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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鬼雨惊飞-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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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了饭来堂上坐,大漠里的妹子爱哥哥,我的小呀金莲呀,爱哥哥……”
  雨化田轻柔地咿呀唱起,和在秋月楼听戏入神时哼唱一般,声音弯弯绕绕,小调的歌词虽然粗鄙,但经他口倒唱出了几分雅致。
  马进良索性硬着头皮学唱,他总算明白了雨化田缘何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朝中的头把交椅:成大事者,扮得了乡野村夫,唱得了浪曲小调,能屈能伸,能文能武,能收能放;状元才,英雄胆,比铜墙厚的一张脸。
  雨化田还不时敛眉挑他的刺:“蠢货,调错了,重唱。”
  马进良得了那“万分之一”的脸皮,觉着以后再遇东厂的番子,一开口就能唱他个七零八落,兵不血刃,着实妙招。
  大堂里还有许多江湖人在喝酒畅谈,雨化田估摸着时辰已到,眼神忽然凌厉,吩咐了马进良几句便让他翻窗出去,正好落在客栈的马棚边。
  督主站在窗边望他,目光忽又飘远,只听暗夜里有人高唱着走近马棚,唱的不是别的,正是雨化田纸上写的另一支小曲儿:
  “八月十五庙门开,各种蜡烛摆上来,红蜡烛红,白蜡烛白,小妹我一把攥不过来,攥不过来~”
  马进良听这嗓音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哪里听过,思索间来人走得更近,借灯光看清是个女的,不过轮廓较平常女子要深,皮肤也黑,在这边关大漠倒别有一番风情。
  马棚旁就马进良一人,他站在空旷的土地上一时间不知所措。
  “哎呀这位大哥,夜里不喝酒也不睡觉,跑出来看我点蜡烛呀?”女子言语间靠近马进良,媚眼连飞、风情万种。
  马进良心道这大漠的女子身量骨架也比中原的要大些,那人站到他面前,只矮了他半头。
  客栈里的江湖人正闲得无聊,听见外面有来事的,一个个凑到窗边开始看热闹:
  “哪儿来的骚娘们儿,唱得我骨头都酥了。”
  “长得不错,那位兄弟别傻愣着啊!”
  “她要点蜡烛赶紧让她点!攥不过来我这边还有一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里顿时更添喧哗,许多人哄到窗边看热闹,女子见马进良拿不定情况,又开口唱小曲儿,中途一只手掠过对方的额头:“……你这脑门儿,生得好。”
  马进良心中一凛,一把捏住女子的手腕。
  “哎哟!来了来了!”
  起哄声更大,马进良突然听见一声“对歌!”转头一看,是雨化田在人群里推波助澜,但督主已不在他俩的房间,而是从另一个窗口探出头来,他朝马进良一笑,倏忽又施展轻功飞身不见。
  现在没人会注意雨化田的踪迹,都在窗边围观马进良和那个小娘子。
  “对歌对歌!”人群听见刚才冒出来的提议跟着起哄,女子一只脚勾上了马进良的腰身,马进良伸手捏住对方大腿,脸皮早己化成了铜墙铁壁,开始对唱:
  “喝碗酒来撒泡尿啊,大漠里的汉子爱妹娇,我的小呀金莲呀爱妹娇~”唱罢另一手捞过女子的腰身竟把对方横抱起,围观的江湖人看到精彩处,大笑不绝。
  “兄弟!趁豆腐还热赶紧吃了!”
  马进良也学会了,对背后人群大喊:“放心,小弟这就让她点蜡烛!”说完横抱女子进了马棚,众人的哄声似炸雷一响,目送那俩人进马棚的身影消失,又喝酒讨论了片刻,闹哄哄快大半个时辰还没散。
  马进良躲到角落放下女子,两人俱是一阵嫌弃。
  “他妈的,老子明天的饭省了!”女子一脚踢开马进良,掀裙蹲到地上,大咧咧毫无刚才的风情。
  马进良发现自己跟这人不对付,不愿跟他多言,于是回道:“田兄给你选的衣服挺合身的。”
  “我呸!谁知道他自己是不是试过!反正身量跟我像!”
  马进良目光一寒,伸出手就要打他:“田兄岂是你能说的!”
  卜仓舟往旁边灵巧一让,正经许多:“别动我,小心迷药。”
  马进良想起上次在雨化田府邸,便负手与他对谈:“你倒是忠心帮他做事的。”
  “忠?比不上你忠。况且我这人从不做没利的买卖,今晚一闹,我出了丑,他也要给我要的消息。”
  “探客栈的底?”
  “只许你们探,我就不能探?!”
  马进良与他并排坐下,忽地将一垛草料扔出马棚,卜仓舟恨恨剜他一眼,没奈何捏嗓子喊了声:“唉哟!死东西!轻点儿!”客栈里的人听到动静又是一阵闹,看来今晚消停不了。
  卜仓舟言语间鞋里刀锋出,被马进良扣住脚,两人暗中交手,外面来人见了草垛不禁笑道:“还挺激烈。”
  “督……田兄。”马进良停手,起身听令。卜仓舟还没打够,被雨化田拦住,他凑到卜仓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卜仓舟听完消息,临走朝马进良呸了一声:“后会无期。”一掀裙角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马进良能听见雨化田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懂那两人说的什么。
  “大良辛苦了,回房。”雨化田未曾多言,他轻功俊,与马进良几个翻身无声无息又回到上房。
  第二天下大堂,堂里的人见到马进良都开他玩笑,马进良记住“脸要铜墙厚”,笑着一一回敬了,雨化田也不时回应众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来日我这傻兄弟成亲了,点满堂红蜡烛,就在龙门客栈办喜事,各位都是媒人。”
  堂内哄笑,一来二去两人倒和这班萍水相逢的江湖人混了个一团和气,谈天说地各种消息都出来了。
  “你们看这天,不出七日,黑沙暴便会来。”一个江湖客听雨化田问起龙门的天气,随口道。
  “黑沙暴?”雨化田喝口酒,又给马进良斟一碗,好奇打听。
  江湖客故作神秘接着讲:“你不知,这黑沙暴每甲子一轮回,天有异象,非灾即瑞。”
  “灾在哪儿?瑞在哪儿?”马进良问起,眉心的川字如往常。
  “灾,就是大沙暴,沙暴一来,出不了关,会被埋死在这。这瑞……到现在都没人说得准。”
  雨化田反问:“何以见得?”
  “你要是不想活命,到时候跟着黑沙暴走一遭不就懂了?我也只是听说有‘瑞’,没那胆子以身试险,”江湖客摇头不再提起,端起酒高声道,“大家都是过客,遇见即是缘分,来,干一碗!”
  一人提议,满堂的人随之举杯,雨化田望一眼马进良,对方也在瞧他,两人相视而笑,碰过酒碗酣畅饮下。
  “大良以后若要成婚,就选在龙门关如何?”雨化田放下酒碗,不经意一句,似有些醉意。
  马进良点头:“我听田兄的就是。”
  尔后又是觥筹交错,龙门黑云压城,将来之事,未知是灾是瑞。

  冰火

  (1)冰
  龙门的风沙大,客栈仅有一家,歇脚的人许多停在了几十里外的驿站,卜仓舟顾不上换装卸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赶回驿站。顾少棠和常小文在等他的消息,他抹抹脸上的妆,唇脂的红色霎时乱了套,胡乱地漫出唇际边缘,有些延伸到脸颊,前一刻还是大漠美女,转瞬间狼狈又滑稽。
  衣服没必要换,妆也没必要卸,他要让顾少棠和常小文瞧瞧他有多狼狈,有多狼狈,就有多卖力;那两个人看出他卖力,就会信他更多。
  驿站灯火通明,驿站的主人此时却是不在的——恐怕除了他和马进良,没人知晓雨化田现在正在几十里外的龙门客栈。
  卜仓舟拴好马匹,进屋前故意把发髻弄得更蓬乱,嘴巴撅起,一副很委屈又很了不起的样子——总归是他平素在人前的表情,沉静的眼神登时活泛,像沙漠绿洲中的流水。
  “可累死老子了!”他提裙临门一脚,学了些顾少棠的气势。
  屋内的人围坐烛火前,常小文见他的模样先忍不住哈哈大笑,皮囊里的酒泼洒,有几滴溅到顾少棠的袖口,顾少棠嫌恶地瞟她一眼,开口沉声问卜仓舟:“底细探出来了吗?”
  卜仓舟顺手关好门,乐颠颠地汇到桌边摇头晃脑开讲:“好说,我是什么人?两个时辰未到,统统摸清……只是手段稍微龌龊罢了。”
  顾少棠嘲讽:“你何时出过不龌龊的主意?”
  卜仓舟连连摆手:“千万次龌龊加起来比不过这次的,我垫着一张易容都觉得老脸无光了。”
  “这次倒是脸皮薄了?”常小文伸手撩他下巴,被卜仓舟皮笑肉不笑堪堪躲过,又拿闪烁不定的眼神望向顾少棠,弄得顾少棠竟有些不好意思,重重咳嗽两声。
  卜仓舟似是了然,眼神一转开始讲所探所得:“这次请了两位江湖上的兄弟帮忙,用了几招兵法,声东击西、‘美人’迷眼,神不知鬼不觉。”他说着,指了指脸上可笑的妆容,容不得半分掺假。
  常小文撑住下巴,一手把玩小辫子:“甭管你那龌龊交易了,我想都能想个七八成,爽快地直接说消息。”
  “消息就是,老柴没有骗我们、是真心与我们交易。客栈里确有地道,且每屋的床铺都有一处机关通往秘道,只不过这秘道不止一条,弯弯绕绕十分复杂,也许待我们与他们汇合时才能进一步一探究竟。”
  卜仓舟眼神闪躲,说话藏了两分,而那两分,恰巧是最重要的。
  顾少棠生气,一个甩手作势要打他:“这些我们之前都知道,你白费了龌龊主意,净探些没用的屁话回来!”
  卜仓舟瞪眼:“起疑的人是你!让我探的人也是你!现在灰头土脸回来告诉你消息要打我的人还是你!什么道理都让你占了,还他妈有没有王法!!!”
  “老娘就是王法!”顾少棠气急拍桌,常小文识趣闪到一边隔岸观火。
  “好!你是王法!老子还不干了呢!一句话!分手!!!”卜仓舟也拍桌子,气焰当仁不让,吹胡子瞪眼撕破脸,和顾少棠一阵电光火石狠狠对视。
  “痛快!分手就分手!!”顾少棠抽出靴里匕首割断袍袂扔到卜仓舟脸上,“从此以后,不谈感情,只谈买卖!”
  “就此约法!!!”卜仓舟一怒之下收了袍角,气呼呼蹲到墙根。
  “两位怕是之前就没好过,”常小文观战多时笑道,“哪有情人分手用兄弟割袍那一套的,这下分了,倒也清净。”她说完又悠然坐回桌边独自饮起酒来。
  顾少棠忿恨,摔门而去,留下满屋真真假假的痴怨。
  卜仓舟望常小文一眼,忽然也笑:“你是明白人。”
  “都是为财而来。”常小文江湖人称夺命无常,杀人又快又狠,连带平时的话语都仿佛带着毒。
  (2)火
  那厢风里刀和顾少棠分了手,这厢马进良和雨化田共骑一匹马。
  雨化田有钱,相中什么就买什么,离客栈前买下一匹良驹,他水葱般的十根指头抚过马鬃,脸上露出心意顺遂的微笑:“我还是习惯骑马。”
  马进良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阵挂不住:“咳……那……骆驼呢?”
  “拿绳系好一路随行吧。”雨化田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居高临下瞧他。
  “田兄,只有一匹马,我去骑骆驼?”
  雨化田轻夹马肚,马领着后面两只骆驼慢慢开始行路:“不骑骆驼,骑马,只有一匹。你若不想共乘一骑,可以走回去。”
  马进良看见对方的背影被马颠得惬意地微微左摇右晃,心想督主的令不容犹豫,若现在不坐上去,怕真要走几十里冤枉路。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身跃到雨化田身后,身体莫名有些僵直。
  马蹄在沙漠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蹄印,雨化田又骑了一会儿,把缰绳交由身后的人。
  “我累了,歇息一会儿,你好好驭马。”说罢毫不客气地往马进良怀里一靠,舒舒服服地闭眼休息,如同暂寐的懒狐。
  雨化田让他共骑一匹马,打的大概就是这个主意。
  马进良苦笑,双臂越过雨化田牵好缰绳,怀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份量压着心肝脾肺肾——那人任性得理所当然,脸皮也比铜墙厚出不少。他低头细瞧雨化田的脸,易了容很是陌生,只有轻微颤动的眼睫还有几分熟悉。
  越平静的时刻过起来越快,马进良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如斯感受了,所以虽知雨化田任性,还是任由对方胡来,现在身在异乡,又生出些相知相伴、不寻常的温暖。
  “进良。”雨化田唤他,似在呓语。
  马进良正胡思乱想,冷不防被打断:“……嗯?啊,是,督主。”
  “嗯嗯啊啊的吞吐什么。”
  “属下望见大漠风光,一时入迷。”
  雨化田笑起来,马进良感觉怀里有轻微起伏,督主的一呼一息他都能感受到,贴合到让人尴尬。
  “……我记起一件事……”他伸手摸摸马进良的脸颊,又沿着对方的脖子一路摸到肩膀,借力调整了下姿势,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将头枕在了马进良的肩头。
  雨化田接下来说的话,每个字都湿漉漉地钻入马进良的耳朵,贴得太近,马又颠簸,他的嘴唇时不时就会擦到马进良的耳垂,几番下来弄得马进良耳根通红。
  雨化田十成十是坏心,故意的。
  “进良不用紧张……上次说的县官那故事,我讲过还有下半截……你听着就行,注意看路。”
  他说是如此,一只手抚上马进良的大腿,捏了捏对方精健的肌肉,笑容更深。
  在这荒漠里就乱了神思,不妙。
  马进良手臂收得紧了些,他要努力看路,还要听雨化田讲话,又要受对方撩拨,西厂的大档头真是不好当。
  雨化田闹过了收回手,双唇仍是贴得极近,一字一句震入马进良的脑海:
  “县官上任后又细细勘过龙门地形,他懂堪舆,看出此地有龙脉。哎,你别乱动,听我讲完……他命人凿地引水时动了几株枯木,怎料地下冒出来一股红水,却是凿到了龙脉,果然应了他之前给鬼门改的新名。‘龙门’一地,是飞升成龙所在。”
  雨化田每讲一字,声音就冷下去一点,讲到最后已和刚开始嬉闹的语气大相径庭。
  马进良冷静下来,沙软,马蹄不稳,心神仿佛也受了动摇:雨化田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讲这么多。
  督主彻底靠过来,光洁的额头抵着他的脸颊,有气无力的样子。
  怀中人像来时一样凝望沙漠,马进良不用低头看也知道,因为他的心肝脾肺肾被压着,雨化田做什么,他能觉出。
  “……后来,西夏在此定都,取名‘黑水城’,最后被蒙古灭国。”
  大漠一片苍凉,再也看不出百年前的风华。
  雨化田语落,马进良不知怎的,心中也涌出怅惘,驼铃应景作响,似乎给百年前的繁华末尾作注。
  “大漠黄沙埋白骨。”由马进良再次叹出这句,有几分怀古之意。
  “一国都能被灭,何况人生如蜉蝣蝼蚁;你说我们,又该如何收场?”
  长河落日圆,大片金红映入雨化田的眼。
  马进良噤声,半个字也答不出。

  交锋

  马进良猜测:赵怀安死与不死,根本无所谓。
  雨化田揽下赵怀安这摊任务、借口发兵剿刺客,手上有了兵权才是真。不过赵怀安跟泥鳅似的滑得很,雨化田又如此心高气傲,他以守为攻等了许久都没动静,就算是陪赵大侠玩儿一场大的,雨化田也有些不耐烦了。
  设了素慧容一个饵不够,还要再铺线撒网,他不信一个小小的江湖剑客能搅起多大的风浪。
  谭鲁子一早领了继学勇和赵通听令,雨化田双手交叠端坐着,绕在手上的菩提数珠映衬黑金的蟒袍,少了禅意,多了杀意,座上人的清冷与往日的大不一样。
  雨化田是一只待猎的鹰,如果从前试翼是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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