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ndless space-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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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0　黎明

　　作为一名普通的摄影爱好者，文森特曾以为自己的镜头永远应该对着那些美丽的建筑或是风景什么的，不管它们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制造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镜头中所收录的，却是燃烧的建筑，混乱不堪的街道，恐慌的人群以及被血染红的残肢。　
　　宇宙历31年深秋的夜晚，冰冷，漫长，似乎连恐怖也永远没有尽头。盖亚一号的最后一道防线上，残存的士兵们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白天来自梅斯战士的进攻在政府军队拼死的抵抗中被阻挡了下来，然而无论是城中的居民还是幸存下来的战士都很清楚，按照这样的形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撑下下一轮进攻。　
　　绝望有时甚至比真枪实弹更加致命，文森特在那一晚亲眼目睹了十几个普通士兵情绪崩溃。他们前一秒还和其他人一样站在窗口，举着枪观察街道的情况，下一刻就突然开始疯狂地大喊大叫，表情扭曲得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或许那时候的他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些东西，甚至将这些东西拍摄下来。　
　　很久以后，在战争已经远去后，文森特曾经接受过一些记者的采访，并十分含糊地说过，或许那一天的行为是本能的反应，或是神秘的某种意识的指引吧。　
　　总之那时的他像是突发奇想似的举起了自己的摄影机和摄像机，走出了原本安全的房间，走向了那群仍然坚守在最后防线的士兵们。　
　　原本文森特以为自己只能在那幢临时指挥楼外拍上几张照片，给那些看守留下些录像，用以在万一发生不幸的时候告慰他们的亲人。但出乎他意料的却是那名神秘的上将却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允许他进入指挥楼。他甚至可以自由活动——不过当然，是在经过了严格的检查以保证他不会是梅斯的间谍之后。　
　　“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抬着双臂，任由检查人员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在他身上左戳戳右扫扫，“按照影视作品中的惯例，那些军队的坏脾气高官是不可能同意我的请求的啊！”　
　　那位大胡子的中年人叹了口气说：“我猜是那位将军也明白吧……当下一个黎明到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将被永远改变命运。”　
　　那带着些许不详意味的话令文森特深深不安。他开始正视那个检查人员，然而对方却低着头，将表情藏在了阴影中。那之后，大胡子的中年人再没同文森特说什么，只是在交代了检查结果后就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孩子离开了。　
　　奇怪的人。他想着，然后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走廊深处的一扇门前。他原本以为
　　只是会让他在那个房间中等候，却没想到在推开房门时见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您是……洛克上将！”　
　　虽然右臂上厚厚的绷带令他显得有些狼狈，但坐在办公桌后面那个穿着笔挺军服的男人毫无疑问的正是唯一的指挥官洛克。　
　　“您是文森特格里格先生，我听说了您的事情。”将军的表情严肃，使得年轻的摄影师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但随后洛克上将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或者说带上了苦笑更加合适些。他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文森特轻声说：“您不必担心，格里格先生。我之所以会同意您的请求，实际上也有我个人的一部分私心……”　
　　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上将的话。紧接着，门外响起了一个沙哑的男青年的声音：“上将，是我，伊诺。原二十八大队的注射已经结束，暂时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文森特露出了迷惑的表情，而这一幕恰好被转过身来的洛克上将看在眼里。“请进吧，中尉。”将军说着，一面对文森特解释，“这是我的副官，杰德伊诺中尉。”　
　　文森特有些局促不安地转过身，看着那个推门而入的军官。他原本以为那会是个严肃的中年人，或至少该是个有着古板而又刻薄表情的家伙。然而走进房间的却是一个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的年轻人。　
　　他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五六岁，相貌英俊，表情平静却又并非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散发着柔和的气息似的。连续的作战也对他造成了明显的影响，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下有着浓重的阴影。但那却似乎并不能影响到年轻中尉的情绪。他看上去很轻松，与文森特来时所见的那些紧张的普通军官有着天壤之别，就像是已然知晓了突破面前绝境的方法。　
　　“我十分惊讶，洛克上将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曾经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冷酷且不近人情的暴躁上司，我不清楚是什么促成了他的改变……不过，好吧，那不重要。　
　　“我是杰德伊诺中尉，洛克上将的副官，地球联合政府第二十八大队单机作战部队队长，同时也是这一次‘黎明行动’的负责人……格里格先生表示将留给我很多时间来录下这段影像，但实际上我并不太清楚该说些什么……　
　　“……哦，好吧，我也许可以说说现在的情况。我猜当你们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盖亚一号应该已经重新回到联合政府的控制下了。但愿如此。我们不能够保证是否能够有人幸存下来并将这三天来发生的一切公之于众，我想洛克上将他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做出录制这些影像的决定……不过似乎每
　　一个参加黎明行动的兄弟都会参与拍摄，所以这也许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难得的道别的道别。　
　　“就在几个小时前，幸存的单机作战部队的成员——包括我在内——都接受了新型药物的注射。我并不是很清楚它的原理，听起来似乎是可以通过对基因的修改大幅提升反射神经能力一类的。使用前我们很清楚它仍是实验品，很有可能对我们的身体造成未知的影响甚至破坏，但所有人都选择了接受它。毕竟我们将执行的这项任务的结局似乎注定了只有死亡，既然如此，如果能够让我们躲过更多的来自梅斯的炮火，击坠更多的梅斯舰艇，争取更多的时间的话……我们也很乐意接受它带来的一切。　
　　“再过几个小时，仍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单机作战部队成员将进行最后的一次飞行。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来自联合政府的援军即将抵达。那时候，我们会驾驶着盖亚一号上的单人作战机体冲回宇宙空间中，尽可能配合援军对梅斯舰队发动攻击。我们叫它黎明行动。希望一切顺利，它能够给这片绝望的黑夜画上句号。　
　　“是的，我们很清楚这样做的风险……从地面进入太空前，我们几乎就是梅斯舰艇的活靶子。但那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单人作战部队，接受了药物的我们有足够的自信避开一定程度上的攻击。　
　　“不过我也必须承认，我们或许永远无法回到我们所爱的人身边……但我希望看到这段影像的你们能够明白，我们并非为了死亡而战斗。即使最终将化作宇宙的尘埃，我们也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所爱的人能够平静地生活在我们所热爱的星球上。我们并非为了死亡，而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活着，能够拥有原本属于他们的平静的生活。　
　　“曾经有人向我提问，我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那时候，说老实话，我的确无法清楚地回答这个问题。在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很明白。作为孤儿的我所想要的，就是和那个我爱的并爱着我的人一起生活下去。但是后来，战争突然爆发，一切都变了……我的爱人随着月球居住地一起消失，而我也开始迷茫。　
　　“之后，我选择了留在军队中。我并不想说为了反抗残暴的梅斯人或是为了自由之类的口号式的东西，因为那时的我只是想要让自己不再忍受失去爱人的痛苦的折磨……我想要复仇，或者更干脆些的，我想要死在战争中，这样我就不必再去思考之后的事情。然而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改变了我的想法……也让我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哪怕最终会迎来死亡，我也将为了保护那些最平凡的人们
　　战斗。　
　　“格里格先生曾向我保证，只要他能够活下去，将会把每个人的影像送到各自的家人或是爱人手中。我想那就是我要保护的……当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家人，我的爱人，那么我要保护的，就是那些还没有被死亡撕裂的幸福。　
　　“这或许是个不切实际的可笑愿望，但我希望这能够实现。只要知道仍旧有我们所爱的人站在我们背后，那么战士们就将奋战到最后一刻……而那正是希望的所在。”　
　　屏幕上，黑发的年轻人平静地说着。他注视着镜头，表情有些生涩，似乎并不能完全适应这样的方式。他的眉微微皱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它们曾经是漂亮的宝石般的绿色，而现在却变成了野兽似的金色，瞳孔也如同猫科动物一样成了细细的一条缝。　
　　“这一次联合政府的反应比我们所预料的要更快……这是抢在链接被切断前从资料库中窃取的资料的一部分，是盖亚一号上一个名叫文森特格里格的平民拍摄下来的。”副官轻声向弗利德里希说明着，“另外，关于上一次作战的战场清理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回收到了一部分联合政府方的机体，我想也许能够为接下来的战斗提供可供分析的数据。”　
　　


　　　　☆、Chapter　11　幻影

　　第三代单人作战机体因为在其本身灵活度的问题上存在争议，现在已经很少有驾驶员会选择它了。更新的四代机型无论是操作难度还是对反应度的要求都更贴近一般人的能力，因此也被更加广泛地应用。　
　　不过对于很多指挥官来说，拥有一个能够驾驶第三代机体作战的队伍无疑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精英总是少数，因此也更受欢迎。　
　　而黎明行动中的绝大多数参与者，都选择了第三代机型。他们中的很多人原本都是从第四代入手学习的，但经过一整天的培训后，这些人已经能够坐在漆黑的机体中熟练地飞向星空，就仿佛那些精密的仪器与结构都是他们肢体的一部分似的。　
　　虽然结果依旧惨烈——三千人的队伍中，接近七成的机体都在脱离盖亚一号的引力前就已经被梅斯击坠——但那些自由地在空中飞翔着、如同飞鸟的敏捷身影，也足以给交战的双方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最终成功进入宇宙空间的几百台机体，就像之前作战计划安排的那样开始配合联合政府的援军对梅斯第六舰队发动了反击。时机恰到好处。虽然个头不大，但单人作战机体所配备的武器也具备着极强的杀伤力，成功破坏了许多梅斯舰船的武装。　
　　而当最终梅斯方撤回了他们的部队时，剩下的原二十八大队的单人机体已经屈指可数。更多的，则是在几乎长达一整天的作战中或者被炮弹击中爆炸，或者因驾驶员产生药物排异反应而失控坠毁。　
　　“目前已知的幸存者一共十四人。他们在降落后立刻被送往了联合政府的研究院进行救治，之后的消息还要等进一步确认。”副官将手上的资料翻到下一页，面无表情地读着，“十四人中的大部分我们都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克鲁斯萨尔森中士，乌兰泽尔科斯上尉，莱拉罗兹罗斯……”　
　　那些大概都是会被联合政府作为英雄宣扬的名字，听上去遥远而陌生的十四个陌生的名字。　
　　弗利德里希放下还未完成的报告，揉了揉眉心：“继续对盖亚一号和联合政府的动向进行监视，同时尽可能调查那十四个人的资料。”　
　　他有种不安的预感，那感觉来自未知的药物。　
　　在完成内部的突破任务、进入僵持阶段后，第六舰队就取代第四舰队成为了作战的主力。但那并不意味着弗利德里希会远离战场。指挥着自己的舰队进行辅助作战的他，同样也见识到了那支单机作战部队的行动。　
　　通常宇宙中的战争虽然听上去十分激烈和壮观，但实际上因为巨大舰体行动的限制，更多的时候它们的运
　　动应该说更像是一帧一帧的画面。而那支黑色的队伍却用迅速的反应和敏捷的动作改变了这一常规，就像死神一样飞快地在一艘艘舰艇间穿梭着，制造出细小的却是针对要害发出的伤口。　
　　弗利德里希尚不清楚联合政府是从什么时候进行了这样的研究，但他知道一旦这样的作战方式大规模地投入到实战中，那么目前的局势会发生不小的改变。　
　　不过还好，看上去这并不是一项成熟的技术。由于很快被新机体取代，第三代机体并没有像它的前辈们那样得到进一步完善，而是有着大大小小的毛病；而那些接受了药物注射的驾驶员们，似乎也并不能完全适应药物的作用。　
　　现在对于梅斯来说，只要能够抓紧时间，赶在联合政府完善这一作战方式前掌握绝对优势，或者开发出足以克制对方的手段的话，一切就都还能够在预定的轨道上发展。　
　　结束汇报的工作后，副官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办公室。在那之后，弗利德里希很快完成了他的工作报告。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不过此刻的弗利德里希没有任何睡意。先前连续的紧张作战对他的影响依旧存在着，要想恢复到正常的作息时间还需要一段调整。他叹了口气，又一次打开了那段模糊的影像。　
　　通过之前的调查，弗利德里希已经大致了解了地球一别后杰德身上所发生的事。　
　　就像他发出那份“礼物”前所预料的那样，杰德虽然明知道会受到怀疑，还是将自己的的推测告知了上将。那之后，上将在第一时间将杰德□了起来，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还是向盖亚一号发出了警报。至于那次突围的黎明行动，则是还处于他人怀疑目光中的杰德提出并主动要求参与的。　
　　——我们并非为了死亡而战斗。　
　　“但实际上你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弗利德里希低声自言自语着，“你依旧像从前一样愚蠢，杰德。”　
　　轻信他人。　
　　轻信善良的表象，并固执地坚持着这份信任。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了房间。空荡荡的走廊中除了他的脚步声回响着，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弗利德里希对于走廊通向的地方并没有在意，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自己的城堡中漫步着，时不时转过头看向外面漆黑的宇宙。　
　　而当他终于走到尽头时，只看见紧闭的冰冷的金属门。在附近的显示屏上确认了位置后，弗利德里希哭笑不得地发现，他竟然走到了技术区。　
　　他对于这一片区域的了解并不多，每次与负责人的见面也基本都是由
　　对方向他进行追加研发资金的说明。老实说弗利德里希并不怎么欣赏这些人，然而今天他却突然好奇了起来，想要见识这些占用了大批资金的家伙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顺利通过了身份验证后，他第一次踏进那片被银白色金属包裹着的空间。　
　　看守的两名梅斯战士显然对指挥官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在行礼后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听了弗利德里希“散步顺便参观”的解释后，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站了出来，提议在大多数技术工种已经休息的现在，他可以作为向导带领长官参观整个技术区。　
　　但弗利德里希拒绝了那名战士的意见，并让他们留在了门口。　
　　之后，年轻的指挥官悠闲地一个人进入了通道的深处。　
　　技术区的情形一如他之前的猜想。　
　　纯白的墙壁和地面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在白色的灯光下更显得整个空间无比冰冷。弗利德里希慢慢走过一条条走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却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