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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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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从这头走到那头。
“真失败”从那头走到这头。
终于自言自语的某太子停止了绕圈子,招手把旁边的宫女珠翠叫了过来。
“翠儿,你说初次见面留给人的印象重不重要?”开口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珠翠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答道:“自然是很重要的,古语有云”
“行了行了,别古语有云了,就是很重要对吧!”斐凡忙打住了她的下文,他可不想在这里再上一堂太子教育课。
这么说,本天才在她心中的第一印象岂不是毁灭了?
完了完了,也没来得跟她解释清楚,该怎么办才好?
斐凡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翠儿,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满脸堆笑地凑过去。
“殿下请问。”太子的不正常让珠翠愈发的奇怪了。
“就是,那个”声音扭捏了半天,还特地往旁边扫了好几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声地支吾道:“——该怎么样向生气的女孩子道歉啊?”
珠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来今天的太子殿下是彻底被她列入不正常的名单里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⑧
碧凌城外,月灵谷。
月灵谷是一座天然形成的溪谷,环境清幽,气候湿润,很适宜修养与隐居。从高山上发源的溪水从谷间流过,发出淙淙声响,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堪比人间仙境。
溪水的上游坐落着一间林间小筑,通体以翠竹搭建而成,造型甚为别致。
小筑门前种植了许多药用的草木,许是此间的主人精心打理的缘故,院内一片绿意盎然,还未靠近便有一股清幽的药香扑面而来。
在这其中,唯有一种不是药用的植物,种在庭院靠窗的一角。
——是紫色的鸢尾。
“回来了?”风伯对着推门而入的男子道。
“嗯。”悠飏应了一声,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正是鸢尾开花的时节,大朵大朵的紫色在绿叶丛中缤纷地绽放,随着清风微微荡漾。
“那是你娘最喜欢的花。”风伯轻叹一声道。
“我知道。”悠飏说,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语气。
记得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每逢鸢尾开花的时节,那个女人总喜欢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盛开的鸢尾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常这样坐着坐着,她便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于是有一天,好奇的自己就问她为什么要哭。
她没有回答,只是摘下一朵花放在他的手心,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飏儿,你知道吗,紫鸢尾的花语”
回忆在这一刹那终止,他摘下一朵花放在手心,缓缓地重复着她当年的话语:
“爱意,吉祥,以及——相信者的幸福。”
“退下吧风伯,我累了,想早点休息。”悠飏走到床前,解开青衫的衣带,随手将褪下的外衣递给了一旁的老者。
风伯接过,正要告退,猛然见到领口边有点点斑驳的血迹。
他顿时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追问道:“你又咳血了?”
“没关系,老毛病了。”轻描淡写道。
“明明已经拿草药压制住了,怎么会突然”风伯没有善罢甘休,盯住了他的眼睛,最终是悠飏先移开了视线。
“悠飏”老者慈蔼的声音沉了下去,“你瞒着我动用了妖的力量是不是?”
“”悠飏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他从小的体弱多病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体内流淌的人族与妖族混合的血。两种对立的力量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冲突,就算侥幸存活在这个世上,也不能避免早夭的命数。
所以悠飏把一切都看得很淡,那种冷眼旁观的冷漠,是从心底深处透出来的。
人世间的所有都与他无关,甚至于,自己的性命。
但是在这个一直以来像亲人一样照顾自己的人面前,他没有办法去否认,正如他没有办法在这个人面前面不改色地说出擅长的谎言一样。
风伯猛地抬手,张开的四指停在了他眼前,而男子没有动,甚至连神色都不曾改变分毫。
“你真是唉!”老者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掏出怀中的东西狠狠地压在了床头上。
悠飏侧头,淡漠的脸色在倏然间变了变。
那是今早被他一气之下从天音峰顶丢下去的玉璜。
他回头想追问风伯什么,但对方已经重重地关上门离去了。
举起手中之物在阳光下端详着,玉璜的表面已经被人精心地擦拭过了,温润的玉质带着淡淡的微凉,纷繁的凤凰纹路一看便是出自名工巧匠的手笔。
当然,鸾凤双璜玉本就是出自宫廷。
它本为互补的两块,用作皇族大婚时的祥瑞定情之物。
悠飏把玉璜重新放回了床头上。
他不知道这么小的一块东西,风伯在树木丛生的谷底寻找了多久。不可思议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玉的表面竟然没有出现丝毫裂痕。
若是人世间的情爱,都能如这鸾凤双璜玉一样坚不可摧。
那么那个此时静静地躺在她最喜欢的鸢尾花下,在月灵谷等了所爱之人十二年的女人,也许就可以含笑离开这个人世了吧
你知道吗,紫鸢尾的花语
爱意,吉祥,以及,相信者的幸福
人生若只如初见⑨
闭上眼睛,在花香的缭绕中,悠飏再一次做起了那个时常会做的梦:
男孩坐在溪边的岩石上,专心致志地拿小刀刻着什么东西。
“飏儿,又在做竹笛了吗?”柔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充满了宠溺的爱意。清澈的溪水映照出她的身影,那身影很美,一身紫莲纱衣的她宛如天上的仙女。
“嗯。”男孩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半成品晃了晃,尽管还没有完工,但已经可以看出这是一枝相当精致的竹笛。
他的脸色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平静,只是隐隐的,有一点点期待的兴奋。
“真漂亮,做完之后可以送给我吗?”身后的女人笑了,笑得很温柔,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头。
“当然,这枝笛子本来就是做来送给娘亲的。”
“乖孩子,你真的很懂事”声音不知怎的有些沙哑,好像念及了什么旧事,然后一对柔软的臂弯从背后搂紧了他。
他突然发觉,这具身体在颤抖。
“你还在恨那个人吗?”女人问道,声音很轻。
男孩刻竹笛的手停了下来,沉默许久后他沉声道:“我今生都不会原谅那个人。”
女人叹了口气,“飏儿,仇恨是会让人的心迷失的,娘亲不希望你为了我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你能够明白吗?”
怀中的孩子抿紧了嘴唇,然后突然的,他挣脱女人的怀抱从岩石上跳了下去。
“不明白,我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放下这些?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杀了那个人?!”
女人一惊,伸手去拉他,但被用力地甩落。
“够了,已经够了”拳头被使劲地握紧,他冲着她大喊起来:“我真的很失望,你的身上哪里还有当年妖界魔女月紫衣的影子?我楚悠飏,会用自己的力量让世人臣服在我的脚下,而不要像你这般,为了一个抛弃你的男人而卑微地活着!”
说完男孩跳上被水冲刷得很光滑的石子,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飏儿,飏儿!”女人在后面连声叫着他的名字,但他执拗地没有回头。一滴透明的泪,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那美丽绝世的眼眸是淡淡的紫色,好像两块朦胧的烟水晶。
女人起身从岩石上跳下,正要去追跑远的孩子,身子却猛地弯了下去。
她蜷缩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到把嘴边的衣袖挪开,赫然看见紫色的青莲上开满了大朵的殷红
一声尖叫,大汗淋漓的悠飏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闻声的风伯推门而入,却见床上之人低垂着眼帘,神色很黯然。
“我又梦见那天的情景了。”半晌之后他才沉声道,口气就像一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也许只有在这时候,冷漠的外衣才会被撕开一角,露出些许脆弱,些许真实。
“我真该死,竟然没有留意到她的病已经那么深了”黑色的眼中滑过深沉的悲凉与悔恨,“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冲她发脾气,没有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没有伤透她的心”
“事情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风伯叹息一声道。
“是啊,很多年,可我就是忘不了,哪怕是一点点。”他扶住额头开始苦笑,“没有什么事情我做不到,只要我想。我一直是这么自负地以为,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只能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真的,好恨我自己。”他这样说着,低下了头。
“”老者保持着沉默,突然就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等等风伯。”悠飏叫住了他,从床上坐起,一直走到他跟前才停下来,“我知道你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可我依然要问。”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月紫衣的死,你可曾恨过我?”
刹那间凌厉的风息擦过他的脸颊,带着冰冷的抑制不住的杀机。
下一刻风息平静了下去,房间内重新归为一片寂静。
“恨与不恨,都已经过去了。”风伯背过了身去,没有给他看到表情的机会。
“是么”他应道,抬手摸过被划破的脸颊,丝丝缕缕的疼痛沿着伤口弥漫,扭头看向窗外,紫色的鸢尾花依然开得繁盛,一如当年。
抬手披上已经被洗去血渍的青衣,他径直出了门。
屋外阳光普照,微风袭人,满园的药草散发出独有的芬芳。
“是个好天气呢。”他无端地说了句,抬脚往出谷的方向走。
“哪里去?”风伯不放心地追问。
“王城街市。”悠飏答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⑩
碧凌城南,闹市街口。
王城自然不同于其他的地方,何况是在当今的太平盛世,城内百姓家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论何时城南的闹市总是车来人往,热闹不凡,有很多店家到了晚上都不会打烊。
老远的便听街边的玉石铺子里传来了商贩的吆喝声:“这位公子,您看中的这块泣血玉可是我家上等的蓝田货色,二十两银子,包您不会吃亏!”
“这么贵,五六两银子就该差不多了吧”摊前的人摇着折扇,面露难色。
不用猜,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自然是偷溜出宫的太子楚斐凡了。
说起某太子“微服私访”的原因,还得从前日珠翠教他如何向女孩子赔礼道歉这事说起。
按照珠翠的教导,要道歉,赔礼肯定是少不了的,而这赔礼,也有很多讲究。礼物不求名贵,但求合乎被送之人的喜好,而且最好要由本人亲自挑选,以表诚意。
总之说了半天也没见被教之人听出个所以然来。但结果就是,两天后某个好动的家伙便把她的教导付诸了行动,把身上的龙袍一脱,翻出宫门径直往街头的闹市去了。
毫无悬念的,从小长在宫中对金钱没有多少概念的斐凡成了商贩们眉开眼笑的肥羊。
路经这间玉石铺子时,斐凡一眼看中了角落里的一块泣血白玉。照理说在珠宝堆里长大的太子不应该对玉石这种东西感兴趣,但这块玉独特的外观和造型却深深地吸引住了他。
此玉名曰泣血,由于纯白的玉质中央透着几缕如血的深红,处理不当的话容易使人感觉凶煞不吉,但这块泣血玉雕刻成一朵睡莲的模样,含苞待放,将开未开,花蕾的地方恰到好处地以血色的丝线修饰,可谓独具匠心。
看到它的第一眼,斐凡便想起了前日见到的那个女孩。
外表如白莲般清净纯澈,内心却绽放着血色的火焰。
眼见对方喜欢面上却在犹豫,商贩当即使出了巧舌如簧的看家本领,“哎呀,公子怕是不太懂玉吧?要知道五六两那是低等玉石才值的价钱。我家的这块泣血玉啊,绝对是产自蓝田的上等品!您瞧瞧这做工,可是出自赫赫有名的王巧手师傅的手笔啊!公子要是真心喜欢,二十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是不是?”
被说的晕晕乎乎的,斐凡也只能点头,“唔,好吧,那就二”
“二两银子。”在他刚要说出二十两银子成交的时候,陌生的声音从背后打断了他。
买卖双方的脸上同时面露惊讶,但悠飏不理会他们,从斐凡手中拿过玉往柜台上一拍,“开票,就二两银子,你卖还是不卖?”
被这番话震得呆愣了几秒钟,商贩立马有些不乐意了,“这位公子,刚刚那位客人已经答应二十两银子成交,你干嘛”
“蓝田向来只产黄玉,绿玉,何来白玉?琢玉大师王巧手明明只雕人鸟,何来莲花?”悠飏不紧不慢地反问,淡淡的语气波澜不惊。
“这,这个”对方顿时哑了,半天没支吾出一句话来。
“二两银子已经没有叫你折本了,再问一遍,你卖还是不卖?”
“卖!卖卖!二两就二两,这泣血玉还请公子收好。”商贩连连应声,手忙脚乱地找盒子将玉石包好。
悠飏接过,甩手把东西往旁边的斐凡怀里一塞,“你的,要买就付钱。”
说完也没有半句寒暄,扭头走人,剩下看傻了的某人怔怔地举着盒子,半晌才如梦初醒地冒出一句:“哇,好帅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①①
悠飏很后悔,非常的后悔。
真不应该看到奸商宰客就一时心血来潮地出了手。
谁能告诉他这个从刚才开始就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傻小子想干什么啊?
悠飏于是加快了脚步,但对方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竟然就一直跟着他跟了两条街。
终于悠飏不耐烦了,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出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额,被发现了”斐凡从墙角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就是那个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悠飏一愣。
“拜托拜托,把你刚才的那手也教给我吧!”某太子双手合十,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太帅了,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砍价可以砍得这么帅!从二十两直接砍到二两哎!为什么我就会被骗呢?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学习,下次就不会再上当了!”
“纨绔子弟,骗的就是你这种人。”悠飏冷哼一声,拨开他又要走。
“不对!”斐凡追上来,张开胳膊把他拦住,“佛曰:众生生而平等。不管是纨绔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没有生来要被骗的道理。还有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所以说学问这种东西,没有门第之分,碰到比自己强的人当然就要虚心求教咯。”
一席话说得悠飏怔了怔,看不出这个傻小子说起理来还蛮有一套的。
要是换作平时对这种富人家的公子他是连理都不会理的,不过奇怪的是,悠飏发现自己今天的脾气似乎出奇的好。
这个人,与那些张扬跋扈的家伙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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