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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海晏天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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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久闻凌三当家大名,但如此犀利的词锋,还是多少出乎了在下意料之外……也不知该说是近朱者赤,又或近墨者黑呢?可三当家和生死仇人亲近如斯,若陆大当家地下有知,只怕也难以瞑目吧?”
许是觉得那般做戏下去已没什么用处,那人微微一笑除下了面上的伪装,如同白桦画像上略带邪气的儒雅面庞就此展现,可伴随着自其唇间流泻的,却已是意有所指的尖刻言词。
若凌冱羽仍未想通一切、只是自欺欺人地放纵麻痹自己,或许还真会受他的话语刺激而乱了心神;但眼下他早已克服这些、心中亦早已有了决断,又怎会着了对方的道儿?景玄的一番话确实令听着的青年瞬间变了颜色,但却不是因为羞惭、悔恨或任何足称打击的情绪,而是深沉冰冷的愤怒。
“如果我真受你的胡言乱语所激而让你走脱,陆伯伯才会无法瞑目吧……不说别的,若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又如何能这般好运地正好碰上了景兄所在的这一路?”
冷声一句反问脱口,凌冱羽右臂一抬,靖寒隐蕴乌芒的剑身已然隔空遥指向景玄面门:“就算不论行云寨之事,单是你撺掇西门阳杀陆伯伯这点,我便留你不得……偿命吧,景玄!”
音声初落,半空中已是剑芒陡现,却是青年身形一闪、长剑一挺便朝景玄攻了去!
看似朴实无华毫无花俏的一剑,其意却迅猛如鹰袭,一旦瞧准目标你,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而下——凌冱羽师承黄泉剑,走的本就是凌厉狠准的路子,领悟剑意之后,所效仿的【鹰势】更将他原有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一经施展开来,饶是景玄早已暗中戒备,亦不由为青年瞬间的威势所慑,晚了半拍才猛地侧身一避、同时双掌一翻,借着青年一剑刺出不及回防的空隙袭向了他肋下要害。
只是凌冱羽早已深得进退之要,乍看之下一往无前的剑势,实则却仍留了三分余地。眼见景玄侧步避开,他右腕一转、身形一退,便有如鹰袭一击不中复归于空,毫无滞涩地撤回剑势避开了那意图沾身的双掌。
一切只是在电光石火间。
在旁观的山庄弟子眼里,两人根本只是一个错身调换了位置,却哪像是已经过了一次险之又险的交锋?但便是这一招过去,景玄原先仍存着的一分不经心却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的凝重。
本以为凌冱羽仍在一流水准徘徊,不想今日一试,方知这个本只是于江湖一隅学猴子当大王的青年竟也有了一流顶峰的顶级高手实力……该说不愧是黄泉剑弟子么?
自是观城中之势,己方此次的行动竟似全入了对方算计。如果不能用最快速度拿下凌冱羽,难保不会引来西门晔等人的夹击,若因此折在这里,可就得不偿失了……思及此,景玄心中退意复起、眸光一转便欲觅条脱身之道,怎料便只这一瞬分神,那抹凌厉的乌光却已二度间隙而至!
景玄虽打方才便惊觉自个儿有些托大,但却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他自以为能随时走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但他能成为关清远这些年来赖以筹谋立业的心腹,自然也是当断则断、懂得审度时势之人,见眼下不解决凌冱羽势必难以走脱,便也暂时敛了逃遁的心思,收摄心神专心应付起了眼前的人。
两人都是实力居于一流顶峰的高手,又是事关生死的交锋,自然不是三五招就能解决的事儿……只是景玄本自忖经验丰富又有枯海诀功法之利,就算一时半刻拿不下对方,也必能保持着相当的优势,不料凌冱羽应变之佳竟远超乎他预期,不仅未曾被他几度刻意露出的破绽所欺,更总能在他变招之后及时撤出以免枯海真气沾身……虽说如此一来,青年每次出手都难以组织起连续的攻势,可其走的本就是凌厉快疾的路子,便是一击不中便即退去蓄势重整,亦不至于对其战意心神造成影响;反倒相较之下,景玄不仅连连出手却都未建寸功,更觉自个儿的一招一式仿佛都受了对方牵制,心下隐隐起了几分惊疑……他本就是被逼着打上这一场的,如今又出乎意料的处在了下风,自然让整个精神气势较之对方弱上了几分。
——可他又如何能不惊、如何能不疑?
如果今日面对的是已触及宗师门槛的白冽予,这种处处受人挟制的情况倒还能理解。但他眼下对着的可是近年才刚晋身一流顶峰的凌冱羽啊!更别提对方与其说是看穿了他出手的气机变化从而加以对应,还不如说是对他的出手招式有所了解,从而推断出后续的攻势并加以应对躲避……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景玄反手一个勾带抬掌击向青年肩头,心头的不安却在对方又一次知机闪避后越发加深了几分。
观凌冱羽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曾与一名精通枯海诀及海天门诸般招式的高手对练拆招过一般,不仅对应的招式变化和连接十分熟练,甚至还偶有针对特定招式而起的克制之法,让他几度险些栽在了对方手里……问题是,当今天下间,修习枯海诀且又通晓海天门诸般招式的,当只有师尊、他和莫九音才是……难道是莫九音亲自出手同凌冱羽喂招的么?又或者……
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修习枯海诀,且又通晓海天门诸般招式,更同凌冱羽亲近到愿意这般出手相助其锻炼的人?
尽管清楚后头的那个猜测怎么想都似无稽之谈,可思及己方多年谋划毁于一旦、却到大败亏输至斯亦不见师尊出手力挽,心下疑虑便怎么也无法排除……眼见凌冱羽反手又是一剑刺来,景玄旋身飞退堪堪避过,试探性的一句却已再难克制地自唇间流泻:
“白冽予不思如何突破宗师境界,却来煞费心思地帮你喂招锻炼?真不知该说他是好算计还是舍本逐末、愚蠢至极。”
“夏虫不可语冰。景兄自身多年来无有寸进,又如何能与我师兄相比?”
凌冱羽本就有着一副玲珑心窍,眼见景玄连番受挫之下气势已弱,却还分出心思提及这些,哪好不知对方有意试探?他得白冽予多年熏陶,深明攻心之要,当下顺着对方试探的言词予以回敬,手中剑势更是陡然加剧,却是将原先预留应变的三分余力减到了一分!
听凌冱羽不仅未曾否认白冽予喂招锻炼之事,言下之意更似其人已突破宗师境界,对心下本就有所猜疑的景玄自不啻于平地惊雷,只觉先前记忆中有过的种种迹象纷沓而现,最终拼凑成了一个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惊人真相——
可凌冱羽的剑,却也在此时攻了到。
便在他因那过于惊人的发现而深受震慑之际,青年原先细水长流的攻势已然转作滚滚洪流,竟就这么趁他心神失据之际破了他的防守!饶是景玄已惊觉不妙匆匆抬掌反击,可原先总是尽可能避免他双掌及身的凌冱羽却不仅未曾躲避,反倒还舍下最后一分余力挺剑刺向了他心口——便在他仅来得及用上三分力的掌袭上青年左腹时,对方剑上的那抹乌芒,亦已彻底没入了他心口。
感受这自左胸传来的剧烈疼痛,望着前方因同样挨了一掌而微微苍白了脸色的青年,景玄颤抖着牵了牵嘴角,神情间已然带上了几分自嘲:
“想不到我……竟会被你所欺……栽在你的算计之下……”
之所以会有此言,自是将青年方才的那句回答当成了刻意乱己心神的伎俩所致……明白对方的想法,凌冱羽心下几分怜悯升起,却终还是带着些许恶意的痛快摇了摇头:
“我不过是把握了该把握的时机而已,并没有一丝虚言。”
“什……!怎……么会……”
如果凌冱羽所言属实,不就代表白冽予不仅已突破宗师境界、还得到了海天门真传……?若是如此,他先前的那番推想,岂不——
过于惊人的事实所带来的打击让本就已在死亡边缘的景玄更是心神俱乱,那强自牵动着的嘴角,亦终因而化作了一抹过于惨然的笑。
“原来……我们都是弃……子么……”
因剧烈的疼痛而几乎难以延续的话语,带着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与绝望——
“尊师……您……骗得我……好……”
最终的一字,消逝于那再无力气掀动的唇间。
望着那仿佛于生命的最后一刻失去了所有生存意义的男子,凌冱羽抽回靖寒任其尸体倒落于地,心中却没有多少先前所预期的快意——倒不是说他因景玄的反应而有所不忍什么的。他依然认为此人死不足惜,可即便心愿已达,胸口那份源自于对方作为的痛,却依旧没能平息。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事情。如果梦魇和伤痕都已是必然,那就让它们成为你自我鞭策的力量,知道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为止。』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人吧。』
回想起到达九江那晚、师兄微微苦笑着道出这番话的情景,明明周遭风雪已渐渐有了止息的迹象,凌冱羽却突然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地渴望起西门晔的陪伴、渴望起那份环绕着自身的温暖——

第十四章

对京中的各方势力而言,这一夜,都毫无疑问地是个不眠的夜晚。
不论是参与此次谋逆的四皇子一党、成为海天门目标的太子一方,还是那些知情却有意置身事外、或根本给彻底蒙在鼓里的中立派系……只要是在京中有着相当影响力的人,都不可能对夜里的动静毫无所觉——差别只在于局外人犹能定心静观其变,局内人却是坐立难安、时刻忧心着脑袋不保而已。
而今,一夜过去,险些颠覆朝局的惊天谋逆,就这么给扼杀在了发动以先。
流影谷内,西门阳身死,回归的西门晔重掌少谷主职分亲赴第一线指挥围剿海天门的行动;多年来隐居【养伤】的谷主西门暮云则以绝对的强势接手出面整顿,不仅擒下了那些个确切参与谋逆的西门阳党羽,更借机清洗了西门昊等多年来对在行事上西门晔多有掣肘的谷中大老及派系……其中,西门练云由于其子西门昊被嫁祸阴谋杀害西门晔之故,其派阀早在西门阳掌权时便已分崩离析,所受的牵连反而较小。只是如今面对着重出江湖的西门暮云父子,西门练云和西门昊虽洗清了嫌疑,却也彻底失了与之对抗的气魄。至此,困扰流影谷多时的派系之争终得消解,纵使各派犹有余党,亦再无法对掌谷中大权的西门晔造成威胁。
至于身为谋逆大案主角的四皇子,其于军中的势力过半身死,,四皇子自身则和朝中多名支持他的官员一同遭缚下狱;在其背后支持推动的海天门则是所受打击最重的,不仅包含青海商肆在内的多处据点都落入了东庄西楼的控制之下,其精锐人马更几乎全死在三方的围剿下。如非关清远仍然逍遥在外,这次行动便说是全歼了海天门的有声势亦绝不为过。
值得一提的是,包含四皇子辖下的客卿死士和西门阳手下少数的几个能人在内,海天门一方此次总共聚集了六名一流顶峰和五十名一流高手,却有大半折在了于宫中护卫的白冽予手里——那二十多名高手本有大半是要接续着往军中去的,却不想原以为万无一失的宫中竟出了变故。四名一流顶峰尽数身死,二十名一流高手虽只死了【王才人】和那两名宫女,其余诸人却全给废了武功送交审讯。也正因着这么一齣,西门晔清理军中的阻力大大降低,除一名仇姓的一流顶峰外几乎没遇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威胁。
当然,和沿路上连一名一流顶峰都没遇到、从头到尾连剑都不曾拔出的东方煜相比,他还算是【幸运】的了——这一晚,和柳靖云接头后的东方煜从头到尾都在卖卓常峰之子【卓煜】的脸面,虽然也曾指挥手下入府搜索揪出数名海天门余孽,却有更多的时间都在和那些官员交际应酬。几个时辰下来,曾占据【年轻一辈第一人】名头多年的碧风楼楼主只觉浑身脱力,尽管周身真气未曾损耗分毫,整个人却比大战连场还要累上几分。
好在他辛苦归辛苦,如此一夜过去,雪停天晴、尘埃落定之时,身心俱疲的碧风楼主终得在送柳靖云入宫觐见时、于那巍峨的朱雀门前见着了暌违近月的情人身影……只是见伫立宫门前的白冽予容颜之上神色郁郁,身上更穿了一袭他从未见过、精细华美、明显是内造御用之物的天蓝色锦袍,饶是他清楚情人绝对有能力保护自身的安危,一颗心却仍不免微微提了起、一个闪身上前便将人紧紧拥入了怀中。
『冽,你还好吧?皇帝老儿……咳嗯、在宫里这些天,陛下没拿你怎么样吧?』
二人如今犹在皇城之前,东方煜这番话语又是大大的不敬,自然只能偷偷摸摸地用传音秘法出口……闻言,白冽予先是一怔,而旋即明白男人是因自个儿的表情和打扮产生了某些误会,不由微微失笑,同样传音回道:
『你多心了。事情既已解决,我好歹一介宗师、更是个完完整整的男人,继续穿着太监衣袍成什么样子?这才得陛下赐了件新衣。』
『是、是么……若真没事自然最好。但我看你神色不对……难道是关清远最终现身宫中了?』
『若真是那样,兴许我眼下还不至于这般悬着心。』
白冽予一声叹息,撤了传音秘法启唇道:
“昨夜未曾见得烟花施放,想来你们都未曾遇着门主?”
“我是不曾的。昨晚大半时间都用来应酬交际,却连个一流顶峰都没能遇上……至于西门晔和冱羽方面,我还没机会跟他们碰头,但听柳三禀报,那两方都进行得颇为顺利除了冱羽在诛杀景玄时中其一掌受了点内伤外,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对东方煜而言,门主自始至终未曾现身搅局乃是一大幸事,是以听闻各路消息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和白冽予多年培养下来的默契毕竟非同一般,眼下见情人对此事颇为关注,心思一转便已猜到了什么:
“不错……虽说我对西门晔当初‘攻其之所必救’的计划不甚以为然,却也不曾怀疑过门主对此事的看重——差只差在我并不认为光凭几位宗师便能合力留下门主。问题是,门主若真看重此事,又岂有不出手干涉、甚至任凭景玄身死的道理?那可是他眼下唯一的道统传承啊!但若说门主并不看重此事……这可是压上了海天门所有剩余力量的一搏,若连此事都不能让他看重,那他真正看重的又是什么?”
自打昨晚解决了那二十多名高手后,镇守宫中的白冽予花了一夜的时间思量可能的原因,却始终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解答……尤其一夜过去,己方的计划无惊无险地告了终,那个最大的威胁却甚至没有一丝现身的迹象,自然将他心中的不安提升到了极致。
数十年前的那一仗,父亲和西门暮云之所以能顺利铲除海天门的大半势力,是因为关清远已在先前的伏击中身受重伤,故而不得不隐遁潜伏之故;可这一回,天下间能伤得了关清远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要想将其逼到当年的地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既然如此,关清远又因何这般任由他们打击自身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势力?要知道,就算京中有西门暮云、师叔和自个儿三人在,关清远仍是可以出手影响到己方的布置的……但这位魔头却没有这么做。
他不仅没有这么做,甚至连人都不在京里——白冽予关注了一夜,却始终没能捕捉到长者的气息,方才跟东方煜的对话更已进一步证实了此点——而这,明显已经不是【知其不可为】才见势退去,而是分明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表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白冽予不是不曾担心过南边的状况、不是不曾疑心过关清远打算来着釜底抽薪,直接出手重创擎云山庄亦或碧风楼……可姑且不论己方早已对此预作准备,若关清远是老早猜透了他们的打算才有此作为,滞留京中处置岂不更有意义一些?如若不知,同样的事情他早晚可以做得,又为何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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