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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豆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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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手撑着地,吃力得睁开眼,却还是找不到唐雪见的影子。
思绪越发不受他自己控制,景天只觉得有什么在一点点餐食自己的记忆,每一口都叫他痛不欲生。
终于,脑中突闪一道霹雳让一切都变空白,景天在最后刹那想伸手抓住点什么,却只能任由一个影子愈走愈来远,连回眸也不曾留下。
不知何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一道阳光从窗户徐徐探了进来,猛然间只见背光处扭动着一只黑影,似乎突如其来的光让它躲不及防,以至于伤了一只角。
此时景天已然匍匐在地,头埋在臂间,冷汗徐徐滑落,耳背后多出了一滴红如鲜血的痣。
那黑影在景天身边绕了几圈,想靠近却又像在迟疑些什么,直到清烟又凝聚成带,徐徐盘旋着萦绕在了景天耳边,在发出几声犹如银铃般的嬉笑后,一下便钻入了他耳中,再无踪迹。
香气散尽,许久后景天才缓缓撑起了身子,迷蒙得朝四周望着,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菜牙,我终于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了,这次再不会让他抢走你。”
依旧是唐雪见略带得意的声音,只是这次却是近在咫尺。
景天敲着自己的脑袋,痴痴一笑,但转眼又莫名的站起身,继续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仿佛刚刚一切从未发生过。
雨后的艳阳笼罩了整间屋子,景天收拾完了东西,好心情得朝着窗外伸了伸懒腰,撇嘴一笑,转身打开了门。
而他没有看见的,是自己身后的影子里那多出的半边身躯,以及那一双犀利的长角。
传说这世上有一种魅,只栖息在人心上,靠吸食人的精气为生。被选中之人会愈来愈健忘,且暴戾之气日增夜涨,将心最阴暗的一面放大数倍,爱恨嗔痴都会变成最极端的情愫,就算伤人也不自知,直到宿主元神幻灭,此魅才会栖息到另一颗心上。
难道这真的只是传说?
抑或是不折不扣的真实……
世间的魅极少,而其中一只最后的宿主是位心无城府的女子,可惜她红颜命薄,死时才不过二十六。
此魅还来不及离开她的心,就被带上了黄泉之路。
这位女子的夫家姓景,闺名,唐雪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何德何能
“开饭喽!”
徐长卿放下手里翻了几页的书卷,好笑地看着景天从门边探出脑袋,手里玩转着把木勺子,一脸洋洋得意。
“喂,喂,白豆腐你怎么都不夸赞两句,亏我景大爷和那只大母鸡纠缠了好一阵儿,多不容易才烹了它!”
景天晃晃悠悠的跨进屋子,伸出另一只被啄得满身伤痕的手,在徐长卿面前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徐长卿无奈摇着头,见他着实被啄得不轻,不禁笑道,“怎么无缘无故想起炖鸡汤,其实每日青菜豆腐也就够了。”
景天不在意的哼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徐长卿的脸颊,猛地凑近了几分,戏谑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瘦,夜里头想偷抱一下,却老被你一身骨头磕得老疼。再不给你补补,这大冷天的谁给来暖被窝啊!”
这话从景天嘴里说出来,尽夹杂着调戏之情,徐长卿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捉弄,早已经是红霞满面,想拨开捏着自己的手却又怕弄痛他,无奈只得任由景天胡闹下去。
景天最拿手的事儿,自然是“得寸进尺”。
原本捏着脸颊的不轻不重的弹了下徐长卿小巧的耳垂,还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原本以为你当了掌门,性子会沉稳几分,哪里想得到竟还是这么傻,一点儿也经不起逗。”
徐长卿被弹得一个激灵,又见景天几乎贴在了自己身上,脸色早从绯红涨至通红,像只熟透的虾子似得拼命向后缩,一个不留神就朝后倒去。
景天眼明手快的挡在他腰上,哪里不知怀里的人的脸皮比纸还薄,但却还是总忍不住想逗他,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白豆腐才会变得多些真性情,不再像遥不可及的仙人儿。
徐长卿一头栽进了景天臂间,只感到缠在自己要上的手紧了几分,温暖的气息由之而来,有说不出安心。
忽然,景天蹭着徐长卿的面颊,轻声笑问道,“白豆腐,你说等我俩死了,会不会被那死阎王判进十八层地狱?”
“哎?”徐长卿微微一怔,全然没注意到悄然逼近自己唇边的气息,诧异道,“为何会这么问?”
“因为……”景天眨眨眼得逞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上了他的唇,趁着某人慌神之际,攻城略地。
白豆腐的唇非润丝滑,犹如三月的春水,景天用舌尖品尝着,仿佛啜饮一杯上等的好茶。
一切仿佛凝住于此,与前尘后世没有半分牵连。
待两股气息分开时,白豆腐早成一块几乎块断气的血豆腐,直深喘了几口,才缓过来气来。
“你……”
“我?嘿嘿,白豆腐,你该学着换气,不然非憋死自己不可。”
景天仍不死心的搂着徐长卿,只是眉宇间多了一点点愁,一点点眷,小声低喃道,“我犯了众怒,你也是逃不掉的,就算要下十八层地府,我也定要拉着你一起跳。”
原本想要说教的徐长卿靠在景天肩上,一时沉默下来,许久才冷淡回道,“喝完孟婆汤,谁还会记得谁。你要是那么轻易说死,我又何必下蜀山。”
景天放开手,余光略向窗外碧空长天,眼眸忽然一喜,笑道,“快瞧,居然下雪了。”
徐长卿顺着他的话朝窗外望去,只见片片晶莹从天而至,地上已湿了一层,泛着亮光。
“喂,白豆腐,其实有句话我一直都想问。”
景天歪头笑着,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边,“你为什么要下蜀山?”
木勺子死死抵在了案上,问话的某人神色一清,百年难得一见的正经。
徐长卿直直回望那双亮得出奇的眸子,手紧揪着衣袂,很快又放开,一字一句缓缓回道,“因为我想看看,十八层地府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啪嗒一声,木勺摔到了地上,景天摇着徐长卿的肩仰面大笑,“白豆腐,你真是……真是块白豆腐!”
“咦?”
徐长卿被他弄得摸不着北,却又忽然听见景天大喊了一声“不好”,便急急忙忙冲出了屋子,后一刻就闻见一股烧焦的气味。
“我的鸡!”
景天捧着一碗半焦的鸡肉愁容满面的挪到了徐长卿跟前,悻悻然道,“这个……那个……今天还是吃豆腐吧。”
徐长卿扑哧一笑,拣起一块鸡肉就往口中送,景天急忙喊道,“别吃啊,苦死你!”
徐长卿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碗,笑道,“苦?我吃着怎么那么香。”
景天心头一动,忽然间觉得老天待他确实不薄,如此玲珑剔透心儿的人,竟叫他给遇上了。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
☆、冥冥
春节将至,街头巷尾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喜庆的对联,好似在漫天飞雪中烧出一团火来。
忙碌了一整年,谁都想暂且放下心头的事儿,欢欢喜喜过个好年。
孩童们就显得更欢喜了,抓上一把红枣蜜饯,再拎几串炮仗,三五成群笑嚷着出门玩闹去了。
空场上原本闲置着的搭台子,此时却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管谁挤掉了谁毡帽,谁踩着了谁的脚。
一打听,原来是从京城来的祥云班子要在渝州城唱上三天,谁都想抢先一睹名角儿金小楼的风采。
永安当外,老仆正手捧盛着金漆的碟子,仰头看老板细细描画招牌上的字儿。
“老余,瞧瞧,这下可够气派够响亮了吧!”
景天甩着手里的狼毫,眉尾一挑,嘴角直撇向刚被刷完金漆的招牌,简直得意得就差当街吆喝了。
“好!好!招牌响亮了,咱们永安当来年的生意定会更红火!”
老余连连点头,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他高兴不是为这招牌,而是等了五年,终于把老板给盼回来了!
老余心里早把景天看作了自个儿子,雪见走的那年也正逢年三十,可怜整个永安当却是哀声一片,大大小小的伙计丫鬟都哭红了眼,谁都没能过个好年。
如今见景天终于能笑颜重开,欢欢喜喜得回到永安当,老余自然喜上眉梢,眼角经不住湿了几圈。
景天跳下架子,回头见老余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叹声道,“你这副样子叫上门的贵客瞧见了,还当永安当怎么亏待你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大不了年底的红包留个最大份的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老余提起衣袖抹抹眼角,哭笑道,“只要你别再走,老余我就什么也不求了。”
景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金窝银窝都比不上这儿,我自然不会再走了。不然永安当那么多的宝贝,指不定哪一天就叫你们给傻傻赔了。”
老余破涕为笑,连忙说道,“对对,永安当当然得要老板守着。”
挠挠头,景天朝热闹的街头张望了许久,老余见状笑道,“这上蜀山的路挺远得,走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徐掌门什么时候能回来。”
被料中了心事的景天也不脸红,反倒嘻嘻一笑,指着不远处的戏台子道,“他走前还说想听听什么是戏文,我原本还打算着去请个戏班回来,谁想到没几天功夫,这唱戏的就自己来了。”
老余顺眼望去,“听说着祥云班的台柱儿名气大得很,连京城里的王爷请他去唱,也得瞧他乐不乐意。这次能跟着戏班到咱们这唱一出,还真是难得的事。”
景天咧嘴一笑,“既然是名角儿,心气自然比常人高些,不过,我倒挺想会会这连王爷也请不动的尊架儿。”
正说着,忽然只听见一声惊天巨响,那处戏台子间就窜起几丈高的火来,上头搭着的幡啊布啊,一下成了火条子,向四走蔓延开来。
“走水啦,走水啦!”
这东街西巷的邻里听见了呼喊,赶紧都提着水桶,簇拥着跑向戏台边,拼命扑着火,将被烧得不轻的人给抬走。
“老余,快去把老板娘留下的伤药找出来。”
景天眉头一紧,吩咐完了老余就往戏台奔去。
刚靠近些,景天就猛然察觉到一阵妖气,抬头一望,果然戏台子上方还宁绕着团团黑气,隐约有利爪伸向下头的众人。居然敢在景大爷眼皮底下作乱!
景天冷哼一声,撩高了袖子跺着脚,三步并作两步得赶到了戏台,朝天大声嚷道,“死妖怪,别藏头藏尾得,见不得人啊是不是!下来,让本大爷来好好会会你!”
那妖怪在天上又盘旋了几圈,果然猛得朝景天冲来,利爪闪着白光,阴狠无比。
景天微微一侧身便躲了过去,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劈在了它身上,打散了围绕着的黑云。
妖怪长嘶一声,扭动着长尾直瞪向景天,亮出口中利齿,眼见就要咬向景天的脖子。
一提气,景天跃至半空,重重一脚踩在那妖怪的头顶上,连打着踢了数下,直打下了几颗利牙。
妖怪吃痛一躲,长尾向四周人群狠扫去,景天大惊,赶忙抽出白豆腐留下的长剑,直劈下去,将尾巴斩断了大截。
这一劈,着实打在了妖怪的痛处,它狂扭了数下后嘴一张,忽然就吐出一大口黑气,模糊了四周的视线。
景天伸手遮住眼没留神脚下,瞬得就被断尾扫到一边,重撞在墙头,胸口顿时大痛。急忙睁开眼,就瞧见那妖怪的背后隐约多了个影子,似乎正提着红缨长枪朝妖怪的头刺去。
“小心!”
可惜持枪之人只是平常人,一下就被妖怪反身重咬一口,甩出了数丈远。
景天的怒气终于被提起,抽起剑,一跃而上刷刷数下就又斩断了数截尾巴,其中一剑还直刺咽喉,顿时黑气大作。
“喂,你没死吧!”
趁着妖怪分神之际,景天赶忙扶起刚刚被甩出之人,见他虽遍体鳞伤,但至少还有气,不禁松了口气。
“你……背……后!”
忽然,原本躺倒在景天手臂间的人眸色一变,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景天狠狠推开,迎面就是一记重击。
只见那妖怪匍匐在地,嘶哑咧嘴得望着两人,温热的血气似乎让它更为兴奋。
接连两记重创,那人早躺倒在了一边,血浸没了周身,惨状连连。
景天低沉着头,手中之剑铮铮作响,似乎在催促着主人出手。
戾气绕身,景天眸色几近冰点,甚至带着一点疯狂。
冷冷相望,那妖怪竟微微一缩,显得胆怯起来,断尾不住来回扫动。
剑一转,飞身就往前刺去,那妖怪虽提手迎击,却依旧挡不住攻势,连着掌心被刺穿了胸膛。
“你!找!死!”
一字一句,咬牙吐出。
景天将剑连转了数圈,直到将把妖怪劈成了两半,却还是没有停手打算。
他看不见此时的自己,额间弥散开的是几条狰狞的红痕,自耳后一直连到眉心,更有向下而去的趋势。
连着几记狠刺,那妖怪早已散成了几块,却见景天犹如着魔般停不下手中之剑,直到眼前之物烟消云散,才缓缓回过神来。
刚刚的一切都如梦境般,再记不起丝毫。景天扶着额头,心口回荡着说不清的暴烈之情,犹如压不住的沸腾油锅。
“老板!你没事吧!”
远处,老余战战兢兢的跑到景天身边,见他只受了些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景天深吸了数口气,暗暗念着清心咒,才把萦绕心头的戾气散尽。
“快去找大夫来永安当!”
回头见到倒在血泊中的那人,景天急忙将一粒保命丸塞进他嘴里,起身将人抱起,往永安当跑去。
冥冥中的相遇,只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善缘。
而另一种,是孽障……
作者有话要说:
☆、金小楼
清早的雾气还未散尽,皓雪在石阶上铺了厚厚一层,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显得格外突兀。
院子最南边的屋里,景天抖缩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寒意让他立马清醒过来。
似乎白豆腐走的这几日,被子总不会安分得盖到早上,每每醒来,总觉得这年的冬天真是够冷的。
挣扎了一番,景天才好不情愿的摸过枕在脑袋下的衣衫,朝手心哈了几口热气,急急将自己裹结实。
天还未大亮,只有东方透着很淡很淡的红晕,几丝细云被映衬得格外秀气。
每日煮饭的余大婶怕是还在好梦,灶头上只留有几只隔夜的馒头,却早冻得比石头还要硬。
景天见找不到能填饱肚子的吃食,无奈灌了几口凉水,蹦跳着回房拿了些细软,心里嘀咕着也不知早摊摆没摆出来。
门刚被推开一条缝儿,冷风就迎面袭来,景天哆嗦着窜出门,脚步却又忽然在廊外止住。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景天虽不常听戏,但对戏文还略有耳闻,而此时从不远处传来的,正是《贵妃醉酒》里的名段儿。
眨眨眼,景天有些诧异得走到后院边,几根枯枝间翩翩然的,正是前几日救回的人儿——祥云戏班台柱子金小楼。
“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
这出剧为花旦做工兼唱工戏,纯以身段软柔见长。惟识者见之,甚觉其无谓。且亦形容太过,若遇恶劣之花旦演之,则每每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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