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崛起与没落-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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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赤兀鲁思〃和〃旭烈兀兀鲁思〃的情况则大为不同。他们的领土，与蒙古高原或者中原地区相隔太远，而且在漫长的历史时期里，这些〃兀鲁思〃所代表的地区，和帝国本部从来没有太密切的联系，即使有来往，也不是那么频繁的。而这两系的首领和帝国大汗的关系，原本也是很微妙的。　　　

　　早在成吉思汗的时代，术赤就因血统不明，受到父亲和二弟、三弟的轻视。1221年，玉龙杰赤围城战的时候，察合台为副帅，老是跟身为主帅的术赤唱对台戏，延误了战争的进程，后来术赤的主帅位置为窝阔台代替。这一战后，术赤回到自己的营地，直到死前都没有再参加过父亲领导的战争。以至于当一个〃以病为由，借口不战〃的谣言传来时，成吉思汗疑心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在密谋反对他，于是向术赤的营地送去处死的命令。当大汗的汗令到达之时，人们才发现术赤已经去世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可以说明术赤系在帝国中的地位，这也许是术赤系诸王对于帝国事业不那么热心的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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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转瞬即逝……蒙古帝国（34）　　　　　　　　　

　　拔都之拥立蒙哥，只不过是对西征中贵由的侮辱所作的报复罢了。拔都弟弟别儿哥即位之后，〃术赤兀鲁思〃宗王对于蒙古本部的事务，尤其是汗位的继承，似乎就没有多少过问了。他们更多地把目光注视到自己的邻国。别儿哥为了同旭烈兀争夺高加索地区，开始与埃及建立联盟，由此发展了与它的贸易关系，穆斯林文化也开始影响他和他的臣民。他曾经谴责旭烈兀：〃他洗劫了穆斯林的所有城市，不征求亲属们的意见就处死了哈里发。在安拉的庇护下，我要他解释为何屠杀无辜！〃另外一方面，术赤系宗王和他们带领的蒙古人，　　　

　　因为来到钦察草原的关系，逐渐被人数更多的当地人……钦察人所同化了（正如忽必烈来到中原地区，慢慢推行汉法一样）。他们在各方面，更像是一群钦察人，而不是蒙古人。所以，他们不再以〃术赤兀鲁思〃而闻名，更适合于这样的名字：〃钦察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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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得知蒙哥大汗去世的消息后，旭烈兀中断了西征，率军朝蒙古进发。他是拖雷的第三个儿子，与蒙哥、忽必烈、阿里不哥，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在行军的路上，他很快了解到，二哥忽必烈和幼弟阿里不哥各自通过忽里勒台选举为大汗。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支持哥哥忽必烈，或者支持弟弟阿里不哥。旭烈兀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清楚谁最后将会取得胜利。所以他把赞成票投给了忽必烈。这一举措，得到大汗忽必烈的嘉许，忽必烈再次确认了旭烈兀在波斯等地的权利。　　　

　　汗位问题既然告一段落，旭烈兀转而经营自己的〃兀鲁思〃。在他统治的广袤区域里，居住着众多的人民，数量远在蒙古人之上。他们是波斯文明和阿拉伯文明的创造者，大多信仰伊斯兰教。旭烈兀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他在首都附近修建了天文台和图书馆。他带来中国的医生和医书，不经意地发展了阿拉伯人钟爱的医学。他虽是个佛教徒，但对伊斯兰教和景教也加以保护。所以他去世的时候，亚美尼亚的基督教会曾经这样深情地哀悼他和他的妻子：〃基督教的两颗巨星〃，〃又一位君士坦丁，又一位海伦〃。不过基督的信徒们在旭烈兀〃兀鲁思〃中间并未占据足够的分量，数量占绝对性优势的是穆斯林。旭烈兀之后几十年内，伊斯兰教逐渐成为国教。　　　

　　旭烈兀和叙利亚穆斯林的争斗是〃旭烈兀、兀鲁思〃伊斯兰化过程中一个小小的插曲。1260年，以〃为怯的不花报仇〃为名，旭烈兀派出一支蒙古骑兵，在　11月的最后几天里越过幼发拉底河，进入叙利亚。但是在　12月的第十天，这支队伍又被赶回。之后，旭烈兀旨在复仇、征服叙利亚的企图，都被埃及马木路克军击败。这是因为马木路克军有一个强大的盟友……〃术赤兀鲁思〃首领别儿哥。促成这个联盟的是马木路克苏丹……穆斯林心目中的英雄拜伯尔斯。　　　

　　他是一个钦察突厥人，同时也是一个穆斯林。这点拉近了他和统治钦察人、倾向伊斯兰教的别儿哥之间的距离。1262年，伊斯兰教的战士别儿哥向赞助景教的旭烈兀宣战。作为反击，旭烈兀在当年　11月到　12月，通过高加索边境的打耳班关，侵入别儿哥的钦察领地，但是不幸落败、退归老巢。之后，察合台系宗王们又在阿姆河边境骚扰旭烈兀的子孙们。〃旭烈兀、兀鲁思〃在幼发拉底河、高加索山、阿姆河三个方向，牢牢地被马木路克、术赤系、察合台系扼制，疆域因而确定下来。　　　

　　旭烈兀和术赤系、察合台系之间的内战，以及术赤系和马木路克穆斯林的联盟，反映了整个蒙古帝国的一个问题：黄金家族的各分支已经不团结了。他们不再把整个蒙古的事业，看成自己唯一的事业，而是把目光和心思紧锁在自己的兀鲁思上。他们尽管名义上仍然服从中国的大汗，但实际上已经是独立的国家；尽管他们仍然接受大汗的册封，但不过是走走形式，每个〃兀鲁思〃都自动生成继承人，而这样产生的继承人，无一例外地得到元朝大汗的册封；尽管大汗的即位仍希望得到整个黄金家族的赞同，但是产生大汗的忽里勒台，已经没有了术赤系、旭烈兀系的代表，顶多不过是大汗选定后，派人到两边征求同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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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转瞬即逝……蒙古帝国（35）　　　　　　　　　

　　这就是蒙哥去世以后　〃四大兀鲁思〃的大体情况。我们已经很清晰地看到：作为蒙古本部的蒙古高原已经失去了帝国的中心地位，对于蒙古的大汗、四大兀鲁思的首领们都失去了号召力。占据帝国本部和中原地区的大汗成了中国的皇帝、数个中原王朝的继承者；占据中亚和西域地区的察合台、窝阔台两系，仍在和中国皇帝们，为大汗之位争斗不休，不过各自的首领们，已经不再听从名义上的大汗、实质上的中国皇帝们的命令。中亚和西域这块地方，仍然和过去一样，在乱糟糟的情形中和中国发生持续不断的纠缠。　　　

　　术赤系的首领们则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钦察草原上，统治着众多的钦察突厥人；旭烈兀的子孙们占据着波斯和阿拉伯的国土，发挥阿拉伯文明和波斯文明的余热。这两大系统的宗王们，名义上仍然承认元朝皇帝的大汗地位，但是心里并没当成一回事，还是各自过各自的。术赤系和手下的蒙古人，过起了钦察突厥人的生活，和他们渐渐没了区别。旭烈兀系也是如此，诸王们定都在波斯故土，渐渐成为波斯人的一员，建设天文台、发展医学、赞助文明……蒙古本部和〃四大兀鲁思〃不再是一个统一的帝国，它们如果被分别称为中国元王朝、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可能更合适。　　　

　　成吉思汗曾经希望把他的政令推及到马蹄所到的地方，后来果然做到了。　　　

　　但是在帝国推进的同时，蒙古人的内部渐渐发生了变化。选举大汗的忽里勒台逐渐成为武力的角斗场，蒙古的传统被一点点抛弃，直到忽必烈把大汗选举变成空洞、不完整的形式。结果，术赤系和旭烈兀系的首领们不再重视忽里勒台，不再像拔都、旭烈兀那样，为某位大汗的逝世停下征伐的脚步，打乱自己的事情。他们只会友好而冷漠地表示：我们举双手赞成大汗的即位。成吉思汗的札撒不再出现于黄金家族的聚会上，因为黄金家族已经很难聚集起来开会，他们喜欢并且习惯各忙各的，即使在蒙古本部的王室聚会上，札撒也失去了根本大法的地位，以至于记录它的文字彻底消失。蒙哥大汗试图收回征税权的改革，也没有了下文。帝国的直接继承者……元朝的皇帝们，压根没有了这样的奢望，于是帝国对〃四大兀鲁思〃经济的管理，也就成了空文。　　　

　　既然帝国本部、〃四大兀鲁思〃背叛了帝国的传统，而采纳新的制度。既然新制度下的帝国继承者元朝失去对〃四大兀鲁思〃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上的控制，那么还有什么样的理由，把它们称作一个帝国呢？　　　

　　1260年，蒙哥大汗去世，127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盛极一时的蒙古帝国，就在这短短的　10年里，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了，遗留下名为中国元朝、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的陈迹。　　　

　　4。第一个全球帝国的尝试与失败　　　

　　1999年　6月，韩国总统金大中说：〃有人认为，由于有了蒙古人，人类才第一次拥有了世界史，而蒙古人的倔强不拔、勇猛无敌精神和机智敏捷的性格却塑造了伟大的成吉思汗。同样，我也赞成一些人的评价，网络还未出现的700年以前的蒙古人却打通了世界各国的关系，建立了国际往来关系。　〃　　　

　　让我们暂且忘却蒙古人的野蛮屠杀，平心静气地看待他们，将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民族曾经缔造了一个这样的帝国：它的疆域从辽阔的太平洋到狭长的波罗的海，从寒冷的西伯利亚到炎热的波斯湾，它的居民分属于　50多个民族，却都遵守相同的典章制度，一度服从于统一的政令之下。在这块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里，一个美丽柔弱的少女，只要获得大汗颁发的许可证，就可以怀揣一袋金子，安心地四处游历。这是一个商人们梦想的舞台，在此之前，没有人可以想象，这片辽阔的土地能够成为一个开放而且统一的市场。蒙古帝国实现了这一点。　　　

　　它带来了一个空前广大的商品产地和市场，它削平了阻碍东西文明交流的壁垒。东西方之间的交往开始频繁，距离开始缩短了。造纸术和印刷术传入西方，　　　

　　文化教育开始普及，从而将整个欧洲文明从神学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蒙古人一声炮响，送来了火药和火器，经济实力强大的资产阶级开始用大炮轰塌贵族的城墙，用强弩射穿坚实的盔甲。从此欧洲结束了封建时代，走入资本主义时代。指南针的输入促进了西方航海业的发展，以后才有哥伦布等人的远航。而哥伦布等人的远航又源于一个意大利人在蒙古帝国的游记。西方特别是西欧，因为蒙古帝国的出现，开始从睡梦中惊醒了。　　　

　　但是这样辉煌的帝国，如何又忽然地在蒙哥大汗去世后的　10年里分裂了、没落了？这首先得要回答另外一个问题：蒙古帝国如何能够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取得如此巨大的辉煌呢？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成吉思汗为首的蒙古人的野蛮。也许这听来很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蒙古人之所以能够促进东西方文明的交流，恰恰是因为他们本身的野蛮。为什么这样讲呢？　　　

　　帝国辉煌的根源，在于它广大的疆域和统一的政令。而这些特点的实现，又在于蒙古帝国持续不断的西征。蒙古人不同于其他民族，他们的文明实在太过落后，征伐过程中很难明白所到之处文明的重要性。他们只是一味地将古老的文明中心加以掠夺和焚毁，他们只是一味地将曾经抵抗的或者仍不服从的人们当作禽兽般屠杀。尤其在阿拉伯世界，城市被焚毁了，运河堵塞了……好多昔日繁荣的地方，成为无人搭理的废墟，直到　20世纪才恢复。既然蒙古人给予昔日的文明和承载它们的地方以致命的打击，他们就可以顺利地推行自己的制度和政令，让征服的广大区域统一在同一个政权之下，服从同一个命令。　　　

　　但是，文明和野蛮的较量是长期的，野蛮一时取胜而文明必将取得胜利。当蒙古人的马蹄停下来时，波斯文明、阿拉伯文明、中华文明……统统开始复兴了。马上可以得天下，但不可以马上治理它。当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希望停止破坏，进行建设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过野蛮，自己的经验太过缺乏，不得不转向征服者们求教，于是作为征服者的蒙古民族最终让被征服民族的文明所征服了。所以那些散居世界各地的黄金家族，无法再次遵循成吉思汗创立的法律，无法再服从大汗们的命令，而是作为独立的汗国开始出现了。　　　

　　另一个导致帝国分裂没落的因素是纯粹技术上的。成吉思汗为着政令的统　　　

　　一和通商的便利，曾经将中原的驿站制度推行到帝国的主要区域。这种尝试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开端：一个欧亚大交通的时代到来了。但限于科技方面的落后，以当时的交通工具来衡量，从帝国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最快也需要几个月。换言之，处在蒙古和中原的大汗发出一份命令，最快也需要几个月才能让整个帝国的臣民获悉和服从。如果带信的使者中途遇到难以预测的天灾人祸，那么即使远离帝国中心的官员和臣民们想要执行它也是不可能的。这是帝国无法逾越的障碍，即使蒙古最好的骑手和最飞快的马蹄，也无法做到。　　　

　　今天这种障碍已然为科技所超越，那么成吉思汗的梦想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