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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民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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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怎么招惹，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一幅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他自己是个文化人，我就是个蛮夷，看我的眼光都透着鄙视，我能高兴才怪呢！” 苏幕遮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愈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慕止然似笑非笑，眼光在她身上缓缓绕行了一圈，悠悠开口，“自古文人雅士都喜爱自命清高，司马兄台满腹经纶，高看他自己一眼是正常的。”
“你倒是说得轻松。”她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计较什么，伸手将那壶茶拿了起来，“我去把这茶水倒掉，免得到时候被别人喝了。虽然我也挺想让苏挽蕴喝的，不过她最近没招惹我，我就暂且放过她吧。”
慕止然淡淡一笑，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我今日可能要和司马兄台谈论一些事情，就给你放个假，你可以不用念书了。”
她应了一声，心头不知怎地就滑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他瞧在眼里，不由扬了唇角，轻声悠然道：“你如果想要接着念《庄子》，就先自己试着念念，把不懂的地方圈出来，我明日讲给你听。”
苏幕遮面上一红，似是被他看出了心思，小声嘟囔道：“我才没有想要念书呢，我要出去玩了。”
慕止然瞧着她转身跑出去，唇角的笑容愈发深刻了起来。
他推开客房的门，见司马识焉轻摇羽扇，正赏着他的那副油画，听得他进来，便收起折扇，笑道：“慕兄这画作极佳，不知可否让在下借回去，瞻仰两日？”
“闲来无事的随意之笔，司马兄台要是不嫌弃，大可赠与你。”他笑了笑，如玉般的容颜完美无瑕。
司马识焉倒也不客气，“俗话说，酒醉知己，琴赠知音，我自认为是慕兄你的知己知音，所以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慕止然作了个“请”的手势，淡淡一笑，既不表示认可，也不表示反对。
司马识焉默了默，笑道：“其实此次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情。一来当然是探望慕兄的病情，二来是前个月与慕兄共同筹划的慈善舞会，今晚就将要举行了。我知道此事是个不情之请，但慕兄如果不出席，场面也不会舒服。所以……”
“司马兄台的意思我明白。” 慕止然的目光悠悠地飘向远方，“司马兄台放心，我虽然受了伤，暂且跳不成舞，但去那里坐坐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甚好。” 司马识焉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就起身告辞。
慕止然将他送到了门口，他一眼望去，这湛蓝的天空似乎就要变了色，心中一顿，笑道：“本来想与慕兄多聊两句，可是这天也不怎么好，我出门并没带伞，这便告辞了。”
“请。”
司马识焉点了头，展开那把羽扇，轻摇着便离去了。
慕止然瞧着那天色，不由地锁了眉头，转身进门去唤静岚，静岚听慕止然唤她，慌忙应声。
“你家小姐刚才出去了，你可有跟着？”
“没有，我也是刚才才发现小姐不见了的。不过慕六少爷您请放心吧，我家小姐经常这样溜出去玩，等到吃完饭的时候，就会和我家少爷一起回来的。” 静岚瞧着慕止然关心苏幕遮，心中没来由地一喜。
慕止然神色微缓，道：“她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带伞，过会儿会下雨，万一淋湿了，可是要生病的。”
“不会的！小姐身体好着呢，不会稍微一淋雨就生病的。” 静岚信誓旦旦地道。
慕止然垂了眼睑，低声道：“你打发几个小厮出去寻寻，我看今日的雨不会太小。”
静岚显然觉得他有一些小题大做，正要去办，却听他道：“算了，我自己去寻。”
他拿了一把伞便出了门，叫了一辆黄包车，也不说目的地，就是让车夫拉着他在公共租界内转悠着。
落日斜晖，凉风拂过。那火红的夕照透过斑驳的树影，映照在石色的楼面上。
他凝视着那高楼下的少女，微风缱绻起她的发丝，她手中捧着一束娇艳的鲜花，随风摇曳生姿。那粉色的衣裙被卷起一层波浪，拓印下她姣好的身影。
“师傅，就在这停，谢谢。”他赏了黄包车师傅不少钱财，便向苏幕遮走了过去。
苏幕遮转头见是慕止然，那双滢亮的大眼睛闪着纯真的光线，笑意盈盈，“好巧，怎么在这里碰见你了。”
“与我回去，马上就要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总是春雨绵绵的。” 苏幕遮并不看他，眼光直直凝视着前方。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主持人，正在费力地吆喝着。他仔细一听，原来是琴行开张，请过路人参加钢琴比赛，赢了的就可以免费赠送这架钢琴。
他瞧着她目光中的期盼，缓缓一笑，“你想要那架钢琴吗？”
“是有些想要，可是我也不会弹。不过在我隐约的印象里，我额娘弹钢琴可是弹得很好，过几天就是她的忌日了，如果能弄架钢琴回去，也是不错的。”
慕止然眼中的顾虑烟消云散，声音悠然，“我去帮你赢回来。”
他在众人的仰视下慢慢上了台，黑发下那双眼睛淡然无波。
他的气质太过超然，所有人都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悠悠坐到钢琴凳上，手指轻落。苏幕遮惊讶地捂住小嘴，她曾无数次听额娘弹过这首曲子，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钢琴声从无到有，从弱至强，他的手指轻快地跳跃在黑白键盘之间，悠扬又美好的声音穿过她的心房，如同一米阳光，冲破了某种束缚，终于将那金色的光芒撒入了凡尘之中。
她看着他的样子，竟觉得此刻的他无比认真。
他的侧颜完美又清冷，淡淡的眸光飘落在指尖之上，所有人随着他喜悲，随着他哭笑，而他却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刻，用一个漂亮的音符收了尾。
“这……”主持人瞧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扬了扬唇角，鞠躬致敬。
掌声雷动。
虽是轻快的曲子，但每个人心中各有一番感觉。如她，便是听到了感动。
那主持人诚恳地看着他，“不知先生叫什么名字，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们琴行当老师，价格随便开……”
慕止然淡淡一笑，声音不再清冷，“谢谢您的好意。”
主持人顿时像蔫了的菜苗一样耷拉了脑袋，慕止然瞧着这架钢琴，目光突然明耀起来，“这架琴……”
“哦，当然是先生您的，请您把地址留给我，我给您送过去。”
慕止然点了点头，冲苏幕遮招了招手，苏幕遮慌忙跑了过去，盈盈的眸子纳入了凡世的精灵，莹莹灼灼，流动着万众瞩目的华光。
“这架琴是我们的了？”她肌肤胜雪，不知由于激动还是感动，而染上了红晕，似风中的桃蕊般明艳动人。
慕止然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是我们的了，你把地址填一下，老板会找人送过去的。”
苏幕遮难得听话一次，低头便去写自己的地址。那主持人在旁边很是艳羡，“先生不仅琴弹得好，连女朋友都长得这么漂亮，真是不公平，不公平啊！”
苏幕遮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扬起眉目去瞧慕止然，慕止然只淡淡地瞧着她，也不解释。
无奈之下苏幕遮只得自己瞪了主持人一眼，道：“老板，我不是他女朋友。”
“哈哈，是吗……”那主持人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笑了两声，“不过我瞧得出来这位先生很喜欢你，他肯定是在追求你，依我看，你就依从了他吧……”
苏幕遮差点喷血出来，这个人也真是会乱点鸳鸯谱。
她瞪了慕止然一眼，慕止然风采照人，举止翩翩，压根就不准备解释。她只得叹了口气，又道：“你搞错了，他也没追求我，他有未婚妻，我也有未婚夫的。”
那主持人惊了惊，“我看二位极是投缘，哎，怎么想得到竟然是……”他说着说着，竟不觉湿了眼眶，“真是还君明珠双垂泪，何不相逢未嫁时。”
苏幕遮蹙了蹙眉，将地址递到了主持人手里，娇俏一笑，道：“您的想象力有些太丰富了，这是我的地址，送过去就好。”
“好的。”主持人忙接过来，瞧着这地址分外眼熟，可是越瞧着便越觉得心头颤栗的厉害。他慌忙抬头，看着苏幕遮乌黑发丝上的桃花簪子，吓得跌坐在了台上，“你……你是苏三小姐？！”
周围的看客们也是一片唏嘘，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了慕止然身上。与苏三小姐在一起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倒是让他们想要探究一番。
苏幕遮嘟了嘟嘴，显然对这些人的表现很不满意。
慕止然淡淡一笑，冲她道：“地址也留了，走吧。”
众人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人群中议论声纷纷，立马有眼尖之人指出来，“那位先生是慕六爷，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苏三小姐和慕少爷关系暧昧？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亲眼见证了一条大大的八卦新闻，心里止不住地兴奋。
只是人群之中，有一道目光，透着幽幽却微狠的光芒来。
第二十七章 雨中（）
两人并肩朝屋外走去，瞧着背影的确是极为相称的。
春雨难得得凶狠起来，鳞次栉比的房屋被雨水冲刷出新的痕迹来。整个城市的人都加快脚步奔走着，喧嚣不再。
夜色重生，天色黯淡，雨点敲打在青石地面上，反复低吟着同样的旋律。
蓝铃月跟在他们身后，掩去眸中的色彩，柔声唤了一句，“表哥。”
两人转头看她，她穿了一件金红色牡丹纹绣的花边旗袍，乌黑的秀发盘成云髻，素白色的披肩随着风雨摇摇摆动，雪色的肌肤沉默在微暗的阴影里，那薄薄的红唇轻抿成优美的线条，淑丽而端庄。
“蓝小姐。”他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苏幕遮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两人是未婚夫妻，可是瞧着慕止然的态度，似乎并不喜欢蓝铃月。而蓝铃月，却是对慕止然格外上心的。
“表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她面上仍维持着那份笑容，目光幽幽地瞧向苏幕遮，那漆黑的瞳孔没有半点情绪，“苏三小姐，上次匆忙离去，我都没有时间与你好好道别……”
苏幕遮摆了摆手，道：“没有关系，对了，上次谢谢你替我找了酒店。”
蓝铃月的羽睫轻覆，唇角淡淡，“这是我应该做的，表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她瞧着慕止然依旧不说话，他那双眼睛不知在瞧着远处的什么东西，心中不觉微痛，又与慕止然近了一步，道：“表哥，你也是时候该回家了。二少爷表哥近日一直在舅舅面前说你的坏话，想要趁机吞并掉你的职务，如果你不马上回去的话……”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他的声音格外平静，听不出丝毫起伏，更无法窥测出他的想法来。
蓝铃月顿了顿，目光瞧着苏幕遮，叹了气，道：“苏三小姐，麻烦你也劝劝表哥，你是他的朋友，你说话他一定会听的。”
苏幕遮被她点名，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瘦弱的皓腕将额前的碎发轻轻一捋，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滢亮的眸子忽闪忽闪，“我为什么要劝他，他都活这么久了，自然有他自己的主张。而且……”
她顿了顿，眼光深深地凝注在慕止然的身上，“而且我觉得慕先生根本不在乎那些地位与职务。”
慕止然微微一怔，那双玉般温润纯好的眼睛静静地瞧着她，目光多了一份柔和与欣喜，足以让所有人沉浸于其中去。
蓝铃月微蹙眉心，道：“苏三小姐不要这样说，世上没有人是不爱权力与地位的。表哥以后要执掌的是慕家，是整个法租界，希望你不要说这些动摇他心智的话了。”
苏幕遮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说就不说呗。”
蓝铃月眼帘微垂，稍稍往慕止然的肩膀上靠了一靠，那股不浓不淡的幽香就这样缓缓地传送着。
慕止然似有意又似无意，与她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倒也习以为常，轻柔道：“表哥，我出来急了，没带伞，司机也没有跟着来，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
被雨水晕染了的霓虹光线藏匿不住锋芒，给他如玉的俊颜洒上了浅浅的光泽，那沉淀了的唇角淡淡扬起，添了疏离的意味。
苏幕遮侧目瞧他，慕止然手中只有一把伞，根本不够三个人用。
这慕止然与蓝铃月本就是未婚夫妻，她哪里好意思去抢这把伞。
她扬了扬眉目，娇俏的容颜露出一丝笑意，“你们一起撑伞走吧，我去招辆黄包车就走了。”
她话音刚落，便飞奔了进了大雨之中。那瓢泼的雨水将她的背影遮掩得结结实实，慕止然只觉得眼前的视线都要模糊了，想也没想，赶忙迈开脚步想要追出去。
身后的那个力道狠狠地拽住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蓝铃月那双眉目散发着遮掩不住的怒气，“表哥，我才是你的未婚妻！而且你胳膊上的伤还未痊愈，这样跑出去淋雨，又会感染伤口，让枪伤加重得更加厉害！”
慕止然淡淡地扫过蓝铃月美好的容颜，沉吟不语，却是将那把伞递到了她的手里去，自己直直地冲进了雨中。
他的脚步很快，抬眼便瞧见了前方那个粉红色的身影。
他冲到她身边，脱下西装，罩在苏幕遮的头顶上方，苏幕遮怔了怔，抬起眸子，见着他的目光正紧紧地注视着自己，那张被雨浸花了的小脸便荡漾起一抹俏丽的笑容来。
“突然下雨，根本就叫不到黄包车，只能跑回去了。” 苏幕遮扬了声音，慕止然瞧着她眼中的清滢，淡淡地微笑与点头。
两人在雨中飞速地奔走着，踏过弯弯的拱桥，泥泞的小径，精巧的凉亭。她轻快地笑着，滢亮的眸光如被泛起了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从骨子中渗透出一种快乐的气息。
慕止然瞧着她轻快的模样，心情不自觉地也好了起来。
两人好不容易跑回了苏公馆，她瞧着慕止然淋成落汤鸡的模样，不觉捧腹大笑。
慕止然面上微带笑意，虽被淋了雨，可仍无丝毫狼狈之态，淡淡地瞧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上扬的笑意，比之前任何一次微笑的弧度都要明显。
“小姐，慕六少爷，你们怎么淋雨淋成了这个样子……” 静岚慌忙拿了两条毛巾，递给他们擦脸，“慕六少爷，您不是拿了伞去接小姐吗，怎么还会……”
苏幕遮心头一跳，仰起小脸，目光盈动得厉害，“你是专门去接我的吗？”
慕止然并不答话，低头瞧着胳膊上的伤口，淡淡道：“我的伤口进了雨水，静岚，若是有空的话，麻烦你帮我拿消炎药来。”
“哦，是！” 静岚赶忙应着，转身去拿消炎药了。
只剩苏幕遮一个人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窗外的雨声，竟也听不清晰了。
“咦！慕六少爷您怎么淋了雨了？您的枪伤还没好呢，这可怎么办？”
苏幕遮被苏挽蕴提高了不知几个八度的声音给弄得回过神来，慌忙跟上去瞧看。
苏挽蕴伸手便要去碰慕止然，却被慕止然轻巧避开，她倒不气馁，又上前触碰。慕止然低垂眼帘，疏冷而笑，“苏大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并不喜欢别人碰触。”
“那……”苏挽蕴被驳了面子，自然有些难为情，面上红了红，便递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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