。”他这话说的有几分客套，默了半晌，又补上了一句，“而且她身上有一些我很欣赏的东西。”

　　　　苏南城露出了笑意，掐灭烟头，座钟一下下摆动着，他微微皱眉，生平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慕止然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朝那座钟淡淡瞟了一眼，道：“酩彦会修钟，改日我让他来，把这座钟的声音去掉。”

　　　　“那就谢谢了。”　苏南城回过神来，静静瞧他，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中去，“我这女儿，自小被我宠坏了。行为乖张放肆，想必你也知道她前几天逃婚的事情。”

　　　　慕止然笑了笑，眼底里透着细碎的光芒，指尖轻点烟灰，淡淡的温度透过了空气。

　　　　“因为慕六少爷你救了她，她想必会听你的话。”　苏南城话锋一转，道，“我想请你教她一些功课，我是行伍出身，没念过什么书，她额娘原来是前朝贵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想若是她额娘有在天之灵，应该不愿意瞧见自己的女儿不会这些东西。”

　　　　慕止然倒是没做多想，便道：“这个没有问题，只要苏三小姐肯学，我定然会尽全力去教的。”

　　　　苏南城满意地点了头，深不可测的目光收紧了几分。

　　　　屋外阳光正好，她采了一朵桃花瓣，别在耳后，娇小的身躯攀住秋千，坐了下来。吐气如兰，笑声悦耳，在这一片锦簇的繁花中，摇曳的枝影下，跳跃出自己的色彩来。

　　　　她的发丝全部散在脑后，如瀑布般漫漫低垂，目光盈盈，泛着细小的光芒，相映着俏丽与美好。

　　　　“幕妹妹。”

　　　　她心中一个激灵，跳下秋千，转过头去，见着苏莱归唇角便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而他身边，就站着静岚。

　　　　“静岚！”她心下激动，慌忙去握静岚的手，哪里想到静岚眼眶突然红得厉害，唇角抿成一条线，向下坠着。

　　　　苏幕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知道静岚这还是在生气，白里透红的面上便又堆起灿烂的笑容，道：“好静岚，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啊。我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不会让任何人把你赶出去的。”

　　　　“不需要。”静岚剜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反正我是下人，你是小姐，丢了就丢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苏幕遮鼓了鼓脸蛋，求救似的看着苏莱归，苏莱归叹了口气，站到静岚面前，他的声音如一股冰泉般，阴阴凉凉的，直透过空气，传递到静岚耳朵里去，“幕妹妹她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再恼她了，现在你能回来，也是好事一桩。”

　　　　“反正我回不回来都是一样的，你再换个丫头好了，随便换一个都比我听话懂事！”　静岚伸手抹着眼泪，便往屋子里面跑去。苏幕遮无奈地瞧了苏莱归一眼，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苏莱归不忍见她不开心，便握住她瘦弱的肩膀，“算了，你让静岚自己好好想想，过两天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她抬眸瞧他，她那莹莹的眸子在灼灼烈日下透澈一抹幽香，一缕缕沁入他的心房。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刚刚到苏家时，衣衫不整，身上由于长年打架而布满了一道道伤痕，只是那双眼睛，格外黑亮，如嗜血般透出一丝猩红来。

　　　　苏挽蕴与秦姨娘都对他爱答不理，连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鄙夷。

　　　　他冷冷一笑，反正他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失火后又流浪码头，看惯了世人的白眼，尝尽了人情的冷暖，她们这样对他，早晚有一天他要加倍奉还那份屈辱。

　　　　他闭上眸子，本想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甜甜的声音，软糯地唤了一句，“哥哥。”

　　　　他转过头去，见着那个小女孩双眸滢亮，唇角飞扬，只觉得如一道阳光般照入了他冰封已久的心灵，那股温暖将他拢在了这个他本就不喜欢的家庭里面。

　　　　他从回忆中抽出思绪，眼瞧着苏幕遮已经消失在眼前，心不觉空了一块。

　　　　窗棂微开，湛蓝的天空吐出一丝纯白。不冷不热的春日，盎然生姿。一缕缕春风顺势吹来，院中的桃花梨花簌簌发出声响，清香满溢。

　　　　苏挽蕴穿上了昨日刚做的一件朱红色的旗袍，那旗袍上面纹绣着梅兰竹菊。

　　　　她端直地坐在绸缎椅上，手里握着一支毛笔，眼光乍看之下是垂在那宣纸之上，再一探询，便知她正瞧着楼梯的方向，眉目敛着期待与探究。

　　　　那清瘦笔直的身影缓缓踱步下了楼梯，苏挽蕴慌忙地低垂眉目，认真写字。可恰巧静岚冲了过来，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那笔墨骤然间洒了一地，她红色的旗袍也瞬间沾染上了一片墨迹。

　　　　慕止然的目光淡淡扫了过来，苏挽蕴只觉得自己丢了脸，也顾不得维持她作出来的淑女形象，扬起手掌朝着静岚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静岚捂着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那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到了面部的各个角落，眼泪才止不住地簌簌掉落，唇角紧紧地抿着。

　　　　“不长眼睛的东西！走路不会看着一些吗！？”

　　　　“我……以前客厅并没有这张桌子的，我不知道……”

　　　　“你还敢狡辩了？！”　苏挽蕴作势便去撕她的嘴，她也不敢反抗，只是一直往后躲着，眼泪流得厉害。

　　　　慕止然皱了皱眉，半倚在墙上，瞧着刚刚进门的苏幕遮。

　　　　苏幕遮面上的笑意凝结在了这一刻，娇小的身子突然爆发了巨大的能量，三步并两步，便到了苏挽蕴面前，扶住静岚，厉声询问，“你这是做什么！”

　　　　“你的丫头把我的新旗袍弄脏了，你说该不该打！”　苏挽蕴双手叉腰，得理不饶人。

　　　　苏幕遮撇了撇嘴角，滢亮的眸光透出一股狠意来，趁苏挽蕴还没反应过来，便伸手揪住那旗袍的衣领，用劲一拉，那旗袍的高领便被她撕碎，她的手心虽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无比畅快。

　　　　“你！你怎么！”　苏挽蕴惊得说不出来了话，静岚的嘴也张成了O字型，丝毫顾不得刚才的疼痛。

　　　　苏幕遮倒是一脸无所谓，“你这旗袍染了墨迹，也是不能穿了，帮你撕掉，你可以重做一件。”

　　　　她瞟了静岚一眼，道：“静岚是我的丫头，我平日里没有好好管教她，毁坏了姐姐的衣服，我就先替她道个歉了。这件事情本就是因为我离家出走造成，与静岚没有关系，我也会赔姐姐一件新旗袍，姐姐还是不要去爸爸面前告状了吧。”

　　　　她的目光突然一转，直直看向了慕止然，“慕六爷，你说呢？”

　　　　午后的阳光投射下来，落在他的身上。苏挽蕴也不再吵闹，抬起水汪的眸子瞧他，他面目微凉，眼睫遮住宁静无波的眸，唇角是一抹淡然的笑。

　　　　“苏小姐，这位静岚姑娘虽然只是苏家府邸的丫头，但也与你一样是如花似玉的少女。她弄脏了你的衣服，你也扇了她一巴掌，便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既然是慕止然的话，苏挽蕴哪里会不听，立马抬了眼，声音故作三分柔媚，对静岚道：“得了，看在妹妹和慕六爷的份上，我就先饶了你，你以后走路注意点，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她话音一落，便下意识地瞧了慕止然一眼，对慕止然嫣然一笑，慕止然也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她只觉得心中映入了一团火焰，不由红了脸颊。

　　　　“慕六爷，我先上去换身衣服，失陪了。”

　　　　苏幕遮手上的肌肤本是皎白如玉，由于刚才的用力而通红了起来。静岚抹了眼泪，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手掌印，慌忙去查看苏幕遮的手心，目光刚一触及，眼泪便又像开闸笼头中的水一样流淌着，“小姐，都是我不好。”

　　　　她轻轻一笑，眉目飞扬，“你不生我的气啦？”

　　　　“不生气了。”　静岚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慕止然在一旁静静看着苏幕遮，一缕青丝坠在她的额前，她的眼神透着纯净的光线，粉腮轻轻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