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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风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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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先生慌忙扔下元子,掉头跑回去,抱起贵恕声嘶力竭地呼喊爸爸。贵恕睁开眼睛急促喘息,仍然挣扎着说:孩子,你不懂幸福……他哽咽着说不出话了,只是老泪纵横。
贵先生抱上贵恕进屋,元子惊恐不安地跟进来,贵恕对元子挥挥手说:对不起你,你请回吧……
元子扑簌簌掉下成串的眼泪,转身冲向汽车,殷雄立即紧跟上去,先送元子回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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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妈妈余宫榴回来,她也不赞成贵先生与元子相爱。
余宫榴曾经是师范系副教授,她很善于教育孩子。她决不粗暴干涉,只是循循善诱。
她说爱情很复杂,爱情是多种需要的满足,至少要满足利益需要、亲情需要、友情需要和*需要。可是任何一个男女,都不可能完全满足对方的四种需要。
第十九章 或愚或智(7)
有的小姑娘跟老头子结婚,利益需要得到了满足,其他需要就难以充分满足了。老头子很难跟小姑娘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性生活也不会协调,双方的亲人即使接受对方,也难以产生血缘亲情。
有的夫妻结婚十几年就没有多话可说,性生活也可有可无,可能还很贫贱,但他们未必不幸福。他们把对方父母当成自己父母,把对方兄弟姐妹当成自己兄弟姐妹,他们接近血肉相连,越来越像兄妹,他们亲情融融。
有的男女志同道合心心相印,却不能成为夫妻,只是亲密无间的异性朋友;有的男女仅仅是性伴侣,同样恋恋不舍。
因此,任何人都不可能仅靠一个异性获得全部满足。余宫榴以不可思议的坦率告诉儿子:爱情需要从第三者寻求补充。那么哪些能从第三者获得补充呢?友情可以保留在婚外,性伴侣是贪得无厌的需要。照理母亲对儿子讲这些太不应该,你应该明白妈妈什么意思。
她看儿子木愣愣地仍然不明白,只好说得更明白:友情、性伴侣是需要不断更新的,很难从一而终,如果非要结婚,就不能把友情和性伴侣作为选项。所以你只有两种选择,是要利益呢,还是要亲情?
贵先生沉默不语,像是在听天书,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但又觉得不无道理。
他甚至有些兴奋,油然想到跟旷君的关系,跟枝春姑娘的关系,跟杜小荷错失的关系,跟水娆还有其他人那种既不像同事又不像恋人的关系……他确实喜欢她们,也很需要她们,但一定不会跟她们结婚。他不由得满怀感激,觉得母亲最能理解儿子,几乎能原谅儿子的一切所作所为。不然他总是有种罪恶感,他总是觉得对不起元子。
可是由此一来,他也无话可说了。他本来想对母亲说,他和元子爱得死去活来,非要阻止他和元子相爱,那他只好以死殉情。
现在按照母亲的说法,爱就是四种需要的相互满足,而第三、第四种需要不可能满足,至少不可能从一个人身上得到持久满足。如此他只好在利益、亲情间作出选择,他肯定要选择亲情。
他很爱自己的父母,也懂得父母的心,他知道父母需要什么。
父母很需要尊重,他们比一般人还需要尊重。几十年来他们从没得到过尊重,原先是挨打挨骂,被人家剃成阴阳头游街示众,他曾看见有人朝妈妈脸上吐口水,曾看见爸爸遭人打断了腿……后来虽然*了,但他们无权无势,他们还不如村长受人尊重。几乎没人理睬他们,所以他们一直不肯出门,他们总是闭关在家翻看旧照片。
照片上的爷爷和外公,一个是国民政府的财政次长,一个是中将师长。照片上的爸爸、妈妈,都是早先的国立政治大学毕业生。那时爸爸还参加了“青年远征军政工班”,妈妈还参加了抵制蒋经国出任政治大学教育长的*。那时他们神采飞扬,他们出类拔萃,他们和后来的好多知名人士曾经交往密切。
可这一切都远去了,爸爸、妈妈看着照片就流泪。他们实在心有不甘呐,可他们只能徒叹奈何,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
他们唯一欣慰的就是儿子、女儿还能尊重他们,还能在他们面前百依百顺。如果他和元子结婚,以元子的任性和傲气,元子能尊重他们吗?元子能在他们面前百依百顺吗?
还有元子的姨父和妈妈,那么位高权重的人,他们能尊重爸爸、妈妈吗?他们能把这对乡下老翁老妇高看一眼吗?如果也是蔑视他们,或者冷淡他们,贵先生知道父母的脾气,那将是永远不会来往。说不定还把他和元子一起赶走,从此落下父母在孤寂哀伤中独守残阳……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章 或愚或智(8)
一念及此贵先生打了个寒噤,他决不能舍下父母,决不能只为自己的幸福而不顾父母的需要。父母只是期盼个百依百顺的孝顺儿媳,期盼亲家之间能够相互尊重平等来往,期盼也能过上亲情融融的生活。
他们来日不多了,都很老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如果唯一的期待也落空,做儿子的情何以堪。
见贵先生不言不语,贵恕继续教导儿子:再换个角度想,即使纪元子是个好姑娘,以你的收入水平,你怎么支撑她高贵的尊严?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你被她包养起来,另一条路是你冒险掠夺。如果被她包养起来,你能心态正常吗?心态一旦失去正常,你会干什么,只会冒险掠夺。冒险掠夺是什么后果?你应当清楚。纪元子是树,燃烧后是火炭,埋葬后是煤,无论火炭还是煤,换种方式她同样燃烧。而你是草,燃烧后是灰烬,埋葬后腐烂成泥。
贵先生微弱地近似呻吟般辩解: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现在的人都是平等的,起码元子跟我是平等的。
余宫榴十分沉痛地说:我和你爸爸的家庭,都是从前的大户人家,就我们家的事已经见得太多了。少爷丫鬟相爱,小姐跟仆人私奔,哪一个有好结果?解放后讲平等,那能平等吗,不需要你再去证明。
贵恕平静下来继续对贵先生说:现在分手是吃一服中药,咽下的是痛苦,得到的是健康。难道非要拖延到多吃几服中药?
贵先生赌气说:我愿意吃!
贵恕不再生气,他心平气和地说: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行轨道,要改变一个人的运行轨道不容易,勉强去改变将导致毁灭。纪元子条件优越,她走的是地球轨道,你条件差得多,走的是外星轨道,两个人非要走到一起,对于她来说是被伤害,对于你来说是走向毁灭。
余宫榴又说:平民百姓也有可能异乎同类,甚至飞黄腾达。但这种情况,一定是特定条件下形成的,你不能去追求这种特定条件,特定条件有时仅仅是意外。
那还要努力干什么呢?那还要奋斗干什么呢?随波逐流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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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赞成奋斗,我主张适度努力,而努力仅仅是为了出世和入世,入世则通、出世则达。既不要像树叶漂浮于水面,那将被捕捞,属于未能入世;也不要像烂泥淤积于水底,那将被埋葬,属于未能出世。这些话你慢慢去领悟吧,只要相信一点,我和你爸爸都不是糊涂虫,更不会有蛇蝎心。
父母苦口婆心百般开导,第二天也不让贵先生回古集,他们有太多的叮咛。
贵先生一向听话,很在意父母的教诲。他知道父母已经“致虚极,守静笃”,境界非常高,他不会对父母的话充耳不闻。
加上父母都善于说服教育,因此在父母反复劝导下,贵先生开始恍恍惚惚,甚至觉得自己果然缺乏理智,稀里糊涂只管朝感情的漩涡深处走去。
然而他又觉得,可能是父母长期闭守的原因,难免抱残守缺。
不管怎么说,兜头这盆冷水如同一声棒喝,确实令他清醒了许多,使他能够从爱情的热浪滚滚中挣脱出来,重新审视他与元子的关系。
听贵先生讲完父母的意见,元子只是问:你怎么想?见贵先生低头不语,元子凄惨一笑,随即眼泪就夺眶而出。
再见到元子时,她异常平静,平静得令贵先生心悸。她淡淡地微笑着,既不显露怨尤也不透出悲伤,甚至不见尴尬。她一如既往地上班,一如既往地跟贵先生讨论工作。
贵先生努力避开她的眼睛,她却不怕与贵先生对视。贵先生曾经猜想元子会发怒,会哭得像泪人,会发誓抛弃浮华甘于平淡……决没想到元子会像狂风暴雨后的湖面,波平浪静。如果不是草木含泪遍地泥泞,几可令人忘记不久前才刮过风下过雨。以至于贵先生要想:元子是不是真的爱他?
这一天元子对贵先生说,她要回昌明了。贵先生要送她到机场,她不同意。贵先生问她什么时候返回,她说不一定。
元子走后,贵先生打电话给香香,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切。
香香说:父母的意见可能是正确的。我们跟高家的人,可能确实存在一道滑坡,他们滑下来要受伤,我们爬上去也不容易。在这边跟高点接触得不算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没法靠近,现在是连我也好像明白一点了。
香香觉得暂时拉开点距离也好,大家都冷静下来认真想一想,这样的考验未必是坏事。她叫贵先生善加珍重,她很快就要回来了。
第二十章 合作纽带(1)
计财股长宛秀向贵先生汇报:开发区财务结算中心入不敷出,是停止支付呢,还是允许管委会继续透支?
贵先生赶紧给加仁打电话:能不能通知各机关,一定要加紧征收。支出上也要从紧,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多发票需要报销?
加仁说:都是合理开支,我都审过了。当然,从紧也是应该的,但光靠我把关也难啊!这样吧,光是发个通知恐怕不行,专门开个会,你也来会上强调一下。
贵先生觉得这样也好。他安排宛秀加班搞个材料,把征收和支出同往年比较,哪些多了哪些少了。
宛秀做事勤勤恳恳,她立即去准备。
晚饭后贵先生赶去宛秀办公室,见一碗面条已经凉了,宛秀仍在埋头写材料。
贵先生要她先充饥,她拿过面条胡乱吃几口就搁下,忧心忡忡地说:照这样下去,开发区今年要赤字上千万,拿什么来填补呀?
贵先生靠过去看宛秀列出的报表,他粗重地长叹一声。宛秀建议:跟分行汇报,我们管不住他们的钱,现在变成都来吃银行的大锅饭了。
贵先生心事重重地说:再难管也要管好。元子不在,你多费点心吧。
宛秀却突然问:心情不好吧?又跟元子行长闹别扭了?
凭哪点看出来的?
恐怕还不只是怄气,看样子不妙是吧?
这会儿四周寂静,窗外月光明亮,贵先生看着面前的宛秀。宛秀穿件鲜红的高领羊毛衫,衬得脸蛋红彤彤的,一双眼珠黑白分明,透着小家碧玉质朴的柔媚。她脸皮很薄,就是这么被贵先生盯着就窘得手足无措。
贵先生勉强笑着说:快点赶完手头材料,一会儿请你吃夜宵。
宛秀低声问:文娴她们一起叫上吗?
贵先生一愣怔,立即意识到,他是想拿宛秀填补空虚。显然宛秀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她并不愿意充当这样的角色,或者是她没有这点勇气。
看宛秀十分忸怩、十分为难的样子,贵先生说:当然,把几个股长都叫上!
在独缺元子的情况下聚餐,这还是头一次,都少了许多拘束。
文娴、宛秀在贵先生左右坐下,翟姑过来把文娴拖开,她笑嘻嘻地说:趁元子行长不在,我来补缺。“轰”的一声都大笑起来。翟姑并不难为情,她洋洋得意地嗅了嗅贵先生的衣服:哇——难怪元子行长每次都要靠近贵行长坐。
房紫燕问:你闻到什么啦?翟姑极度夸张地说:陶醉!房紫燕便去拖开贵先生右边的宛秀:你这样羞答答的,白占了个好位置。
过大山嬉皮笑脸地呼唤:宛秀,坐哥哥身边来吧。文娴笑骂他:老牛贪嫩草。过大山嬉笑着说:可怜可怜吧,赏根嫩草尝个新鲜,我老了,牙口又不好。翟姑立即帮忙骂道:一张臭嘴,用高猛酸钾都洗不干净。过勤耕跟进来掺和,问:这话什么意思?五朵金花哄堂大笑。笑声中宛秀慢吞吞地说:
有个秀才不当心踩到只甲鱼,赶紧说声对不起。甲鱼抬起头,望着秀才只是张嘴。
秀才见甲鱼抬头张嘴,猜想它是生气了,又说声对不起。
甲鱼仍然只是抬头张嘴,秀才猜想它还没有消气,又说声对不起。
甲鱼说,你讲的人话我听不懂,我只能听懂王八话。
哈,哈,哈——连贵先生也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桑可以边笑边“唉哟唉哟”叫唤,她缓过一口气说:这种骂人话也编得出,不知道宛秀那肚子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房紫燕立即附和:对呀,为什么今晚是宛秀打电话通知我们?为什么不是桑可以通知我们?于公来说,桑可以是办公室主任,她管吃管喝。于私来说,贵行长是支支的干爹,人家跟桑可以还亲戚呢。宛秀你算什么?
第二十章 合作纽带(2)
都哄笑起来,越闹越疯。显然她们是在尽力制造欢乐气氛,尽力帮助贵先生消除忧闷。贵先生很感动,这种关怀,同样让人感到温暖。
散席时,服务员来请贵先生接电话。贵先生跟她到总经理办公室,醉眼矇眬地问:谁把电话打这里来了?
枝春姑娘反锁上门说:没有电话,看你醉了,叫你来缓口气再走。说着递上一杯早已沏好的茶,贵先生一口喝干,一头倒在沙发上。
枝春姑娘犹豫片刻,靠过去帮他躺得舒服些,又动手替他按摩。贵先生突然一蹦就坐起来,紧紧抱着枝春姑娘说,他跟元子的缘分可能到头了,他心烦意乱。
枝春姑娘说她早就看出来了,她一直担心贵先生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她责怪元子是薄情人,说变心就变心。贵先生说不是元子变心,而是他忽然没有主意。
他越想越觉得,父母的话可能是金玉良言。跟元子在一起他确实感到压力很大,甚至需要努力征服。他很像是在喧嚣的马路上横冲直撞地追赶,稍不当心就被撞得人仰马翻。可是一旦放弃追赶,元子转瞬即逝。他不知道这种征服是爱情驱使还是名利吸引,他非常迷茫。
枝春姑娘不知道怎么劝说他,她所能做的就是极尽温柔地抚慰他。贵先生突然发怒说,他不要爱情了,净是烦恼,他要跟枝春姑娘寻欢作乐。
然而这种满足不仅没有缓释他箍紧的心,反而像大醉后醒来,使他更加懊恼,更加难受,甚至憎恶自己。
宛秀、桑可以陪同贵先生去开发区管委会。
加仁和田三亩副主任,以及管委会其他副科级以上领导,都在主席台就坐,台下乱哄哄地坐着开发区各机关的股级干部。
见贵先生一行三人到场,宛秀、桑可以都只是股级,加仁却一定要拉她们上主席台,倒不是为了抬举她们,而是在巧妙地刺激其他人不满,她们凭什么高人一等!
管委会是在原古集镇政府基础上组建的,大部分干部是原班人马。他们不改农村干部习性,说话的粗门大嗓,抽烟的肆无忌惮,咳痰的声音洪亮,坐得歪歪斜斜,穿着随随便便。
贵先生三人都是穿着量身定制的西服,受过礼仪培训,走路坐姿都很规范,加上年轻,愈是显得男的英俊女的娉婷,会场上的人都直了眼盯着他们看。
有人愤愤不平地说:既然统一财务,为什么不统一福利待遇?他们有制服,为什么我们没有,这是来寒碜我们。立即唧唧喳喳声四起。
加仁清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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