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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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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聪也是全神戒备,一有异样便立即出手。
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少顷,只听得地司危道:“这的确是大劫主的尸体。”
他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晏聪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脑中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才知大劫主的尸体已被地司危带上岸,而那小船已重新向对岸划去,越划越远。
对岸远处,乱红山庄灯笼点点,越发显得神秘莫测了。
难道,震惊朝野、万众瞩目的“灭劫”之役,竟以这种让人始料不及的方式结束了?
晏聪怔怔地望着江雾中那若隐若现的灯笼,久久回不过神来。
对勾祸是否会如期在这儿等候,战传说并没有把握,因为对方是勾祸。
但当他见到勾祸时,却又觉得勾祸必然会在这儿等候,促使他有这一念头的原因,居然也是因为对方是勾祸。
同时产生两种不同念头的原因,恐怕是由他人口中所了解的勾祸让战传说产生了前一种念头,而他亲眼见过的勾祸让他产生了后一种念头。
“如果你不来,老夫将会很失望,不是对你失望,而是对我自己失望,因为我又一次看错人了——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勾祸“说”道,“我已等了整整一天,虽然我双目失明,但我能感到冷暖的变化,能分辨白天黑夜。当太阳落山,天开始冷下来时,我对自己说如果再过半个时辰你还没有出现,那么从今以后,我将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战传说道:“幸好我昨夜记起了与你曾约好在此相见,否则再迟一些记起,我就是有心要准时赴约,也无能为力了。”
“你竟然直到昨夜才记起与老夫相约之事?!”勾祸显得很吃惊。
“正是,难道这有何不妥?”战传说道。
“不不过,从来没有人会把与老夫的约定看得这么淡。如果那人是我的敌人,他就将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不是,那么他将激动不已——你,是唯一的例外!”
“在我看来,与任何人的约定,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份应该履行的诺言而已。”
“好小子,竟把与勾祸相见之事看得这么轻描淡写!不过,你敢只身前来总坛与我相见,足见你的胆识。”
战传说一笑,道:“好说,你敢与我约定相见的时间地点,也颇有勇气,你应该知道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你性命。”他们两人很流畅地交谈着,但一个有声,一个无声,若是有旁人见了,定会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哈哈哈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老夫这样说话了,如果是三十年前,无论你是否是想来取我性命,我都希望能好好地宴请你一次!”
“只可惜,如今已不是三十年前。三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尘归尘,土归土,这九极神教的总坛,也已是一片废墟。”
“小子,你该不会妄想来感化老夫吧?我之所以要与你约见于九极神教总坛,为的是告诉你不二法门的种种真相。莫要以为我肯与你单独相见,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战传说道:“我说的只是事实。”
勾祸冷哼一声,显得有些不悦。
战传说却接着道:“恐怕自从你第二次败走后,还从未回过这总坛一次吧?”
“是又如何?”
“想必当年它气势宏大,壮观异常,但如今,它却已是一片荒凉。除了累累白骨,什么也没有留下。”
勾祸“霍”地起身嘶声道:“小——子,你——太——狂——妄——了!”
战传说毫不示弱地道:“你害怕别人提你的失败?一个不敢提失败的人,恐怕很难说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第七章 正真强者
勾祸的神色变了又变,忽然重重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元尊阴毒,老夫今日依旧是风光无限,更轮不到你这小子说这些不冷不热的风凉话。而且,我也并非不敢言败,否则,我也不会在 第二次死里逃生后,立即深入禅都。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要让世人生活于噩梦之中!我永远不会放弃东山再起的努力!”
战传说“听”着勾祸的话,没有觉得震惊,也没有觉得可笑,而是觉得悲哀。当勾祸说这样豪情万丈的话之时,勾祸仿佛忘了他是坐在一张已破败不堪的椅子上,四周是断壁残垣,黑茫茫一片,没有无数敬畏的目光,没有一呼万应,有的只是一个年轻人在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甚至,他已不能视物,不能言语!
也许,勾祸并不是忘记了这一切,他只是不愿面对,不愿正视。
或许,双目失明,对勾祸来说,并非全是坏事,至少,他可以不用直接面对一切的物和人。
勾祸慢慢地平静下来,沉默了片刻,又传音道:“你是如何知道负我者,唯有元尊?”
战传说道:“是一位前辈告诉我的。”
“南许许?还是顾浪子?”勾祸立即道。
“是南前辈。”战传说道。
“果然是他!看来,他还是相信了我所说的话。”勾祸道,“他曾先后两次救过我,第一次他是为了完成其师的遗命;第二次,他是希望我保留一条性命,可以让他有朝一日揭穿不二法门的真面目。可以说,他虽然救我两次,但却是为了他自己,我从来不对他心存感激。”
战传说真的没有想到勾祸会说出这样的话,救勾祸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为了救勾祸,南许许一生都在逃亡,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勾祸竟然声称他对南许许一点也不感激,如此冷漠无情之人,战传说还真的是闻所未闻。
吃惊之余,战传说忽有所悟,他道:“你并非对他没有一点感激之情,而是你不敢对他存在感激之情,因为你已不再是从前的勾祸,对他的救命之恩,你根本无从回报,所以你才这么说,是也不是?”
“嘿嘿,你太天真了。就算九极神教仍在,我也一样不会感激他,而他将我所在的地点透露给灵使,却是罪该万死!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灵使派出的人能找到我,唯一的可能就是南许许向灵使透露了秘密。不过,这一次他虽然出卖了我,但却又正好助我脱困而出,也算是功过相抵,我与他之间,没有谁亏欠谁。”
战传说有些哭笑不得,暗道:“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勾祸的话还让战传说想到一件事,他道:“灵使一直在追查南前辈的下落,他们可以说有着生死之仇,南前辈又怎可能向灵使透露你的隐身之地?这决不可能!”
“难道老夫还诳你不成?!我的隐身之地,是南许许为我找的,可以说除了他之外,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告诉灵使,那还不简单,灵使只要抓住了南许许,又岂会没有办法逼迫他开口?为了保全性命而出卖我,这再正常不过了。”
战传说心道:“这倒有可能。如果南前辈真的被灵使所擒,那么在有性命危险的情况下,也许南前辈真的会说,毕竟勾祸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南前辈说出这个秘密后,灵使真的会放过他吗?他恐怕更危险了!与他在一起的顾前辈呢?还有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晏聪”
“你在想什么?莫非不相信老夫所说的话?”战传说想着心事一时没有开口,勾祸就有些不耐烦地催问。
他与世隔绝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实在太寂寞了,难得有战传说与他说话,多少有些兴奋。
战传说定了定神,道:“南前辈曾告诉我说你其实也是不二法门的人,而且地位极高,九极神教也是在法门元尊的授意下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可以让元尊在消灭九极神教的过程中壮大其威望,依你与法门元尊的约定,你们将会成为不二法门地位最高的一尊一圣,但最后元尊却出卖了你——更多细节,你自然比我更清楚。”
战传说的话引起了勾祸对往事的回忆,刻骨铭心的痛苦使他的五官扭曲,本就古怪丑陋的容貌更显可怖。
“我——若——是——魔,元——尊——便——是——魔——中——之——魔!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勾祸的声音饱含了无限的仇恨,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数十年过去了,这份仇恨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在岁月中越积越深。
战传说感慨万千,直到现在,勾祸仍执迷不悟。
战传说道:“自你当年创下九极神教的那一天起,就已走上了一条绝路,如果元尊没有出卖你,又能如何?你就是所谓的一尊一圣中的圣?但以成千上万条性命换来的这种地位,定然是空中楼阁,最终必会倒坍!”
“是吗?看来你相信所谓的因果报应,可老夫却不信!元尊所作所为,比我更天理难容,但如今他却拥有越来越多的光环,万众对他顶礼膜拜!”
能如勾祸这样称自己“天理难容”的人,也实是罕见了。
“看来,你并没有什么信心。”战传说一针见血地道。
勾祸很想矢口否认,但最终还是道:“越是了解不二法门、了解元尊,就越会觉得它力量之庞大,可以说,如今只要元尊愿意,就可以立即让乐土掀起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年来,我与世隔绝,对不二法门的了解少了,但了解少了,却愈发觉得它的可怕”
战传说的心一阵阵发紧。
勾祸独闯禅都,自千军万马中救出千岛盟的人,叱咤来去,无人能阻,气势何其之盛?明知勾祸作恶多端,罪不可恕,但战传说也不能不深感勾祸之狂霸凌厉。
像勾祸这样的人,应是无所畏惧的。不二法门竟让这人、鬼、神都避而远之的一代巨魔也感到可怕,这恐怕真的应了“法门深如海”那句话了。
勾祸一阵沉默后,竟说出了心理话:“其实,我双目已盲,九极神教不复存在,我也知道再无实力与不二法门相抗衡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死亡,对于我来说,早已无所畏惧,若非心怀对元尊之恨,或许我早已选择了死亡。这些年来,我所度过的日子,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战传说道:“南前辈为了救你一定付出了不少心血,你自己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再获重生,为何还放不下恶念,要在禅都大肆杀戮?”
“老夫杀孽深重,何需你说?此次死里逃生,我已不想再多杀人,只想对付不二法门,将元尊拉下神坛!但要做到这一点,以我个人的力量,很难达到目的。而大冥乐土已没有可以为我所借助的力量,试问又有谁会与杀人如麻的勾祸联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利用千岛盟的力量,所以我才会在禅都出现,为的就是救千岛盟的人,这样才有与千岛盟携手的可能性。我不想再杀与不二法门无关的人,但局势总是迫使我不得不杀人。”
战传说冷笑道:“简直是强词夺理!”
“若是能杀了元尊,我可以立即自废一身武学,你信还是不信?”
战传说唯有暗自感叹,勾祸的心思,实在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
“南许许为了救我,的确是费了不少心。”勾祸承认了这一点,“第一次救我倒也罢了,第二次能保住我的性命,则可以说是奇迹。当时,我几乎被人拦腰斩作两截,除此之外,身上更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数十处,当时我已与死尸无异,没有人会想到我还能再一次活过来,就像没有人会想到铁铸的树也能开出花来一样。但这一次,铁树竟真的开出花了”
“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一个浅浅的水塘中,水塘面积约有方圆十丈左右,但水只刚刚将我躺着的身子淹没,我的脸恰好露在水面上。”
“四周是黑色的岩石,高悬在我头上的岩石像一只巨型的石钟。我不明白当时处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周围太静了,静得没有任何的声音——你绝对无法想象出世间还有那么静的地方,你甚至能听到体内的血液在汩汩流淌的声音。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后来也没有听到过,也许我的血早已流干了。”
“我想侧一侧身,或者爬起身看看自己究竟置身于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看一看四周还有什么。当我有这样的念头时,这才发现自己已不能移动躯体的任何部位,包括侧一侧脸部都无法做到。”
“那时,我想我一定是死了,只有死人才会一动也不能动。而且,当时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甚至,感觉不到浸着我身躯的水的凉意,我越发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原来死后真的有灵魂。当时我是那样想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响声之后,又是无边无际的沉寂,寂静得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听觉。”
“又过了很久很久,又是一声巨响,然后又是无边无际的寂静如此一再反复,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声音居然是自己正上方岩上滴下的一滴滴水,落在了我身子附近的缘故。”
听到这儿,战传说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一滴水滴落的声音怎可能有这么响?”
勾祸以内息传声道:“当时我也是难以置信,待我明白其中的原因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当时,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所以我所说的笑,只是一种情绪,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笑。自从成为九极神教教主之后,我已从来没有那样真正地无牵无挂、没有什么杂念地笑,尽管那只是没有声音的笑。”
“是什么事情如此好笑?”战传说被勾祸所说的深深吸引住了。
“很简单,那水滴下的声音之所以那么响,只是因为四周太安静了,所以一滴水滴落的声音在我听来,也那么响!让天下人寝食难安的九极神教教主勾祸,居然被一滴水滴落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事难道不是十分的可笑?”
战传说也不由笑了。
他忽然觉得勾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他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样无声地大笑了之后,我相信自己还活着。至于为什么我会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那儿,就不得而知了。我继续忍受着寂静,每隔一段时间听一次那震耳的水滴声,我感受不到伤痛,做不了任何的动作,发不出声音,一生之中,我竟从来没有那样安静过,尽管是被迫的。我也没有感到饥饿,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渐渐地不安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要永远在这种状态中活下去。虽然活着,但什么也不能做,连自杀也不能。”
战传说的心微微一颤,虽然没有亲历,但那种无声无息的痛苦,他想象得出。
“我只有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总不可能永远想别的事,而必然会重新考虑我当时的处境。在这样的煎熬中,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等来了南许许。”
虽然早已知道救勾祸的人是南许许,南许许必然会在勾祸的叙述中出现,但听到这儿时,战传说仍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以为南许许出现,我的痛苦就结束了吗?”勾祸“说”道。
战传说一怔,道:“难道不是他救你的吗?你如何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勾祸的“语气”不再那么冷漠:“当我说南许许出现时,你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战传说失声道:“你能感觉到我的情绪?!”
勾祸道:“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灵使也能做到这一点。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为我担忧。”
战传说有些尴尬地道:“我只是觉得你说得紧张,才会有这样的本能反应。”
勾祸沙哑一笑,接着叙述他的往事:“幸好南许许是由远自近走来的,否则我恐怕会被他的足音生生震昏。他是由远而近,我对声音也就不再那么敏感了。当他出现时,我的确兴奋异常,首先就可以确知我确实还活着。”
“南许许见我睁眼看着他,也显得很高兴,他说:‘这种方法果然有效。’声音震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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