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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王之女-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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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番话说完,宋怡玉的脸色又是狠狠一变。
光从这条“以进为退”的计策里,宋怡玉就能窥见,面前这个盈盈浅笑着的女孩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她对皇室成员的了解,又到了何种见微知著的程度。
在这个计策之中,如果一切如计划一般,她绝无损失,反而肯定能得到一个封号,越王会唤起皇后的愧疚,而在这个计策里最倒霉的,就是安荣公主了。
她和安荣公主有仇?
一句话不由脱口而出:“你究竟是何人?”
萧静姝已经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先前就说过了,我的身份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娘子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得到多少。”
宋怡玉的脸色阵青阵白,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可这件事若不如你所料的,倒霉的就是我,到时候……”
不待她说完,萧静姝已经挥手止住了她接下去的话,她面上依旧凝着淡淡的笑,这笑容像是在嘲笑宋怡玉的天真一般:“你若什么也不做,这么下去,就是慢性死亡。你若甘心此生此世都默默无闻,不为人知,那么你便可以就此沉寂,也由得你的父王做一个富贵闲人便罢。但日后逢年过节,你都要对人三跪九叩,甚至你的孩子也是一样。自古富贵险中求,你想要多少,就肯定得付出多少,这世上从没有不需要弄险就能得到的好处,若是有,那也一定是骗你的。机会放在你的面前,”她加重了声音,“要不要把握,只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
等宋怡玉回过神来,萧静姝早就已经走了。桌上只摆着两杯清茶,一杯已经空了,另外一杯还有余温。
宋怡玉终于下定了决心,端起茶来仰脖就是一饮而尽,待她再站起身时,目光里已经染上了阴鸷:那人说的对,她还这样年轻,如何能甘于做行尸走肉?搏一搏,那就搏一搏吧!
萧静姝从铺子里走出来的那时候,就已经断定了宋怡玉一定会照她说的计划去行事。
她先前躲在帘后观察那女子的一言一行,心里便已经对她的性格有了判断。
宋怡玉得宠,手里有的是钱。这钱是帝后给越王的补偿,可哪怕再有钱,却买不来她原本应该有的地位和尊荣。
掌柜的没看出她的身份,她心中暴怒只隐而不发,可以看得出是因为她惯于隐忍,而不是因为她没有脾气。
这样一个女人,只要给她机会,她就一定会为了富贵荣华铤而走险。
至于宋怡玉到底能不能很好的执行完她给她的计划和指点,这一点,萧静姝并不担心:越王府后院美人如云,能成为中间最得宠的,这位宋怡玉和她的侧妃娘亲,手段都绝不容小觑。
嗯,之后么……萧静姝觉得,自己等着看戏就好了。
***
和谈的状况,日渐明朗。
颉利可汗不再一口咬死非要安荣公主,只是言语之中,透露出了对大梁最尊贵血脉的向往。
哪怕公主娶不到,他也至少是希望自己的后代的身上也能流着宋氏血统,所以……鸿胪寺把他的意思告诉了陛下:和亲的对象找大臣之女滥竽充数是别想了,最低要求也要是个血脉相近的宗室出女。
大梁朝至今传承刚刚三代,血脉相近又姓宋的宗室并不多,更重要的是,他们中间几乎每一个人手里都捏着封地和兵权,便是圣人,一时半会竟也不敢轻易相迫。
帝后这些日子都很心烦:安荣公主日夜啼哭,而另外的人选又一时半会定不下来,陛下还希望合约是在入冬之前签订,这样他才好发兵征伐高句丽……种种因素加起来,整个皇宫里,这些日子似乎都弥漫着低迷。
就是在这种为难的环境里,皇后却收到了一位亲近宗妇的传话,说越王之女宋怡玉在她面前表示过,说愿意为国牺牲,效仪清公主前例出塞,她的年纪又小,只要赏下大批赏赐,再封封号就必定能哄得住她。
宋怡玉?
皇后仔细回想了好一会,才从尘封了的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个叫做宋怡玉的女孩子。
她出生的时候,越王已经搬出了宫中,在宫外自己开府了,所以皇后没见过她几面,彼此之间的亲情也十分淡薄。
怀想起越王,皇后尚有几分歉疚,但至于宋怡玉么,见都没见过几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特殊的感情了。
对那位来出谋划策的宗妇,皇后赐下了不少东西,第二日就招了宋怡玉入宫,问她愿不愿意去和亲。
宋怡玉伏地大哭。
皇后的脸色被她哭的难看了起来:宫中是不允许这样激烈的情绪的,何况安荣公主日夜啼哭也就罢了,这宋怡玉又是个什么身份,本就是自己送上来说愿意的,怎么事到临头倒拿起了乔来?
宋怡玉哭了好一会,抬头之时梨花带雨的说道:“平日常听父王提起祖母,虽从未见过,但想起如今见面就要离别,臣女心里难免有所触动,不免失态,还请娘娘见谅。”
她说“离别”二字,皇后立刻明白了:这哭并不是反悔,而是出自于一片孝心和不舍。
皇后心里笑了,面上却也带上了清愁:“乖孩子,若有办法,皇祖母也舍不得你,只是如今国家有难,你既然肯挺身而出,那祖母也不会亏待了你,你放心,该有的赏赐祖母一点也不会少给你,按照嫁公主的份例之外,祖母自己会再贴给你几万两银子,一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
皇后又是许诺又是赏赐,宋怡玉心里却有些惊讶:果然,如那人所说的,皇后几乎是当天就下了旨意,先赐下了郡主的封号,然后又是大批的赏赐送入了越王府。
可她刚出宫禁,回到越王府,面对的就是瘫在椅上气喘不已的父王和哭倒在了他身边,泪眼盈盈的母亲。
宋怡玉压根没把这件事瞒着自己的亲娘。
她和侧妃自小感情就好,做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一搭一唱,只瞒着越王一个人而已:瞒着他也是因为知道越王的性子太仁弱,假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断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争去抢去夺,所以她们才会用种种偏门手段,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可这会儿看着父王惊怒交加气喘不已的样子,宋怡玉却也是大惊失色,扑倒在了椅子边上:“父王!”
“你!……”越王指着她,脸上是一副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答应母后去和亲?突厥那是什么地方?大皇姐那样心宽的一个人,今年不到二十五岁就去了,你这副身子骨跟父王一模一样,你去了突厥,日后是要了你父王和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宋怡玉抹着眼泪,她的眼泪全是真实,一点也没有虚假,有些话在她肚子里积了太多年,如今不吐不快:“父王,女儿不过是在私下的场合附和了几句赞扬大皇姑高风亮节,可这样的话,竟能传到娘娘的耳朵里去!可见娘娘是何等渴望有人能站出来顶替三皇姑。今日女儿被召入宫,若女儿有半个不字,必定连累父王,旁人定要说父王教出了一个忤逆不孝,心里没有家国天下的女儿。父王这么多年不能进宫,每年年节时候都一个人望着花灯垂泪,一切的一切女儿都看在眼里,只希望这次女儿为陛下和娘娘解了这个围,他们能念着父王你的好,日后多召父王入宫一叙天伦,女儿哪怕是身死突厥,心里也就安心了!”
越王看着面前酷肖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的泪眼,再看了一眼自己身畔的爱妃,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很少见的将自己的牙龈咬的格格作响,半响,狠狠一拳锤在了椅子的扶手之上:“玉姐儿,你放心!父王就是再无能,也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父王已经退了一世,所求的无非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的活着。谁要是踩了父王的这个底线,父王宁可不要这副残破身躯,也跟他拼命!你等着,父王明日就入宫见过你母后,此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怡玉和侧妃对了一个眼神,垂下了脸来掩住了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第六十七章()
次日清晨,皇后宫中。
皇后对面,安荣公主坐在小杌子上,面上再没了泪痕,取而代之的是喜笑颜开。
薛皇后刚刚告诉她,新封为“义成郡主”的宋怡玉已经自告奋勇,表示了愿意去和亲突厥的意思,有宋怡玉顶替,如今安荣公主的危机就全然消弭了。
这么多天以来,安荣公主第一次有了彩衣娱亲小意奉承的心情,面上终于绽开了欢颜,而看着女儿开怀的笑容,薛皇后心里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散了,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手,关切的询问着她这些日子的的起居饮食………因着安荣多日啼哭,薛皇后眼瞧着女儿一点点消瘦了下去,心里正是疼惜的时候。
恰在气氛融洽之时,皇后身边的彩衣姑姑却带着几分惶急走了进来,薛皇后眼尖,当下有些诧异的问道:“彩衣,什么事?”
彩衣蹲了蹲身:“娘娘,越王在殿外求见。”她的声音也不似往常的平静。
十年了,越王不曾进宫已经整整十年了。
母子之间,隔阂至此,世间罕见。
最初几年,皇后还曾在午夜梦回之时梦见过越王的样子,醒来的时候冷汗涔涔,泪湿枕巾。
到底是第一个儿子,如何能不想不念。
不过,那时候齐王刚刚出世,这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从小就喜欢哭闹,立刻便分去了薛皇后一大半的注意力,紧接着又是安荣公主降生,皇后有了一子一女傍身,渐渐的也就忘记了这个病弱肥胖有喘疾,病歪歪没了前途甚至可能天年不久的儿子。
薛皇后如此惊愕,以至于这样清晰可闻的一句话,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谁?越王?”
彩衣不敢抬头,只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
皇后的身形当下就是一晃,面上显出了几分茫然,她紧紧扶住了扶手,有些茫然的喃喃问道:“他怎么会这时候进宫?他在……就在门外?”
彩衣听着皇后失态,当下更不敢回话,反而是安荣公主说道:“母后,想必是大哥听说了义成郡主的事情,所以这才入宫来的……母后您……”她满眼期待的看着皇后。
义成?是谁?皇后想了一回才自茫然里回过神来:哦,是大儿子的那个女儿啊。
而安荣公主没出口的后半截话,皇后却也一清二楚:母后,您可万万不能动摇啊。
薛皇后定了定神这才重新坐回了榻上,对彩衣说道:“请越王进来吧。”
好一会,越王这才一拐一拐的,在旁边两个宮婢的搀扶之下慢慢的走了进来。
安荣公主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很是淡薄,她这会儿一看,就更觉得这个胖的走几步就要喘两声的哥哥根本就不像和她的亲人。无论是圣人还是皇后,又或者是齐王,都是面容俊美,高挑斯文之人,哪里像面前的越王……安荣公主在心里腹诽:难怪自己的父皇母后要冷藏这个儿子了,无论长相气度根本就不像是自家人嘛!带出去岂不是塌台?
都说国赖长君,可惜自己这个大哥实在是不争气,怪道母后平日里也提也不提他。
越王走进殿来,颤颤巍巍的准备跪下行礼,皇后忙命令彩衣扶住了他,可越王却坚持不肯,膝盖一弯整个身体就趴在了地上,连头也是死死的钉在了地上,怎么扶也是扶不动。
这样五体投地的大礼,在这个时代是十分罕见的,除非是祭祖的时候,否则平时根本不必如此行礼。皇后被越王吓了一大跳,正要说话让他起来,地上却已经传来了闷闷的声音:“母后,求您看在儿臣没几年好活了的份上,就容儿臣最后的这些日子一家团聚吧,求母后不要让儿臣骨肉分离。儿臣这身体自己知道,实在是活不了几年了,说不定哪一天,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去了,求母后开恩!”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这哪里还是一个王爷的口气,哪里还是一个做儿子的口气,分明像是孤雁从胸膛里发出的哀鸣!
皇后浑身一震,一下子坐倒在了榻上。
她的脸色苍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边的安荣公主一看情势不好,立刻大步上前用力扒住了越王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因为事关自己的终身,安荣公主这时候再没了平时雍容淡然的模样,看着越王的样子更是多了几分无法掩饰的狰狞和怒意:“大哥!您说您不愿意骨肉分离,可难道我不是大哥的亲人么?你不舍得义成,我又何尝舍得看着义成代我受苦?可是父皇和母后已经送了一个女儿出塞,如今若我再走,他们膝下就没了别的女儿,可您府里,可不只是义成这么一个女儿啊!您说您的身体不好,可父皇母后的年纪也不轻了,皇兄作为长子,便不想着为父皇母后分忧么?”
越王豁然抬头,原本写满了悲伤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满。
他抬头的这样快,安荣公主甚至来不及掩饰她面上的狰狞………来不及掩饰,她也就索性不掩饰了,抿紧了嘴唇,面上写满了不愿。越王立刻明白了,他这个妹妹,说的倒是好听,实际上也就只有说的好听的份了,真的要让她去和亲,她哪还顾得到什么家国天下,心里分明就只装了她自己!他这个没权没势没人没兵的哥哥算什么,在她眼里,有当他是兄长过么?哪怕有一丝尊敬一丝血缘亲情,她都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越王的眼里闪过了悲哀:他十年不进宫,不是他不想进来,而是这个家里,早就已经没了他的位置。他一退再退,一让再让,甚至宁可成为皇家的隐形人,得来的就是这样的无视和冷落?
想起女儿和侧妃的泪眼,越王再不心软,只一味的哀哀跪在地上痛哭,言道皇后若不同意,他宁可一头碰死在这里,最后因为身体弱,头一歪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皇后急的站了起来,立刻让人宣召御医,宫中一下子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眼看事情又要有变故,安荣公主冷着脸从皇后宫中出来,一出宫门却正好遇到了齐王。
齐王瞧见了安荣公主的样子,忙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安荣公主眼珠子一转:她和这个二哥关系甚好,二哥和大哥也不亲近,她怕母后被大哥一通哭哭的心软,还不如鼓动二哥也去帮自己说情……
这个念头一起,安荣没犹豫的就把整件事对齐王说了。
齐王当下大怒:“妹妹你放心,本就是那义成自己一口答应的,现在封号都赐下了哪容得了她反悔!反了天了!”
安荣公主抹了抹眼泪:“大哥疼女儿那是血浓于水,这我是知道的,可大哥竟忘了,咱们也是他的弟妹啊!母后和父皇年纪大了,我若在京中,还能再陪他们几年……还有,我要是走了,日后父皇母后和二哥你再有什么矛盾,到时候谁再来帮你们从中调和?我实在放心不下……”
齐王有好些事儿,都是她在帝后面前给他说项的,这也是两人为何如此亲近的原因之一,齐王当下又点了点头:“安荣,你放心!”
他一口应了下来,当即就去了越王府,在府外被护卫一拦,他一怒之下索性持剑硬闯,一路到了后院,找到了正在越王侧妃身边坐着说话的宋怡玉。
面对面前沾了她贴身侍女鲜血的剑锋,宋怡玉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在越王府中杀人?这种事情,她连想也没想过!
齐王冷笑着看着她:“你就是玉姐儿?”
宋怡玉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就是你敢于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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